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秋澜不胜酒力,起来时走路都有些晃了。
小春赶紧把人扶进西厢房,刚关上门就被章秋澜反手压在了门上。
别看他是个哥儿,但个子高骨架大力气也不容小觑。小春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红着脸小声道:“你快去休息吧。”
“叫声哥哥。”
“别闹。”
章秋澜不依,贴着他的耳朵吐着热辣的酒气,“叫一声嘛。”
“澜哥哥……”小春叫完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章秋澜蹭了蹭他的脸颊,这才松开手,晃晃悠悠的朝床上走去。
小春赶紧蹲下帮他脱鞋,没想到章秋澜伸手勾住小春的肩膀,直接把人带到床上来。
“你……你干什么。”
“晚上跟我睡在这边吗?”
“不……不行……咱们还没成亲呢……”
章秋澜不说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拿膝盖去蹭小小春,蹭得他浑身僵硬脸上泛起一层薄汗才把人松开,“不逗你了,早些休息吧。”
“好。”小春涨红着脸帮他把被子掖好,平复半天才走出屋子。
翌日一早,赵北川就带着一家人去了酒楼。
陆遥好些日子没过来了,下了马车被自家酒楼震了一下,硕大的匾额上刻着描金大字,“陆氏酒楼”,尽管上面覆盖着红绸,但依旧能看见底下的轮廓。
“怎么做了块这么大的牌匾。”
赵北川道:“我看禾宴斋就是这么大的,我比量着他家做的,还可以吗?”
陆遥竖起拇指,“气派!”
赵北川呲牙笑起来,打开大门一行人走了进去。
酒楼里已经提前烧上暖墙了,检查有没有冒烟的地方,提前补好。伙计们正在扫地擦桌子,还有两天就开业了,从里到外都要收拾干净。
“哎呀,这大堂真漂亮!”小年兴匆匆的跑进来,走到一个小隔间里坐了坐,“这座椅也太舒服了,后面还能靠着!”
其他人也走了过去,马宽摸着光滑的皮革道:“这些都是用皮子包的?”
“嗯,你嫂子要求的,用的都是上等的牛皮,耐磨也耐脏。”
陆遥也坐下试了试,“还成,就是少了些弹力。”原本他想做成沙发样式,但条件有限,他也不知道沙发的具体构造,只能在牛皮下包裹了几层羊毛毡和棉花。
小春去了后厨转了转,看见宽敞明亮的灶房高兴道:“这厨房真不错,旁边这炉子是做什么用的?”
赵北川道:“那是做烤鸭用的,明天教你怎么做。”
“行!”
四个帮厨一见来了人,连忙起身问好。
赵北川道:“这是你们二掌柜的,以后后厨的事都听他的。”
“是。”四个人齐声应道。
“这几个人叫陆东、陆西、陆南和陆北,都是你嫂子买回来的,做菜上头的事尽管教给他们,教会了以后就不必那么忙了。”
“嗯。”
“去楼上看看。”二楼和三楼装修完陆遥还没看过。
楼梯是重新订的,比之前的宽出一个人的身位,走上去也不咯吱响。
二楼四间屋子是梅兰竹菊,仿照平州酒楼装修的,但又不太一样,细节上更加精致一些。墙面重新粉刷了一遍,还能闻到一股石灰味。
陆遥道:“待会儿派人去买些熏香来放上,省的客人嫌弃。”
“行,我让陆甲去买。”
屋子里摆了些花,这个季节买不到盛开的菊花兰花,都是赵北川专门找了技人做的萱草花,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三楼便是春夏秋冬,这样新颖的装修,算得上上京头一份。
陆遥有预感,陆氏酒楼在上京一样能火爆起来!
因为开业的时间订在正月十六,后天就到了日子,有点赶,赵北川和小春他们干脆留在酒楼里忙活着。
其他人则回到家里,陆遥前几天就把包元宵的面和馅料准备出来,待会儿回去包些元宵,给各家都送去一点顺便邀请他们明日来酒楼参加开业礼。
邀请的人不算多,除了上次一起吃饭的几位夫人,再就是隔壁的徐老板,以及另一个邻居史家夫人。
马宽那边还邀请了几个南方的酒商,以及商会的人。
帖子送出去,这些人能不能来就不知道了,他们在上京的人脉还是太少了。
赵北川一直忙到傍晚回来,锅里的元宵也煮熟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晚饭。
陆遥道:“吃完饭咱们出去溜达溜达,听说西坊那边今晚可以猜灯谜,还有金陵富商放烟花。”
“真的呀!”小年一听饭都吃不下去了,要回屋子里换身衣裳。
“不着急,这会儿去了也没什么人,先吃完饭饭再说。”
往年他们在平州过上元节也有放烟花的,但都是小打小闹,不知这上京的眼花什么样。
吃完饭陆遥也换了身新衣裳,身上围了斗篷,赵北川换了身跟他同色的棉袍,两人出来时大伙都收拾妥当了。
赵家人都不丑,马宽和章秋澜就更不必多说,一家人站在一起那真是仪表堂堂。
人有点多,分坐了两辆马车,从章台街这边出发,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西坊。
今晚来看烟花的人太多,马车停不过去,陆甲和陆丙把车停在西街旁边的空地上,大伙下了车步行过去。
“真热闹啊!”小年挎着陆遥的胳膊,边走边看被街上的花灯迷得不知看哪才好。
小豆挎着陆遥另一边胳膊,挡住路人生怕别人挤着嫂子。
赵北川和马宽跟在旁边,小春则跟章秋澜走在最后,二人悄悄牵住了手。
小春不敢牵的太用力,因为常年做饭,他手磨出不少老茧,而章秋澜的手指又细又长,温润如白玉一般,生怕剐蹭到他的皮肤。
然而走着走着章秋澜突然把手指插进了他指缝中间,十指紧扣越抓越紧。
小春低头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喉结微微滑动,心跳陡然加速。章秋澜不动声色的翘起嘴角,拉着他朝前头卖花灯的摊子走去。
“这边有猜灯谜的,快来!”赵北斗招呼大家过来。
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听说这灯谜可以免费猜,猜对了提着灯去前头的铺子里领一份礼品。猜错了,一个灯花一百文钱带走,大概是商家营销的小手段。
他们来的稍微有点晚了,简单的灯谜已经被人摘的差不多了,上面剩下的大多是有些困难的。
不过赵北斗何许人也,学富五车的平州解元,指着身边最近的这条灯谜道:“孤峦叠嶂层云散,应当是崛字。”说着提笔在下面写上字,摘了灯。
一连解了六个灯谜,拎着一串灯兴匆匆的跑进去换礼品。
不多时失望的走出来,手里拿了一把不值钱的小挂件。
“我当是什么礼品,原来就是些香囊和木雕挂坠。”
陆遥笑着接过来,“免费赠的挺好,走去前面继续看看。”
前面有舞龙舞狮的,叮叮咚咚的锣鼓声震的人耳朵疼。
陆遥怕吵,就让年轻人过去,自己则拉着赵北川的手走到桥边,看着人们正在往冰上放花灯。
一盏盏花灯沿着河边摆着,五颜六色看起来十分漂亮。
“走,咱们也去放几盏。”
两人从台阶走下来,能看见蹲在旁边卖花灯的人正在吆喝,“卖花灯嗳,祈福、求财、保平安……”
陆遥听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走过去一看,可不就是那日刚入城时帮他们介绍上京的方小五。
“花灯怎么卖的?”
天色有些黑,方小五一时没认出他们,“三十文一个,卖三个赠一个。”
可真够贵的,其实就是用几张彩纸糊的,下面有个木头底座里面放了一点灯油和一个灯芯。
赵北川扔给他一吊钱,“来三个吧,不用着了。”
“谢谢爷!”方小五麻利的挑出四个颜色漂亮的递给二人,站起来才看清他们,“呀,是二位爷!”
陆遥弯起眼睛,“认出我们了?”
“认得人得,像您这么大方又客气的客人太少了,自然见一次就忘不了。”
“怎么跑来卖花灯了?”
“嗨,这是我家妹子的摊子,她自己去买吃食丢给我,让我帮忙卖着。”
正说着跑过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我回来了,刚烤熟了肉串,你吃吗?”
方小五赶紧把筐放在她身边,“我不吃,你自己卖。”
“钱给我。”
“我卖的凭啥给你?”
“回去我告诉爹!”
方小五吐了吐舌头就跑了,陆遥和赵北川在旁边看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来到河边,找了一处空地赵北川把四盏花灯一次点燃,陆遥不方便蹲下,站在旁边双手合十闭上眼默默祈福。
希望我的家人平安健康,希望酒楼能圆满开业,希望小豆子金榜题名……
“砰!”远处放起了烟火,赤色的光芒升到半空炸开,瞬间变成细散的光芒,如百花纷纷坠落。
赵北川也站起身,揽着身边的人仰头看向天空,随着一束束烟花升上天空,整条街逐渐沸腾起来,百姓们挥着手欢呼。
两人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挥着手高喊。
依旧是辰时开业,这会儿外头天还没大亮,还有两个时辰可以忙。
后厨已经生了火,小春正在炸料油,昨天就已经把鸡卤出来,鸭子也清理出二十只冻上,待会就可以挂炉子里开烤了。
新买了的几四个小子,跟在旁边切菜的切菜,剥蒜的剥蒜,大家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章秋澜跟小年正在看菜谱,“嫂子,这陈酿三十两银子一壶会不会太贵了?”
“不贵,别人卖咱们家盗版的陆酒都卖到十两银子,咱们这五年陈酿卖三十两怎么会贵。”
陆家酒楼只卖自家的酒,一共分三种,普通的当年酒是十两银子一壶,三年陈酿二十两银子,五年陈酿三十两银子。
一壶酒是一斤装,这价格在平州可卖不出去,但是拿到上京陆遥觉得自己卖的还有点便宜呢。
赵北川拎着扫把正在扫地,从早上来到现在他已经把地面扫了六次,桌子擦了七次,看得出有些紧张。
陆遥走过去拉住他,这才发现赵北川手心里全是汗,“别紧张,这是咱们第四次开业了,前几次都那么成功,不要放在心上。”
身边的人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颤抖,之前开业之所以不紧张,是因为他只管后厨就好,其他的陆遥都会安排好。但这次不一样,这次酒楼从装修到完工全都是他一个人负责的,生怕哪里做的不好,砸了酒楼招牌。
伸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我再去楼上看看,二楼好像有副画挂歪了。”
陆遥拉住他,“没事的,今天最多四五桌客人。”
赵北川还是跑上去看了一圈,把画挂正了才下来。
外面天已经亮了,后厨的菜也备齐了,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开业的时间。
马宽和小春把买来的爆竹搬到门口,刚好徐老板带着夫人从自家铺子溜达过来,两人手里还拿了贺礼。
一进屋二人便定住脚步,徐占光环视着大堂道:“呵!你们这装修的可够气派的!”
陆遥和赵北川连忙迎出来,“徐老板您来了。”
徐占光环视一圈走到隔间旁道:“这法子好,我就说一楼摆桌招不上客人,一年到头总是空着,你们这么弄真好。”
陆遥笑道:“要不您家也这么装一下?”
“成,等过后不忙了,你把那工匠介绍给我。”
徐占光还想去二楼看看,陆遥身子不便,让赵北川陪着他去了楼上。
转了一圈徐占光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怪不得你们在平州的酒楼能做起来,楼上弄得真像样!”
陆遥谦虚道:“不过费了一点小心思罢了,这酒楼能不能立稳脚跟,还得看菜做的如何啊。”
“没错没错,今天我可得好好尝尝你家的手艺。”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徐占光让两人过去忙,他和夫人就在一楼的隔间坐下。
徐夫人摸着桌椅道:“还是皮子的呢,坐起来不凉挺舒服的。”
徐占光摇头笑道:“这陆氏酒楼怕是马上就要火遍上京了。”
“真的?”
“前几日跟朋友聊天,意外提起陆家酒楼,你猜怎么着?”
徐夫人摇摇头。
“那个特别有名的陆酒,就是他们家酿的,咱们家虽然也卖陆酒,但都是拿旁的酒勾兑出来的,也不知道这真正的陆酒到底是什么滋味。”
说不嫉妒是假的,白玉楼靠着豆腐在上京闯出名堂,偏偏这豆腐方子也是陆家的。人家还有一个马上参加会试的举人,再加上同为老乡,便是再嫉妒也不能交恶。
门口是商会的一行人来了,陆遥送帖子的时候原以为不回来呢,没想到他们还挺给面子。
“几位快请进,楼上已经为诸位准备了雅座。”
霍会长笑道:“今日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这幅字是我自己写的,还望陆掌柜不要嫌弃。”
“怎么会!您能赏脸在下已经感激不尽!”
赵北川把他们送到二楼的梅居,转身出去沏茶。
几个人看着屋里的摆设道:“这屋子弄得还挺雅致,我看着比禾宴斋还好看一些。”
另一个人道:“屋子好看有什么用,禾宴斋的主厨乃是前朝御厨之后,做的菜上京一绝,这陆家肯定比不了。”
霍会长笑呵呵道:“陆家的菜我没尝过,倒是听闻陆酒味道不错,待会儿尝尝看。”
赵北川在门口把几个人的话听得真切,上次他们去过禾宴斋,里面的菜也就那样,味道是比旁的酒楼好一点,但比起自家的差的远了!
他在心里暗暗笑了一声,待会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美食!
马上到辰时了,林夫人一行人终于来了,另一辆马车上坐着林老爷子,没想到他也来了。
他年纪大了,这一冬天也没出过门,今天算是破例了。
跟在林老爷子身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身材清瘦男子,他身穿锦衣,头上带着璞帽,脸上续着短须。
陆遥看着不像林大人,连忙迎上前道:“老爷子您来啦,快进屋吧,这位不知怎么称呼……”
林老爷子笑得一脸慈爱,“这是刘临渊,我以前的学生。”
陆遥连忙道:“刘大人里面请。”
把人送进屋又去招呼林夫人一行人。
“你不用管我们,我带她们去楼上逛逛。”
“哎。”陆遥转头又去前头准备放鞭炮,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猛地瞪大双眼,临渊?那不是当朝宰相的字!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不及陆遥心里的震荡大。
当朝宰相竟然来他们酒楼吃饭了?我的天啊,这感觉仿佛天上掉馅饼一般,让他半天缓不过神。
本来今天刘承恩是去拜访恩师的,刚巧赶上林老爷子穿戴衣服准备出门,见他来了笑道:“临渊你来的正好,待会儿跟我一起去吃顿饭。”
“恩师今日怎么有心情出来吃了?”
“一个故人酒楼开张,过去尝尝。”
刘承恩有些好奇,恩师这几年年纪大了,轻易不喜欢出门,是出了名的难请,没想到竟会为了一家酒楼动身出门。
隔间里刘承恩和林静贤喝着茶,这茶是陆遥自制的大麦茶,煮出来的茶汤色泽金黄,带着麦子原有的香甜味,喝起来沁人心脾。
“这茶倒是不错,不知这家掌柜的卖不卖。”
“你要喜欢我一会儿让陆小郎给你装一盒带着。”
“您跟这掌柜的是旧识?”
“岂止是旧识,还是同乡,上次我同你说的那个赵北斗,就是他家的小兄弟。”
刘承恩一听坐直了身体,“赵家竟然是经商的?”
“北斗他嫂子经商,他不算商籍。”
刘承恩点了点头,环视周围道:“这间铺子看着不小,能在上京开得起这么大的铺面,想必家世不错。”
林老爷笑着摆手,“不错什么啊,早先他们家是在镇子上卖早食的,后来为了给北斗和他大兄免徭役,才把孩子送去考科举。那会我刚好也带子健回老家养病,见那小子勤奋好学就叫来一起教了教,没想到竟是个有天分的。”
这可把刘承恩惊住了,他在官场沉浮多年,最了解寒门难出贵子,学识和家世缺一不可,这赵家人还真是有本事,竟然开起这么大的酒楼,还把孩子供出来了,他对这家人越来越好奇了!
今日请的客人来了不少,除了邻居史家没来几乎全到了,楼上雅间三桌,楼下隔间两桌。
后面又陆续来了几桌客人,都是奔着陆家名头来的。
陆氏酒楼在平州十分有名,不少商贾吃过一次便记住了,如今见上京也开了一家,自然要过来尝尝味道如何。
巳时左右,陆遥开始给客人上餐前小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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