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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气鬼(青瓶梅酒)


“对!听说三年前到国外深造了,如今回来了吗?”
耳边的悄声谈论声不断交叉进到韩鸣的耳朵里,韩鸣拧起眉,抬头看去。
与一双久违的眸子四目相对。
韩鸣瞳孔微缩,缓缓站起身来。

不过一秒, 与韩鸣对视的人便挪开了视线,仿佛只是一个凑巧而已。
韩鸣晃了会儿神,再定眼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一次有可能是偶然, 连续两次看到相似的人, 怎么会是巧合呢。
韩鸣不是蠢货, 他几乎可以完全确定那就是一个人,之前在拍卖会时看到的也不是错觉,就是同一个人!
他皱了皱眉, 心里谜团似的解不开, 当初他派出去的人分明说韩远案已经死了。怎么如今还安然地出现在国内?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为什么他的人会得到错误信息?
是谁在中间插了一脚?还是说是韩远案自己?
韩鸣站在原地不解思索, 困惑不已,韩远案却在另一边跟韩炽你侬我侬,浓情蜜意。
——是在韩远案的角度看来, 他们之间的确是这样。
但反观韩炽淡漠的表情, 显然跟韩远案的想法不一样。
酒店准备好的食物十分齐全, 原本是只能准备冷食和速食,但韩远案临时在册子上添了不少热食。
比如热腾腾的米糕, 软绵绵的面包, 还有好些适合韩炽吃的东西。
但韩炽此时对这些半分不感兴趣。
韩远案拿了一只小米糕,劝他吃一点,但韩炽充耳不闻,只当没听到的。
韩炽并不觉得酒店的东西有多好吃,他对吃食要求十分高,连他自己都觉得已经到了挑剔的地步,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他没有勉强自己的习惯。
——韩远案不会答应韩炽不吃东西的。
“是甜的,稍微吃一点, 晚饭没吃,当心等会难受。”韩远案把米糕凑到他嘴边。
韩炽观察着周围的人,还不忘后退一步,躲开韩远案手里的东西,说:“不吃。”
说完还煞有其事地补充:“我不吃甜的。”
“也不是很甜,有点咸。”
韩炽看他一眼:“……”
“也不吃咸的。”
“这是——”
韩炽无奈,觉得这太扯了:“你怎么不说这是苦的呢!”
“还真不是,”韩远案掰了口米糕送嘴里,“是苦的我也不会给你吃。”
韩炽抬头,总觉得他一语双关,他抿了抿嘴,一把抢过韩远案手里的米糕,三两下掰开吃进去。
这速度快的把韩远案吓了一跳,慌忙扶着他的后背叮嘱:“不要囫囵吃,多嚼几下!”
“唔……”韩炽嚼着米糕,很冷地应了一声。
韩远案见他听话了,伸手抓住他的手心,拿手帕把他手心里的米糕沫都仔细擦干净。
一边擦着还忽然笑起来,打趣韩炽:“是小孩子吗,吃东西用抢的,我会不给你吗。”
“……”
韩远案低着头,韩炽只能看见他的长睫和勾起的嘴角,等韩远案给他擦完了手,他才将手收回来,嚼完嘴里的东西才说:“你管我?”
韩远案抬眼看他,心道幼稚得可爱,但也没真说出来,虽然不是什么不好的话,但保不准韩炽要跟他生气。
保险起见还是不说比较好。
等人吃完,韩远案又喂他喝了口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保温杯,韩炽目瞪口呆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垫垫就好,待会再好好吃。”韩远案怕他为被逼着吃了块米糕不满,所以宽慰他,“想吃什么都可以。”
“吃饱了。”
“……”
“猫食。”韩远案无奈,想了半天也就想出这么一句话。
韩炽不打算跟他计较,那双眼睛鹰似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最终在一个人身上停住,他朝韩远案身边走了点,跟他离得近了些。
视线从远处挪开,他垂眼沉思了一会儿,在其他人推杯换盏的喧闹间忽然跟韩远案说话:“韩鸣,跟你是什么关系?”
“嗯?”韩远案垂眼看他,沉默片刻,说,“二伯。”
“亲二伯?”
“嗯。”
他们俩也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靠在这边,韩炽像被韩远案环在怀里一样,他微微仰头看韩远案,眉心微蹙。
“怎么了?”韩远案稍微低头,视线正好落在韩炽的嘴唇上。
或许是刚刚被喂了温水,这会连唇色都是樱粉的,浅浅的,还沾着点没干的湿润,看起来格外好吃。
韩远案不自在地咽了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迫不得已将视线对上韩炽的眼睛。
“你离开跟他有关吗?”韩炽问,又默了片刻,说,“这几年在外边的生活跟他有关吗?”
他其实想问得更明白一点的,想问过得这样辛苦是不是韩鸣一手造成的。
韩远案没回话,他发现根本不是嘴唇的问题,是韩炽这个人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止嘴唇,还有他的眼睛,他微蹙的眉心,他精致高挺的鼻梁……一切的一切……
见韩远案一直看着自己却又不说话,唇瓣还拉扯了两下分明就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以为他不想说,韩炽又烦躁起来:“不说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还什么都没说的韩远案:“……”
韩远案回神,环视了一眼周遭,众人脸上都是他万分熟悉的虚伪客套的神情,每个人心里分明都打着利己的小心思,却要说着互惠互利的场面话。
不如将话摊开了说个明白,何苦这样虚与委蛇。
韩远案垂眼,不知想了些什么,半晌后才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什么意思?”韩炽站直身子,面对着韩远案,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的着急令韩远案愣了一下,他将韩炽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握在手心,无序且轻柔地揉搓。
是一个十分有安抚性的动作。
“离开跟他有关,但后来的不清楚。”韩远案说。
他微微眯眼,回想着这几年在国外的日子,最初离开的那段时间分明是有人跟着他的,那时他格外警惕,那拨人却没有任何动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当他们是在找时机对他下手。
可后来莫名其妙多了一拨人出来,很明显的目的是为他。
再后来出了些事儿,他被改名换姓后,两拨人都消失了。
那时救他的人还问他是不是得罪了谁,那两拨人看起来是一个想要活口,一个想要尸体。
韩炽沉默了,他还有很多想知道的,韩远案的想法、计划、还有关于他的父母,韩炽都想知道。
但显而易见,今天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好,各位来宾,请大家注意我这里,首先,我作为百庭承办宴会的负责人,十分感谢各位的捧场……”
人群中搭建了一个小台子,上边已经有人拿着话筒开始致辞。
韩炽拧起眉心:“正式开始了?”
“嗯。”韩远案看了眼腕表,“差不多了。”
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在众人已经进行了好几轮的觥筹交错后,宴会才算是正式开始。
现在晚上十一点,最重要的环节安排在最后一个小时。
韩远案叹了口气,拉着韩炽就要走。
后者不解,站在原地不动:“做什么?”
韩远案回身,笑问:“你也要竞标吗?”
“……”
“走吧,带你去楼上吃饭,会安静一点。”
韩炽微微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叫的餐?”
“嗯……”韩远案轻笑两声,“在你走神的时候。”
说完又补充,好似还有点委屈似的:“跟我说话的时候在走神,我们小池的注意力都被宴会上无关紧要的人捞走了。”
韩炽:“……好好说话。”
“哦。”
“你不参加吗?”韩炽视线投向台上,上面站了三个人,各司其职准备接下来的竞标。
韩远案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我只是出现一下,不用做别的。”
“你是不是脑补了很多?”
韩炽:“……”
“脑补什么?你上去跟人家打架吗?”韩炽说着,突然停顿一下,严肃起来,“成年人不能用自己的拳脚解决问题,不要随便打架。”
“——小孩子也不能。”韩炽补充。
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韩远案哭笑不得,频频点头说好,还一边夸他家小池不愧是遵纪守法的好律师。
韩炽懒得理他。
韩远案订的房间在顶层的总统套房,是一个三百多平不大不小的平层,装横十分具有白鲸风格,因为韩炽在房间角落看见了一个腿高的立体白鲸雕塑。
笑盈盈的,是粉色。
套房带着露台,露台上的花与氛围小灯将露台围成一个约会的圣地。
冬季的花来之不易,这都是白鲸酒店安排专门设置温室养育的花,转移到这里其实活不了太久。
眼下露台上新鲜的花一定是刚转上来不久。
韩炽盯着那些花,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能闻到似有似无的香味。
“你什么时候订的房?”韩炽问他。
韩远案站在韩炽身后,跟着他一起欣赏那些花,听见他的问话,挑了挑眉,笑道:“你猜?”
韩炽回身冷漠的看他一眼:“无聊。”
“……好吧,”韩远案不闹了,“约你那天。”
闻言,韩炽晃了会儿神,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些错愕的神色,他明白了一些事。
“所以今天……你是专门约我?”韩炽问他。
韩远案上前一步,手插在长款羽绒服口袋里,耸耸肩,笑说:“被发现了呢。”
“……”
“哦。”韩炽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他实在不忍看韩远案那副看起来十分嘚瑟的模样,格外招人骂。
他转身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套房内开了地暖,不冷,但露台的门开了一点,一直有风细细地吹进来。韩远案上前关进了门才到韩炽身边坐下。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了,韩炽看似坐得稳稳当当,其实心神不定。
他有预感等会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许是一场他期待已久的坦白局,也或许是其他。
可无论是什么,都令他有些难以平静。
心绪起伏,仿佛在悬崖边站定,一脚悬空即将要坠落下去的失重感阴魂不散地围绕在他身边。
像是点点火星即将燃尽前的垂死挣扎。
韩炽垂着眼睫,莫名有些正襟危坐的感觉,韩远案好像知道他有些紧张,他知道韩炽素来聪明,应该猜到了些什么。
不过,他现在还不准备说话。
因为,门铃响了。
韩炽猛然回神,转眼间就见韩远案已经到了门口,跟门外的人交谈两句后便关了门。
韩远案拎了一个熟悉的食盒进来,韩炽陡然想起,韩远案是领他上来吃饭的。
……,亏他还想了这么多,白紧张了。
“先吃一点,”韩远案把食盒放下,“今天中午也吃的不多,不想吃稍微吃一点就行。”、
他知道韩炽最近一直在吃药,再加上韩炽身体不好,没胃口很正常,韩远案也不会逼迫他,只是一日三餐盯着他按时吃。
至于吃多吃少,都行。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紧张了,这会儿韩炽真的不太愿意吃东西,一个多小时前吃的那点米糕还没消化干净,他有点抵触。
“叫了番茄面。”韩远案揭开盒子,“清汤的,吃一点就行。”
韩炽不想吃,而且有点生气,因为事情没有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他靠近沙发里,闷不吭声。
“怎么了?”韩远案哄他,“吃一点点就行。”
“不吃。”韩炽抱胸。
韩远案看了他一会儿,从食盒里又端出一碗热腾腾的梨汤:“那喝点梨汤,对嗓子好。”
默了一会儿韩炽还是接过了,捧在手里暖着。
“专门约这一场是为什么?”
“哪儿能有什么原因,想跟你一起跨年,想让你陪我跨年,所以找个借口把你约到这里来。”韩远案细心解释,“你生气了吗?”
“没有,”韩炽摇头,转眼看他,手里捧着的碗有点烫,手心有些痒,他动了动手,继续说,“你还打算说别的吗?”
沉默半晌,套房里明亮的灯光打在脸上,能将韩远案的驼峰鼻映射出一小片阴影,他偏头看韩炽,明晃晃的亮光之下,两人的心思都难得的摆在脸上。
白鲸酒店在闹市区,临近晚上十二点,街道上的人摩肩接踵,手里的鲜花和气球在手里捏着,喧闹声不绝于耳。
还没有到十二点,远处的天空上已经燃起了烟花,不知道是谁在远处放,街道上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朝放烟花的地方看去,热闹非凡。
气氛沉寂了好久,久到手里的梨汤都不热了,韩炽刚才满腔的热意渐渐冷了下去,就当他即将泄气时,韩远案说话了。
“我当时……走的那天,去了趟庙里。”韩远案说,垂着头,说的时候还有些紧张,他其实没打算说这些的。
他不想让韩炽以为他是在博取同情,取的原谅的。
无论还以为什么离开,分别是事实。
即使是一场误会,韩远案觉得自己实在算不上一点错都没有。
三年前的他正值事业上升期,一腔热血全贡献给了法律,却忽略了韩氏本不是他能安生的家族。
他被父母保护得太好,惯有莽夫的满腔雇佣,保护了他的正义感,但这东西在荆棘丛生的韩氏家族内部没有半点用。
韩鸣本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手段狠厉,与韩衢管理韩氏的手段截然相反,若不是他韩远案毫无防备,又怎会在回去的路上被韩鸣截住。
想到这儿,韩远案骤然松开交叉的双手,抬眼将视线定在虚空,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朗和狠戾。
是了,韩氏哪里只有他跟韩鸣,分明还有一个。
韩炽发现韩远案话说一半就开始走神,于是提醒他:“想什么?”
“嗯,”韩远案回神,压下心底的疑虑,“当时我给你求了一个金葫芦,到寺庙开过光的。”
“那会儿你身体一直不好,养了那么些年也不见大好,我想着给你求个护身符。”
韩远案小声解释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情话低喃,韩炽即便只是听着都觉得心潮触动。
他嗫嚅了两下,手腕不自觉地转了转,不知道说什么,心里边组织了语言,最后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为什么是葫芦?”
“葫芦……”韩远案笑,“你不知道济公的葫芦其实是个无底洞吗,挂着葫芦悬壶济世,让葫芦把你的病都吸走!”
“……”
韩炽垂眸,不敢相信这是韩远案能做出来事。
“我也没生什么大病。”韩炽小声解释,只觉得眼睛有些热,应该是地暖开着的缘故。
“是没生什么大病,但你体质太差了,虚不受补,小病不断,一直不是这痛就是那难受的,我总是见不得,那会儿撒娇给我磨得不行,你就当我求个心安。”
韩远案面不改地说出这些话,倒是差点弄得韩炽差点面红耳赤。
“我什么时候跟你撒娇了。”
“……”
“哪里磨人了?”
“……”
“能好好说话吗?”
“……好。”韩远案老实改口。
实话也要斟酌着说。
韩远案顿了顿,继续说:“我在国外这几年,过得不差,你不用担心,唯一挂念就是你。”
“当初接你到身边的时候你还瘦瘦小小的一个,没什么营养,不会照顾自己,后来有我,虽然比之前好了点儿,但是也还一般般,我走了以后也是挂念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砰!
外面的烟花不断绽放,韩炽悄悄深呼吸了一下,发现呼吸都有些微颤,他扭头看韩远案,紧抿着唇什么也说不出口。
韩远案被他盯得难受,面前这双眼睛水波动人,泛着微红,里头的点点湿意渐渐渗透韩远案的心脏,酸软的一塌糊涂。
他抬手捂住韩炽的眼睛,垂眸继续补充:“不过是我不好,虽然不是我本意,但你要是怪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我知道你不怪我,是吗?”
“小池一直都很聪明我知道的,我很庆幸遇到了小池。”韩远案好像也有点紧张,声音能听得见有些颤抖,手心忽然泛起一阵濡湿,韩炽的睫毛在他手心扑簌,他心痒难耐。
韩炽鼓了鼓腮帮子,轻轻吐出一口气,说:“自作聪明。”
韩远案笑:“没错。”
“还有很多事我以后慢慢跟你说,现在你愿意跟我一起跨年吗?”韩远案说,生怕他不愿意似的,还开始卖惨,“我只有一个人了,要是没有你陪我,我会很孤独,我不喜欢孤独的小池。”
他说话向来直白,这点倒是一直都没变,韩炽被他带的说话也直来直往,只是现在跟韩远案闹别扭,所以就爱说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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