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福音(四畔灯郎)

可我的嘴唇只是颤抖，连着我的身体一起颤抖，身上伤口流出来的血代替了我的眼泪……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战争的挑起者却在此刻缓缓走来。
我抬起悲愤的脸，企图在路西法的脸上找到他的一点点惋惜和惭愧。
可是什么都没有，他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看不见任何感情，像是上位者鄙视蝼蚁的眼神。
他轻轻开口： “米迦勒，还要继续吗？”
他那一副高高在上，看谁都卑贱，漠不关心的模样就像是一把点在我心头的火，我气的拔出剑就要上前去砍他。
难怪是神选中的宠儿，都一样的无情冷漠，拿别人的命不当命，好像别人生来就是为了他被消耗的。
我想起来了在彗湖那个蓝头发的小男孩，那时候我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我会拯救他的一切时，他不屑的眼神 。
我真是愚者不知自愚，妄图以救世主的身份来拯救世人。
到现在了我还是一错再错，替代梅卡尔来到战场。
我那因为激动而没有任何章法的剑，几乎每次都被路西法轻巧的躲过去了。
我确实打不过他，在我废柴的时期，我早就知道了，而我现在仍然不自量力的要跟路西法对着干。
“你他妈的杀了她！！！”
我猛地拦腰一砍。
路西法轻巧躲过，甚至还有空掀掉我的头盔，让我的头发在血雨腥风中飘扬。
他轻轻笑了两声，“可她身上伤口似乎不是我弄出来的，如果这么说能让你的心情好一些，那我便认了。”
我闻言一愣……
是啊，我杀的昔拉……
我才是那个刽子手……
就算我再怎么怪路西法，直接造成昔拉死亡的人确实是我……
路西法见我失神，趁机一脚踢掉我手里的光耀。
“不要用我给你的剑对着我。”
我看着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感觉很恶心，反讽道：“你之前不还告诉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发动战争吗？！！那现在是怎么回事？！！路西法！！！你说过的话让狗吃了吗？！！”
谁知道路西法俯身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正好是神给我留下圣痕的位置。
“已经万不得已了，米迦勒。我太想你了，想的要发疯了。”
被他亲了一下，我感觉那一小块皮肤像是被火灼烧着一样痛。
曾经我苦苦追求的人在战争中，冒着血肉，在嘶吼声中诉说着自己的心意。
肚子里一阵翻滚，我吐出来苦苦的胆汁，黄褐色的液（）很快渗人了土地中。
路西法站着凝视着跪在地上的我，依然嘴角带着笑，逼着我往后退。
一步……
两步……
三步……
直到我的身体碰到昔拉的身体，我退无可退。
路西法只是瞥了一眼昔拉的尸体，一副漠不关己的模样，“那是她咎由自取，爱上不该爱的人。”
这句话才是最让我恐惧的。
原来圣拉弗的塔顶我们三人相见，路西法一直记到现在。
接着路西法继续说道：“而且她也很乐意死在你的剑下不是吗？”
我几乎忍无可忍，哆嗦着站起来，揪着他雪白的领子。
“路西法！！！她是因为你一声令下才出现在战场上！！！你说这样的话还是人吗？！！”
路西法到现在似乎已经不屑于伪装成好好先生的模样了，完完全全把他真实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失去了我的能量凝结的美德。
他冷漠，自私，毫无底线……
跟我最初印象中的路西菲尔大相径庭，一刀一刀把曾经的路西菲尔从我心脏里活生生挖了出来。
“如果跟我回去，我就停止这场战争。”
路西法抛出来一个条件。
回哪儿去？失乐园吗？一个他亲手打造的囚牢，可怜又可笑地企图让我们回到当初。
“米迦勒！不要听他的！和平不是用条件换来的！！！”
加百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但是一把剑已经稳稳当当地砸在我的手上，我反手握住，与他缠斗起来。
加百列说的对，如果答应了第一个条件，那么以后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知道没有办法再榨（）更多的价值为止。
可是现在的我完全没办法承受不答应条件的后果。
路西法真的大开杀戒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大规模的使用黑魔法。
我的十万亚述大军在他手里就跟一群群小蚂蚁一样，不废吹灰之力就在弹指一挥间取了他们的姓名。
“父神！加百列！你去喊父神！！！”
我隔着人群寻找加百列。
结果一个耳边魔法传来。
“别再白费力气了，你抬头看看金色的天，他一直在看着呢，你直接扣掉了他留在你身上的圣痕，他怎么会来救你？”
我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被血雨云烟染红的天空隐隐约约发着金色的光芒，顿时感觉到一种绝望漫顶的感觉。
原来，神一直都在看着，看我他的孩子为了天界一个接着一个，一群接着一群，葬送自己的生命，而他却像个看客一样冷漠。
我仍不死心，冲着天喊道：“父神！！！”
没有任何回应……
接连喊了几十声，嗓子哑的连吞咽口水都困难了。
可是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无助地看着倒下来的亚述大军，那是我一个个精挑细选组成的军队，从未得到神的重视，唯一一次出场还是我叫他们来送死……
“路西法！！！我答应你！！！”
我冲着着凌驾于我们之上的路西法喊道。
他才肯慢悠悠飞到我面前，笑着说：“我就知道米迦勒很聪明。”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那就在无尽之崖宣布你停战的消息。另外我还有一个要求。”
路西法挑了挑眉，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你一定要把曼蒙找回来。”
他那样的脾气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路西法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如果你喜欢孩子，我可以再造一个出来。”
“不要别人！就要曼蒙。”
路西法曲解了我的意思，人怎么会被那么轻易替换……
“好，我答应你。两个要求换两个那我也要再提一个，我要是说完了你要当着他们的面亲我。”
我肚子里又在翻腾，强忍着不适点了点头。
他指挥着魔界大军，我指挥着亚述大军，一时之间，战场上安静下来了。
路西法和我站在无尽之崖上。
加百列气急败坏地对我骂道：“米迦勒！！！你还是不是男人！！！”
底下有那东西，当然是了。加百列没有必要扯着嗓子这样喊我。
“经过深思熟虑，我觉得天魔两界应该和平相处，我宣布魔界退出此站，从此天魔两界井水不犯河水，我以地狱之主，撒旦之首的名义起誓！”
路西法一口气说完，然后笑盈盈地看着我，我深呼一口气，然后当着天界和魔界的面，如路西法所愿。
底下瞬间寂静无声，加百列已经被震惊到说不出话，全都看着我和路西法缠绵悱恻。
他们一定觉得我是个该死的叛徒吧……
昔拉的尸体还在下面，尸骨未寒……
梅卡尔醒来之后会不会再苦一场……
曼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他还瞎了一只眼，以后的会不会影响生活……
加百列绝对痛苦难受的要死了……
神呢……他是不是一直在看着……
我的脑海里想了所有事，唯独没有路西法。
时至今日，我才发觉神和路西法是一种人，但是已经太晚了些……
尝到了血腥味的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再次下了狠口，就在路西法满足地眯起眼睛的时候，猛地往他胸口一推，他措不及防被推了出去。
而我转身则跳进了无尽之渊。
一个可以让失去神格的人消失的地方。
路西法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决绝的一跳，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们就看见路西法也跟着我跳了进去。

第99章 羽翼尽失
过往像云烟一样轻飘飘的，我好像活在一本书里，仿佛我只会在这本书里痛苦，等我走出去，等我回到现实中，我不再是米迦勒，我不用再承担这些苦难，不用再去爱上谁，不用剖出真心再被践踏的一塌糊涂。
还以为失去神格的我会直接死在无尽之渊，只可惜神竟然给了我圣痕，可就算没死，失去那些痛苦的记忆也是好的，我才不要带着过去回到路西法给我打造的牢笼里，那才是对我无休无尽的折磨。
无尽之渊是神洗去情感和记忆的地方，可我已经失去神格，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
就算出来了我会渐渐忘记所有，最终变成一个没有过往，不悲不喜的木头。
眼前亮光越来越刺眼，我的双眼微微刺痛，睫毛颤栗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千二百五十八年零七十三天，我终于再次醒来。
刚睁开眼，便看到了路西法，贯穿了我这可笑的一生的人，我宿命难逃的双生天使，此生唯爱过的人。
他那张脸满是憔悴，眼下泛青，整个人瘦的不行，即使如此，他仍是美丽的，可我不敢再对他心动。
如果我拒绝他，恐怕亚述十万大军的英魂已经不眠，众目睽睽之下，只为了满足自己占有欲，却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哪怕我跳进无尽之渊都逃脱不掉他。
他轻轻趴在我的床边，安静地睡着，我已经害怕的不敢再呼吸，窒息感紧紧扼住我的喉咙，我的手脚冰凉。
路西法察觉到眼前人的不同于往日的乖觉，睁开眼与我四目相对。就像是雄鹰在暗枝上已经用眼神锁定住了他的猎物。
充满了侵略感、占有欲、怨恨不满的眼神，唯独没有纯粹的爱意。一如他在那日龙背上俯身看我的眼神。
那是居高者对对卑微蝼蚁的蔑视。
路西法几乎不敢相信我会在这一天醒来，猛然扑向前，将我死死抱住，他的肩膀如利爪，死抠住我，无法逃出。
他的声音嘶哑，颤声道：“米迦勒，米迦勒，米迦勒……米迦勒……”
一遍遍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在别人眼里看来，深情的魔王奋不顾身的跟着跳入无尽之渊，守护着他沉睡了千年的恋人，在某一天的清晨，恋人终于苏醒，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该是多么温馨的场面。
而我的身体在他挨近我之后，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只觉得呼吸困难，鼻头发酸，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我的身体本能的害怕着他的靠近。
他给我的温暖怀抱，只会让我想起他带给我的肉体上的伤痕，嘴唇上是血迹，被众人围观的身心煎熬，一想到这里，我就恶心到要吐。
路西法感受到我身体剧烈的颤抖，不可置信地用双手钳制住我的双臂，从我的身上起来。
手上颤抖的感觉的确来自我的身体。
“你害怕我？”
我不应声，回答他的是我颤抖的更厉害的身体。
“你怎么可以害怕我？你为什么不害怕他们，为什么不害怕神……”
路西法嘴里喃喃着这句话，逐渐失了态，一把将我翻身压上。
“我终于等到你醒来，你是不是不会再消失了，米迦勒？”
“是不是……”
“是不是啊？”
“是不是！是不是不会再离开了！”
他的声音从小声的询问到几乎是在逼问，再到最后的歇斯底里。
我什么话也不敢说，因为他现在就像个疯子，眼球布满了红血丝，眼下的青色十分明显。
见我像个死人一样不挣扎也不回应，路西法发了疯之后，渐渐缓和了情绪。
我感觉到左边的肋骨被人抚摸着，不断的摩挲着，他知道我的（）感点会在哪里，我情不自禁地舒展开了背后那六支黄金羽翼。
那双手在轻柔的抚摸着我翅膀上的羽翼，忽然被人猛地一扯，我的背后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的钝痛感，不过一两秒的时间，我的惨叫声破喉而出。
无法言喻的一种剧痛剥夺了我所有的感觉，痛的大脑一片空白。
路西法似乎也被我这么大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不过他倒是表现的很淡然，将那一只撕下的翅膀放在我的眼前。
我的眼睛早就被冷汗和眼泪糊住了视线，只能透过朦胧色块和巨大的痛苦来辨认那粘带着羽翼被生生撕扯下来的血肉就是我的翅膀。
翅膀是天使的第二颗心脏。
如今路西法将它们一点点挖出，摆在我面前。
我痛的几乎忘记了呼吸。
在我天真的以为他要收手时，他再次将手覆在了我的翅膀上，我拼命地挣扎起来，结果只听见骨肉分离的声音，又被生生扯下一只翅膀。
我总觉得背上热汗淋漓，殊不知满背上都是我的血，和血肉被撕裂的创口，甚至还有断裂的翅骨。那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我从没感受到这样的苦楚，无法逃离的疼痛和被剥离的绝望。
我在极大的痛苦中再也无法忍受，即使我已经把嘴唇和舌头咬烂了，口中不停地一遍遍呼喊着路西法的名字，希望这给予我这莫大痛苦的人，可以大发慈悲地放过我。
可他全然不顾及我的感受，就像在龙背上一样，根本不再关心我的感受，如野兽一般，用尖牙和利爪将我的六支翅膀一支支地扯开，碾断，仿佛在蹂躏口下的猎物一般。我的叫喊逐渐失了声，直至无声地呐喊。
汗液混着眼泪一齐流下，我已经分不清楚它们了，头发像是被水洗过一般。黑魔法禁锢着我的双臂，我的嗓子早就喊哑了，只能偶尔发出小兽一般的嘶鸣，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血已经把床单染红，我的面前放着六支被生生扯断的翅膀，和到处都是染了血的羽毛。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已经让我一无所有了，为什么还要再夺去神的儿女都有的象征——翅膀。
那六只黄金羽翼 也是我最后仅存的荣耀。
我曾被神爱过，被他爱过，被世人敬仰过……
我再也无法自由自在地飞，去触碰第四重天的云天。也再也没有脸回去天界，路西法将我的所有都是退路都斩断。
连无尽之渊都无法让我死去，我不过是他们两人博弈的一颗棋，没用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路西法，你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

随着一声门响，路西法将我的最后的翅膀折去，自己独自离去。
天鹅绒和真丝堆积着的柔软床铺上，酒红色的毛毯上啊趴着一只被硬生生折断了六只翅膀的红发天使，脸色苍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床上还零星散布着被生扯下的翅膀，血液像迸溅的红酒汁水，斑斑点点。
随着门关上的时候，我的心才开始真的惶恐害怕起来，我再也没有跳下无尽之渊的决绝。经历过死亡的人，不会变得大无畏，只会真正害怕下一次死亡。
没人知道，我在那几个小时里遭受着怎么样的煎熬，翅膀被人一支支地扯断，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就在眼前，因为痛苦，眼睛里总是会涌出眼泪，模糊着视线，什么也看不清。身上出的汗让我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当这些汗源源不断地流进我的伤口中，又是一轮新的折磨。
路西法的魔法紧紧束缚着我，恢复的魔法施展不出来，我狼狈地将额头贴在床单上，喘息着。
我没有死在无尽之渊就是个错误。如果我知道醒来之后会遭受这般痛苦，让我在无尽之渊死个几百次都好过在这里。
过了一段时间，身上的痛只增不减，血依然在往外涌，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我因为痛苦扭曲的脸上不屑地扯出一个笑意。
路西法施了黑魔法，阻止我的伤口愈合，他在惩罚我，要让我像条半死不死的狗一样拼命喘息，充分感受他给予的痛苦。
早知道就不求饶了，在他施暴的过程中，我害怕地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希望他就此住手，我从来没这样狼狈过，没这样求过他，就连龙背上那次也没有这次委曲求全。
然而每一声的呼唤换来的却是他更加粗暴的对待，一支支沾满了血的翅膀。
我真的感觉他比恨神还要更恨我一些……
我刚合上眼，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他回来了吗？！
我错愕的扭过头，却看见了一脸不可置信的曼蒙，那孩子眼睛睁得特别大，个子倒是长了不少，看着没有以前那么欠揍了。
只是那眼罩遮盖住的空洞的眼眶，是我永远的遗憾。
他根本不知道我收到他的信件时多么意外
我幻想自己可以去做一个好父亲，将我这些年亏欠他的都补回来，我要带他去一次风车谷，骑着龙带他去掏那悬崖峭壁上的龙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