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费,最终在韩远案的“威逼利诱”和死缠烂打下,韩炽还是默认了韩远案要跟着他的行为。
韩远案开车回律所的路上,韩炽都在想,要是他断然坚决地拒绝韩远案跟着他来,那么此时他们俩或许不会同行。
他看着窗外已经擦黑的天幕,夜间热闹起舞的城市霓虹灯,树上还未彻底融化的雪,脑子里不断复盘与韩远案之间的相处,唯一得出的结论便是他打心底是愿意韩远案跟着他的。
换个说法,韩炽其实更希望韩远案在他身边,尽管偶尔他很烦人,但不能否认韩炽目前很受用这种烦人的状态。
在这种相处下,他似乎忘却了过去三年的不愉快和隔阂,能稍微坦然地面对韩远案。
到的时候律所已经下班了,还剩零星几个十分奋斗的人在加班,小杨时不时朝外面望,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翘首以盼的韩律。
小杨快要喜极而泣,她抱紧手里的案卷小跑过去,小声喊:“老板你今天怎么没来啊!”
说完又发觉他脸色不对,顿了几秒,问:“您生病了?”
“你要不打电话,他现在应该还在医院输液。”韩炽没回答,韩远案冷不丁开口。
这番话瞬间引起了小杨的愧疚感,小杨扣了扣手指,面色为难:“我也不想,但是那位客人已经从昨天等到今天了,一直守在这里,我——”
“没事,我来。”韩炽蹙眉,扭头睨了一眼韩远案,意思是叫他别多说话。
韩远案的确对小杨的电话不满,但刚才那话也不是为难或者指责她,而是针对她问韩炽那句是不是生病了说的实话。
会客室里的人一直等着,十分有耐心地盼到了韩炽。
“韩律。”那人见韩炽进来,起身朝他伸手。
韩炽礼貌地回握了一下,淡声问:“您贵姓?”
“瞿。”瞿小意点头,“我叫瞿小意。”
她生了一副好样貌,热烈张扬到一眼就能叫人记住。不是秀气的樱桃小唇,而是明艳的红唇,丹色将人衬托得格外妖艳,单从面容和体态上看,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四十六岁的女人。
“韩炽,叫我韩律就行。”韩炽示意她坐下,自己也找了个位置坐着。
胃里还是有些闷痛,回来的路上在想别的事,那时候没怎么感受到,现在坐下来忽然觉得胃里酸水不断分泌,烧灼着胃壁,令他有些难受。
藏在桌下的手刚覆上胃部,面前便被放了一杯热茶。
——是韩远案端进来的。
韩炽还没说话,倒是瞿小意忽然屏住了呼吸,眸子的惊慌一闪而过,故作镇定道:“远、远案?”
第15章 机会
瞿小意瞳孔微缩,挺直腰背死死盯着韩远案,几秒后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掩耳盗铃一般勾唇难看地笑了一下。
她抿了下唇,试探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您是?”韩远案将水放下后,侧身看向那位女士。
他的眼神疑惑,眼皮微耷,略显凌厉,像是真没认出面前的人。
瞿小意怔了一瞬,下一刻整理好表情,尽量温和着语气问:“你不记得我了?”
“我……应该记得你么?”韩远案蹙着眉,似乎面前的人说的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刚才还慌乱的瞿小意忽然狐疑起来,若有所思的凝视着韩远案,半晌后还想张嘴说什么,陡然被韩炽的一声咳嗽打断。
韩炽左右看了眼,最终将视线定格在瞿小意身上,认真道:“瞿女士,这位是我带回来的客人,您可能是认错了。”
“您今天还谈吗?”韩炽顿了顿,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来。
瞿小意霎时回了魂似的反应过来。
韩远案的突然出现叫她恍了神,突然回国就算了,怎么看起来是失忆了的模样?瞿小意心里直打鼓,没忍住悄悄看了眼韩远案,那人已经坐好了。
好像没打算出去,是打算旁听吗?
他的到来彻底扰乱了瞿小意的思绪,她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正事上,即便韩律是她从昨天等到今天都要亲自见的人。
“瞿女士?”韩炽皱起眉,发觉瞿小意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起来。
他静静等着,眼眸直视着瞿小意,余光中却净是韩远案悠闲的坐姿。后者似乎感受到了他微弱的注视,偏头看他,面无表情地抬了下颌,示意他将桌上的热茶喝了。
按韩炽预想的事情发展,他应该狠狠斥责韩远案,如果不方便的话,也会狠狠瞪他一眼,然后固执地不喝茶;而事实上韩炽只是停顿了几秒,将热水端起来喝了一口。
带着暖意的热水落在胃里,蕴藉了韩炽钝痛的胃部。
瞿小意压根没多余的神思关注他们之间的小九九,摁亮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时间,随即起身拨了两下头发,突兀地开口:“今天太晚了,我就不耽误韩律的时间了,明天再来找您。”
这番话说的客气,但语气里的慌乱和颤音叫韩炽听了个明白。
瞿小意根本等不及跟韩炽道别,慌忙火急地瞪着高跟鞋出了律所。
人走得太急,会客室的门被砰地一声被撞在了墙上,晃悠了两下顿在半路,半掩住会客室。
良久的安静过后,韩炽起身站到推窗那边。夜间的温度更低,风也冷些,他将推窗推开半边,让冷风吹进来,尽数扑在脸上,刚才一杯热水带来的暖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此时韩炽的手和脸都是僵硬冰冷一片,神色也渐渐冷凝起来。律所在市中心的写字楼里,高层的位置足以让韩炽俯瞰柏油路上的车水马龙。
各色的霓虹灯在空中闪烁不断,远处好像有人办什么庆典,又或是求婚,数不清的无人机拖着彩色长尾在天上打转。
可尽管这些带着温度的事物一一呈现在他眼前,无序地落到他眼底,韩炽也并不能感觉到一丝温情。
只有凉——彻骨的凉。
韩炽垂着眼睫,视线落在虚空中,无处安放,一如他此刻的心,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算安稳。
“不冷吗?”韩远案伸手关上推窗,想伸手摸一摸韩炽的手,思虑几秒还是握拳收回,嘱咐道,“刚从医院出来,还想再进去吗?”
“你不是很讨厌医院的味道?”韩远案劝他。
“没有。”
韩远案:“……”
昨天输液的时候韩炽一直往他怀里藏,猛吸他身上味道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韩远案已经快要适应他下意识的否认了,他心里了然,那些否认或者拒绝的说辞无非都是韩炽的口是心非。
“好吧,你没有。”韩远案无奈地附和他。
两人沉默下来,韩远案不知道韩炽的心情怎么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决定不说话,只是陪着他,站在他身边,像一棵被藤蔓盘缠的大树,是支撑也是伙伴。
在他心里,韩炽就是藤蔓,生机勃勃地爬满他整个心脏,血液的流动和供氧都因为韩炽的松紧而变化。
夜风凉人,韩炽差点陷在沉思里出不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转过身子,微微仰头看韩远案。
会客室的灯光晃眼,但韩远案此时与他四目相对时,分明察觉到他眸子里的幽深昏暗,以往对于韩远案来说很容易就能看明白的眼神现下却蒙了一层薄纱。
缥缈不定,韩远案心跳频率不受控制的乱了。
他回望着韩炽,温声问:“怎么了?”
“韩远案。”
“……嗯。”
“你想要一个机会吗?”
毫无征兆,也毫无防备的,韩远案得了一个赦诏。
骤然间寒风停歇,耳畔的车鸣声和喧闹的闹市杂音瞬间像被按了暂停键,时空暂停一般,周遭都只剩韩远案和眼前的韩炽。
于韩远案,这句话便像是死刑犯忽然沉冤得雪,偶获一线生机。
“……什么?”韩远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得不再次确认般问一遍。
韩炽定定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思忖半晌,咬重发音,郑重又严肃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韩远案不自在地吞咽两下,他迫切于知道韩炽说的机会是什么。
焦急、盼望和日复一日的坦然在此时荡然无存,在那一瞬间,韩远案的脑海一片空白,像极了一个毛头小子一样急切于求证韩炽说的“机会”跟他说的是同一个。
“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韩炽不愿意跟他绕弯子,“跟我坦白你去了哪里,为什么去,为什么要装不认识瞿小意。”
还有——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多。
“别说没有为什么。”韩炽补充,“我不小了,少拿那些骗小孩儿的搪塞话来敷衍我!”
韩炽眼神淡漠,没有斥责也没有怨怪,唯一剩下的是探究,他想要知道为什么。韩炽从来没相信过韩远案会无缘无故地离开,也愿意相信韩炽有苦衷,但他要知道原因。
他希望韩远案把他当一个大人来对待,一个真正的大人。
可惜的是,韩远案听闻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眸色晦暗,藏起了刚才刑满释放后得以重见天日的轻松,嘴角耷着,一副什么都不会的说的模样。
见他这固执样,韩炽觉得无力,伤心难过都是十分浅薄的情绪,无力感遍布全身,只觉得胃都更疼了。
嘴里说出的刺人的话都是故意的,他从不怀疑韩远案对自己的感情,所以也知道怎么说才能戳他心窝子。
——咚咚
“韩律,千居楼送的餐,说是……韩先生订的。”小杨适时在门口敲了敲门。
一句话说到后面都有些气虚,小杨对这两位……韩先生之间的磁场有些敏感,不敢多问,放下餐盒就匆忙离开。
被这样一打岔,韩炽方才蓄起的勇气也就这样消失殆尽,他像个被暴力戳破的皮球,很难再充起膨胀的勇气。
算了,不想说就不想说吧。
韩炽从窗前离开,停滞的空间瞬间又开始流动,车流渐渐恢复,风声敲打窗户的声音倾耳袭来。
“先吃饭吗?”
“不吃。”
“会难受的,稍微吃一点好吗?”韩远案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沉声说话。
韩炽回身,冷眼看他:“跟你有关系吗?”
“小池……”
“你要是不喜欢韩炽这个名字,觉得我占了你的姓,用了你起的名,我也可以改掉。”韩炽说话不留情。
伤人的话说出口必然会伤己。
韩炽心脏疼得喘不过气,背过身去不让韩远案看到自己红润的眼眶。无数次他都恨自己不争气,他不懂有什么好掉眼泪的,但胸腔里无尽的酸楚非要不受控制、不停地往上涌。
韩远案站在他身后一点,听到他细微的喘息声,往前迈两步将门关上抵住,与韩炽面对面,忍了又忍,终于感性占了上风,抬手揽住韩炽的肩膀,一把捞进怀里。
“小池……”韩远案僵硬又迟钝地拍了拍他的背,声音喑哑哽咽,“对不起……”
“你乖一点,先吃饭好不好?不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胃疼不疼?难不难受?”
韩远案是真的担心,语气里都不禁带了一点卑微和恳切,他怕韩炽跟自己生气影响身体,也怕韩炽以后不理他。
韩炽使劲压下即将泄出的呜咽声,快速眨了眨眼,好歹没让几颗泪珠落下,可全沾在了睫毛上。
他没拒绝韩远案的恳求,他不愿意听韩远案这样说话。以前吸引他的韩远案明明是一个风光无限,桀骜又正直的韩远案,所以无论他如何说狠话,都不想韩远案自己露出一丁点儿卑微的语气。
“我要怎么乖?我是26岁,不是16岁,要乖到哪儿去?”
“乖乖吃饭?”
“……你很烦。”韩炽迅速调整好心态,似骂似叹地说了一句。
“那吃吗?”
韩远案知道他应该是妥协了,于是趁热打铁,又问了一遍,手心还托着他的后背往前走了几步。
韩炽随着他的力道坐下,看着他将食盒拿出来打开,忽然想到小杨说的话,于是问:“你什么时候订的餐?”
“嗯?在医院的时候。”
“……”
韩炽心中闪过微微讶异,抬眸瞧了眼韩远案额前散落下来的头发,还是将舌尖的话问了出来:“你早就知道我要回来?”
闻言,韩远案只是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勾唇轻笑一声,很自然道:“如果你没接到小杨电话的话或许还愿意再住一晚。”
韩炽只是稍微反应了半秒,很快就明白韩远案说的这话是一句陈述句,仿佛肯定他会这样做。
实际上也确实这样,要是韩炽知道小杨打了电话,几乎就能猜出是律所有事,按照他的性子,一定会回律所,至于自己身体什么的,那都是浮云。
在医院的时候韩远案分明是不愿意韩炽回来的,可电话的事却也是韩远案告诉他的。
“为什么要跟我说。”韩炽淡淡开口。
“怕你生气。”韩远案直言不讳,补充道,“况且,要是不跟你说,你自己也会看的,既然结果一样,还不如让我卖个好印象。”
说完,韩远案将碗筷消完毒递给韩炽。
韩炽心底蓦然掀起阵阵涟漪,眼角还因为方才的情绪起伏过度而泛着微红,眼神似清澈的湖泊,波光粼粼的。
不得不说,韩远案比三年前更会说话了,能在不经意间将撩拨的话说出口,自己却没有半点察觉。
韩炽胸膛起伏了几下,猝不及防开口:“你以为很了解我吗?”
“……?”
被他骤然的指责弄得云里雾里,韩远案抬眼仔细观察了一番他的神色,见他脸色平静,视线盯着面前的碗,嘴角微微耷拉着,总觉得是在闹脾气。
韩远案眼神带着笑意,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韩炽头顶的发旋,一不小心就笑出声。
“……?”韩炽皱眉,仰头,“笑什么?”
“你在闹脾气么?”韩远案挑眉,说罢还自我认同似的点了点头,“真的很像!”
“?闹什么脾气?跟谁闹脾气?我们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闹脾气?”
韩炽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狮子,连串儿的责问如珠似的滚落。可眼前的人不见半分着急,脸上的笑意反而加重了几分。
——不像闹脾气了,像撒娇。
韩远案这样想。
但想归想,说还是不敢说的。
刚才那句已经让韩炽不满了,这会儿怎么着都不能直接说出来。
“好,好,没闹脾气,快吃饭。”韩远案弯身敲了敲他的碗壁,带着盈盈笑意哄他。
原本只是有些别扭的韩炽听了这话更加窝火了,胸口滞闷不已,却又找不到韩远案的错处,硬生生将那口气憋了回去。
他咬着后槽牙,狠狠吸了两口气,最终只是说出一句:“烦死了你!”
为了不惹韩炽烦,韩远案一句话都不再说,连嘴角的笑意都收敛了一点,仔细给韩炽挑菜。
虽然韩炽表面看起来不近人情了些,说话狠心了些,情绪别扭了些,但韩远案仍旧庆幸韩炽吃饭的习惯没怎么变。
——他还有投其所好的机会。
至于其他方面,韩远案自然有耐心慢慢来,那些看起来变化的地方在韩远案看来都是小孩儿为了掩盖真相撒的谎罢了,甚至还有一些可爱。
韩炽一直胃口就不太好,吃饭很少,而且不喜欢吃大米饭,韩远案给他订的细面,上边窝了个鸡蛋。
菜都很清淡,连那颗鸡蛋都没沾什么油水,但韩炽还是吃得不多,拣着面碗里边的青菜叶子吃完了就开始走神,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碗里的面。
眼看那几根细长的面都被挑断,韩远案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动作:“吃饱了?不吃了?”
“……嗯。”韩炽回神,小幅度点头,眼神不经意间扫到了自己前面的面碗,战场惨状一览无遗,韩炽脸上出现几分龟裂。
他缓慢地放下筷子,掩去刚才露出的几分不自在的神情,掩饰性地补充道:“嗯,吃饱了。”
韩远案皱眉:“你是兔子吗?”
“怎么?”
“只吃蔬菜?”韩远案的眼神扫过桌上的菜,最后落到面碗里。
——那里面只少了几根青菜。
其他菜更不用说了,除了韩远案的筷子进去过,韩炽是看都不看一眼。
韩炽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忽然说:“兔子是杂食。”
“……”
“你没常识。”
“……”
韩远案哭笑不得,韩炽估计知道他不会跟自己杠上,所以才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常识来反驳他。
不过,虽然兔子是不是杂食动物有待考究,但韩炽一定是草食性动物。
韩炽不吃,韩远案也不好强迫,叹了声将桌上的残羹都收拾干净,随口问韩炽:“回家还是在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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