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福音(四畔灯郎)

即使没有舞伴，连我都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路西法依然在音乐和昏暗的灯光下，跳的十分投入，完全乐在其中。
他一曲接着一曲，一副很陶醉的样子，反倒是在一边没（）衣服的我不自在了，我回到房间换了一件衣服回来。
路西法还在跳舞，手上的酒杯早就空空如也了，还一直拿在手中。
我拿着酒瓶上前给他倒酒，他也不扭捏，举着杯子就伸过来了。
我说：“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曼蒙。”
路西法脱口就想拒绝，但是看着我又改口了：“最起码这一阵子你是看不到了。”
酒水漫过酒杯，不断地溢出来，浇到了路西法的手上，又滴落到地板上。
我把一瓶酒都倒了。
本来那些酒应该出现在他的脑袋上的。
听到他的回答我转身就回到房间，“彭”地一声关了房门。
事实上我的房门根本关不上，恐怕是路西法为了自己能够随意进出才这么设置的。
曼蒙到现在不来见我，肯定是被路西法揍的下不来床，不然早来我窗户边上几百次了。但是路西法又不让我去见他，我也不知道曼蒙现在怎么样了。
我一出生就是个倒霉的人，现在这份倒霉劲也要延续到我儿子曼蒙身上了。
我正在想着，突然听见了脚步声，于是连忙闭上眼。
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了我的床边就没有声音了。
是路西法来了。
布料摩擦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他在换睡衣。
声音响了一阵后，安静了。
我的被子被人掀起来又盖上。
路西法要跟我睡同一张床，盖一张被子。
“米迦勒，你睡了吗？”
我不耐烦地回道：“睡了。”
如果我闭嘴不言，他一定会凑过来看我是不是睡了，还不如他问了我回答，省得在我眼睛跟前让我心烦。
“嗯。”
路西法回了这一句之后真的安静下来的。
我不知道他这一晚睡的怎么样，反正我是一晚上没睡，倒不是他打鼾放屁磨牙齿，路西法睡觉很安静，基本入睡前是什么姿势，睡着的多时候跟醒了都还是那一个姿势，就跟死了的尸体一样安详。
至于我为什么没睡，是因为我有事，往事走马观花在我脑海里又过了一遍，从天界我对他一见钟情到我为了救他将他打下天界，再到我为了向神表示忠诚去往了人间受罚，太多太多的往事不堪回首……
我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了路，才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
如果现在动手杀了路西法，我会有多少胜算……
几乎是零。
我想到这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还不如睡觉。
我一夜无梦睡到了大天亮，身边应该是路西法的位置换成了塞娜。
不让我去见曼蒙所以把赛娜塞了过来。反正在他眼里看来，都是孩子，曼蒙和赛娜没什么不同。
所以我才觉得路西法做错了。
在他眼里孩子和宠物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没有父母觉悟的人就不该滥生无辜。
还有我这种自不量力的因为泛滥的同情心还要照顾赛娜……
看着她圆嘟嘟的小脸和长长的睫毛。
我敢肯定，她长大之后肯定像路西法。两个孩子，没一个像我，只有曼蒙头发上那一撮小红毛才看得见我的参与感。
我说魔界之眼别偏心的太过了，不过仔细一想，路西法给的东西似乎更为珍贵，他给了曼蒙一只眼珠，而我就贡献了几根分叉的头发。
赛娜呢？他放了什么？金黄色的头发是天赐的话，路西法还能给她什么？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红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果然，还是新的眼睛漂亮。
像是两颗璀璨夺目的红宝石。
“早上好啊，小赛娜。”
她听见了声音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而我却感到无聊了，路西法说的对，我跟他八斤八两，谁也确实没有做父亲的觉悟。
凭空蹦出来的俩孩子任谁也不会突然父爱爆棚吧？与其说爱是靠血缘不如说是靠感情来维系的。
我转过头，平躺在床上，用胳膊挡住眼睛我，隔绝开晃眼的灯光。
“你不想看到赛娜吗？那我把她带下去了。”
路西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我说：“嗯……我们还会有第三个孩子吗……别了吧。”我会感到恶心。
恶魔之眼会一次性结三个果子。路西法已经用了两个孕育了生命。
路西法回答道：“不会。”
“那就好。”我如释重负。
而路西法也如他所说，把赛娜带了下去，然后视我为空气，专心地处理他带来的那一叠文件。

第103章 退无可退
其实除去一开始我强烈的抗拒，跟他待了一段时间后，我竟然无耻的开始有些窃喜了。
虽然被软禁在这里，出入不自由，但是以为现在的样子就算是出去了，又能去哪里……
我一遍遍问自己，离开了这里还能去哪里？
始终是沉默。
我也认清楚了自己现在处境。
我并没有向路西法妥协，只是一瞬间真的感觉到了茫然和无助。
曾经的大君，就连一处可以容身的地方也没有……
路西法非必要的时候不会找我搭话，我自己倒也清闲的很，泡在他的书房里看了好几个月我最讨厌的历史。
似乎只有在读别人故事的时候我才是轻松的，因为自己经营的日子太过沉重，企图在别人的故事里偷一点愉悦的时光。
从人物小传到庞大的正史。
我曾经深恶痛绝的学科，却变成了我无聊日子的亲密伙伴。
因为一开始路西法强制地把我按在镜子面前，我还以为他后面会强迫我跟他做那些事。
结果完全没有。
不过也对。
曾经是因为爱。
现在我对他提不起一点喜欢，就算他要求我或者强迫我，我肯定不会顺从的。
他肯定是猜到了这一点，比起相看两厌，倒不如谁也别搭理谁更轻松。
大约是半年后房子里终于进来了一个不是路西法的人。
我看着那瘦瘦高高的人影，垂着头。
连呼吸都颤抖了……
“曼蒙……”
被路西法打的半死曼蒙如今活生生地再次站在了我的面前。
曼蒙是我这些天来是我唯一会向路西法主动开口的原因。
“曼蒙呢？”
“曼蒙他还没好吗？”
“路西法你还是人吗？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没看见他？！你到底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路西法无论是面对我平静的责问还是着急道怒吼，他都冷淡地表示：“他好了自然会来看你。”
这一好便是近一年。
“米迦勒……”
曼蒙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听见我喊他的名字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走起路来还是有一些不稳当的。
上来揽着我的脖子就开始哭，可能是后来哭的没有力气了，腿一软，就往下滑，然后抱着我的腰又开始不停地哭。
路西法到底怎么打的他，都快把曼蒙打成梅卡尔了。
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我一向不会安慰人，只好一下一下地拍打他，表示安慰。
不知道过了多久，曼蒙才抽咽道：“……都怪我……”
怪你什么？我满脸的疑惑。
“要是我没给你寄那封信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确实跟他那颗眼珠子有点关系，但是根本就不怪他。
他有魔王爸，还有个传闻里美丽又厉害的妈，当了那么久的天之骄子，得知自己是棵树生的，要是我也接受不了。
我安慰道：“别多想，跟你没关系。”
神就没有相信过我，不然怎么会这么快让梅卡尔降生，而是只是路西法跟梅卡尔副君位置的过渡者。
曼蒙在其中的作用几乎是微乎其微了。
“这些年你躲哪里去了？你不是最喜欢钱了吗？怎么一分没带？只带着一个精灵跑了。”
真的出乎我意料，我也是后来听路西法说的。
我还以为依着曼蒙视财如命的性子，得带着半个魔界的财产跑路，结果他什么也没带，就带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一只精灵走了。
曼蒙闻言，似乎顿了一下。
其实我想的也没错，曼蒙虽然自己身上一分没带，但是尤里的身上却是带满了。
但是曼蒙不知道怎么跟我说，就把他那张满脸眼泪跟鼻涕的脸在我的膝盖上蹭啊蹭的。
哪怕我没有洁癖，也觉得有点恶心了……
“去了悲叹河的尽头。”
曼蒙憋了半天才肯开口，显然是不想跟我说什么。
我接着问道：“那只精灵呢？”
曼蒙撇撇嘴，随口道：“杀了。”
我才不信他那一套，要是能被他随便杀了的人他是不会带走的。
曼蒙跟路西法不一样，他看着不正常，其实内里是个正常人，下不了狠手段。
而路西法恰恰相反，他看着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实际完全就是个疯子，一切都要随他的心意才行。
我按了一把曼蒙的头，说：“少来这套，要你真能杀了他也就不带他跑了。”
曼蒙哼哼唧唧的就是不说话了。
我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路西法怎么打的你？我看你刚才走过来怎么一瘸一拐的？”
曼蒙这下子是彻底不说话了。
哪怕被打死了都要好面子，嘴死硬。
“你别管了，他还能把我打死？”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和曼蒙说别太崇拜路西法。
虽然路西法在曼蒙的眼睛里是德高望重，受人敬仰的伟大父亲。
但是在路西法眼里，曼蒙也就跟个小猫小狗一样的存在。
他俩两者之间的关系根本不对等。
但是看着曼蒙的脸，我却说不出口，让他得知自己是被棵树生的真相已经够让他痛苦了，如果在告诉他其实他爸根本不爱他，曼蒙肯定不能接受。
我在心里再次咒骂了路西法一顿。
爱人是后天学来的能力，并不是生来就有的，也许往后曼蒙慢慢就会认识到路西法其实没那么爱他的事实。
那是他以后要克服的，我现在点破之会徒增他的痛苦罢了。
“那你呢，米迦勒，你……你的背后还疼吗？”
背后……
他是指我的翅膀吗？
我苦笑了一下，“早就不疼了，只是留下了很难看的疤，你想看吗？”
曼蒙看我还有心情逗他，一把推开我。
“那么丑我才不想看。”
“真的不要？”
我假装打开扣子要解开衣服。
曼蒙急了，不满地喊道：“米迦勒！！！”
以前都是曼蒙闲的（）疼来招惹我，现在却反过来了。
怎么当初惹我惹的很开心，现在轮到他自己就开始急了？
不识闹。
我放下手，说道：“骗你的，那么丑我才不会让你看见的。”
那几道疤痕就像是常年干旱的板结土地裂开的一道道口子一样。
我怎么肯给别人看，也就是路西法会把我翻过来，然后沉默地看着他的“杰作”。
那时候气氛就会很凝重。
可是这种诡异又和谐的方式我们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第104章 曼蒙尤里（一）
曼蒙带着尤里逃到了悲叹河的尽头，也不是带着，是强迫，曼蒙特别霸道地把尤里绑到卡卡的身上就跑了。
“你干什么呢？！放开我！！！放开我！！！”
尤里还一直挂念着被曼蒙施了魔法后昏睡过去的安士白。
原本他极力反抗，把曼蒙甩到了墙上，曼蒙疼的皱眉。
抬头的时候尤里清楚地看到了曼蒙空洞洞的眼眶，还往外流着血。
给尤里吓了一大跳。
曼蒙被人推了一把，怒气值简直飙到了极点，阴测测地说：“你要是再跟我动手，我现在就可以要了安士白的命！！！”
结果不等尤里回答，曼蒙已经用蜘蛛丝把人缠到卡卡的身上了，根本不容许尤里选择。
那时候尤里身上除了装饰品什么都没有，就这么被绑在蜘蛛上的身上，简直是一种折磨。
蜘蛛丝的特殊之处是挣扎地越厉害，那些丝就纠缠地越来越紧。到最后尤里被缠住，一动也不能动了。
他不知道曼蒙忽然发什么疯。
先是把他自己回来后就把家里砸的稀巴烂，然后把安士白打晕，再带着自己跑了……
真是疯了！尤里心道。
好不容易卡卡降落了，被缠成了木乃伊的尤里终于可以下来了，但是马上就有另一件尴尬的事。
他用手盖住前面就盖不住后面，但是如果他捂住后面，就盖不住前面……
“你……能不能给我件衣服？”
他试探地问着曼蒙。
曼蒙一反常态，冷冷说道：“这里没人……”
尤里还想给自己争取一下的时候，曼蒙就把自己的斗篷脱下来扔给了尤里。
尤里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立马披在了身上，终于是没那么凉快了。他生怕曼蒙说，你不是精灵吗，不应该自己能摘叶子做衣服吗？
所幸他还是有点人性的。
他环顾四周，看着陌生的地方，他确定自己这次也是到了一个毫不熟悉的地方……
这给自己想要逃跑的计划又增添了很大的难度。
尤里偷偷看着曼蒙，发现他丝毫没有想要拴住自己的意思，只是呆呆地坐在悲叹河边，看着他自己再去水中的倒影。
对了！他的眼……
红通通的一个肉洞……
像是被人生生地把眼球挖了出来。
可他是撒旦之子啊！到底是谁敢动他？路西法也没有什么表示吗？
尤里带着满心的疑惑跑了。
曼蒙回头看见身后没人的时候，心情坏到了极点，从心底里萌生出了杀意。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把尤里带来。
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曼蒙听见“叮铃叮铃”的声音。
就看见尤里穿着自己的斗篷跑过来。
曼蒙直接起身，看着尤里过来。就在他靠近的自己的时候，准备一把掐住他的喉咙，直接掐死他算了。
结果尤里把手心伸出来，手上是一摊被砸的稀碎的树叶子。
曼蒙疑惑地上下打量他，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那个……你还是敷上吧，作用不多，但是能止血。”
曼蒙闻言愣愣，然后一把推开他的手。
开玩笑呢，自己可是黑魔法师，简简单单止个血的魔法他轻而易举就能做得到，哪里还需要他去给自己踩什么野草来疗伤。
精灵一般都很脆皮，尤里害怕曼蒙要是死在这里了，那自己还怎么出去。而且那伤口真的很渗人。
曼蒙故意的，不去治疗，任由血往外涌，滑落自己的脸庞，然后打湿自己的衣服。
他就是要疼，想要这种作为活生生的人的感觉。
路西法告诉他，自己是树生的，那为什么自己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想不明白。
看着悲叹河里自己倒影的模样，一打眼就是路西法的样子，但是仔细再看看，笑起来的时候很像米迦勒……
那么他哭求多年的母亲就像是一团泡影……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的尤里，手里拿着被砸的稀巴烂的叶子不知所措。
果然，自己永远都是太过于心软了，应该一跑了之的，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跑出去，但是与其面对曼蒙这样的混蛋，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
曼蒙推开他之后，自己找了棵树倚靠着。睁着眼不知道看什么，想什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尤里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真的害怕曼蒙死了一样，走过去就要把叶子敷在他空洞的眼眶上。
曼蒙不满地挥开他。
“你挡住我这块的空气了。”
尤里：“……？”
有病……
尤里拿着他的手腕，把叶子敷在他伤口上，却被曼蒙一把抓住手腕。
他笑的特别恶劣，说的话也是。
“你知道这种空洞洞的眼眶可以干点什么吗？”
“什么？”
曼蒙说出来后，又补了一句，“我可以让你试试。”
一句话吓得尤里脸上的表情都变了，一脸你是疯子吧的表情看着曼蒙。
曼蒙却笑的很开心，仿佛刚才那个半死不活的人不是他一样。
尤里不知道的是这种这是这些天里曼蒙唯一还带点活气的玩笑了。
后来的那些天里曼蒙一直靠在那棵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尤里似乎是得到了曼蒙的默许，可以走的很远的地方，他抓了鱼，摘了野果也会给曼蒙带一份，足以见得他是真的很害怕曼蒙死了。
“怎么这么咸？我也没放盐……”
尤里咬了一口自己自己抓到的肥美的鱼，令他疑惑地是他明明去了内脏只后就干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