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福音(四畔灯郎)

就在亮的人眼睛发疼的刺眼光芒将要消失的时候，我喊出来他的名字“耶和华。”
我想起来的第一个人既不是加百列也不是梅卡尔，更不是路西法，是耶和华，我最初的信仰。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曼蒙的眼珠，拉斐尔的背叛，加百列的巴掌……
我带着一身风尘站在天界，面对着我的造物主，问出来万千孩子都曾问过的问题。
“您是否还信任我？是否还爱着我？”
刺眼的光芒一动不动，接着自天边传来一声叹息，一个发光的人形在光芒里缓缓走出。
“我永远爱你，永远信你。可我该拿你怎么办呢，米迦勒，最让我头疼也是最让我心疼的孩子。”
他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了我，在我的额头留下了一个吻，一个永恒的圣痕。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他们噼里啪啦砸到刺眼的光芒里像是一朵朵飞溅的浪花。
神为我现身了，还留下了永恒的痕迹，那代表我永远都不会堕落，永远是他信任的孩子，就连当初的路西菲尔也不曾有这样的殊荣。
我开心的笑了，笑的特别灿烂，然后生生用指甲从我的额头上，被神留下圣痕的地方，硬生生扣下一块肉来。
然后笑着对父神说：“可是父神，我已经不需要了。”
太迟了，父神，你的偏爱太迟了。
米迦勒和梅卡尔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是自世界被创造出来，耶和华第一次显形，尽管只有一个人的大体轮廓，甚至还为了留下来代表神的信任的圣痕。这是谁都不曾有的殊荣，也是神对于我自愿降临人间，遭受人间苦难，证明自己从未背叛的奖赏。
可是父神，你现在也不了解我在想什么了，我只是想向我自己证明我从未背叛过我的心，从来没有为了谁而违背自己，哪怕心里再怎么放肆，也从未做过出格的事。
而不是像以前的一样去求的你的信任了，父神。我不再像个孩子一样了，去努力争取你的爱了。
信仰是我自己选择的，如果一出生就有的那叫枷锁。
请不要再用信仰的名义给我套一份枷锁，锁住我的一切。
耶和华，你不再是我的上帝。
从今往后，我的上帝只有我一个。
我逃离他的怀抱，不去看他们的脸色是怎么样的，总感觉很快活。
我在天上一边飞一边踩着云朵跑，像是撒欢的野马。
我要去的不是别处，而是时间之境。
擅闯时间之境？我终于明白了当初路西菲尔为何不会受诅咒，因为那时候他已经不信神了。他大概是问过神能不能带我进去了，不然当初还对神深信不疑的我为何会没有任何事。
诅咒，是靠着信仰的力量维持的。
所以黑森林的那些黑巫师才会那么偏执，一旦他们失去了信仰，就相当于失去了魔法。
我脚下的水还是那么清，那么浅，被厚厚的云层盛着，就像是在小溪里淌水一样，拨开挡眼是云层，那是一个悬在空中巨大的钟表。像被人稳稳当当的用一双无形的手托举在空中一般。
一切时间的起源。
困住拉斐尔的监狱。
我熟悉的摸上那口大钟表，上面浮现出古老大文字，现在的我已经可以毫不费力地认出来。
“他拿着画笔坐在山坡上，风一吹，满山的桔梗花都开了。”
我眼前场景一换，四只翅膀的拉斐尔口中咬着画笔，脸上和衣服上满是甩出去的颜料。
他似乎看不到我，一个劲地对着画板使劲。
然后抬头对着另一边皱眉道：“梅塔特隆，你能不能别乱动！”
我顺着拉斐尔的目光看过去，竟然真的看到了梅塔特隆的样子，他跟梅卡尔长的很像，但是头发要必梅卡尔长的多，耳朵上还挂着一朵桔梗花，身后有种四只翅膀。
被拉斐尔一训斥，他耍赖一样倒在地上不肯起来了，嚷嚷道：“你就该让路西菲尔来！他最适合当你的模特了！”
拉斐尔笑着看着他：“路西菲尔都替过你多少次了？”
梅塔特隆捂着耳朵从地上爬起来，飞走了，不一会两只手抱着正在看书的路西菲尔回来了。
然后把路西菲尔往他刚才的地方一放，然后把刚才别再耳朵上的桔梗花拿下来叼在嘴里，吊儿郎当地说道：“喏，画吧。”
即使我看不到书后面路西菲尔的表情，也知道他一定很无语。

第96章 亚述大军
他们三个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倒底为什么会闹成现在这样，梅塔特隆被抹杀，路西菲尔堕天，拉斐尔看守时间之境。
“米迦勒。”
眼前的画面戛然而止，我知道我看的是拉斐尔的过去，而非未来。
我走开几步，拉斐尔现身在时间之钟外。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额头的伤口，和脸上的血迹，“这是？圣痕？”
我点头，“扣掉了。”
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狗屁圣痕。
现在任何人都别想在我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神也不可以。
拉斐尔跟加百列他们一样，一副我疯了的眼神看着我。
他要求去看守时间之境又比我明智多少。
我只是想来问问他做出了现在的选择，有没有后悔。
拉斐尔跟我料想的一样，摇了摇头。
“已经做出的选择，我从来不会后悔。”
接着他看看身后的四只翅膀，带着歉意地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你，米迦勒。”
我不愿意再多说些什么，扭头就走了。
我说了不会原谅他，哪怕我降临人间一万次，遭受千百倍的苦难，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我讨厌付出真心，却被人假意对待。
我以为回来就能得到所谓的自由，但是情况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好。因为魔界向天界发起了进攻。
梅卡尔在半夜才回来，我揉着还没睁开的眼，就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
“怎……”
我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梅卡尔隔着坚硬的铠甲紧紧抱住了我，这时候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我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也不对劲，想要使劲推开他看看情况。
梅卡尔这孩子不知道吃了什么长的，劲特别大，推了几下推不开。
“你总得让我看看你到底怎么样了吧？”
我耐下性子，安抚他。
谁知道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吓得我都不敢动了，他越哭越厉害，眼泪几乎止不住，就像决堤的河水一样。
他就这样跪在床上抱着我，哭的像个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声音才渐渐变小了。
“全死了，全都是尸体……”
“血……全都是血……”
我皱紧了眉头问道：“什么血？”
又摸着他坚硬的战甲。
“你去打仗了？”
我真的顿时气的准备死了算了，我刚结束从人间被路西法骗的团团转的倒霉局面，魔界就跟天界开战了。
“路西法带人来的？”
梅卡尔摇摇头，“是昔拉。”
我的思绪被拉回去很远，昔拉……
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路西法就是要逼我出来。
昔拉当时在圣拉弗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怪力乱神，近战，远程魔法攻击都是她所擅长的，她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战士。
反观梅卡尔，他被我教导的善良勇敢，长到这么大几乎从没有接触过残酷的战争。
路西法却早早地带我见过的战争的可怕。
这一点上我确实没有教好他。
所以他上过战场之后才会如此崩溃。
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梅卡尔依旧哭的很厉害，身体一抽一抽的，这点微不足道的安慰对他来说聊胜于无。
我真的有种很崩溃的感觉，因为梅卡尔现在状态很不好，昔拉又是很能打的，天界主将很有可能就是加百列。
如果神自己动手，昔拉一定死定了。
我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还以为回来会自由一点，这就要逼我上战场了吗，路西法？
我是千百个不愿意，给梅卡尔施加了昏睡魔法，拔下他身上的盔甲穿到了自己身上。
明明我没有责任，既然不是副君，也不是大君，但是梅卡尔哭的我的心十分难受，毕竟是我带上去的孩子，我不可能不心疼。
他长到那么大，我从来没见过他情绪这样崩溃，哭的昏天黑地。
满地的残肢，血肉，光是看着便给人极大的心灵震撼。
没有人讨厌和平，喜欢战争。
我年少不更事的时候曾经扬言路西法要是打仗那我就奉陪到底，可是却一直企图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
一定要打吗？不打不行吗？我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
看着镜子里的我穿着梅卡尔的盔甲，我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临出门看了一眼沉睡的梅卡尔，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我卸下他腰间的剑，发现是我的配剑光耀。
或许梅卡尔想用他给自己一些勇气，但是还是被可怖的战争吓得魂不守舍。
我将藩红色的发丝塞进坚硬的盔甲，提着剑就出门了。
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呢？我不理解路西法的想法，觉得他简直荒唐。
明明他曾经告诉过我，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发动战争。
现在他却主动发动了战争。
等我赶到第一重天的时候，我也被血肉横飞的景象吓了一跳，难怪梅卡尔这样害怕，实在是太残忍。
天使视若珍宝的翅膀，像是被拔了一半的鸡毛，光秃秃的，漏着肉。
这一只，那一只的。
“梅卡尔副君来了！”
有个天使发现了我，立马兴奋的大叫起来，他们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戴着盔甲，他们把我错认成了梅卡尔。
正好我也不想暴露自己。
咳嗽两声，问道：“对面打到哪里了？”
底下的人跟我啊说了大概的情况。
大抵就是昔拉带领的军队直接消灭了梅卡尔带的军队的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退回了天界。
昔拉到目前都没有再进攻的意思。
我从来没跟昔拉站在对面打过，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但是现在依靠着三分之一的火力肯定跟送人头没差。
我问：“亚述大军呢？去调来。”
那人似乎被我的话给砸懵了，问道：“亚，亚述大军？”
那是神手底下最庞大的一支军队，是我挑选好人编进去的，统共十万人，我精挑细选的每一个士兵，却从来没有自己握住过。
我不想手握兵权，不愿意走路西法的老路，不想让神怀疑我的忠心。我尽力维持的东西却从一开始就没有。
我抛出副君的羽印，梅卡尔一直把它随身携带。
“跟神说，我要十万亚述大军。”

第97章 战争本意
耶和华对亚述这支军队并不上心，他最欣赏的是黄金十二宫，曾经在我拜访魔界的时候借给我用过。
在我从魔界回到天界的时候，黄金十二宫完成了他们护送我的使命，就回到神的身边去复命了。
这时候站在被血染红的土地上的时候，我还没有后悔参加这次战争，可是后来的发展超出了我的预料。
没想到带着亚述大军来的人是加百列。
加百列一眼就认出了我，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我，咬紧了嘴唇，忍了许久最后在众人面前毕恭毕敬对我行了礼，叫了我一声副君阁下。
不知为何，我也有些苦涩，舌根底下苦的厉害，有很多话说不出来。
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来， “走吧，今晚夜袭。”
我在想与其焦灼不安地等着昔拉打过来，不如趁着我们军队众多的时候打过去。杀魔界军队个措手不及，直接趁机把他们赶走，也好给没现身的路西法一个下马威。
黄褐色的土地掺杂着血已经变成了枣红色，那些新鲜的血液像是从地里渗出来的一样。
透明湛蓝的天空也被血肉染上了血色，污浊不堪。
血腥味充斥着每个人的鼻腔。
面对着这一切的我到底是在为谁而战呢？虽然我站在最中心的位置，但是我的心是空的，是虚无的。
趁着浓重的夜色，我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奔腾在战场上，黑与白纠缠出红色。
惨叫声此起彼伏。
无数的魔法层在空中爆破，发出刺耳的声音。
昔拉骑着红龙从黑压压的魔界军队里飞出来，直冲着我来。
她一向这样，直取要害，将我打败，那么天界的军队失去主心骨，就会溃不成军。
反之，我将她打败，那么魔界军队失败是早晚的事。
可是我没想到沙利叶竟然也会来。
毕竟加百列也来了，他一向都是避着加百列如避蛇蝎。
他能跟在路西法身边这么长时间，已经充分说明他不会是个草包，因为路西法讨厌废物。
沙利叶跟昔拉左右配合，前后夹击我，我一时间真的有些应付不回来，只能堪堪躲过，反击更是十分困难。
加百列看到了这边情况不对，立马过来跟我交换了一个眼色，我当下便会意了，把昔拉引开，让加百列对付沙利叶。
“没想到我们真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加百列对着沙利叶笑笑。
可是沙利叶没有回应加百列讨好的笑容，手上攻击的动作不停。
我对上的则是昔拉，她最擅长近战，一直在找机会贴过来动手，而我尽量与她拉开距离使用魔法。
毕竟我更擅长的是魔法远攻。
苍茫应对的我甚至都顾不上使用的魔法梅卡尔是否会，反正当时我把融合大魔法编好了，谁用个融合魔法都不算稀奇事了。
虽然招招不留情，但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要留昔拉一口气，让她活着。
无论如何，在我小时候她算是我难得的一个朋友，尽管她叽叽喳喳的很烦人，话特别密。
我们不知道过了几百招，昔拉一直在找机会进攻，实在没有耐心的我直接扔了一个大魔法，企图把她炸开，这样我们的距离就更远了，释放魔法攻击也会更加容易。
但是昔拉却直直站在原地，等我发现她故意无动于衷的时候，魔法球已经炸开了，我在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在魔法球炸开的一瞬间，她瘦瘦小小的身子像是一块碎石一样，飞了出去。
我大吼道：“昔拉！！！”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能够躲开的！！！为什么站在原地不动弹？！
我的声音在战争中太过于渺小，被淹没在怒吼和喊叫声中。
我从空中俯冲过去，把躺在地上炸的面目全非的昔拉抱在怀里。
还有气息……
身体还是热的……
我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跳回去了一点。
昔拉还活着……
“米迦勒殿下。”
她伸出能够看见森森白骨的手，攀上我的头盔，留下几道血印。
她……认出我了……
她用微弱的声音说着话，就像是在黑夜里颤抖的烛光一样薄弱。
“战争……非我本意……”
我一直点头，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你怎么可能会主动发起战争，这一切都是路西法的主意……
是他毁了得之不易的和平！！
“服从安排……是……战士的……使命……”
昔拉只是听从路西法的指挥，她只有服从的份。
“我从来没忘记……战争的本意……是和平……而非……杀戮……可是殿下，我……真的很喜欢你……现在也不曾……不曾改变……”
我想起来塔顶上她捧着我的脸亲了我一口，那头茶色的头发和红扑扑的笑脸。
“死在米迦勒殿下……的手里……我……”
“死而无憾……”
“也不算……违背……我的信仰……”
昔拉的信仰是路西法，当初路西法反叛，她义无反顾地追随他堕天。可她依然爱着我，我曾经以为那是小孩的戏言，从未重视在意过。
如果我不是一门心思追在路西菲尔屁股后面跑，我也许能注意到昔拉从来没有与我对视超过三秒，每次跟我说话前脸上总是不自觉地发红，声音总是高两三个调，如果我再多把视线在昔拉身上停留一下，是不是就能发现她看向我的时候眼睛是那么多富有感情，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跟我说。
可是当我发现昔拉说的喜欢从来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里不是圣拉弗的塔顶，也不是晓利亚的竞技场。
而是靠近无尽之崖的天魔交界处，地势十分险恶。

而昔拉死在了我的怀里……
她刚刚死去，身体还柔软着，我把她抱在怀里，但是她却毫无生气，那一刻我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我想呐喊，想尖叫，想嘶吼，想流干我的眼泪去祭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