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齿关微微咬合,默默忍耐。
Alisa记下尺寸,又提醒沈栖:“胳膊伸直,对放平,再高点儿。”
沈栖伸平手臂,由着他从自己的左手指尖捋到右手指尖,皮肤毫无阻碍的触碰让他产生难以忍受的麻痒潮热,像是有一个带着火星子的滚烫刺球扎在他的皮肉里,无比难熬。
手机铃声突兀响了两声。
梁喑扫了眼接起来,语气不咸不淡:“有事?”
应承习惯了他的脾性,热情询问:“怎么样?昨晚的夜生活还顺利吗?”
“什么夜生活。”
“别装傻呀,昨晚你把我们都撵走,我后来听老程说你叫了个小孩上去还把人带走了,守身如玉二十多年临结婚了破戒,给你老婆下马威呢?”
梁喑懒得听他胡扯,轻嗤了声:“滚蛋。”
“梁总,昨晚回家没有?”
梁喑觉得好笑:“不回家我去哪儿?”
应承震惊:“您老真够自律的,玩完了还回家。”
梁喑简直要被他烦出神经衰弱,“把你脑子洗洗,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行了行了知道您禁欲。”应承也没真往那地方想,就是对他带人走这事儿有些好奇,“你都回家了,见着老婆没?”
梁喑抬眸看了眼双臂伸平乖乖让人摆弄的沈栖,“嗯”了声。
应承:“怎么样?嫂子漂亮吗?”
“嗯。”
“你老嗯什么,昨晚你守身如玉回家他就没感动得以身相许?放眼平洲整个圈子,上哪儿找你这样一个清心寡欲爱当和尚的禁欲系。”
梁喑靠在椅背上,眸光落在沈栖身上。
他才那么点儿大,现在就往床上领那不成个畜生了,更何况他没打算碰沈栖,更没打算跟他有点什么藕断丝连的牵绊。
“他还小。”
应承听他这么讲就很不服气:“怎么就小了?十八岁也成年了好么,不过也是,你搁他跟前都能当叔叔了,努努力能生个他出来,这要是沈正阳,你也不用……”
梁喑嗤一声:“滚蛋,你九岁生孩子。”
应承笑嘻嘻在那头乐了半天,见他不接茬又改了个话题:“哎对了,你到底哪天结婚,我空出时间给你当伴郎,怎么样够兄弟吧?”
“下个月。”
Alisa的香水气味偏重,和梁喑身上浅淡偏冷的木质冷香不同,这人就像个浓烈妩媚花枝招展的孔雀冲着沈栖的鼻子开屏。
气味催化了触觉,Alisa再一次碰到他手指时,沈栖下意识躲了一下。
“哎别动,再坚持一下,现在量腰围。”
Alisa的手从后往前伸,皮尺交叠时惊了一瞬:“哇哦~好细的腰,我做了这么久的衣服还是头一次量这尺寸的腰。”
Alisa侧头朝梁喑眨了下眼:老家伙可以呀,你老婆。
梁喑没搭理他,但也注意到了沈栖那截儿细竹节似的腰,清瘦平坦,薄得惊人。
落地窗光线明亮,他逆着光站在客厅里,白衬衫规整扎在裤腰里勾勒出欲盖弥彰的线条,光线从他身后拢来映得衬衫绰约半透,照出半截儿软韧的虚影。
他长得瘦,手腕骨白玉似的一小圈,就连骨骼明晰的脚腕也瘦得很轻松就能严丝合缝攥住。
十八岁还是太小了,比预想得更加稚嫩青涩。
梁喑视线停留了半分钟才离开,不动声色地满足了自己对这截儿软腰的欣赏,也恰到好处地克制住了更多的遐思将它仅仅限制在了倾向君子的审美阶段。
沈栖由着Alisa折腾来摆弄去,强忍着倦意与不适强撑着劲儿配合。
柔软的皮尺卷上手腕,沈栖倏地收回手退了一步,把Alisa也吓了一跳:“哎你,梁喑你管管你老婆,差点一耳光抽我脸上,毁容了你赔啊!”
沈栖望着那卷皮尺,眸色微微紧了紧,“抱歉。”
Alisa见缝插针编排梁喑:“累了也不能打人哪是不是,我告诉你啊梁喑,这次的手工费你得给我加一倍当我精神损失费,不然没完,以后你那西装找别人做去吧。”
沈栖吓了一跳,“我给您……”
“出息。”梁喑慢条斯理起身,“赔你就是了,那么点儿手工费欠你的了?”
沈栖连忙说:“梁先生,我自己赔付就行的。”
“这么点小事用不着你掏钱。”
“我能赔得起。”
梁喑抬手屈指蹭去沈栖额角的细汗,顺手试了体温还是没降多少,“太累了?喝点水,休息一会再量。”
骤然靠近的木质香水味带来强烈的侵略意味,沈栖忍住了想躲开的冲动,很轻地摇了下头:“不累。”
梁喑让何阿姨倒杯蜂蜜水来。
Alisa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量个体能累到哪儿去,梁喑你差不多得了,早晚有一天你得跪地上给你老婆穿鞋。”
何阿姨不多时就端了水来,沈栖右手微微发抖几乎拿不稳杯子,梁喑接过来放在他唇边:“张嘴。”
沈栖嘴唇一热,微微动了动喉咙:“我自、自己来。”
“你能拿得稳?”梁喑扫了他发抖的手指一眼,毋庸置疑地用杯壁抵住他的下唇。
沈栖指尖发麻,只好就着他的手微微张口含住杯沿。
梁喑微微抬高杯子,温热的水流顺着口腔绵延滋润喉腔。
感冒嘴里发苦,蜂蜜水的甜味恰到好处的中和,沈栖不由自主就着梁喑的手让他喂了大半杯,喝不下的时候梁喑没收得及时,一小股水泽顺着唇角溢出染湿下巴。
梁喑抬手在他下巴上一蹭,鬼使神差地在那张殷红的唇上一擦而过,带走潮湿黏润的水泽。
Alisa等得着急:“喝完了该干活了吧?”
沈栖仰着头,略有些艰难地问:“梁先生,手也要量吗?”
梁喑扫他细瘦的手腕骨一眼:“不喜欢别人碰你?”
沈栖敛下眼,轻轻摇头:“不是,我问问。”
Alisa在一旁备受无视,扯着皮尺催两人:“还量不量了?量不量了啊?三天就要做完,早也不说,我回去不吃不喝三天做你俩衣服,我是骡子吗让你这么使唤。”
“你赚得少了?”梁喑扫他一眼。
Alisa从梁喑这儿赚走的钱能养他上百个工作室,因此当骡子也当得十分欢快,“梁小太太咱们继续?”
沈栖轻吸了口气,等待Alisa拿着皮尺靠近的同时在心里默默读秒,按照刚才的经验,只需要十秒就够了。
十、九……
“慢着。”
梁喑突然开口,Alisa火从心起:“又干什么又干什么,你们两口子有完没完了,梁喑我告诉你……我去?”
梁喑不由分说握住沈栖的手,干燥的手指强而有力地捏住纤细的骨骼弧度,无形的力量与温度像是一条滚烫的线。
从手腕开始一点点蔓延向掌心、指根、指尖再到指腹,略显粗粝的指尖薄茧压在细嫩的手腕内侧,传导与心跳同频的搏动。
沈栖呆呆望着他深邃英俊的侧脸,完全没发现这道热烫的体温,强烈而凶悍地镇压了他手上如影随形的麻痒。
短短两秒,腕骨上的掌握已经消失,只留下被人攥过的滚烫温度。
“量我。”
Alisa也没反应过来,愣愣反问:“啊?”
“量我指距。”梁喑朝他伸手。
Alisa:“……什么情趣。”
沈栖用余光偷偷瞄了那只刚刚丈量过他腕骨的手,与他想象的一样力气强悍,一瞬的攥握已经足够他察觉到两人的力量悬殊。
Alisa记下数据,好整以暇摆出个戏谑的眼神问梁喑:“脚腕呢,也用手量?”
“激我呢?”梁喑轻嗤一声,还真在沈栖面前单膝微弯半蹲下了。
红蕊半颗杨梅险些卡嗓子眼儿里,呛了几声去看梁喑,他在谁跟前弯过腰?
“单脚能站稳么?”梁喑没听见回应,略微抬眸:“沈栖。”
沈栖还未反应过来,听见名字下意识点了下头,下一秒听见一声低笑,接着梁喑修长的手指就搭在他的脚腕上,微微一抬。
沈栖一时没站稳,下意识伸手撑住梁喑的肩膀微微俯身。
白皙的脚掌踩在他掌心,沈栖从未被人这样碰过,羞耻地耳朵根连着脖子都要红了,下意识蜷缩了下脚趾,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捧住他脚掌的手。
沈栖长得白,红一点儿都明显,嗓子眼儿里发出很轻一声气。
梁喑左手圈住他的脚踝,虎口压住凸起的踝骨带来极度强烈的触感与毛细充盈反应,他手指修长,很轻易地就攥住细瘦的脚腕。
沈栖浑身上下的感官都聚集在了被他禁锢的那一圈上,很私密的脚被人这样堂而皇之的握紧,脊背泛起细小的颗粒与轻微的汗意。
踩着他手不敢用力,按着他肩膀也不敢用力。
丈量的时间好像变得格外漫长,脚上桎梏的存在感也比想象中强烈。
沈栖被逼狠了,从耳朵到眼尾都红得犯潮,“梁先生,您量好了吗?我站不住了。”
周末两天,沈栖十分顺从地配合了婚礼筹备所需要的流程。
梁喑只有周六在家,他工作忙,没办法全天候陪着他过这些繁复环节。
他不在家也好,沈栖一是不想和他待在同一片屋檐下,二来他也很清楚这桩婚姻只是个交易,这一切流程都只是演给外人看的戏码。
他在梁家的身份充其量不过是沈如海送给他的投名状,拿来换取利益的工具,梁喑开心可以和他说两句话,不高兴了晾个一年半载也不算稀奇。
他对现在这个只有他和何阿姨、司机以及那头烈犬在家的状态很满意,根本不希望梁喑多回家。
他现在只要扮演好一个乖巧听话的合作伙伴,事事顺从就够了。
大一课多,生物系的课程又尤其繁重。
沈栖周一满课,一早进学校就被林延薅住肩膀,朝他扔了盒牛奶。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又病了?”林延抬手在沈栖下巴上一捏,左右转了转:“祖宗,你还没睡醒呢。”
沈栖打了个呵欠:“发烧了。”
“不是我灌你酒的原因吧?那晚好像下雨了,你淋雨了?”林延记起他三天两头进医院,有点心虚,“还有你叔叔那天没骂你吧?”
沈栖捧着牛奶,想到梁喑那晚的眼神指尖不自觉紧了紧,“嗯,没骂。”
“没骂你就行,哎对这周社团有活动,一起去?”
沈栖含着吸管,面无表情拆台:“你又看上社团里的谁了。”
“你别这么看我行么?”林延蹭了蹭鼻子,压低声音说:“计算机系那个学长,姓钟那个你记得吧?给哥们打个掩护,成功了请你吃饭。”
沈栖:“不记得,不行,我这周有事。”
“你又不谈恋爱能有什么事?你怎么每天都有事?又去工作室啊?跟你师父请一天假,那老头没你又不是活不下去。”
沈栖:“我真的有事。”
林延双手合十,十分诚恳地请求:“沈大美人赏个脸,哥们的幸福全靠你了,我有预感,他是我这辈子最后的归宿,你忍心拒绝我吗?”
沈栖十分无情,嗓音清淡地扔出两个字:“忍心。”
“……别这么无情。”
沈栖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牛奶,“你每次都这么说,没过多久就要分手,然后说他们是你暂时栖息的港湾。”
“天地良心我都是和平分手,从来没渣过人啊,你别说的我好像到处骗人感情!”
沈栖咬着吸管不以为然,林延眉眼利落干净,明明是个挺白净的长相偏要剃个寸头弄出哥不好惹的样子。
他追人的时候是真认真,分手也分得很认真,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放过真心。
沈栖思忖片刻,“阿延,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问。”
“你有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过吗?”
“当然没有,我跟每一任在一起的时候都喜欢他们,不喜欢为什么要在一起?又有人缠着你了?”林延上下打量他:“谁?我帮你收拾他。”
沈栖:“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喜欢那个人,但是又不得不和他在一起,怎么才能不讨对方的厌烦。”
“说点好听的呗,要看年龄,年轻点儿的就喊哥哥,老点儿的就喊叔叔。”
沈栖试想了下,叫梁喑哥哥,好像不太合适,叫叔叔……那天他倒是没表现出太生气但也不太像开心的样子。
“那你一般追人的时候,怎么讨好别人?”沈栖又问。
林延:“约吃饭送礼物投其所好,嘴甜多找,顺便策反一下他身边的朋友们。”
沈栖一条条记下来。
林延交的男朋友多,这办法应该是有用的。
他不求梁喑能对他多好,只要不太为难他就可以了。
“你也不用想那么多辙,就你这张脸,随便朝人笑一下就行了,还需要讨好?你长这样就没有讨好的必要。”
林延说着突然欺近,逼问沈栖:“你喜欢上谁了?”
沈栖:“没有,我就问问。”
“扯淡,是不是林封?”林延一把勾回他肩膀,“你俩高中的时候就一块儿参加好几次比赛,我听说还约过会,终于打算更进一步了?”
沈栖肩膀一僵,“我们没有约过会,你别听别人乱说。”
“怎么是乱说,上次我去社团正好看到有人跟他表白让他拒了,那女生问他喜欢的人是不是你他也没否认,说真的,他长得还行,家世好像还不错,勉勉强强能配得上你。”
沈栖无奈:“我真的没跟他约会,我们之间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高中时他和林封关系确实很好,他温柔善言,很会和别人交流也很会照顾人,知道沈栖不会和人交往便会适时为他解围。
沈栖在生物上非常有天分,经常和林封一起讨论,两人寝室相邻,下了晚自习都要同来同往在教室多研究半个小时生物学新论文。
关系最好时说是形影不离也完全不为过。
沈栖把牛奶盒往他手里一放,“快走,要上课了。”
梁喑开完项目会从会议室里出来。
“梁总。”红蕊正好筛完邮件,拎起企划书跟他一起进了总裁办。
“这是挑的几个比较合适的婚期,八号、十六,都是周末。这是宾客名单,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删的。”
梁喑接过来扫了一眼,除开本家旁支的几个亲戚之外,就只剩应承陈亦洲几个和梁喑关系较好的朋友。
“都在这儿了?”梁喑略一抬眸:“沈栖那边没有客人?”
红蕊:“我联系过太太,他说不请朋友,要不然我再问问?”
梁喑微皱了下眉,随即又恢复如常:“不请就不请,随他去吧。”
红蕊:“沈如海亲自打了电话来问您这周行程安排,周六是他七十大寿,想邀您过去。”
梁喑:“不去。”
沈如海打的什么主意人尽皆知,无非是想借着这个寿宴把他和沈栖的婚姻利益最大化。
他懒得给人借名头,也懒得陪沈栖演什么恩爱戏码。
这婚姻是个交易,不是爱情。
“您手上的是筹办生物研究所的企划草案,上个月我又派人去找那位L老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自从两年前那篇论文之后他就再没有过动静,徐教授那边也还是不肯透露。”
“继续找。”梁喑接过企划书随意翻开,“以后你亲自办。”
红蕊蹙眉:“已经这么久了,真的还有那个必要找下去?”
“你觉得没必要?”梁喑翻页的手没停,淡淡反问:“觉得我劳民伤财了还是觉得我伤风败俗了,为了找个人费这么大功夫。”
红蕊沉默半秒,觉得这两句都靠谱。
梁喑找了这人两年多,虽然不能真算上劳民伤财但也是真的费尽心思。
跟了他这么久,红蕊还没见过他对谁花这么多功夫。
“他真有那么好?学术界建树比他高的一大把,他只不过也就是发过几个论文,具体成就全是未知,说不定只是徒有虚名,高中生凭家里人脉发SCI的新闻也见了不少。再说平成大学的生物实验室您也赞助了这么多年,大把的钱扔进去,也没听个响。”
梁喑依旧没抬头。
红蕊胆大包天地试探:“梁总,我先请问一句,您找的这个人他该不是您的什么失散多年的白月光朱砂痣吧?”
“您打算办的这个研究所不会也是为了他吧?”
梁喑:“你脑子坏了?”
红蕊:“您都找这么久了,况且您现在算有夫之夫,家里头还有个漂亮小太太呢,要是真找着了我不是得提前起草离婚协议么。”
梁喑把笔一放,抬头看她。
红蕊惊讶地看着梁喑,反问:“不是吧?您这是打算家里养着外面藏着?您虽说不喜欢沈栖吧,但也不能这么委屈人家,好好一小孩……”
梁喑简直要被气笑了:“滚出去。”
“好的梁总。”红蕊火速拎着企划案溜了,高跟鞋踩得清脆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