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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迷物语Ⅱ(苜黎黎)


桑伊余光落在恶来身上,这个人之前一直帮帝辛做事,只是不知道为何,突然被帝辛叫来保护他。
说是保护,其实桑伊心知肚明,恶来在这里是为了监视他罢了,不过桑伊也不甚在意,他这里本来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以前他出去的时候还会有宫人和他说话,只是他渐渐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却再也不与他讲话了。
偶尔有雪花飘进来落在桑伊的掌心,恶来的余光落在桑伊手上,往日葱白的手指或许是因为被冻着了所以泛着红,却不像他冷着时那般难看,反而显得柔弱,让人极想握在手中好好呵护。
恶来握着武器的手紧了紧,青筋绷起,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明白自己绝不能对桑伊升起任何觊觎之心。
五年前如此,五年后更是这样……因为君王让他杀一个人,这是他的忠心和诚意,若是桑伊知道,会恨他厌恶他甚至或许想要杀了他,他和君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君王对他留在桑伊身边极为放心。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被桑伊的美貌蛊惑,只要不看到桑伊,那份微妙的心思就会被压下去,可事实上并非如此,每次他遥遥地看见这个人,都会听见自己过分激动的心跳声。
粗鲁的莽夫是配不上矜贵的公子的,就算没有那件事,他依旧……不能。
能保护公子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恶来忽然抬头,他凝神听了片刻又去看桑伊,“公子,大王来了。”
桑伊一愣,随即皱眉,帝辛来了?
这几年,帝辛很少在晚上的时候来这里,也许是因为顾忌着通天的存在,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但无论什么原因,对桑伊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反正他也不乐意和帝辛待一块。
……可现在,恶来说,帝辛来了。
“公子。”恶来又叫了一声。
“我……”桑伊回神看向恶来,“他来了,你就说我已经睡了,可以吗?”
恶来看着桑伊,桑伊的眼睛在油灯的映照下似有光,如同欲滴的泪,看得恶来心头发紧。
他声音低沉,“我知道了公子,你去睡吧。”
桑伊对着恶来极轻地弯了弯眸,嗓音柔和,“谢谢你,恶来。”
恶来想,就算桑伊此刻让他去死他也会照做的,更何况只是让他对着君王撒一个小谎,就算君王识破了也无妨,总归君王不会在此刻就让他死。
桑伊把撑着窗的梃杆取了让窗户紧闭,取梃杆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手都有些不利索,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冻僵了。
桑伊灭了油灯,上床后紧紧抱着怀里的披风,仿佛这样就能给他一点安全感一般。做完这一切,他才闭紧了眼,营造出一副他已经睡着的景象。
帝辛已经行至鸣凤阁大门前,他开口问,“公子呢?”
恶来躬身回答,“大王,公子已经睡下了。”
“哦?”帝辛扫了恶来一眼,“睡下了?睡多久了?”
“不久。”恶来道,“公子说今日心情不好,想早些休息。”
帝辛黝黑的眸子里情绪不明,他抬起脚道,“既然他已经睡着了,那么孤便不吵醒他了,去看一眼便走。”
恶来张了张嘴,在人皇没什么表情的注视下又闭嘴,他垂下头后退一步,让开了。
左右的随从推开了大门,帝辛踏入宫殿之中,大门又随之关闭。
听着大门关闭的声音,躺在床上的桑伊抓紧了披风,他闭紧了眼,抑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放松。
通天失踪后帝辛便在入夜后来找他,他不相信帝辛是在这个时候来找他聊天的,这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急促跳动着,传入耳中,也传入他的神经末梢,脚步声和恐惧一点点地逼近了他,此刻,连帝辛掀开幔帐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停下来了。
男人在床边坐下,富含侵略性的气息把桑伊包裹,桑伊警惕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他能感受到帝辛如有实质的目光,在他身上一寸寸的扫描着,让他浑身不自在。
桑伊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在过分安静的殿内,如同惊雷。
“卿卿。”覆着薄茧的手覆盖上他的眼睛,“睡着了也在害怕什么?”
眼睑上的掌心滚烫,桑伊的心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又是什么?”帝辛看见了桑伊怀里的披风,眸色晦暗不明,“这似乎,并非宫里的东西。”
帝辛伸手去摸了一下披风,似欲扯过来看清楚,桑伊再也无法装睡,夺过披风紧紧攥住,看着帝辛的眼神冰冷。
“可是我吵醒了卿卿?”帝辛柔声问着,去拉桑伊的手,“卿卿的手怎这般凉?”
泛凉的手被发烫的手包裹其中,却让桑伊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他牙齿打了个冷颤,声音似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憋出来,“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帝辛含笑凑近桑伊,“卿卿,你莫不是忘了,你是属于我的。”
桑伊猛地看向帝辛。
帝辛的手上移捏住了桑伊的下巴,他注视着桑伊,似是探究又似是疑惑,“卿卿,这几年我放纵你自由,任由你师叔在我面前高高在上看不起我,日日让伯邑考讨你欢心,都是为了获得你的好感,可你似乎对我依旧没有什么感情……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桑伊推了推帝辛的手没能推开后不由冷笑一声,“你认为我会喜欢一个把我骗进来,禁锢了我的法力,限制了我自由的人?”
“啊。”帝辛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对了,你师叔说,朝歌是你的劫,你来此是为了渡劫,渡劫之后你便会成仙,然后离开此地,离开——孤的身边。”
桑伊绷紧了身体,紧紧地盯着帝辛,“那又如何?”
“我只是一个凡人,会老会死。”帝辛另一只手怜爱的触碰着桑伊的脸,“五年了,卿卿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年轻貌美如同少年。”
桑伊连呼吸都慢了半分,“你到底想做什么?”
“卿卿,我并非好人。”帝辛凑近桑伊,他轻嗅着桑伊颈项间的香,喟叹一声,“许久没这样与卿卿亲近过,让我十分想念。”
“殷寿!”
“我由着卿卿自由,由着伯邑考出入你这里让你开心,由着你师叔来去自如犹入无人之境,可这些都是要卿卿还给我的。”帝辛温柔低语,“我想要卿卿爱我,卿卿不爱,若非要如此,那么卿卿便是讨厌我也行。”
桑伊屏住了呼吸,虽然不知道帝辛这话什么意思,可桑伊却有了不太好的念头。
他声音都颤抖起来,“你究竟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卿卿还不明白吗?”帝辛从桑伊颈间抬首,他黑沉的双眸深不见底,唇畔的笑显得诡秘莫测,“别说卿卿还未成仙,就算卿卿是仙又如何?卿是仙,那么孤便——”
“亵仙。”

第20章 封神★囚凤(20)
帝辛的话一出,整座宫殿安静得诡异,桑伊一直紧绷着的心脏却反而松了下来,他甚至有一种尘埃落地的错觉。
男人手指摩挲着他的唇,指尖轻触桑伊湿润的舌尖,然后探入,桑伊牙齿紧了紧,然后一口咬住了帝辛的手指。
他咬得很用力,半点没有留情,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帝辛。
帝辛扬了扬眉,任由桑伊咬他,他唇角甚至带着些微的笑意,双眸中带着滚烫的热意,他声音低哑,“卿卿竟这般爱我。”
桑伊已经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他本就咬得牙酸,听见帝辛的话后更觉得难受,他推开帝辛的手,往后移动着。
帝辛垂眸看了一眼渗出血的手指,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血渍,看得桑伊毛骨悚然。
桑伊咽了口口水,后背抵在了墙上,他警惕地看着帝辛,“你……你出去。”
帝辛长臂一伸,轻易地抓住了桑伊的脚踝,幽暗的双目注视着桑伊,直把桑伊看起一身鸡皮疙瘩,桑伊忍不住蹬了蹬脚,胡乱挣扎着,“你放开我!”
“卿卿真是天真。”帝辛手指摩挲着桑伊脚踝上的痣,他倾身压下来,沙哑着声音低笑,“与孤共赴巫山云雨有什么不好?”
桑伊连忙抬手抵住帝辛的胸膛,他咬着牙,眼里燃着怒火,“你敢强迫我我必杀了你。”
“并非强迫,孤只是要与卿卿结为连理。”
“你不要脸!”桑伊气得脸色发红,浑身颤抖,“殷寿,你真是个混蛋,我非杀了你不可!”
“若是能死在卿卿手下,孤也心甘情愿。”帝辛轻易握住桑伊的手沉下身去,“卿卿,你分明知晓,我已经忍了五年。”
桑伊偏过头,他又急又怕,他死死咬着唇,绝不允许自己在帝辛面前露出求饶的可怜模样,却不知自己这副倔强的模样看起来却更加诱人。
帝辛的手指抚过桑伊的脸颊,被那股香勾得不能自已,他低下头去,含住了桑伊的后颈。
桑伊眼前有一瞬间模糊,敏感的后颈被人咬住后他甚至连挣扎的力道都欠缺。
后颈的力道或重或慢,牙齿上下一碰轻咬着,舌尖抵着那一处,似是温柔又无比粗鲁。
不疼,却让桑伊的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他抓紧了旁边的披风,另一只手伸起徒劳地在虚空中抓了几下。
就像那个时候,被那只大白虎压着舔舐一般,现在比那个时候更无力,因为没有师父。
师父离开昆仑了,若是此刻叫师父,师父肯定会出现的吧,可这样狼狈的模样若是被师父看到了好丢脸……
桑伊的视线无法焦距,他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在何处,眼泪无法抑制地盈满泪眶。
他张了张嘴,师父两个字到嘴边还是变成了另外的话,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憋出来的,一字一顿,“我、讨、厌、你!”
帝辛的动作在刹那间停下,他松开口看着桑伊,看见了那双盛满泪的双眸,眸子中带着对他的恨意。
帝辛呼吸都缓了下来,他注视着那双带泪的眼,许久才低头怜爱地吻上桑伊的眼睑,“那就恨我,也好过眼里没有我。”
桑伊脑子一片空白,他想,如果有刀就好了,有刀他就会杀了帝辛,杀了这个男人。
桑伊缓缓眨了眨眼,看向自己的手中,不是错觉,是匕首……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
他握紧了匕首,声音沙哑,“殷寿,放开我。”
男人的手指暧昧下移,“到这个时候了,卿卿还是不愿意吗?”
他不愿意,他永远不会愿意与这样的男人在一起。
在帝辛俯身那一刻,桑伊再没有迟疑,匕首刺入了帝辛的胸膛,刀尖划破衣衫和皮肉的声音让桑伊头皮发麻,也让帝辛发出一声闷哼。
“我说了。”桑伊声音不再颤抖,他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帝辛,用近乎冷静的声音说,“我会杀了你的。”
“……”
帝辛垂头看着刺入身体的匕首,又看向桑伊,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带着些微笑意,“卿卿能做到这一点,很厉害。”
桑伊控制着自己的手拔出了匕首,鲜血溅到他的脸上、唇上,妖冶至极,他推开帝辛,帝辛的脸色因为失血而迅速惨白起来,桑伊看着鲜血染红了帝辛的衣服,他甚至觉得心情极好,舌尖轻舔了舔唇角的血渍。
帝辛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桑伊的脸,在看见粉嫩的舌尖舔舐鲜红之时,眼底划过一丝痴迷。
桑伊没有发现这一点,他对上帝辛的双目,似自语又似在问帝辛,“在你眼里,无论我是否有法力都是那样的柔弱,所以你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是吗?
帝辛随手扯断幔帐把受伤的地方包扎起来,包扎的时候他还看着桑伊,听见这话,他甚至忍痛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柔弱、胆小、不该有的善心……”
桑伊抿直了唇,虽然不记得了,可这样的感觉,他曾经似乎也有过……
“卿卿手下留情了不是吗?根本没刺入我的心脏……我对卿卿的心依旧是完整的。”帝辛的声音如同誓言和诅咒,“你该直接杀了我,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不会放过你。”
“够了!”桑伊的匕首再次对准了帝辛,他冷冷道,“你说的话只叫我感到恶心你知道吗?”
帝辛唇色泛白,因着恶心两个字,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
“你所谓的——强制的‘爱’,都让我恶心。”桑伊扯了扯嘴角,“你凭什么认为,你高高在上的、施舍的‘自由’能让我爱你。”
“不爱我也无妨。”帝辛眸光温柔缱绻,“我说了,卿卿不爱我,恨我也行。”
终于,桑伊还是没忍住,想打的那一巴掌终究还是落在了帝辛的脸上。
恶来站在门口,他听着屋内的动静,握枪的手越收越紧。
他真的能做到眼睁睁的看着君王强迫桑伊吗?真的要让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身后的屋子里,被不喜欢的人做那样的事吗?
汗水一滴滴地滴落,恶来的呼吸渐渐的急促下来,他忽然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声音,这道声音让他再也忍不住,他猛地转过身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敲门,“大王。”
里面传来帝辛压抑的低沉的声音,“何事?”
“……狐狸有很重要的事找你。”恶来声音紧绷着,他道,“似乎是关于国师的。”
没多久,大门重新打开,帝辛出来了。
恶来余光扫见帝王苍白的脸上鲜红的手印,应当是被打了,只是……君王轻飘飘的眼神让他赶紧又低下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而这味道来自面前的君王身上。
帝辛问,“狐狸在何处?”
“它说回去等你。”恶来道,“大王可要去找它?”
帝辛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平静道,“自然要去。”
恶来在心底松了口气,他并不敢去想若是君王发现他在说谎怎么办,至少此刻他能阻止君王的行径。
帝辛带着随从离去,恶来又抹了把冷汗,他迟疑了一下,握着枪走进宫殿之中。
少年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他眼尾泛红,睫毛还染着湿意,一双眼半睁,着看起来十分可怜。
然而他手中却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还有鲜血滴落。
恶来的视线顺着匕首看过去,鲜红的被褥有些许地方颜色深沉,血腥味和方才君王身上传来的味道如出一辙。
桑伊刺伤了君王。
恶来喉结滚动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柔,“公子,还好吗?”
听见恶来的声音,桑伊眼珠子动了动,他抬头看着恶来,眼泪便那样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恶来呼吸一窒,哐当一声丢了手中的枪,他不受控制地伸手把桑伊抱起来,身躯高大的男人拥着少年,显得少年无比娇小,身躯高大的男人抱着少年,显得少年无比娇小。
“公子别哭。”恶来闻到了桑伊身上的香,他颇显笨拙地安慰,“已经没事了,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别害怕。”
或许是男人在这种时候拥抱了自己,桑伊抓紧了恶来的衣服,许久才说,“谢谢。”
恶来低声说,“公子不哭,我是来保护你。”
“……”
桑伊抬起模糊的双眸看着恶来,男人的脸上那道骇人的刀疤还在,看起来依旧凶神恶煞,桑伊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若是殷寿知道你骗了他,不会放过你。”
恶来低声说,“只要公子没事就好。”
为什么恶来宁愿背叛帝辛也要帮助他,桑伊的脑子里突兀地冒出一个念头来,虽然这样想似乎很自恋,可除了这个,桑伊再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桑伊低声道,“你先放我下来。”
恶来听话地把桑伊放下来,香气随之远去,怀里一下子空荡荡的,恶来的心也不免失落了一刹。
桑伊靠在墙上定定地看了恶来半晌后开口问,“恶来,你是不是喜欢我?”
被问到的人一下子怔住,他分明应该不敢回答,却觉得浑身都在发热,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说出来,告诉公子他在想什么,另一个声音却厉喝着他想死,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和公子说那样的话。
恶来没有立即回答,可桑伊已经从恶来明显慌乱无措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过分明显的、为此欺骗纣王的……
桑伊安静了片刻后道,“你出去吧。”
恶来声音低哑,“公子若是想离开,我……可以带你出去。”
为此,他就算死也没关系。
桑伊怔住:“你要带我离开?”
“只要公子愿意,我带你走。”恶来的神色坚定起来,他看着桑伊说,“公子,既然我的职责是保护你,那么今天晚上的事情,便不应该再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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