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游凭星因为识破他的虚情假意发火逼着他承认“喜欢”,发射卫星时游凭星耳朵尖都红了,现在又说可以帮他争权……
游凭星向来原则分明,若对自己没意思,肯定会直接拒绝。他一直没拒绝,就是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陆琛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张着嘴巴好久没说出话。
游凭星冷冷道:“你这是什么反应?”
陆琛回神,惊喜道:“你与我生气,是因为我不诚实;你猜到周世勋的死与我有关,你担心我,所以昨天问我‘需不需要帮忙’;你修剪我送的花、给我留门、不澄清关系,是因为你喜欢我。”
游凭星神色稍滞,陆琛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是。”
陆琛能敏锐地捕捉到游凭星冷漠面庞下的所有情绪。
他说这两个字时,声音比平时小了些;他多眨了6次眼睛;他的耳垂有些红……他总是说些口不对心的话。
陆琛的心跳很快,体温很高,呼出的酒香连带周围空气的温度都变得炙热。
为了佐证自己的猜想,也是想逼着对方认清事实,陆琛牵着游凭星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按着对方心口,说:“你喜欢我。”
两颗心在彼此的掌下剧烈地跳动,说不清谁跳得更快。
云齐退位并非本意,实乃形势所迫,迫不得已。
帝国皇室只手遮天数百年,百年经济停滞不前。云齐继位后,终日花天酒地不理政务,帝国年年财政赤字、各地动乱。近10余年又有联盟入侵,皇室可谓是内忧外患,民心尽失。四大贵族分权驻势,皇室现在只是受贵族和军区掣肘的空壳,没什么实权。
王公贵族对皇室越来越不客气,云齐经常会遭到暗杀,每日在大殿如坐针毡。
云齐觉着他这辈子只做过两次明智的决策,一是在30年前大选时杀了三个弟弟,二是在帝国内忧外患时甩了这烫手山芋。
皇子们挤破头争抢的皇位,实则是皇帝坐不下去的老虎椅。
皇帝退位后可以在银房子安享晚年,受特勤局保护又有过渡费用,何乐不为?
平心而论,他对哪个儿子都有亏欠,所以谁来继承皇位于他而言都无所谓。退位后,他就可以用过渡费用继续酒池肉林,至于儿子争权时死了几个、继位后是否会被暗杀、能否架得住贵族们的挟持……这些都与他无关。
自私的云齐,这辈子只关心自己。
阳光下的宫殿闪烁着庄重的光辉,高耸的塔尖和纷杂繁复的浮雕凸显皇室荣耀。
天花板上精美的壁画讲述皇室的发展历程,色彩斑斓,气势恢宏。壁画前方是狭长的廊道,廊壁屹立着历届皇帝的雕塑,最后一尊位于正殿台阶上方。
有些人活着,还不如成为雕塑。
游凭星与陆琛在台阶下站定,颔首问安:
“云齐大帝午好。”
“父皇午好。”
雕花窗棂中透过些许光亮,皇服上巨大的三叉戟标志彰显皇权的无上权威,皇帝轻轻抬手,道:“听闻元帅腺体受损,无法再驾战舰?”
游凭星点头,说:“是。”
皇帝年过半百的脸上布满褶皱,鹰眼扫视下方,声音深沉:“军区分析了S星的战役,上次联盟军的战力远不足木星,元帅在木星可以击退131艘A级战甲,为什么在S星不能击退100艘B级战甲?”
游凭星本以为皇帝召见是要逼婚,没想到是问SEED战力。陆琛也没想到云齐会提这茬,心悬到嗓子眼儿,唯恐被掀了底。
“驾驶官的精神力就像运动员的体力,随着年龄增加而逐渐降低。我在3年前就开始走下坡路,能击退100艘B级战甲已是不易。”
皇帝继续问:“S星的作战影像有缺失,元帅在上次战役中可有异常?”
陆琛眼睫飞快眨动,紧握双拳。
游凭星答:“SEED在冥王星星轨附近没有信号,作战影像缺失应该与此有关,除此之外没有异常。”
SEED无法启动,皇帝明显是想套他的话,游凭星只答已知事实。
陆琛松了口气。
游凭星上次见皇帝是在云逐风的婚礼,时隔三年再次相见,君臣之间没有寒暄只有质问。
无法驾驶战舰的驾驶官同废人无异,皇帝这是在敲打他,告诉他:你就是个任人摆布的废物。
游凭星声音平稳,不卑不亢,“帝国倘若有其他驾驶官可以启动SEED,我愿交出星际部队的军权。”
军区的共同点是:需要皇室的军饷。没有补给,陆军部队和星际部队都撑不过半个月,所以周小波着急发动叛乱。
有了陆军部队的前车之鉴,皇室为了掌权,在各个分队都安插了暗线。周家不高兴可以随时揭竿而起,压皇室一头;游凭星早有反心,但军心不齐,一直被皇室掣肘。
皇帝早有夺游凭星军权之心,但无夺权之由。
“元帅统领星际部队十余年功不可没,皇室怎能卸磨杀驴。”皇帝笑里藏刀,将游凭星比作可以随时被杀的驴。
台阶下沉默。
“帝国这些年受帝国军庇佑,倘若没有元帅,帝国或许早就被联盟攻陷了。”皇帝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皇室与帝国军是命运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召元帅前来,也是想亲上加亲。”
陆琛用余光看身旁人,游凭星一直在看台阶上的花纹,没什么表情。
皇帝眸色沉沉,简单几个字蕴含千斤之重:“元帅下周完婚可好?”
是命令、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皇帝向来独断专政,经常以问话的方式来命令。皇帝在云逐风第一次结婚前问他“能否不娶商人之女?”,云逐风答“不能”,之后就有了太子献妻。
星际作战事不关己,陆琛不便插嘴,结婚与他有关,陆琛抢先答话:“父皇,眼下我的宫殿还未翻修完毕,结婚未免太急。再者说,近一月无良辰吉日,应要结婚恐会坏了皇室百年规矩。”
皇帝神色淡淡:“距离大选仅剩半月,越早完婚,对你的参选就越有利。”
他说的是“参选”而不是“竞选”,言下之意:若不完婚,就不会让陆琛参与竞选。
来时陆琛与游凭星交代皇帝逼婚的应对之策,陆琛完成了他的部分,现在轮到游凭星了。
游凭星说:“结婚流程繁琐,要布置礼堂还要挑日子请来宾,时间确实仓促。人生大事必须隆重,所以我想先办个订婚宴。”
皇帝让二人尽快完婚是想用星际部队的军权制衡陆军部队,只要能拖过半个月,陆军部队没有补给,想乱也乱不起来。游凭星的意思是双方各退一步,他不接受逼婚,但可以与皇室订婚表明立场。
皇帝想了想,道:“帝国元帅的婚礼确实要大办,是我考虑不周。只是你们二人都为Alpha,订婚后人言可畏,恐生事端。依我所见,不若早些将婚礼办了,这样也不必理会闲言碎语。”
一番话说得好听,实则就是怕订婚不保靠,想牢牢握住军权。
皇帝赐婚,游凭星躲不开、避不过,但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游凭星说:“我很珍惜这段情感,所以不想随随便便就把就婚礼办了。况且在太子闪婚后,三皇子又闪婚,皇室频繁闪婚,不在意舆论的影响吗。”
皇帝闻言笑出声,看向陆琛,语峰微转:“我这儿子在贫民区长大,身体不太好,日后还要元帅多担待,别熬不到婚礼,喜事儿变成丧事儿了。”
熬不过的不是陆琛,而是游凭星,皇帝这是催促他在死前把婚礼办了。
为了军权,将儿子往火坑里推。荒唐的婚礼,只是皇室争权的闹剧。
游凭星垂眸,“这是自然。”
皇帝哈哈笑道:“那就依元帅。陆琛的宫殿还没翻修完,订婚就在主殿办吧,这场订婚宴绝对是帝国史上最隆重的。”
“谢云齐大帝。”
“谢父皇。”
二人出主殿,陆琛牵着游凭星向宫殿后方的花园走。
错落有致的花坛铺展在宫殿侧翼,将自然的韵味与皇室的奢华完美融合,二人切开色彩缤纷的花朵,沿着蜿蜒的鹅卵石走向树木包裹的屏障。
陆琛说:“谢谢。”
游凭星松开他的手,说:“不客气。”
相敬如宾的语气,仿若二人是合作伙伴,婚姻是他们的生意。
陆琛曾想,如果游凭星非常抵触逼婚,那就将生米煮成熟饭。依游凭星的性格,应该会对他“负责”。但没想到还没做什么,游凭星就喜欢他了。
游凭星的喜欢对陆琛而言是支强效兴奋剂。
帝国元帅很好追,不高冷也不自持,亲个嘴儿弄几次就追到了。
追着游凭星问“是不是喜欢我?”无论问多少次答案都一定是“不喜欢”,陆琛不信他的嘴,只信他的反应。
摸到自己胸膛的那刻,游凭星的眼睛像是在说:吻我。
现在他的眼睛在说:别放开我。
来时为了让游凭星掉进棋局,陆琛以退为进将结婚变成订婚,并承诺他:“父皇逼婚,无非就是想用星际部队稳住陆军部队,我们订婚给他做做样子。日后,你不想,我们就不会结婚。”
现在陆琛后悔了。
如果不是自己提议订婚,兴许云齐逼婚,游凭星就直接答应了。
陆琛卑劣地释放少许信息素,游凭星纤长的睫毛染上雾气,皱眉道:“别勾我。”
薄唇贴着康乃馨呼出酒气,陆琛说:“父皇着急要军权,今天就会放出我们订婚的消息。哥哥们肯定会故技重施搞刺杀,Holy不安全,你搬到皇宫来住吧。”
游凭星摇头:“我不住皇宫,昨天就已经找好住处了。”
“昨天?”
游凭星后退半步,与他拉开些距离,淡淡道:“之前你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就是离开Holy,看看外面的世界。订婚可以让我离开,也可以让你参加竞选,互利互惠挺好的。”
陆琛皱眉,满脸不可置信,“所以昨晚你就料到父皇会逼婚,你会离开Holy,提前把住处订好了?”
游凭星点头。
执棋者一直在为唾手可得的喜欢窃喜,这刻所有的欣喜化作粉末飘向地狱。
他利用游凭星争权,游凭星利用他保命,他们确实是合作伙伴,婚姻是生意。
陆琛不死心,死皮赖脸道:“我的宫殿在翻修,这些天没处住,每夜都回Holy。既然你找好了住处,能不能让我暂住几日?”
游凭星刚想回话,陆琛见他面色不善,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住太久。等宫殿翻修完毕,我就回皇宫。”
此刻S级Alpha收敛了所有的信息素,温声细语,卑微至极。
游凭星握了握拳,缓缓道:“你可以住过来,我们也会订婚,但永远不会有婚礼。”
“我与你订婚,只是想多活一段时间。”
一眼就能望到生命尽头的爱情不会有美好的结局。
他将他的付出,他们的情感都变做交易,用清冷的声线说出世界上最残忍的话:“如果愿意在一个废人身上浪费时间,那便随你。”
微微颤抖的小臂非常没有说服力,陆琛不让他再说。
游凭星的嘴有多硬唇就有多软,烈酒入侵康乃馨,手掌包裹单薄的身体,感受炙热。
刚放下的手,又牵起来,十指交握。
日光拉长交叠的影子,两颗心脏在不经意间贴近,周遭无声只余心跳共鸣。
静谧的空气中弥漫着温柔,交织的呼吸中隐约能听见些许水声。
陆琛圈住向往已久的纤细腰肢,捉紧、揉按、固定、抚摸。交融的呼吸将两个人变成一个,他想,他们现在是一个。
他想通过口腔占据游凭星的所有,也想给他全部,但破碎的内里给不出完整的。他恨自己的分裂,更恨突然产生的不切实际的给予。他们不是一个,他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没有人可以与他成为一个。
唇瓣分离,吻从脸颊滑落到脖颈,陆琛问:“我就是想浪费时间,吻我的未婚夫,可以吗?”
游凭星看向花坛中洁白的花朵,“求婚和表白都做的那么正式,你是不是做什么都要有仪式感啊?”
“你之前吻我,也没经过我的同意啊。”
第35章 “我们算什么?”
游凭星在贫民区与皇宫之间的分界线上租了间日租房,三面都有窗。主卧的窗外是护城河,次卧的窗外是萧条景象,客厅的落地窗面朝大海,海鸥在远方天际自由翱翔。
午后,阳光正好,海风不燥,游凭星坐在窗边的摇摇椅上,手中捧着刚泡好的热茶,眼中只有澄澈的海水,不想理会卧室外截然不同的景象。回避型人格,遇到事情能逃则逃,游凭星习惯当鸵鸟。
今天是搬到这里的第二天,昨晚陆琛应该没来,因为他没录指纹;但又好像来过,因为落地窗前插着新鲜的百合。
先是代表暗恋的小雏菊和满天星,现在是热恋期的玫瑰和百合,或许再过些日子就会变成黄的和白的。
上周遇刺,再见陆琛本是要拒绝,但不知怎的,说着说着就变成刑讯逼供。他脑子不清醒,陆琛显然也好不到哪去,为了争权隐忍五年的心思深沉的人,若不是被逼到极限绝不会口不择言。
陆琛撩拨告白在先,但这事儿能发展到现在,就是因为他没拒绝。他没拒绝陆琛的吻和触碰,甚至想要更多。
这两天游凭星没看新闻,关掉终端,用备用终端下飞行棋。饿了就喝营养液,大多时间都在摇摇椅上瘫着。没有嘁嘁喳喳的护工打扰;不用做只检查不治疗的数据观测;脱离皇室的监控……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没什么事情做,游凭星近一半的时间都睡着。游凭星找了只花瓶,修剪百合花枝,换水插花,摆在正对着门的餐桌上,做完这些有些乏,又瘫回摇摇椅上。
最近总是感觉困乏,他知道,这是腺体衰退的病兆。腺体受损会导致腺体衰退,腺体衰退会导致死亡。腺体衰退初期只觉乏力,中期偶尔昏迷,晚期不省人事,病发期为6-12个月,无法治疗只能等死。
「栋梁:【链接】跟皇室、同性订婚?你没事儿吧?」
备用终端只有梁栋一个好友,游凭星现在想把唯一的好友拉黑。
「栋梁:【链接】」
「栋梁:刚倒个云逐风又来个云慕连,命途多舛」
游凭星点开链接,是云慕连在宫殿录制的“军权个见”,浏览量超千万。
「云慕连:皇室与军区联姻本是乐事,奈何我那小肚鸡肠的二弟因一时口舌之争杀了岳父,陆军部队不满此等行径也是有情可原;我那苦命的三弟又执意要娶个不能人事的……哦,可能有人还不知道,元帅在S星的战役后腺体受损,无法再驾战舰……」
云慕连先是拆台老仇人云逐风,又来贬低新对手陆琛。
禁足封不上猪嘴。
游凭星开终端,没理会蜂拥而至的信息,登录帝国军区给他开的官方账号,发了第一条与招募完全无关的信息——
「是嫁不是娶;能人事;欢迎参加我们的订婚宴【链接】」
终端卡了一下,服务器宕机。
游凭星再次关掉终端,瘫摇摇椅上玩消消乐。玩了两局又想:下周参加完订婚宴,他就解脱了。
“参加”或者是“出席”又或者是“参与”,管他是什么,订婚宴结束,就再也没有人或事能束缚他了。
订婚与审批军务一样,都是在完成皇室布置的工作。
游凭星不去想那些可能,不断告诫自己:这只是他的一项工作。
傍晚醒来时身旁有人。
窗外是皇宫的高墙和幽深的护城河,枕侧是身着皇服的陆琛。
他注视着他,眼中镀上金色的光晕。
很好看。好看到很难移开眼。
手在被子中被牵住,陆琛问:“看什么呢?”
游凭星不答反问:“怎么进来的?”
陆琛睁眼,眼中星光璀璨,仿若无尽星河,“帝国上下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我问房东要把备用钥匙,不过分吧?”
游凭星又问:“找我做什么?”
军区的谈话方式一直是有事说事,游凭星习惯用最快的方式处理问题,谈话经常带着目的。
陆琛在被子中贴近他些许,目光柔和:“没事儿就不能来了?”
“如果非要个理由——”陆琛飞速在苍白的脸上亲了口,“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陆琛之前利用他高调登场,现在又利用他参加竞选;游凭星之前发现他的意图也没有甩开他的手,现在完全是因为想要帮他甘愿被利用。
所谓的利用订婚离开Holy,不过是为了掩盖真实情感想出的拙劣借口罢了。
从让棋开始,游凭星对陆琛的底线一再退让,现在已经没什么底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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