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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他柔弱可欺(神殊)


姒荼看着眼前什么话都说尽了的人,有些恍然。
虽不知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能变得这样巧舌如簧,但面对着这样一个对你推心置腹的人,姒荼是真的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他当年,到底是有多狠心,才抛下客舍里醉了酒的纯情小少年回了教的啊,这下好了,纯情小少年没了,五年过去,变成了个能说会道的大磨人精。
还是会撩人的那种。
早知道,五年前他就咬咬牙,把那小少年拐回教里了。
思及此,姒荼有些后悔地磨了磨牙,才看向还在等他答复的楼岸。
“行,我答应你。”
右护法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放在心口,结结实实挨了姒黎发怒挥下的一鞭,背上顿时皮开肉绽。
“谁准你对他动手的,怎么,你是还想杀了他吗?”姒黎双目赤红:“你算个什么东西,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十个你都不够赔的。”
“教主息怒。”左护法见姒黎的脸色太过难看,像是隐隐动了杀意,连忙跪下求情。
教主的命令是将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严佑也真蠢,要想杀了姒荼,办法有的是,换作他,自是有千百种让人挑不出错的办法要了姒荼的命,决计不会像严佑那般,敢在大庭广众下出手,是深怕姒黎起不了杀心吗?
“严佑他也是为了您着想,那姒荼只要活着一日,总归......”左护法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姒黎,才道:“是挡了您的路的。”
姒黎脸色不太好,横了一眼左护法:“那又如何,他是我哥。”
“我是恨他害死父亲,害死母亲,还抢了我的教主之位,但他是我哥,我要让他看着我将魔教发扬光大,亲口承认我不比他差!”
他说完,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
姒黎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冷哼了一声:“罢了,他就算中了毒,没了内力,也不是你们这种废物能招架的。”
毕竟,他可是姒荼,魔教上下公认的,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天才。
姒黎眼中氤氲着无数复杂的情绪。
他是记恨姒荼害死了爹娘,但,不可否认,从小到大陪伴他的人,也是哥哥。
他垂在袖口中的手攥紧,居高临下地盯着没敢起身的左右护法两人半晌,忽地勾了勾唇角。
他是给哥哥下了点无关紧要的毒,让哥哥记恨他了。
但没关系,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等他坐稳教主之位,哥哥看到他做出的成绩,就会原谅他了。
一定会的。
客栈内。
姒荼垂眸看着桌上金陵台传来的消息,浅浅弯了弯唇角,冲楼岸道:“早就听闻金陵十三台可阅尽天下事,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受你之托,为你所用。”
楼岸坐在他身侧,抬手替他拢了拢衣裳。
“一枕槐安毒性霸道,在没能完全解毒之前,你要多小心些,别再受了寒气。”
姒荼有些无奈:“知道了,楼公子,楼大侠,你这一天天的要念多少回啊?”
说来也奇怪,他前几日刚见到楼岸时,觉得这人与过去简直判若两人,那眉眼间的风流恣意不似作假。
在这几天里,他却发现对方渐渐有点长回去的趋势。
知道姒荼身体情况不甚乐观,楼岸大大小小事宜都恨不得亲自替姒荼操办,吃的东西,穿的衣裳,站的地方,楼岸都会仔细叮嘱。
甚至每晚睡前还会亲自到姒荼的房间里查验门窗是否关紧。
简直......无孔不入。
姒荼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楼家的几个月,被面无表情碎碎念的少年支配的日子。
楼岸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不知道是谁,毒发的时候在我怀里直哆嗦。”
他语气凉凉:“现在倒是嫌我烦了?”
姒荼没忍住笑了起来。
在不远处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楼砚星和楼砚池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了视线。
姒荼笑够了,拿起将桌上的密函用烛火点燃。
焰火跃动,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后轻声开口:“如今的金陵台比起当年,规模扩大了数倍不止,你如此厉害,烟邈夫人定会很高兴。”
楼岸偏头注视着姒荼的侧颜,也淡淡开口:“是,阿娘一定会很高兴。”
五年前,他消失已久的娘亲姜邈派人给他递了信,邀他一叙。
那是他自九岁生辰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自己的娘亲。
那时姜茶刚刚不告而别,他遍寻不到,心急困惑却又无能为力。
天地之广,那是自傲的少年第一次感到挫败。
少年人脊背挺直,一袭素衣板板正正地跪在榻前,送了他久未相见的娘亲最后一程。
弥留之迹,姜邈却突然拉过他的手,红着眼眶对他说了一句话。
“小岸,人生百年,能遇到一位心意相通之人已是不易,阿娘希望你,勇敢些,不要让自己后悔。”
现在想来,在姒荼带着楼岸偷溜出山鬼混的日子里,那位金陵台的掌事人,大概是察觉出了什么。
但无论如何,她在生命尽头,也真心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与所盼之人相伴长久,开心快乐。
......
姒荼素白的伸手扣了扣桌面,拉回了楼岸的思绪。
“这密函中说,叶家老夫人寿辰将至,玉蝴蝶与叶家关系匪浅,会亲至鹤汀凫渚,为老夫人送上贺礼。此时,已经在赶往鹤汀凫渚的路上了。”
“叶家这鹤汀凫渚,倒是离此地不远,我们脚程快些,两日就能到那,寿宴在三日后,时间上还挺充裕。”
姒荼冲楼岸歪了歪头:“我听小星说,你们这次是接了青宴堂的任务,怎么样,任务完成了吗?”
青宴堂,是楼岸之父楼自青所建,与朝廷衙门类似,主管江湖之事。
“放心,只是惩处些些扰乱江湖的小门派而已,已经在收尾了。”
姒荼点头,又冲他眨眨眼:“可以啊,我们楼少侠,年纪轻轻就是一堂堂主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楼岸没接他的调侃,而是伸手在他掌心里挠了挠:“我们明日再启程,今晚要给你压制毒性。”
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勾了勾唇角补充道:“别乱跑,乖乖在房里等我。”
说完,替姒荼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才施施然起身离开,同楼砚池商量后续要处理的事宜。
姒荼缓缓和震惊却又非常兴奋的楼砚星对上了目光。
楼砚星强装镇定,努力压着上翘的嘴角,整个面容略显狰狞。
他冲姒荼摆摆手,起身东一脚西一脚的出门去了。
姒荼眼尖,在门缝里看见他鬼鬼祟祟地从怀中掏了个本子出来,又颤抖着双手打开,不知道捣鼓了什么。
或许是从哪里淘来的新话本吧,姒荼没放在心上。
房里无人后,他才长叹一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姒荼啊姒荼,叫你平日里没个正形,年少时还总撩拨人家单纯的小少年,这下好了,风水轮流转,板正可爱的小少年长大了,你也有反被撩拨的时候。
可偏偏,他还真对那人存了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或许是桃林里那人利落收剑后的回眸,或许是年少时数月无微不至的照料,又或许是那人醉酒后他鬼使神差的一吻......
姒荼自认洒脱,却在画地为牢的那几年里总是频频想起某个人。
只是当初,有些话不能说、不可说。
姒荼这么想着,又叹了口气,在心里暗暗警醒着自己。
姒小荼啊,你可得藏好了,那人就算变化再大,骨子里始终是那个芝兰玉树的君子。
他连给自己上个药都规规矩矩,平日里虽言语有些轻佻,但姒荼却知道楼岸并无冒犯之意。
楼家向来高风峻节,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那点心思,别说什么知己了,还不得把他当成心思不正、蓄意接近的小人。
那就完蛋了。
不能这样,至少现在不能让他知道。
姒荼眯了眯眼,暗暗盘算起来。
至少得......让他再亲近自己一些。

原本按照既定的规划,他们本不必如此着急。
但昨夜暗桩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中提到在处理五毒门后续事宜时,在其周边的村寨中发现了些东西。
底下的人拿不定主意,于是上报,让楼岸亲自去一趟。
那密信中似是顾及着什么,并未言明到底发现了些什么东西,但姒荼明锐地嗅到了几分不寻常的气息。
于是他们临时改道,绕路前往青月堂一带处理。
早上露重,晨风中还带着丝丝寒意。
姒荼早上出门时还被楼岸特意仔仔细细裹了件月白色松枝暗纹的披风,此时靠在车壁上,被密不透风的暖意包裹着,困倦地眯着眼。
马车驶过不太平整的小路,时不时颠簸一下。
楼岸看着他不太安稳的睡姿,伸手将人揽在了自己肩上。
姒荼被他这么一揽,头和脖子有了依托,但人却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身子不动声色的僵了僵,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瞄了瞄。
随后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还在楼岸肩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也对,他和楼岸都认识多少年了。
好哥们借来靠一靠怎么了。
而且这样,正合他意。
马车外,楼砚池疑惑地看着自家弟弟。
“你一个人偷偷笑什么?”
这傻小子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变得奇奇怪怪,人也狗狗祟祟的。
就比如现在,这小子不知道从被风吹起的帷帐中看到了什么,嘴角一直没放下来,现在还从怀中掏出了支碳笔,往本子上记着些什么。
楼砚池狐疑地偏头想去看,结果被楼砚星侧身躲开了。
他踢了踢弟弟的脚,觉得傻小子长大后有自己的秘密了,也没多想。
楼砚星冲哥哥嘻嘻一笑,做了个保密的手势。
“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你过几天估计也能知道了。”
......
数个时辰后。
一行人到达了密信中所提及的村寨。
暗桩的几位楼家弟子将他们领到了一处山洞中。
“禀堂主,此处是两日前弟子们外出巡逻时无意间发现的。里面存储着不少的兵械盔甲,看材质规模......是军中才有的标准。”
那弟子说着,神色有些犹疑,看了看楼岸的表情后又继续道:“我等实在不敢擅自做主,遂传信给暗桩,请堂主亲至。”
几位楼家的弟子都是一副有些惶恐的样子,他们原本只是来处理五毒门霸占的财物,将其返回给受害的小门派和百姓就好,谁也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发现这种东西。
事关军中兵器私藏,没人敢马虎处理,那可是要杀头的。
今上虽已年逾六十,但身体硬朗,膝下的太子也算年轻有为,治下有方,虽比不得史书上那些流芳百代的盛世之景,却也称得上一句太平年间。
楼家弟子此前从未想过出现这种情况,说白了,这可是谋反!
几人发现后心焦了两日,可总算把楼岸盼来了。
楼家家规,年满十七岁的门内弟子需前往青宴堂接取任务,作为成年考核的一部分。
这几个楼家的小弟子也是头一回出山门,本想着铲除了那欺压百姓、恶贯满盈的五毒门,再把珠宝赃物返还,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也能向门内交代了,谁知在最后关头又出了这档子事。
几个小弟子看见楼岸,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围着叽叽喳喳就将事情交代了干净。
楼岸听后,冲他们点点头:“我们先进去看看。”
说完,他拉着姒荼往山洞里走去。
小弟子们放下心来后,也终于有心思注意旁的事物了。
几人在后面探着脑袋,看着姒荼的背影,好奇地问楼砚星:“他是谁啊?我以前好像没在楼家见过?”
其他人也附和道:“对啊,我也没见过。”
“是哪个门派的公子吗?长得还怪好看的。”
楼砚池没兴趣参与几个小孩的闲聊八卦,抬脚跟着姒荼两人进了山洞。
楼砚星这几天自觉掌握了某些了不得的大秘密,但苦于无人可说,简直憋坏了。
此时终于遇上了人能说一说,立马也是激动了起来。
几个人勾肩搭背围在一起,只见楼砚星神秘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他的宝贝本子。
......
山洞里,几人弯腰翻着堆砌在地上的箱子。
里面果然是满满当当的刀剑兵刃。
姒荼随手拿起一把,屈指往上弹了一下。
剑顿时发出清脆的嗡鸣声。
楼岸两人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垂眸,将手往剑上抹了抹。
姒荼看着手上的一抹白痕,做出了判断:“是玄铁。”
他的拂玉手已成,寻常刀剑无法伤他分毫,能在他手上留下痕迹的兵器,材料定然不会简单。再结合方才的剑发出的声响,可以推断,的确是皇家军队才有的玄铁。
楼岸也从中又拿出几把,端详了片刻道:“但据我所知,现有的玄铁矿可都握在天家手里。”
“地上的压痕可不少,应该都是放存重物导致的。也就是说,这个山洞里,除了这些少部分还未来得及运走的,曾经是存放满了兵器的。”
楼砚池闻言,立马蹲在地上观察起来:“这些压痕都很明显,地上还存在一些新鲜的搬运痕迹。”
他思索了片刻,抬头推断:“距离上一次运走,应该不超过七日。”
楼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姒荼:“这么多的玄铁,定然不会是偷运出来的。皇家看守向来森严,尤其是近些年对矿洞的掌控。”
的确,近十年以来,江湖各大势力空前繁荣,不再只拘泥于习武练功,为了供养起整个门派,它们开始寻找生财之路,现今已涉及了不少产业商路,财富积累相当可观。
玄铁作为军队特有的兵器制作材料,削铁如泥,军队作战时如虎添翼,现在其已经成为了皇家天威的象征之一,皇室是断断不可能让手中的资源能够被悄无声息地偷运出这么多。
姒荼跟上了他的思路:“所以,这么多的玄铁用量,定然是来源于还未上报皇家的新矿洞。”
此言一出,几人都暗暗心惊了一下。
发现玄铁矿洞,私自开采不上报,还是用于如此多的军需兵器铸造,所图的,定然只能是那把位子了。
几人一时有些沉默。
楼岸沉吟片刻后道:“我会让金陵台那边查一查最近矿洞开采的事情。”
随后他看向楼砚池道:“阿池,得麻烦你将我们来过的痕迹清理一下,再伪装成原先的样子。”
姒荼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楼砚池一眼:“这个山洞十分隐蔽,在半山腰,就这里的地势来说,没点武功的人根本上不来。所以不用担心村里上山砍柴的人会发现。”
他挑了挑眉,推断:“那些人几日后定会再次来此将最后一批东西运走,你是想等那时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的人。”
“是,”楼岸搓了搓他方才被玄铁划到的那只手,道:“不打草惊蛇,就是目前最稳妥的处理方法。”
姒荼笑着点点头,朝他竖了个拇指。
看着已经蹲在地上处理痕迹的楼砚池,楼岸想了片刻,又道:“朝廷那边也先不着急,我一会儿传信给舅舅,让他先去探探天家的口风。”
经过金陵台的事件,姒荼现在对他冷不丁爆出身份信息已经初步无感了。
他晃了晃被握住的那只手,顺势问:“你舅舅在朝廷里做官?”
楼岸点点头:“礼部尚书。”
姒荼僵了几秒,然后缓缓与他对视:“礼部尚书姜赢?”
“那你的外祖父不就是当今左相?”
“是,不过近些年,外祖父也在准备隐退了。”
姒荼无言,嘴角慢慢扯出一抹笑。
果然,就算他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没用,该震惊也还是会被震惊到。
不过他转念一想,当年的烟邈夫人,丞相之女,居然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嫁给世俗眼里门不当户不对的楼家公子,随后还创立了金陵台,也是世间奇女子了。
......
山洞外,楼家的几个小弟子神情恍惚,脸上尽是清一色如遭雷劈的表情。
他们面面相觑了许久,才有人颤颤巍巍地发问:“小星,你说的是真的吗?”
楼砚星理所当然地点头:“那是自然,我得到可是一手消息,还能有假?”
“所以,堂主他当年对姜公子始乱终弃也是真的?”
楼砚星点头。
“那,经年之后,堂主他追悔莫及,费尽心机地营造了场英雄救美,是为了让姜公子感动后以身相许,也......”
楼砚星一脸正色:“是真的。”
又有一人咽了口唾沫发问:“因此,你说那姜公子想跑,却被堂主强行留下巧取豪夺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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