陆琛告白完就把他晾着,游凭星心中不平衡,所以逮到人才会没好气。陆琛认错态度敷衍,有理有据地跟他盘逻辑,虽然答的都没错,但他就是越听越生气。他气对方是怂货是演员,气自己脑子蠢一次又一次地给对方机会,最气只有自己生气。
 但刚刚陆琛没头没脑的一番话碰巧扎爆了游凭星这只气球,压抑数日的愤懑得到宣泄,爆炸后就消气了。
 解决问题的途径不仅是盘逻辑讲道理,他们都想要对方照顾自己的情绪,只不过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表达心意。
 游凭星逐客:“折腾一宿,我乏了。”
 陆琛回神,盘不明白逻辑,同手同脚地滚了。
 游凭星睡了个回笼觉,醒后吃了两片面包,拾掇花篮里的紫罗兰。
 陆琛经常送花,迫使他练就了勉强过关的花艺。
 剪枝、修叶、换水、插瓶动作娴熟。
 墙角堆放着军官们送来的各色鲜花,花瓣泛黄,即将枯萎。而游凭星像没看见似的,只剪紫罗兰。
 倘若他真的不想收花,根本就不会管。
 绚丽多彩的花,就像送它的人,可爱又可恨。
 这些年从未有人敢骗他、对他不敬,陆琛利用他的同情心,先是在云逐风的婚礼高调亮相,又是在情期对他动手动脚,刚刚还顶撞他……游凭星本该觉着生气,但实际情况是:吵过之后,莫名有些心安。
 他帮陆琛只是因为同情吗?
 游凭星不敢细想。
 A分队的驾驶官们都想在星际作战时得到元帅的庇佑,经常会有人送他礼物,游凭星收到礼物后都会想办法还回去等额价值的东西。他不想欠别人什么,也不想别人欠他。
 他帮陆琛这么多次,陆琛回报过什么?
 陆琛从他这拿走的,远比给的多很多,但游凭星却罕见地不觉着不平衡,甚至想给对方更多。
 游凭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每次有人向他示好,他就会不自在,着急回报对方同等的东西;陆琛对他表白,他非常不自在,他想着拒绝,但实际却是一直在逃。
 他不敢面对,不敢细想,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傍晚医生用治疗仪接骨后,游凭星的左脚踝虽然还打着石膏,但用右脚支撑已经可以下地行走。病房中呆的烦闷,游凭星拄着拐杖到门口的石凳上吹风。
 微风瑟瑟,花丛中窜出枝色彩鲜艳的马缨丹,游凭星定睛望去,周遭花丛皆是枯萎衰败迹象。对营养和资源捕获力极强的花朵,产生的化感作用会抑制周围植物生长,当园丁发现时,这朵花就留不得了。
 陆琛是朵绚丽盛开的花,硬生生撕开带有鲜明色彩的花瓣,留下光秃秃的花蕊,让人误以为是无法发育的小白花。
 他的身世造就了隐忍的性格,剥皮抽筋自断血脉,隐忍5年,只为了在一群畜生眼皮子底下活着。
 游凭星看向远方泛红的天空,想起陆琛在夕阳下落寞的残影,想起他郑重的告白。
 经年累月磨平了游凭星的棱角,放弃对自由和生活的追求,内心一片荒芜。
 陆琛生活在皇室,却没有向压迫屈服,他羡慕这份不羁与洒脱。
 远方飞鸟离林煽动翅膀,不过片刻,近处风起。
 凛风刺透单薄的身体,将无法宣之于口的心境在夕阳下定格。
 此刻,游凭星瞬间顿悟,对陆琛的情感是什么。
 陆琛说过“爱人去世必定心如刀绞,日思夜想心如灼烧”,定不会轻易翻过一段感情。
 陆琛岁月静好,未来洒满阳光;而自己生在泥沼,未来不会很长。
 他活不了多久,死后难道让陆琛跟维卡夫人一样,靠着记忆苟活于世吗?
 曾经越美好,余生就越煎熬。
 所以,还是不要有美好。
 天色渐暗,太阳从山顶滑落。
 心火只燃一瞬,随后与红日一起,缓缓熄灭。
 陆琛离开Holy病房后,去买了最拉风的跑车。
 游凭星看过云慕连的跑车,也说过他的车破,所以游凭星大概率是喜欢车。
 他想送他喜欢的。
 游凭星一直是淡淡的,喜怒不形于色。陆琛想看他收到跑车后的欣喜,一想到他可能会笑,陆琛开车时笑了一路。
 他那么好看,笑起来一定非常好看。
 还没见过他笑呢。
 “殿下,话带到了。”解彦跪在跑车前。
 陆琛拉开车门,解彦面向车跪着转了半圈。停车场的光忽明忽暗,解彦闪动丹凤眼,详细阐述经过:“昨天我朋友与太子一起参加晚宴,按照您交代的与太子说‘王家明日府中设宴,邀请周大校共商粮价’,太子听后没说什么。”
 陆琛上车,按下车窗,问了个看似不相关的话题:“什么时候跟‘你朋友’结婚啊?”
 解彦扯出个僵硬的笑:“殿下说笑了。”
 陆琛笑道:“倘若今晚云逐风到场,搅了王家和周世勋的局,云周二人关系必定进一步恶化。‘你朋友’本就不想嫁他,答应帮我的忙,不过是顺水推舟。既能让我承了情,也能让他早日离婚,与你双宿双飞。”
 “不敢让殿下承情。”解彦像是怕极了陆琛的笑,对着车窗磕头。
 车内探出只节骨分明的手,绿色试剂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陆琛问:“你与周小波相识10年为何不提亲,偏要等他与云逐风结婚后,闹的要死要活。”
 解彦见到绿色试剂眼睛亮了起来。
 “我早就提过亲,可周大校嫌我军衔低。今年年初我晋升上将,立刻去提亲,却不料,小波已经与太子定下婚约。”
 “哦,原来你着急晋升是为了娶周小波啊。”陆琛神色淡淡,“C分队不像参战的A分队那样容易战死,所以你就在战舰上做了手脚,弄死了前上将,还真是‘有勇有谋’。”
 解彦又磕了个头,痛苦道:“最近我经常会梦到他,每天都睡不好。我只想睡个好觉,求求您,不要再折磨我了。”
 陆琛好笑道:“你若聪明点儿,做完手脚别被发现,就不会受制于我。或者心狠点儿,做完噩梦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就不需要我的‘药’了。可聪明和心狠你一样不占,睡不着就给我甩锅,是什么道理?”
 解彦痛哭流涕:“我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每天都在悔恨中度过,这种滋味儿太煎熬,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绝对不会犯错。”
 绿色试剂从指尖滑落,Alpha迅速接住,在汽车发动的声音中,陆琛的话听不真切,好像是说:“杀人的都在认错,可被杀的……谁给我娘……重新……机会呢?”
 夜幕低垂,跑车横在王家府邸前,陆琛身着一袭红色礼服,宛若黑夜中的一团烈火。
 陆琛突然买车,一是为了未来用作婚车,二是为了今天盛大的场合。
 礼服是5年前买的,他等这天等了5年。
 重要的日子,一定要盛装出席。
 王家小公子王凯乐看不惯云逐风,陆琛能与他走得近,就是因为有骂云逐风的共同话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陆琛总跟他一起骂云逐风,骂着骂着关系就熟络了。
 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公子有两大爱好,一是吃瓜,二是生产瓜。王凯乐的社交账号粉丝过千万,陆琛故意在王家衣帽间释放信息素,就是想让王凯乐拿个喇叭对全帝国喊“三皇子是S级Alpha”!
 陆琛得知王家有笔闲钱,所以撺掇王凯乐,给他父亲王建柏递话,说“太子朝三暮四,周大校心疼儿子,不想与皇室做粮食交易”。王建柏觉着把钱投给周世勋也算与军区交好,所以就组了这场局。
 王凯乐见到陆琛先是一惊:“哟,你脸怎么肿了?”
 陆琛满不在意地笑笑:“他喜欢让我疼。”
 王凯乐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你和元帅,是真的啊?”
 陆琛笑而不语。
 王凯乐悄咪咪点开终端摄像头,贱嗖嗖地问:“昨天你跟元帅做什么了?”
 陆琛装作没看见摄像头,不好意思道:“我昨晚跟他在一张床上,衣服裤子都脱了,直到早上他才让我才穿上。不过我们是清白的,他就是打了我几下,别的什么都没做。”
 王凯乐竖起大拇指,高呼:“睡到了帝国‘想睡排行榜’上第一名的元帅,牛啊!”
 陆琛疑惑:“什么排行榜?”
 王凯乐点开排行榜,说:“这排行榜出了10年,帝国所有Omega都可以参与投票,从Alpha的颜值、信息素、等多个维度统计,数据绝对精准。云逐风之前就是买水军上的榜,但是婚后献妻让他的真粉都掉光了,买再多水军也没用咯。”
 “真打脸啊。”
 “可不是么!”王凯乐翻了下榜单,惊奇道:“你才一个月时间就冲到榜单前10了,真厉害啊!”
 “啊,是么,我好厉害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贬低他人抬高自己。
 王凯乐铺垫一堆,终于说到正题,“元帅常年稳居榜首,现在我是第二!我更厉害。”
 陆琛:“嗯嗯嗯,是是是,对对对!”
 帝国礼仪,参加私宴的宾客都会给家主带酒,陆琛今天带了瓶拉菲。
 王凯乐没什么讲究,毫不客气地开瓶倒酒,边倒边嘟囔:“这都几点了,周世勋那老狗,故意晚到摆谱。”
 王建柏喜欢吃肘子,陆琛故意坐在正对着肘子的座位,趁王凯乐抱怨时淋了点儿粉末进去。
 周世勋踩着时间进屋,王家笑脸相迎。
 陆琛跟着站起,主动打招呼:“周大校好,我是陆琛。”
 周世勋官腔十足:“你就是那个皇帝捡回来的儿子啊。”
 陆琛点头。
 桌儿上鲍鱼熊掌山珍海味尽显王家待客之道,王建柏说了一堆客套话,宾客高举杯中酒,饮尽开席。
 王凯乐小声嘀咕:“姓周的趋炎附势不是什么好鸟,刚才还羞辱你。要不是现在有点儿闲钱,我们家才不与他做生意。”
 陆琛给他夹了一筷子肘子,说:“吃点肘子消消气,我筷子还没用过。”
 王凯乐吃掉肘子肉,没好气道:“你真是好脾气,怪不得元帅欺负你。”
 陆琛笑笑,夹了一大块肘子埋头吃。
 周世勋见二人都吃肘子也想尝尝,刚举筷子,肘子就被陆琛转到王建柏那。王建柏早就垂涎欲滴,卸了块骨头猛啃,桌儿上的菜没再转过。
 陆琛唇角微微上扬。
 酒过三巡,乙方周世勋终于说到正题:“周家在E区有万亩良田,水稻长势较好,现已到收割之际。周家可以用比李家低三成的出售,不知王家是否有意?”
 王建柏正欲答话,云逐风推门而入。
 “岳父来吃饭,怎么不叫我?”
 周世勋放下杯盏,神色不悦。
 人都来了,肯定没有撵走的道理。王建柏连忙打圆场:“是我考虑不周,忘了叫太子,快加一副餐具!”
 佣人拿着餐具进屋,经过陆琛身边时被撞了下,餐具掉地上,佣人不敢甩锅给皇子,只能跪地求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和事老王建柏先是缓解翁婿矛盾,又来调解兄弟纠纷:“盘子都拿不好,罚你半个月……”
 “脸肿成这样我都没认出来。”云逐风嘲讽道,“我们家跟王家吃饭,你非要舔着脸来蹭饭,陆琛你贱不贱啊?”
 王建柏本想教训佣人,把这事儿掀过去,但云逐风显然是不想让陆琛好过。王凯乐见不得恶人欺负兄弟,欲为陆琛出头,陆琛在桌子下面轻轻碰了下他的腿。
 “我刚想夹菜,手肘不小心打到了佣人。不好意思二哥,我自罚一杯向你道歉。”陆琛语毕干掉拉菲。
 云逐风斜了眼桌上酒,轻蔑道:“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到场,还送拿不出手的东西,丢人现眼。”
 自陆琛在婚礼上抢了他的风头后,云逐风说话尖酸刻薄夹枪带棒,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与陆琛不和。
 当一个为了皇权,连父亲抢了妻子都能忍下去的人,不再端着身份露出本来面目,就说明他已经被逼到一定程度,快要狗急跳墙了。
 陆琛垂眸认骂,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云逐风走到周世勋面前,倒掉老丈人杯中酒,满上他带来的威士忌。
 “从商都讲利,我这杯酒的价格是陆琛糟酒的十倍,岳父不要西瓜,去捡芝麻,是什么道理?”云逐风指桑骂槐,不得罪王家,只拿便宜弟弟开涮。
 军区的人性子都烈,游凭星执拗得很,周世勋更是说一不二。
 “为商‘信’字当头,我已经答应与王家做粮食交易,你不请自来已是失礼,现在又想横插一手,害我失信。”周世勋色厉内荏,“小波本就不愿与你成婚,若你再阻挠我,大选前‘太子二婚不到两月和离’的消息就会传遍帝国。”
 云逐风为了要军权主动提亲矮了半头,周世勋对他从未用过敬称。太子献妻内幕揭露后,周世勋对云逐风越来越不客气,现在当着王家的面与他撕破脸,云逐风自是咽不下这口气。
 云逐风忍了三年的夺妻之恨、伪装五年的端庄大度,在此刻爆发:“于皇室而言,无法再驾战舰的元帅与常年不出征的大校都是废人,元帅现被关在Holy,听说那儿经常开岳父喜欢的party,莫非您想进去住住?”
 “你……”周世勋眉头紧锁,显然是怕了。
 神仙打架,王家不敢插手。陆琛打碎餐具挑起事端,作壁上观。
 外强中干的周世勋不敢再提交易,饮尽杯中酒。
 大红礼服光泽如镜,陆琛轻握酒杯,倒入酒瓶中残余的所有拉菲。杯中红酒与礼服的红交相辉映,宛若烈火与鲜血交融。陆琛饮尽所有的红,转动手环,泄出阵阵清香。
 王凯乐当他是被云逐风侮辱,心有愤懑饮酒自醉,好心提议:“要不要去楼上歇会?”
 陆琛点头,起身似不胜酒力,路过云逐风身边时,踉跄着扑倒了桌儿上的威士忌。手臂撑在桌儿上,缓缓站起,威士忌弄脏了礼服,酒红与血红融在一起。
 云逐风嗤笑:“没用的东西。”
 陆琛擦擦威士忌,默默在心底读秒,读到50,旁边儿的周世勋直挺挺摔到桌子上,坐在身侧的“好女婿”立刻转移注意力。
 周世勋口中血流不止。云逐风慌忙去扶岳父,脸上满是惊恐。王建柏立刻叫医生,但为时已晚。
 医生赶来至少需要5分钟,从毒发到致命仅仅需要1分钟。
 这是陆琛反复试验后得出的结论。
 拉菲是毒,肘子是解药,手环中装的是催化剂。
 在场除了云逐风都喝了拉菲,只有周世勋喝了威士忌。
 红色的礼服早就侵染了毒死周世勋的药剂,与陆琛串通一气的法医稍作检验便可得知:威士忌有毒。
 从王家的视角来看,翁婿不和,云逐风毒杀周世勋,铁证无疑。
第31章 向全宇宙对你告白
 验尸官审讯后锁定威士忌,并提取周世勋的血液样本;法医用仪器检验陆琛礼服上的威士忌,与周世勋致死的毒药一致;云逐风当场被捕,所有的解释在外人看来都是狡辩。
 在短短两个小时内,王家私宴变成丧宴,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慌乱中没人提出:要检测所有食物才能抓人,更不会有人注意酒杯和肘子。
 按照规定,法医要将所有物证带回警察局化验。陆琛的礼服上衣可以在这儿脱,但当场脱裤子不雅。王凯乐带陆琛去衣帽间,找了条裤子给他。陆琛边换裤子边说:“二哥杀人定会上头条,王家是案发现场不光彩,得找点儿话题把这事儿掩过去。”
 王凯乐愤恨道:“云逐风杀人管我们家借场地,烂的一批。”
 “就是。”
 王凯乐自以为与陆琛关系亲近,什么话都往外说:“你爹怎么想的,让他当太子?”
 “我也不知道。”
 “原本没想利用你跟元帅的事儿炒作,但事发突然。”
 陆琛摸摸还未消肿的脸说:“没事儿,大不了他生气我再挨一顿揍。”
 “说到底这事儿也怪我,要是没有我撮合,周世勋也不能来这儿。”陆琛自责道,“王家出了事儿,外面肯定有媒体堵着。一会儿我去录口供,你跟王叔叔在家善后就成。”
 王凯乐抱拳:“谢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陆军部队成立时间较早,并非完全受制于皇室,云齐为了掌控军权,要求云逐风与军区和亲。
 周小波本就不愿嫁给云逐风,此事一出陆军部队不会为云逐风站台,云齐掌控军权的算盘落空,没准儿还会引起军中躁动。为压制陆军部队,云齐定会将注意力转移到星际部队上。
 按照云齐的“和亲掌权”理念,现在唯一能撬动元帅军权的,就是小儿子陆琛。
 形势所迫,云齐定会以“弥补这些年的亏欠”为由,将陆琛推至云端,求着他与游凭星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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