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还早,我们去周围走走吧。”
许知礼顿了下,刚想开口,手腕已经被他握住,拉着向外走。
“哥哥,陪我散散步吧。”
许知礼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伞,和宋砚珩走向远处的河岸边。
泰晤士河边游客总是很多,今日不知是不是下雪的缘故,行人似乎少了很多,许知礼沿着河岸边慢慢向前走,看着他和宋砚珩的脚印留在雪地里,又很快被落下的雪花掩埋。
“我在英国念书的时候,”寂静中,宋砚珩看向缓缓流淌的河流,“伦敦只下过一次大雪。”
“那天是正巧是圣诞节,听周正云说当时这里很热闹,整个伊丽莎白塔都快要被雪花覆盖,是难得一见的景色。”
“啊,”许知礼睁大眼睛,“是三年前的那个圣诞节吗?”
宋砚珩转过头来看他:“嗯,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年特别幸运,”许知礼眼睛亮了亮,“我的生日就在圣诞节,那年我和朋友来伦敦过生日,结果正巧碰上大雪,到处都白茫茫一片,特别漂亮。”
“那天晚上我们就在大本钟附近,确实到处都很多人,好有意思的。”
身边的人似乎怔了下,突然挑了下眉,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你呢,”许知礼问,“当时你没和周正云一起来这边逛吗?”
“没有。”
宋砚珩摇了摇头,过了会儿才又道。
“那天,我回国了。”
“回国?”
许知礼张了张嘴,有点吃惊。
他记得周正云说过,宋砚珩出国完全是被流放,要不是毕业后老爷子叫他回去,宋城旭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回国的。
可那天他为什么会突然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回国?
犹豫了下,许知礼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没打算继续追问,只惋惜道:“好可惜啊,英国这边可是很少下大雪的。”
“没关系,”许知礼安抚地拍了拍他,“今天的雪景也不赖,是吧?”
宋砚珩笑了笑,不着痕迹地靠近,手臂挨上他的衣袖。
“嗯,”他轻笑道,“就是有点冷,哥哥让我靠一靠。”
呼啸而过的风擦过耳畔,雪花落在两人的头发和睫毛上,又缓慢地化成水珠滴下来。
属于宋砚珩的味道因为极近的距离很浅地传过来,呼吸间,许知礼的心脏忽然跳动得很快。
他垂下眼,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和沈淞易分手后,在他的主动靠近下,两人的关系似乎越来越亲近。
英国之行马上就要结束,和从前永远完美无缺的宋砚珩不同,许知礼似乎越来越靠近真实的、本来的那个宋砚珩。
许知言说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韩封说他是笑面虎,江应晚说他是会笑着捅人的恶魔,宋城旭说他是个疯子。
可许知礼知道他喜欢看童话书,喜欢收集落叶做成书签,习惯经常性地捋顺耳边吹乱的发丝,会主动蹲下身,笑着去喂路边遇见的流浪猫,在遇到罕见的温暖和善意时,也会垂下眼,刻意掩盖眼尾的红色。
所以当周正云说宋砚珩在他面前很会装时,许知礼想说,其实他知道,是因为宋砚珩本来就是很好的人。
可面对这样好的人,他靠近的最初目的,不过是为了报复那个人渣。他何其可恶。
走了不知多久,雪似乎停下了。
许知礼抹了下眼角处雪花融化的痕迹,忽然停了步子,站在原地,抬起头来看宋砚珩。
男人顺势停在了他身边。
河边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嘈杂的人声中,许知礼沉默了很久,忽然用很轻的声音说,几乎一说出口,就要飘散这漫天的雾气中。
“宋砚珩,你喜欢我吗?”
说这话时,他低着头,一眼都没有看过身边的男人。
人声鼎沸,男人很久都没有说话。
或许是没有听见。
可许知礼已经没有勇气再说第二遍。
他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
每隔十五分钟都会报一次时的钟忽然再一次敲响。
耳畔是穿透力极强的钟声,许知礼揉了下眼,感觉刚才还愈跳愈快的心脏,忽然缓了下来。
钟声仍旧在持续,雪只停了几分钟,就又开始下了起来。
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一道声音,很轻,又很重地说。
只可惜钟声太响,终究还是没传进许知礼的耳朵里。
“喜欢。”
【作者有话说】
配伤感音乐一起写的 写的我心拴拴的(这个时候阿礼就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啦 也算是前进了一大步吧
【71】凌晨两点。
偌大的宋家老宅依旧灯火通明,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将宅子密不透风地围起来,不断呼啸而过的风像诏示着某种不详的预兆。
客厅中,所有佣人都被屏退,只有两位资历深的管家留下。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灯光晃得人眼花缭乱,从大门一直蔓延至楼梯的深红色地毯,鲜艳的颜色像是要将人活生生吞下去。
寂静的夜里,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要听不清楚。
男人跪在地上,他一向最在意外表,可此时衣服已经褶皱得不成样子,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头上,脸颊微微肿起,是刚刚被宋卓华愤怒地扇过几巴掌留下的痕迹。
宋卓华气得浑身哆嗦,他一边偷偷去瞧沙发上沉默坐着的宋禾庭的脸色,一边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宋城旭,骂道:“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儿子,竟然做出这种蠢事来,媒体那边都要闹疯了你知不知道,宋家这么多年的好名声都因为你毁于一旦!”
宋城旭被踢倒在地上,他咬牙切齿地看了眼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宋砚珩,将愤恨死死咽回去,摆出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是我一时糊涂,父亲,请您别再生气了,当心气坏自己的身体”
毫不留情的一脚又落在他的身上。
宋城旭闷哼了一声,身子已经因为疼痛而微微地发着抖。
似乎是觉得还不解气,宋卓华扬起手,又要落下来。
就在手掌马上要落在脸上的下一秒,始终沉默着坐在沙发上的宋禾庭缓缓开了口。
“行了。”
老爷子发了话,宋卓华立刻停下动作,带着点讨好的笑意凑上去:“父亲,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说到底这混账还是我们宋家的孩子,阿珩也没出什么大事,媒体那边我会找人处理好的,要不然这事儿就算了吧,我后面会好好教育他的。”
“没出什么大事?”宋禾庭冷笑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阿珩在医院里养了那么久,现在肚子上的伤口都没好,你和我说没出什么大事?”
宋卓华一噎,想为大儿子说几句话,又怕再说会惹恼了老爷子,于是顺着说:“他确实该罚,父亲,您说该怎么罚,都由您做主。”
和自小放养的宋砚珩不同,宋城旭从一出生就养在老爷子手里,宋卓华的几任妻子里,只有他一个独苗,所以宋城旭打小就被家族寄予厚望,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怎么说宋城旭都是老爷子一手看大的,就算后来更偏宠小的那位,宋卓华也不相信老爷子会真因为他舍弃养了那么多年的宋城旭。
说到小的那一位——宋卓华略带嫌恶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现在想想,他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把宋砚珩带回了宋家。
都怪那时候的宋砚珩太会装,装得单纯无害又楚楚可怜,让他觉得人毫无威胁,那点单薄的父爱促使他做出了最愚蠢的事。
其实随着两个儿子的年纪越来越大,宋卓华也能看出来,宋城旭的商业天赋远不及宋砚珩,刚接手时闯了很多祸,都被他说“初次接触,不会也很正常”而揭了过去。
可宋砚珩却能做到从接手华登到现在一次错误都没有犯过,甚至在他的手里蒸蒸日上。
看着宋老爷子越来越欣赏宋砚珩,宋卓华也不是没想过和他亲近,可他总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讨厌模样,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所有的虚情假意,让他下不来台。
这样的人,远没有宋城旭好控制。
所以宋卓华对宋城旭明里暗里的算计都视若无睹,以至于发生了这次的事,大到已经完全掩盖不过去。
老爷子握着手里的拐杖,很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哀求般地看着自己的宋城旭。
他忽然感觉很疲倦。
扪心自问,他对宋城旭是没有亏欠的,从小到大,最好的东西都会给他,就算后面想要弥补宋砚珩,都先把宋家最大的霖世地产给了他,生怕他会觉得心里不平衡。
宋城旭那些小手段,他不是不清楚,可从来都是小惩大戒,目的不过是为了两兄弟能好好相处,不要再针锋相对。
可事情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万分疲倦地闭了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旭啊,”宋禾庭很轻地喊他的小名,“我记得你三岁的时候,还和我说一个人太没意思了,想要一个弟弟。”
“可你现在有了弟弟,为什么又会这样对他呢?”
宋城旭皱了皱眉,极其厌恶道:“他也配做我的弟弟吗?一个小三生的儿子,恶心得要死,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宋城旭以前从来没在宋禾庭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宋禾庭愣了下,才说:“阿珩的母亲那时不知道你父亲已经有了家室,说到底,是你父亲的错才是。”
“那又怎么样!”不知道是戳中了宋城旭的那根神经,他忽然大喊了一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宋禾庭,“他就是不配,每次听他叫我哥哥我都觉得恶心得要死,恨不得他马上死在我面前!”
“我真搞不懂您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人,还把本来该属于我的股份给了他,把华登也给了他,还为了他在那么多人面前驳我的面子,要是他不死,是不是您的遗嘱上都只剩下他的名字了!”
“一个贱种,也配和我争”
啪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将宋城旭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宋禾庭没想过他一直关心爱护的孙子竟然会说出这样歹毒的话,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气得双手都在打颤。
宋砚珩走上前,将老爷子颤颤巍巍的手臂扶稳,才让他不至于倒下去。
既然话已经说开,宋城旭也懒得再跟老爷子演隔代情深的戏码,他嗤笑一声,讽刺道:“那又怎样,我是宋家的人,家族不会允许有人背上坐牢名声的,所以无论如何,您都得护住我,不是吗?”
老爷子指着宋城旭,指尖都在不断地颤抖,止不住骂道:“畜生,畜生”
宋卓华见势不对,立刻冲上前把已经破罐子破摔的宋城旭扯到一边,低声呵斥道:“你在瞎说什么呢,疯了是不是!”
宋城旭放肆地笑了两声,挑衅般地转头看向面前的宋砚珩:“看吧,就算把你弄个半死,也没人敢把我怎么样。”
宋砚珩静静地站在原地,这一场闹剧中,他始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听见宋城旭嚣张狂妄的话,他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半垂下眼,懒散地盯着他。
“爷爷,”宋砚珩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大哥要是真进了监狱,我也会心痛的。”
宋城旭脸上的笑容顿了顿。
一股不详的预感忽然涌上来——因为每次宋砚珩这副表情,总不会有好事发生。
果然,他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宋城旭的肩膀,笑着和身边的宋禾庭说。
“可总要给外界一个交代,”宋砚珩唇边的笑意愈深,“我想,不如谎称有精神疾病,送大哥去精神病院休养几年,等风头过了再接回来也不迟。”
宋城旭瞳孔猛然放大,他很清晰地看见宋砚珩眼底划过的阴冷,如果他真被送进精神病院,老爷子和宋卓华都会抛弃他,而且最重要的是,宋砚珩这个疯子一定不会放过他。
这一瞬,宋城旭那点骄傲终于被击溃,从前他是如何折磨宋砚珩的那些片段全部涌了上来,巨大的恐惧迅速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跪着上前死死扯住老爷子的裤脚,口齿不清地告饶:“爷爷、爷爷,刚刚是我冲动了,我不该跟您说那样的话,别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我会死的,求求您”
因为恐惧而流下的泪水糊了他满脸,宋禾庭低下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很久,终于沉沉地闭上了眼。
“好,”宋禾庭挣脱开他的手,转过身,拄着拐杖缓缓向楼上走去,“就按你说的做吧。”
“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他。”
林叔搀扶着宋禾庭往上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宋城旭在后面疯了似地喊,扯住宋卓华的衣服让他救自己。
宋卓华恶狠狠地甩开他,骂他蠢货,让他滚远一点。
林叔转回了头。
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大家族,其实内里早已腐烂得彻底。
好在有人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身边的人都已离开,客厅里,只剩宋砚珩和宋城旭两人。
宋城旭狼狈地瘫倒在地上,再没了往日意气风发的嚣张模样。
宋砚珩缓缓弯下腰,居高临下地低头,对上宋城旭充满恨意的眼睛。
他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宋城旭的脸。
宋城旭感觉骨髓里在不断地散发冷气,他抖着身子,想要离面前的男人远一点。
男人垂下眼,脸上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充满笑意的表情。
“别害怕啊,哥哥。”
“去了精神病院,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你的。”
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男人在他耳边,将尾音中的照顾两字咬得极重。
“——就像你小时候照顾我那样。”———看到新闻的时候,许知礼正在许知言的办公室里吃蛋糕。
前几日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宋氏的股票都跌了好几个点,而伴随着宋城旭被诊断出患有精神疾病,被送入精神病院终身治疗的消息,事情总算是有了个结果。
昨天宋砚珩有打来过电话,可能就是要和他讲这件事,只是这两天许知礼心烦意乱,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心慌,于是干脆找了个借口没接听。
怕父母担心,许知礼没和他们讲在英国发生的事情,只和许知言简单提了下这件事。
许知言皱着眉碰了下他嘴角的淤青,吩咐助理买来膏药的同时不忘挖苦他几句:“非跟着人家到处跑,现在受伤就老实了。”
“你懂什么,我可为这件事立大功了,”许知礼疼得哼哼两声,“要不是我急中生智录下来的音,宋城旭还没这么快倒台呢。”
许知言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低下头去看文件,“怎么,和宋家那位做了一场苦命鸳鸯,感觉如何?”
许知礼这两天本来就心思敏感,听见许知言这奇怪的形容,他耳根发烫,小声道:“说什么呢,你才苦命鸳鸯。”
许知言轻笑一声,没说话。
倒是许知礼因为他的话,又想起了前几天在泰晤士河旁,他和宋砚珩的对话。
许知礼虽然心思细腻,可他毕竟没什么恋爱经验,对于别人表达出来的好感或情感都有些迟钝,在感情方面显得呆呆的。
可宋砚珩表现得太明显,就算他再傻,也该察觉到一点了。
他只是有点不明白宋砚珩到底是什么时候对自己有好感的,因为在印象里,好像从见他的第一面起,他就对自己莫名亲近。
他和沈淞易分手也有一段时间了,许知礼自认已经从这段无望的暗恋中走了出来,可他和宋砚珩之间,却总感觉还是隔着一层莫名的屏障。
——因为他当初并不单纯的目的。
他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好一会儿,他突然转过头来问:“哥,你是不是喜欢陈墨啊。”
许知言签字的动作顿了下,墨水很快在纸上晕开,留下一团不太好看的印记。
他抬起头,有点奇怪许知礼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回答:“嗯。”
许知礼猛地坐直,来了兴趣——毕竟他这位哥哥可是天塌了还有嘴顶着的典型,主动承认喜欢这件事对他来说确实格外难得。
“那你是怎么发现你喜欢他的?”
许知言不太想说,一脸关你什么事的表情看他,但耐不住许知礼的软磨硬泡,缠了很久终于松了口。
他垂下眼,像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看见他的时候就会很开心,靠近的时候会心跳加速,买东西的时候也会想着他喜不喜欢,吃到好吃的餐厅就会想带他去”
“总之,”说了这些肉麻的话,许知言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总结,“就是每一天都想要和他在一起。”
每一天都想要和他在一起。
许知礼愣了愣。
他忽然想起之前和沈淞易谈恋爱时,沈淞易总是很忙,两人经常一周都见不了几面,但他会很懂事地表示理解,觉得如果两人突然变得如胶似漆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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