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定做的衣服都是按照上京流行的样式做的,冬天的衣服也比较宽松,穿上倒是十分合身。
闲来无事陆遥开始在家里研究烤鸭的配料,荷叶饼和甜面酱。
上一世陆遥在视频软件上刷到过做荷叶饼的制作视频,但只记得基本步骤,但并没有亲自实践过,趁着现在有时间赶紧做出来。
上京卖的面分为三种,最次等的就是过去陆遥常吃的灰面,这种面是因为处理的方法简单,用石碾碾制的过程中掺杂了不少麦子壳,所以面粉的颜色呈灰色。
另一种是颗粒面,颜色比灰面稍微浅一点,一百文一斗,上京的普通人家也能吃得起。最好的是细白面,这种是由人工挑拣完的麦子,经过几道工序碾制而成,几乎跟现代人吃的面粉没什么区别,价格也不菲,一斗就要二百文。
陆遥用的就是第三种白面,取半斤白面,先放上一小勺食盐,再放一个鸡蛋清,用温水搅拌成棉絮状,很快就和成了一个柔软的面团。
面还要醒发一个小时,这期间陆遥把甜面酱做出来。
甜面酱的做法更简单,它虽然叫酱但并不是用酱做的,而是用酱油、白糖和面糊调制出来的,陆遥还在里面加了一些磨碎的海肠粉,在陶釜里熬上一刻钟,一大碗黏糊糊鲜甜可口的甜面酱就做出来了。
几乎跟后世在烤鸭店里吃过的味道没差别,陆遥都能想象出,用薄薄的春饼包裹上沾了甜面酱的脆皮烤鸭有多好吃!
可惜,第一次做荷叶饼失败了。
做好的荷叶饼并不能像饭店里那样一张一张揭开。
陆遥托着下巴翻看这张厚饼子,究竟是哪个步骤不对,他记得视频上就是将面饼摞在一起,再擀成一张荷叶饼的大小,等蒸好后就可以揭开一张张薄弱蝉翼的薄饼。
思索了半天陆遥才想起来自己没刷油,面饼和面饼之间只用薄面隔开是不行的,因为蒸制的过程会有水蒸气,薄面沾了水就会黏在一起。
想清楚后立马又重新和了一盆面,这次在面饼上挨着刷了一层薄薄的油,蒸了一刻钟左右面饼就熟了。
出锅晾透后,陆遥开始往下揭饼,这次的面皮倒是分层了,可轻轻一揭就坏了,饼的韧性不够。
这可把陆遥难住了,连续又实验了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北川看着桌子上的高高的一摞面饼有些好奇道:“今天怎么蒸了这么多饼?”
“哎,我做不好那个包烤鸭的荷叶饼,这些都是做废的饼子。”
赵北川哭笑不得,“做不好就算了,咱们拿别的菜也能打出名气。”
“不行,烤鸭炉子都砌好了,怎么能轻易放弃!”陆遥气鼓鼓的嚼着面饼道:“明天我再接着试,就不信做不出来!”
一眨眼就到了年根底下,陆遥开始准备年礼,往年在平州每年都要送出去不少年礼,今年回不去提前嘱咐给马宽,让他帮忙筹备。
上京这边也要准备一份,上次一起吃饭的几个夫人家都送去,当然林夫人和邓夫人的礼要稍显贵重一些,毕竟她们帮了忙,总不好欠人情。
上京内宅夫人夫郎之间送礼,大部分都以饰品、摆设、布匹为主,陆遥不太懂这些,但大把的银子花出去,总归是能买到好东西。
挨家送过去,又收到了不少回礼,都被陆遥锁进库房里,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除此之外,陆遥在官牙里买了两个干练的哥儿在身边帮忙,出去拜访各家夫人的时候,带着陆甲和陆乙不方便。
新买的这两个哥儿一个十八岁,一个十六岁,原先都是官宦人家的奴隶,说话做事都十分讲究,懂礼知进退,是那种能拿的出手的仆人。
名字陆遥没给改,还按原来的叫,一个叫持墨、另一个叫捧砚,听上去更像是伺候在书房里的书童。
刚开始两个人都有些拘谨,不清楚陆遥什么性格,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惹得主人不快。
像他们这种带着死契的奴隶,如果惹怒了主人,被打死都不用经官。
来到赵家适应了一段时间,他们才看出主子是真真和善的性子,平日里从不苛待下人,对人说话也十分温和有礼,像是大家族里精心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偏偏主子的夫君,生的孔武粗狂,性子也十分火爆,虽然也没有打骂过他们,可一个眼神瞪过来,就把人这俩人吓得不行。
“你们郎君有孕在身,平日在身边伺候好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绝饶不了你们!”
两个小哥儿吓得连忙跪地道:“奴才遵命。”
“好了,你们俩先下去吧。”陆遥拉着赵北川坐下,“铺子里忙完了?”
“嗯,一楼都收拾妥当了,你吩咐的灯具也都安置好了,下午有时间过去看看?”
陆遥起身拿出斗篷披在身上,“行,我正闷得慌呢。”
赵北川帮他系上带子,拢了拢前头的衣襟,“后天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马宽到没到家,小年,小春他们在平州怎么样了。”
陆遥也牵肠挂肚,这么多年他们一家人还是头一次分开过年。
孩子们都大了,再过几年各自成家立业,怕是相聚到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少了,颇有种吾儿长大的忧愁感。
赵北川见他红了眼睛,连忙安慰道:“没事,有咱娘和几个兄弟在那,小年和小春跟在家里一样的,你别太担心。”
陆遥也没想到自己会掉眼泪,可能跟怀了孕有关,这阵子他觉得自己心思好像越来越敏感了。
两人走到院子里,刚巧碰见赵北斗和林子健并肩从外头走进来。
“子健来了。”
“嫂子,大兄!”林子健跟他们混得熟了并不见外,笑嘻嘻的跑过来打招呼。
“晌午吃饭没有?”
“吃完了,我跟北斗刚吃完东西从外面回来的。”
赵北斗道:“卢远请我们在云香楼吃的饭,还喝了一点酒。”
陆遥听着这个云香楼有些耳熟,但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是哪。
不过知道他们三个都不是乱来的孩子,嘱咐道:“你们还小,出去少喝一点酒,不然对身体不好。”
赵北斗乖乖点头,“嗯,我知晓了嫂子。”
两个孩子进了屋,陆遥和赵北川坐上马车朝外走去,快到西坊时陆遥突然想起听肖夫人提起过云香楼。
“停一下。”
赵北川拉住绳索,“吁~怎么了?”
“咱们先去一趟云香楼。”
“好。”赵北川没问有什么事,打听了地方直接赶着马车过去。
云香楼也是一家酒楼,两人进来的时候,门口招呼客人的竟然是两个衣着单薄的女子。
赵北川微微皱起眉,不动声色的躲开女子调笑,将陆遥揽在身边。
大堂里有弹唱小曲的歌伎,旁边还有穿着暴露的舞伎,周围有不少面色潮红,穿着单薄的男子来回奔走,形骸放浪。
这些女伎虽是清倌,但这里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两人要了一间雅间,点了几道菜,等伙计退下去后赵北川冷着脸道:“小豆子真是出息了,竟然敢来这种地方!”
“你先别生气,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
陆遥便把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听闻这里有不少纨绔子弟用寒食散。这东西说好听点是五石散,说难听些就是壮阳助兴的药,吃完浑身滚烫皮肤敏感,等身上的热散完会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非常容易成瘾,最重要的是对身体造成严重的损害。”
赵北川也听出这里的不寻常来。
“那个姓卢的小子要害小豆和子健?”
陆遥摇头,“希望是我多想了,他们正是对情事好奇的年纪,我怕会误入歧途。”
“回去我好好说说他!”
“不许打骂孩子。”
“嗯,知道了。”
两人没在这个地方待太久,吃完东西去了自家的铺子。
整个酒楼都装修的差不多了,木工和瓦匠今天都放了假。如今就差前头的门头牌匾没做,等过完年再说。
二楼和三楼按照之前的风格装修的也非常上档次,最起码比去过的长荷居好很多,以后菜价也能比着他们要。
从酒楼回来天色将晚,赵北川进院就去叫赵北斗准备训话。
结果持墨说:“少爷刚刚又被那个卢公子叫出去吃饭了。
“我去找他们!”赵北川扭头就要往外走。
陆遥连忙拉住他,“别,孩子这会儿正是要面子的时候,贸然去把人叫回来,让他以后怎么跟同窗相处。兴许是我想的多了,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那种地方本就不适合他们去,一天天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这臭小子,等回来看我不抽他!”
其实赵北斗和林子健什么都没干,每次去云香楼都是直接进二楼雅间,跟朋友弹琴论赋,讨论朝中时事。
这里除了卢远,还有一个他带来的好友叫杜茂安,比他们年长几岁,也是这一届的举子。此人才情颇高是冀州解元,所以赵北斗和林子健才愿意来这里。
还有一个抚琴的清倌叫清癯,长相端方品行高洁,一手七弦琴抚的出神入化。
明眼人都能看出杜茂安心仪此人,但清癯对谁都是温和有礼,既不太热情也不让人觉得冷淡,把杜茂安都快钓成鲤鱼了。
席间推杯换盏,赵北斗记挂着嫂子说的话,并没有喝酒,卢远劝了几句见他确实不喝,只好作罢。
林子健倒是多喝了几杯,回去的时候脸红的厉害。
“北斗,我怎么这么热啊。”
“热?外面这么冷怎么会热。”赵北斗伸手探了他额头一下,发现滚烫的厉害。
林子健靠在车厢上,热的浑身难受,忍不住伸手把衣领揭开透风。
“你可别冻着。”
“不冷不冷,浑身热得难受,恨不得跳进冰水里凉快凉快才好。”
赵北斗觉得他这幅模样不太对劲,“这么晚了,要不你今晚别回去了,在我家凑合一宿。”
“也成,我让阿书回去告诉我娘一声,省的她惦记。”阿书是林子健的随从。
从云香楼到章台街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林子健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厉害。
原以为是喝酒喝的身上发热,结果热得他抓心挠肝,五脏六腑仿佛烧着了一般,忍不住扯开衣服,直接推开车门往身上灌寒风。
赵北斗吓了一跳,连忙把车门关上,“不可,你这么吹下去肯定要着风寒的!”
“快让我吹吹,就吹一下,我身体里像着了火似的难受。”
“那也不行,陆甲快点回家。”
“哎!”陆甲抽了一鞭子,马蹄哒哒的跑了起来,两刻钟后就到了家门口。
车上林子健已经失了神志,一直往下脱衣裳,整个人像在蒸锅里蒸过似的皮肤红的吓人,偏偏一滴汗都没有。
赵北斗焦急的把他抗下车,往院子里跑去,“大兄,嫂子,你们快来啊!”
屋里赵北川和陆遥闻声匆忙的走了出来,“怎么了?”
“嫂子,子健他好像不太对劲!”
“外面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快把人抱进屋里。”
赵北斗把林子健放到西屋的床上,这会儿人都有点虚脱了,瞪着眼睛却听不见声音,精神处在极度的亢奋之中。
陆遥一看便知不好,“赶紧去叫郎中过来,快!”
赵北川连忙跑出去阻止陆甲卸车,二人赶着马车匆匆出了门。
陆遥打来一盆温水,让赵北斗帮林子健擦拭额头脖子,四肢以及腋窝和腿窝,温水蒸发后有一点凉爽的感觉,林子健浑身哆嗦了一下,突然挣扎起来。
“别动,别动!”赵北斗按住他,急的眼圈都红了,这是怎么了?明明只是吃了一顿饭,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不多时赵北川带着郎中回来了,推开门进了屋。
“怎么样了?”
陆遥面色沉重道:“还是不行,叫他名字一直没有反应,身上热的吓人。”
郎中上前扣上林子健的脉搏,又翻看他的下眼睑和舌头,“这孩子是用酒送服了寒食散?”
“寒食散?”陆遥和赵北斗同时叫出声。
“没错,他大概是第一次用,且剂量有点大,现在就是身上的药没发出来,憋在内腑里着烧心肝,再不发出来怕是有性命危险。”
“这怎么发啊?”
“打一桶凉水,把人放进去泡一泡。”
陆遥道:“这么冷的天,泡凉水不会得寒症吗?”
“是寒症重还是命重?你现在不打凉水来人可能就保不住了!”
“快,快去,听郎中的。”陆遥连忙催促赵北川和赵北斗去打凉水过来。
不多时两人抬着浴桶进来,里面盛了半桶凉水。
“脱掉外衣,把人放进去,泡半个时辰应当就没事了。”
赵北斗心一横,伸手把林子健的外衣扒掉,抱着人放进浴桶。
冰凉的水温刺激的林子健不停挣扎,陆遥赶紧在旁边安抚,“好孩子,忍一忍一会儿就没事了。”
林子健渐渐安定下来,神志也慢慢回笼,他环视四周哑着嗓子道:“我这是怎么了?”
赵北斗道:“郎中说你服了寒食散。”
“寒食散是什么?”
陆遥心里咯噔了一下,当着外人面不好问那些话,“先别管那些了,你还难受吗?”
“还有一点。”
赵北斗道:“你冷不冷?”
林子健摇摇头,他觉得泡在凉水里刚好,刚才灼烧的感觉都消失不见了。
郎中见状收拾东西准备告辞。
陆遥连忙送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孩子可能是误食的那种东西,请问会不会对他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影响肯定是有的,看他年纪尚小,还没娶亲吧,若是长期使用此物怕是以后难有子嗣。”
“其他呢,例如读书之类的?”
郎中仿佛听到笑话一般,“这种东西上了瘾哪还有精神读书,我劝郎君还是看好弟弟,莫要再沾那种东西了。”
“多谢。”陆遥给他结了银子,让陆丙把人送回去。
回到屋里时,林子健已经从浴桶里出来了,换了一身赵北斗的衣裳,宽松的衣服穿在身上稍微舒坦一下,不像刚才那般刺人。
陆遥沉声道:“今晚你们去了哪里,跟什么人一起吃的饭,期间都用了什么东西?”
赵北斗和林子健对视一眼,心里也察觉出不太对劲,便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所以,今晚只有子健和那个姓杜的举子喝了酒,北斗和卢远没有喝?”
两人点点头,赵北斗道:“卢远他酒量不好,前几次喝一杯酒就醉了,所以这几次都没喝过。”
“那个姓杜的喝完脸色变了吗?”
“没看清,屋里的灯光比较暗,不过看情绪似乎比以往要激动许多。”
“从明日起,你们不许再同卢远一起出门吃饭,也尽量不要同他来往了。”
赵北斗惊异道:“嫂子你是觉得,这药是卢远下的?”
林子健也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三人认识了这么久,还有同窗之谊,而且卢远也不像是这种阴狠的性子。
赵北川口气有些冲,“赵北斗,听你嫂子的话,以后不许跟卢远来往了,听见没有!”
“听见了。”林子健吓得跟小豆一齐回答。
赵北川扔不解气的捶了弟弟一拳,“还敢去那种地方喝酒,我今日跟你嫂子去了一趟,简直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两个小子脸臊的红起来,其实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好奇心在作祟,毕竟那种地方对他们这种小菜鸡来说充满了诱惑力。
“大兄,嫂子我知错了,我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以后卢远约我,我也不跟他出去吃饭了。”
林子健也跟着点头保证。
陆遥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虽然不能证明是卢远做的,但归根结底跟他脱不了干系,你们明年大考在即,别把精力浪费在没用的事上。特别是子健,你家里的情况……你总得给你娘争口气啊。”
林子健鼻子一酸,“我知道了嫂子。”
“时候也不早了,你俩快收拾收拾早些休息吧,这件事我不会跟别人说,子健要不要跟家里说看你自己的意思,不过如果身体不适,一定要说出来。”
“嗯。”
第二天林子健还是伤寒了,这数九寒冬又泡了一个时辰的冷水澡,任谁也扛不住。
回到家就病倒了,连着烧了好几天,赵北斗去看他的时候刚喝完汤药,苦得他一个劲打摆子,“嘶——真是害人不浅啊!”
赵北斗苦笑,“咱俩还是安生的在家读书吧,等年后再去太学馆游学一个月。”
“好。”
这件事暂时揭过去,不知道是卢远心虚还是忙着过年,这几天倒是没再来约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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