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四道裂缝在颤动中同时撑开!
露出了里面惨白色的瞳仁!
以及……
那瞳仁周围骤然射出无数道绣红色的丝状物!
仿佛能贯穿被它凝视的万物!
推杯换盏、喜悦氛围中,没有人注意到祠堂里的这一异象。
直到……
五分钟后,第一张桌子摔倒,碗碟摔在地上,陶瓷碎裂的声音在祠堂前炸开!
很快,它就物色到了离它最近的目标。
离祠堂最近的便是那张主桌,主桌上紧挨着祠堂的位置上,坐着村长。
绣红色的触丝扭曲着身体,搭上了村长的背。
村长正背对着祠堂坐着,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有挠人的蚊子,将手伸到身后去赶!
可他伸手往后一挥,并没有听到蚊子嗡嗡飞走的声音,反倒是抓到了一条长长的、像软管一样的东西!
村长立马意识到那不是蚊子。
如果这是蚊子的触角,绝对能在几秒钟之类将一个成年人吸干!
更让人惊恐的是,那东西是活的,居然还在他的手心不停扭动!
桌子的对面坐着马家的那位儿子,他是唯一能看清后面情况的人。他从村长的后背一路看到祠堂里……
他双手捂着脸,张开嘴巴,却只是发出了无声的尖叫!恐惧让他的整张脸变形成了一张难以言说的抽象画。
看到对面的动静,村长立马回头!
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的景象,绣红色的触丝就穿过他的手掌,缠向了他的脖子!
树瘤通过触丝,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个气息的主人曾经无数次对着它祈祷,为它奉上最美妙的贡品。
是了,就是这个人。
它确信这人是自己最虔诚的信徒。
那么,虔诚的信徒啊,就让我完成你的祈祷吧!
树瘤操纵着触丝,用力收紧!
人类脆弱的脖子瞬间被勒断!
村长张大着嘴巴,但外面的氧气却根本没办法通过断掉的气管传到身体里。
巨大的变故让主桌上的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
离村长最近的一位青年原本还准备救人,但一看到那诡异到人类无法理解的触丝之后,一种本能的恐惧让他退缩了。
村长的眼珠已经因为缺氧而凸起!
那是一种很不正常的凸起,越来越凸,越来越凸……
“啪!”
诡异的声音在主桌上爆起。
不正常凸起的眼珠在这一瞬间爆出了眼眶!
黑白混杂的眼珠越爆越大,越爆越大……!!
最后那颗眼珠竟硬生生将头颅撑开了!
巨型化的眼珠逐渐吞没了所有五官,占据了整张脸!
就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村长的头变成了一整颗……眼珠!
“啊!!”
薛姓夫妻瞬间叫了起来。
他们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进村时,村长让他们一定要保持安静的叮嘱。毕竟现在村长都……
村长都已经变成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那几位青年和马家夫妻也张大了嘴巴,但他们根本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一种无声的恐惧占据了他们的身体。
马家的那位大胖儿子被吓得下体一凉,裤子从裆湿到腿,尿了。
可怖的触丝此时已经松开了村长的脖子,它绕着这颗巨大的眼珠转了两圈,就像是工匠在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村长断掉的脖颈像是一个细口的花瓶,上面勉强顶着一颗巨大的眼球。
白色的眼球上黑色瞳仁还在转动。
触丝收缩,然后悬在了黑色瞳仁前。
触丝翕张,那黑色瞳仁便像是被吸管吸走了墨汁,迅速收缩,从一个圆形收缩成了一个点!
这个点在收缩到无法在收缩的时候……
突然爆发出了无数放射状的血丝,向着无边的空间延伸!
树瘤的触丝再次翕张,吸住了其中一根血丝。
锈红色的丝状物和血红色的丝状物链接在一起,如同触电一般剧烈抖动起来!
此刻,这一桌的人才终于从骇人的恐惧中反应过来,四散逃命,桌子在慌乱间被撞倒,美味的饭菜撒了一地。
那几位青壮年跑得最快,薛姓夫妻紧随其后。
马家父母跑得也不慢,但他们那个大胖儿子被吓得腿软不说,还被尿湿了的裤子扯着,迈不开步子。
马家父母跑了两步发现儿子没有跟上来,立马又转头去拽儿子。
但两人一转头……
就撞见了一根扭动的触丝!
其他桌上的人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探着脑袋想要往里面看。
廊道的大柱子隔着,主桌上的情况看不太真切。但很快,那几个青壮年就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打手势。
村民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几位青年究竟打的是什么手势,就看到那对薛姓夫妻也跑了出来,两人是在场所有人里面唯二会说话的,两人对着大家扯着嗓子……
但,意外地,薛姓夫妻已经将嘴巴张到最大了,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两人突然在此刻失了声!
张大的嘴巴只有口型,没有声音,就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
但很快,院子里的村民就被其他更为剧烈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院子的上空有异响,就像是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村名抬起头,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锈红色!
无数锈红色的丝状物从村子的四面八方飞向祠堂的方向!
如果有人能够从顺着丝状物的方向一直往最远端看去,就能看到村口的古树。
它们全都来自在村口伫立的那四棵古树。
祠堂的异变并不是独立的,如果有人从村口走过,就一定能发现,古树上的瘤状物在同一时间裂开了口子。
只是,四树村的所有村民都在这场宴席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古树的异样。
祠堂里的触丝似乎也感受到了外面的异动,扭动着飞了出来。那样子,就像是在迎接最亲密的伙伴。
很快,两波触丝相遇,它们的尾部同时翕张,就像是两根自带吸盘的软管相遇,牢牢地粘合在了一起。
一瞬间,四树村的天空就被一片猩红色所笼罩了。
天空中扭动的曲线就像是没有律动的舞蹈,就像是毫无规律的电波讯号,诡异到让人发狂。
村民们这才知道那几位青壮年打的手势,以及薛姓夫妻无声的口语说的是什么。
他们在说——
——快跑!!
但此刻,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来自祠堂和那四棵古树的触丝已经将整个四树村织成了一张密网!
村民们根本无处可逃!
案板上的四颗黑色的树瘤从祠堂中漂出,悬在半空中。
如同高阶生物,不带任何感情地凝视着脚下慌乱的蚂蚁。
进化吧,脆弱的人类!
进化吧,我最虔诚的信徒们!
与此同时。
后山,墓地。
倾斜的山上错落排列着一个个坟包,最靠近右侧的那个坟包有些特殊。
那堆隆起的黑色泥土上还带着湿润的痕迹,明显是刚填的土。坟包前的石龛里放着一个牌位和一个相框,根据相框里的照片显示,这应该是一个约莫16岁少年的墓。
腥红色的天空在四树村一点点蔓延,最后终于蔓延到了后山。
又有两根翕张的触丝合在了一起,包裹住整个四树村的密网终于织成。
就在这一刻,那个刚填上土的坟包突然动了一下。
坟包的顶端,湿润的新土突然隆起了一个拳头大的凸起,但下一秒又落下。
就像是跳动的心脏!
很快,“心脏”再次跳动,坟包的顶端再次出现凸起,只是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大!
下一秒,凸起再次落下。
再下一秒,凸起再次出现!
“心脏”第五次跳动的时候,猛烈的凸起直接破开了黑色的泥土!
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少女从黑色的坟墓里站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把巨大的骨制大刀!
——————
宁市,401室的侧卧。
讨论完前往四树村的事后,睡意终于来临,王虎和居宸相继进入深睡。
居宸只补了不到三个小时的觉就醒了。
并不是自然醒,而是被身上的异动吵醒的。
对于这种异动他已经很熟悉了,先是体内的不适感,接着是皮肉破开的痛,再接着是结疤般的瘙痒感,最后……
最后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身上游走。
游过居宸身上的伤口,那几个小时前跟舌狱战斗产生的那些伤口时,那东西便会张开吸盘,小心翼翼地吮吸。
就像是在亲吻爱人的伤口,每一下都透着心疼。
从右手开始向上滑动,穿过背和脖颈,最后沿着下巴攀到了唇边。
就在几个小时前,污染物舌狱曾经无数次的试图侵占居宸的嘴巴。
那可恶的、低劣的污染物,真是该死!
游动在居宸身上的生物散发出了近乎变态的占有欲。
面前的少年是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任何人都不允许觊觎自己的宝物,连多看一眼都不可以!
拿东西柔软的尖部一点点伸长,贪婪地想要覆上居宸的唇!
张开的吸盘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甜美的果实。
居宸在这一刻抬手,一把抓住了那名已经爬在他唇边的“骚扰犯”。
一根触手。
一根新的触手。
在他的右手。
从左手开始,在到右腿,现在是右手,他身上现在一共挂着三根触手。
他起身前往浴室冲了个澡。
他低头看向那些缠住了他半个身体的触手,喃喃低语:
“昱璋……你究竟有多少根触手?”
居宸披着浴巾出来的时候正碰见起床上厕所的王虎。
王虎瞥了眼浴室里氤氲的水汽,问:“睡不着?”
居宸擦了把头发:“醒了。”
王虎抬头扫了眼,居宸琥珀色的瞳仁很亮,没有半点倦意。
年轻就是好,熬夜之后只用睡这么一会儿就补回来了。
不过王虎自己上完厕所之后也没了睡意。不过他不是补好了觉,而是年纪大了,熬夜之后补觉也没多大效果。
决定不睡之后,王虎又感觉饿了,毕竟他早上那碟煎饺都没吃完。
敢情今天就是被又饿又困这种基础欲望控制的一天。王虎也不挣扎,顺从自己的欲望,打开了外卖软件。
有了早上煎饺摊的经验,王虎避开一切荤菜,点了一堆蔬菜,堪比减脂餐。
居宸坐在他旁边,十分安静,安静到几乎要隐身。但就在他下完单的那一刻,居宸突然开口问:“舌狱有具自我成长能力?”
“对。”王虎的视线从手机移到居宸身上。
虽然坐在床沿,但居宸的身姿板正,就像是班上最听话的学生。
王虎反观自己,翘着二郎腿,弯腰塌背,没个正形。
受到身边“好学生”的影响,王虎也端正了坐姿,认真解释道:“我们不是最先碰到舌狱的,一组的人比我们先碰到,当时监测仪显示舌狱只有3级。”
居宸又问:“听说当时舌狱身上的舌头也没有这么多?”
说话间,他的眼神扫向卧室的地板,那堆撕开的舌头已经被带回局里,地板上的脏污也已经被彻底清洗干净。
王虎:“一组看到的时候,舌狱身上的舌头还只有个位数。”
居宸:“所以,每多一根舌头,舌狱就成长一分,随着舌头越来越多,舌狱也增长得越来越强?”
等到他们碰见舌狱的时候,舌狱已经是一只4级污染物了。
王虎点头:“局里就这个情况进行过仔细地讨论,大家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具体的情况还得再研究,毕竟这种情况很罕见。至少我进局里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像舌狱这样具有成长性的污染物……”
后面的话居宸已经没有在听了。他向来只认定一种情况,在这种情况被彻底推翻之前,他不作其他想法。
他低头看向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触角。
虽然他现在明白了,真正拥有吞噬污染物能力的并不是第二人格昱璋,而就是他自己,但最后的结果似乎又没有改变。
好像……他吞噬的污染物化作“养分”喂养了他体内的昱璋。
吞噬舌狱之后,他就长出了第三只触角。这已经是第三次印证他的猜想了。
从一只、到两只、到三只……
所以,就像舌狱会随着舌头的增多而不断成长……
昱璋也在不断成长中吗?
居宸莫名感觉那会是一个巨大的、神秘的、让人兴奋的生物。
他无比期待昱璋彻底长成的样子。
或许,他需要更多的进食来喂养昱璋。
想着,想着,他……饿了。
大概是他吞噬的舌狱已经彻底消化了。
好消息是,外卖在这一刻及时送达。
不好的消息是,外卖盒子打开,一排的……绿色。
好没食欲。
但,好饿!
居宸摸了摸肚子,能感觉到里面在咕咕作响。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进食……新的污染物了。
他勉强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四树村?”
他们这才休息多久啊,这孩子的工作热情也太高了吧!
王虎赶忙扒拉了两口饭,说:“吃完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是得快点找到污染源。
这次出现的污染物不同往常,会自我成长,一旦长成,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们得尽可能在新的污染物诞生之前找到污染源。
居宸的想法跟王虎有一半是相同的。
是得快点找到污染源。
不知道那附近有没有诞生出新的污染物。
居宸的舔过嘴角。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进行下一次的进食了!
马小蕾穿着一席红色嫁衣,手握巨大骨刀,站立如松。
她半眯着眼睛,努力适应着坟墓外的光线,脑中正在梳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刚刚……
她还躺在棺材里时,黑暗模糊了一切对时间的感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到自己右手的小拇指弹跳了一下。
或许是她躺了太久,久到那瓶水的药力已经在她身体里失效?她想。
但紧接着,从小拇指到食指再到大拇指……她发现自己可以握拳了!
再是抬腿,再是扭头……她很快就完全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握。
只是……棺材太过狭窄,她能活动的范围十分有限,稍微动一下就会撞上棺材板。
尽管如此,她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在逼仄的空间里奋力挣扎。她手脚并用,试图弄开棺材。
但她很快就发现,靠着她那单薄四肢的力量是不可能打开棺材的。棺材的四角都被钉上了钉子,封死了。更不用说,那上面还盖着厚厚的泥土。
徒手的力量是无法打开棺材的,必须要借助工具。
她需要一把刀!
马小蕾的脑中控制不住的幻想,如果此时她手上有一把刀就好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在黑暗中摸索着棺材的每一寸。虽然清楚棺材就只有这么大,但她不愿意放弃。
她的手在摸过棺材的某个角落的时候,手上握住了一把像刀一样的东西!
或许是她的求生欲感动了上天,又或者是她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所选中……
总之,她命不该绝。
马小蕾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东西砸向棺材板,一下、两下、三下……
十分钟后,整个坟头被她砸开!
她的身上挂满了黑土,几乎辨认不出人形;她的脚下是被挖开的坟头,扒开的黑土里露出了里面的那口棺材,棺材板早就已经被劈得稀烂。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她低头,半眯着眼睛,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手指上还贴着那个印有爱心的创口贴。马小蕾毫不犹豫地将创口贴撕了,狠狠扔在了地上。
这种可爱的创口贴不适合她,她不需要这种虚伪的温暖。她还是更适合直接的疼痛和丑陋的伤疤,至少这两样东西能提醒她曾经经历过什么。
爱心创口贴落在坟头,很快就沾上了黑色的泥土。
马小蕾的视线上移,重新看向自己的右手。
她这才看清自己抓到的工具究竟是什么,是一把纯白色的刀具。
那刀具很大,握在她瘦小的手上就显得更大了,比家用菜刀要大一倍,锋利的刀刃是一段流畅的弧形,像斧头一样,又更像是……
马小蕾左右挥动了一下,她感觉自己手中的这把武器更像是村口大爷家的……杀猪刀。
她从小就很喜欢蹲在村口看大爷杀猪,那甚至成了她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大爷一手拿刀,一手拎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斩骨、剁肉、削皮,干净利落。
那把杀猪刀是她见过最锋利的武器,她曾经无数次渴望拥有一把那样的杀猪刀。大约是觉得有了武器自己就不再弱小,不再任人欺负,有了自保的能力,甚至拥有的反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