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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全江湖追杀之后(不周天)


阿燕眨眨眼睛,扶着他的肩膀顺势靠坐下来,身子像没有骨头的蛇,她一手环过年轻人的脖子,吃吃笑道:“我猜哪,你是吃了豹子胆,想送赵门主顶绿油油的帽子。”
年轻人垂下睫毛,淡淡地看着她,微微摇头,“猜错了。”
阿燕伸手去挑他下巴,缓缓摩挲着,笑得暧昧极了,“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变成对的。”
“可惜,我已有妻。”年轻人岿然不动,握住阿燕的手腕,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况且我喜欢男人,无福消受美人恩了。”
阿燕凑得更近了,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委屈,“男人有什么好的,又臭又硬,难道有我好看吗?”
年轻人诚恳道:“他还真比你好看。”
“我不信。”阿燕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道,“除非……你老婆是江南那位颜公子,那你是莫六!”
“对,我就是莫六,所以……”年轻人笑了起来,抓着她手腕的的力道一点点收紧,“你猜到我是来干什么的了吗?机关兵人……端木燕。”
阿燕——端木燕听见这话神色未变,她依旧笑着,“猜不到,怎么猜得到?这世上最难猜的就是男人的心!”
话音刚落,那根柔夷般的手竟然直接从手腕处断开,端木燕的骨骼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着,一瞬间飞出两丈远!
有人快,有人更快!
红纱翻滚,被从中间劈开成两半,莫远屈指一弹,其中一把剑从他背后飞出,直取端木燕要害!
端木燕人在半空,失去手腕的衣袖中伸出一只银钩,格开那把剑,长剑即将掉到地上的那一瞬间,被年轻人用脚挑起,收回手中,雪亮的剑光没有丝毫停滞朝端木燕刺去。
只听“咔嚓”两声,端木燕从大腿处向后以一个恐怖的角度翻折过去,一手一钩撑在地上,旋即长裙扬起,两腿向莫远蹬去。
年轻人微微眯眼,一个侧身躲过,伸手捉住她的小腿,寻找到腿上机关节点,一个发力把她的腿卸了下来。
不料一声“锵”,寒光霎时朝他袭来——那双机关腿中间骨骼居然是一把折叠刀,在小腿被拧断的一瞬间就弹了出来,袭向年轻人喉间,哪怕他动作很快,侧脸依然被划了一道口子,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哎呀呀,被刺中了呢,小郎君,你猜猜我刀上擦了几种毒?”
端木燕后背衣服裂开,八条带刺的铁臂从后背深出,弯成三节扣在地上,使她像一个巨型的蜘蛛,她趴在地上,用仅剩的那只手理了理鬓边的长发,脸上笑容还是那么甜美。
年轻人勾了勾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什么东西,看也没看便扔进嘴里,咽了下去。
端木燕脸色一变,“吞天?!你……你跟谁学的蛊术?”
“回去告诉你主子,他要的东西不日送到。”年轻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接着对她做什么,而是收敛了所有笑容,淡淡地看着端木燕,“希望他记得自己的承诺。”
端木燕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那个小瓷瓶,喉头微微一动,目光中充满渴望,“你……你还有‘吞天’吗?”
年轻人慢条斯理地收起瓷瓶,冲她轻轻一笑,“可以有,但也可以没有,端木姑娘自己掂量吧。”
说着便越过她,朝门外走去。
端木燕愣在原地,忽地暴跳如雷,收起八根“蜘蛛脚”,冲他后背骂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还以为是哪个仇家呢,搞半天不想杀老娘,那你是来干嘛的?!姑奶奶裙子都弄坏了!”
“本来也不是来找你的,碰巧而已。”
年轻人脚步略微一顿,抬起手,懒洋洋的挥了两下,“路过故居,进来坐坐,不打不相识,想要吞天,等我下次有什么事找你办吧。”
“有毛病!”
端木燕气得牙痒痒,骂了一句仍觉不解气,指着他又骂了一句,“断子绝孙的死断袖!”
年轻人此刻已经走得远了,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地宫里回荡,传出去很远。
赵汩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一瞬间恐惧都停滞了,只有一股巨大的荒谬从心中升起。
“你……你不是颜容吗?”
这句话如同废话一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薛凉月就已经明白了,这个人是真的废物,能当上门主恐怕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个挡箭牌替死鬼罢了。
那也该死。
薛凉月笑了笑,没说话,慢慢地一步步踱过来,手掌握着不知道从谁手里捡来的一把短刀。
赵汩大骇,指着他,“你不要过来!你不要逼我!不然我我我……”
薛凉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奇异地看着他,“逼你如何?”
赵汩浑身颤抖,脸部肌肉有些扭曲,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竹笛,怼在嘴边,一边用小碎步朝后退去,一边狠狠一吹——
……没吹响。
薛凉月目光更奇异了……他居然不知道,血衣门内还有这个品种的废物,他不禁停住了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赵汩,眼神仿佛在看戏班子里的杂耍猴子。
赵汩脸涨的通红,两腮鼓起,对着那个眼儿又是狠命一吹,连吹三下仍然没有声音,终于在吹笛四下的时候,笛腔内发出一声嘶哑而悠长的尖音!
“呀——”
一时间,整个地宫回荡着这格外难听的声音,与此同时,赵汩终于退到了主殿石柱旁,他手慌张地支柱上的蟒蛇,狠狠一按,下一秒,机关转动声响起,王座背后的石壁转动开来,伴随着怪物的嘶吼声,无数孩童模样的药人冲了出来!
薛凉月弯了弯眼角,上前一步,伸出一拨,动作轻柔,赏心悦目,仿佛漫步于湖心莲丛中,轻轻抚开挡路的荷叶。
当前扑上来的药人被这轻轻一拨扫开,飞出去老远,狠狠撞在石柱上,脑浆流了一地,正好淌到赵门主脚下,立时吓得他吱哇乱叫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薛凉月只站在原地没有动。
半柱香功夫,药人的尸体躺了一地,薛凉月再次一点点地朝赵汩走过去,此时,在赵汩眼里已经什么美人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恶鬼!跟过去一模一样的红衣恶鬼!!
他手摸到第二根蟒蛇浮雕,狠命按了下去!
两边地板凹陷,同样的嘶吼声中,药人跳了上来,这一波的药人脸上黑色纹路更加密集,乍一看,几乎整张脸都是黑的,薛凉月手刚刚接触到第一只药人时就感觉到了不同,同样的力道,这一波的药人居然只能略微被打的后退。
他刚想调动内力,这时,那个赵汩一直拉不开的侧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推开了,一个薛凉月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怎么会?!!
薛凉月瞳孔一缩,刹那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身后带着腥气的獠牙向他扑来,偏生他一动不动,下一秒,昏暗的地宫中闪过一道澄亮的剑光,血花在薛凉月身侧绽放。
“你呆了吗?”
低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薛凉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莫远在他面前第二次使出了那很像“三十里落梅花”的身法。
足若踏风,身若蛟龙,三十里血落如梅花。
第二波药人的尸体倒下,重叠在第一波药人身上。
地狱一般的景象中,莫远停在薛凉月面前三步处,收剑回鞘,他将薛凉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记得我第一天怎么跟你说的吗?”莫远用手捻起他的长发,慢慢道,“像你这样的美人,不该杀人,平白脏了手,不值当。”
薛凉月抿了抿唇,声音很低,“要你管?”
莫远又冲他笑了笑,紧接着,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
薛凉月瞳孔一缩,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接住了他,垂眸看见他领口里草草包扎的伤口,纱布上不断有红色渗出来。
另一边,赵汩颤巍巍地按下了最后一个浮雕。
两侧暗门打开,炼化最成功的一批药人从里面排着队走出来,他们是最像人的一批,没有发疯地吼叫,沉默得像真正的小孩。
动作却快得几乎出了残影,一息之间便到了薛凉月身前。
然而,就在他们快触碰到主殿最中心的两人时,动作却诡异地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任由赵汩吹笛子吹得多么卖力,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哈。”
一声嘶哑的笑从主殿中心传来。
下一秒,赵汩看见薛凉月两肩剧烈颤抖起来,他忽然收紧手臂,把莫远抱进了怀里,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而他另一只手的手腕,正被他自己咬在嘴里。
鲜血顺着他的下颚流到地上。
“赵汩啊,本来还想陪你玩玩的,可惜现在没时间了。”
薛凉月放下了那只手,他咧着嘴笑得很开心,垂在身侧的手腕被咬了一块肉下来,鲜血顺着手背流到指尖,再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
他笑着抬起手,用沾满鲜血的手指指向赵汩,声音轻而狠,对着身侧的药人命令道,
“咬死他。”

第35章 无题
从云州客栈里翻窗而出,莫远八百里加急,中途换了五匹马,不眠不休跑了三天,终于赶上了这一场闹剧,迄今为止一切他都很满意,都在预料之中——除了晕倒。
伤势还是太严重了,连着打了两场架,本就处理得很草率的伤口难免裂开,加之短时间内又损失了不少气血——吞天解百毒,是良药,但蛊虫生长毕竟还是要啃食血肉的。
总之,他眼前一黑,就栽在了眼前人的怀里。
……该死,好不容易凹出来的英武形象!
迷迷糊糊中,莫远仿佛听见有人附在他耳边,声音叹息一般,又轻又软,似哭似笑。
“……你赢了。”
待他再次悠悠醒转之时,还未睁眼,先闻到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莫远睁开眼,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他微微侧过头,只见不远处的圆桌上,一支红梅静静插在瓷瓶里。
屋外没有风声,窗户却关得很紧。
“唔嗯……”
莫远闷哼一声,手撑着床板慢慢坐起来,走到桌边,经过那支梅花时脚步微微一顿,旋即走到窗户边,伸手推开。
刺骨寒意扑面而来。
有日头,但不多,雪后初霁,其实会更冷。
屋外银装素裹,院子南角有棵梅树,梅枝上堆满了积雪,不堪重负地弯下来,仿佛随时会折断。
这时,院门被人打开了,来人却不是薛凉月,而是一个黑衣的血衣门弟子,很年轻,看上去还是个孩子,手里提着食盒,顺着原本小路的方向走进来。
莫远微微皱起眉头。
“吱呀——”
门被推开,那黑衣弟子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几碗不同的药,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莫大侠,这是门主给你准备的药。”
莫远没看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药,冷声道:“薛凉月呢?”
黑衣弟子先是一愣,然后浑身一抖,好像很害怕这个名字,他声音低了几度,回答道:“门主……门主有事,回血衣了。”
“呵。”
莫远冷笑一声,慢慢转过身,踱到木桌旁,毫无征兆地一伸手,将整张桌子掀翻过去,盛满药的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小弟子一惊,叫了一声跳着往后退了一步。
莫远走回床边,懒懒靠回床头,声音不高不低,“叫薛凉月过来,一刻钟之内。”
小弟子闻言,垮下一张脸,“莫大侠,这是要人命的。”
“听不懂人话吗?”莫远偏过头,凉凉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叫薛凉月过来——收什么收?放那儿,不许动,桌子也不准扶。”
黑衣弟子蹲在地上,伸向碎瓷片的手顿住,看上去快要哭了,“莫大侠……”
莫远嘴角勾了勾,皮笑肉不笑,搭在膝盖上的手敲了敲,“你要不试试是薛凉月先杀你,还是我?”
黑衣弟子:“嘤……是。”
把薛凉月叫走的事情不是别的,正是千里迢迢赶来的屠月宗宗主和五义堂医仙,他们足足赶了五天的路,才抵达洪城,又在血门塔门口等了一个上午,才被人请了进去。
齐衡轩摇头:“太没礼貌了。”
沐流熙点头表示深切赞同。
然而,等走进去,他们才明白过来,并不是血衣门没礼貌,而是门内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连地板上也有残留的血迹,可见不久前这里曾遭遇过一场屠杀。
齐宗主不说话了。
前头的黑衣弟子也一言不发,带着他们穿过长长的甬道,踏入地宫主殿的那一刹那,沉重的石门“砰”一声,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
齐衡轩抬头望去,只见高高的石座后面,一个红衣人正背对着他们,动作轻柔地从墙上取下一张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
在那张鬼面左侧,还挂着一排形态各异的面具,各有各的丑陋,那些属于之前的所有门主。
薛凉月将面具扣在脸上,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三人。
他脊背挺得很直,一动不动,站在阴影里,只是站着,便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齐宗主不禁回忆起武林大会上的颜公子,靠在莫远肩头,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很爱笑,举手投足间的矜贵不像演的。
他心中忽然升起了难以遏制的怀疑:那张面具之下,真的是颜容吗?真的是……那张清丽动人甚至有点楚楚可怜的脸庞吗?
薛凉月绕过椅背,缓缓坐在王座之上,懒懒靠在椅子里,手搭在扶手上,苍白的指尖有节奏地敲着冰冷的石面。
这时他终于开口了,“近日门内事务繁杂,难免招待不周,还望见谅。敢问两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声音轻柔,在主殿内幽幽回荡,明明是仙乐般的悦耳嗓音,却硬生生被这地宫的结构弄成了古墓闹鬼的气氛。
齐衡轩和沐流熙两人对视一眼。
沐医仙上前一步,客客气气地拱手,轻咳一声:“咳咳……请问薛门主是否见到莫六了?”
顿了顿,他苦笑着继续道:“莫六乃是陈剑圣的侄辈,前日不幸罹患重伤,我俩好不容易把他救活。岂料他不爱惜自己,趁吾等不备,竟私自离府而去,此等行为,实令人心忧不已,唉……”
“哈哈。”面具下传来两声冷笑。
薛凉月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里带着三分嘲弄,“你们找莫六,来血衣门做什么?难不成是本门主把他藏起来了?”
“不是这个意思!”沐流熙微微汗颜,“然而……”
“如果硬要问的话,”薛凉月打断他的话,声音还是轻柔的,“没看到。可以了吗?”
沐流熙噎了一下。
薛凉月靠回椅背,懒洋洋道:“送客。”
那黑衣弟子默不作声,又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到两人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慢着!”齐衡轩忍不住了,他伸手把那弟子扒拉开,“薛凉月,你不要跟我装蒜!莫六除了来找你,还能找谁?!你……”
他拿手指着高座之上的红衣人,厉声道:“你就是把他杀了,也该叫我们知道尸体在何处!”
薛凉月霍然坐直,面具下的眼神冷若冰霜,“齐衡轩,人老了就该好好窝在你宗内养老,在别人地盘上乱吠……你找死吗?!”
齐衡轩闻言非常愤怒,立刻就要撸袖子,“谁找死还不一定呢?!叔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老当益壮!”
“有话好好说!”
沐流熙冷汗直流,连忙一把拉住他,生怕他一个上头就冲过去,平白把自己搭进去,齐宗主虽然放眼整个武林的确很能打,但肯定没办法跟薛凉月这种怪物相比啊。
“哦,对,还有你。”薛凉月转眼又把矛头指向了沐流熙,冷笑一声,“沐医仙,你搬出陈竹暗,是几个意思?怎么着?是觉得本门主很怕他吗?!”
“……不是,薛门主。”
沐流熙一手按着暴跳如雷的齐宗主,一边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对薛凉月道,“齐宗主年纪大了,脾气不好,请见谅,如果门主的确没见到,我们也就告辞……”
“告个屁!”
齐衡轩一把扯开捂着自己嘴的手,情绪激动,“薛凉月,我不管你装成颜容是为了什么,但你骗了小远的真情还企图杀了他,我从未见过如此铁石心肠的人!”
“你要是还有半分良心……”齐衡轩悍然上前一步,“就应该把小远的位置告诉我们!哪怕不知道,也不该是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薛凉月缓缓站了起来:“你跟我谈良心?”
薛凉月周身开始浮现冰冷的杀意,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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