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父亲看着女人哭的凄惨,叹了口气,蹲下身拍了拍她的头:“你我夫妻多年,我本不想这样,只是小丽她脾气倔强,要不你先去外地避避风头,等过几年,我再把你接回来。”
女人呆住了,那张与陆望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的目光落在屋内两个幼小的孩童身上,嘴唇嗫嚅:
“那他们呢?我可不可以把他们也带走?”
“你想什么呢?!”
陆望父亲声音陡然抬高:“他们是我陆家的种,怎么可能跟你走!你快点收拾了赶紧走,过几日我就要迎娶小丽了!”
说完,他便要关门,女人一咬牙,伸手拉住了门框,陆望父亲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手,竟直接夹住了她的手,霎时间,痛苦的尖叫在众人耳边响起。
屋内两个孩子再也控制不住,哭着跑出来,他们抱着女人哭,殷白在一旁看的揪心,同时好奇的目光也落在了两个孩童身上。
他们二人大约六七岁的模样,生的很好看,身体却瘦骨嶙峋,那模样竟与陆望有几分相似。
殷白心中只觉不可思议,陆望竟然是双胞胎吗?可若是双生子,那他的另一个兄弟呢?
“给我回来!”
陆望父亲一把扯住其中一个孩子,将他手腕拽的通红,那孩子哭的更惨了,想要说话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放开他——!”
另一个孩子见自己的兄弟被这样对待,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他像一只狼崽似的冲了上去,一口咬在了男人手上,男人吃痛,尖叫一声,龇牙咧嘴的就给了那孩子一耳光。
“我的儿!”
女人声嘶力竭的冲上前,一把揽过了两个孩子,泪如雨下,祈求的目光望向陆望父亲。
“求你了,让我带走他们吧!你和她还会有孩子的,可我什么都没了啊!”
“你少在这跟我讨价还价,我告诉你,不可能!今天你要么自己走,要么…我把你卖给隔壁村张瘸子,你自己选吧!”
女人不知该如何该怎么办,她只能默默的流泪,一个孩子轻轻为她拭去泪,而另一个孩子则是虎视眈眈的看着陆望父亲,满眼都是怒意。
“我的儿,娘对不住你们…”
“娘也是被逼无奈,真的没有办法了,你们身体里流淌着陆家的血,他们应当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我也不能带着你们去外面吃苦…”
“你们放心,等娘在外面站稳了脚跟,就来接你们!”
女人一狠心,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两个孩子紧紧拽着女人的衣角不肯让她走,可女人也只能忍痛抽离,三步两回头的走了。
“娘!娘!别走——!”
“呜呜…娘——!”
两个孩子声嘶力竭的叫着,他们想跟着女人一起离开,身后的男人却一手一个将他们二人扔回了家中,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上了插销。
“儿子,过几日就是你和张小丽大婚之日,这两孩子这么闹腾,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一直坐在屋内沉默的抽着旱烟的老人默默开口,殷白望向老人,心中又是一惊,这人可不就是陆望的爷爷。
“儿子知道。”
陆望父亲沉默的应下,心一横,拉着两个正在哭泣的孩子出了后门,然后将二人朝着猪圈顺手一扔,两个孩子齐齐跌落在地上,惊的猪圈里的猪直叫唤。
其中一个孩子立即就爬了起来,他不顾正在无助哭泣的兄弟,直直朝着男人冲去,眼神中满是恨意。
可孩童与成年人的力量太过于悬殊,因此男人只是狠狠一推,那孩子便跌落在地上,眼冒金星,站都站不起来。
“小畜生,你还想杀了你老爸?”
那孩子双手撑地,闻言,冷笑一声:“我是小畜生,那你什么,大畜生?”
“你——!”
男人作势要进猪圈打他,原本缩在角落里的另一个孩子冲了上来,将自己的兄弟护在了身后,学着他们母亲的样子,一边哭一边磕头。
“爸,你,你别打了!我们,我们知道错了!不会再,再乱说话了…”
这孩子说话结节巴巴的,殷白一听就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就是幼时的陆望了,可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却迥异的孩子又叫什么呢?
男人深吸一口气,随后进入猪圈之内,随手拿了两根麻绳,将绳子套在了二人的脖子上。
“我告诉你们,这几天你们就在这给我好好待着,哪也不许去!”
殷白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双眼中满是不解,他喃喃出声: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这种父母多的是,在地狱中早已司空见惯。”
沉默已久的地狱之主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是那样尖锐,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冷漠无情。
“别顾着感伤了,走吧,再试试能不能离开这。”
地狱之主再次主动攥上殷白手腕,离开之时,殷白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两个可怜的孩子身上。
那个脾气火爆的孩子此时正挡在陆望前,面无表情的看着门,两侧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此时真正的想法。
他是害怕的,可他不得不这样。
他漆黑的瞳仁之中满是倔强,殷白很想亲口问问陆望,他这个双胞胎兄弟,到底叫什么名字。
又是一阵长久的眩晕,奇异的景色如同画报一般从眼前不断闪过,等再次回过神时,他们已经处在了一处新的环境之中。
殷白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又干呕了几下,他深吸几口气,擦了擦嘴,回头看了一眼双手环臂的地狱之主,默默又收回了目光。
他还真是淡定…
“你那是什么眼神。”
地狱之主淡淡开口,殷白好似被被踩住了尾巴的猫,连忙摇了摇头,谄媚的笑了。
“我只是惊讶于您的心理素质,泰山压顶仍然面不改色…”
殷白话音未落,地狱之主面具下发出了一阵闷笑,他歪了歪头,透过面具望向殷白。
“你这张嘴,还是那么会骗人啊,说起谎话来,当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殷白一愣,他不明白地狱之主的意思,他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比较实诚的人…吧。
除了有些时候不得不撒一些善意的谎言。
“行了,你看看周围吧,我们好像还在他的记忆之中。”
殷白循着他的话看向周围,果然,他们还没回去,只不过这一次,他发现周围的建筑和布局,已经与现实世界的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周围是三三两两的村民,他们低声议论着什么。
“造孽哦,陆家那俩小孩,摊上这么个爸。”
“唉,别说他爸了,他那个后妈是什么好人吗?一家子都是心狠手辣的货色。”
他们在说陆望与他的兄弟。
殷白脚步一顿,连忙朝着陆望家跑去,而地狱之主则慢悠悠的跟在他后边,带着面具,没人能看见他的神色。
殷白身子透明,直接穿过木门进入了屋中,此时此刻,家中并无一人,只有屋后猪圈里的猪,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听着,待会我会先把你的绳子割断,你再帮我割开,你躲到后山上去,我从小路出发,去镇上报警。”
殷白耳尖一动,对方说话逻辑清晰,也不结巴,这是陆望那个兄弟的声音。
他连忙来到屋后的猪圈中。
只见两个少年已经长大了不少,但二人瘦骨嶙峋,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一处是好的,青紫一片,可想而知二人遭受了如何的虐待。
二人的脖子上仍然套着麻绳,肌肤上已经留下暗红色的痕迹,也不知麻绳在脖子上套了多久。
“你的身上,都是伤…万一…”
陆望眼神中满是怯弱,而他的兄弟则是一把握住了他的双肩。
“没有万一,那几个老不死的走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少年眼神坚定,为了安抚自己胆小的兄弟,他努力扬起了嘴角,但笑容仍然苦涩难看。
“别怕,我们之中,一定会有一个人逃出去。”
“好…”
语罢,少年眼疾手快,从稻草下拿出小刀,麻绳断裂。
陆望被松开束缚后,手抖得厉害,不多时,将少年脖子上的麻绳也割开了,二人眼神相对,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随即兵分两路。
“他们不会成功的。”
沉默已久的地狱之主突然开口,殷白神色黯淡,他当然知道他们不会成功。
果然不出所料,陆望的兄弟刚跑到村口就被发现,他那所谓的父亲,将他连拖带拉如同对待一只牲口一般,扔进了一片荒芜人烟的林子中,一顿拳打脚踢。
少年被打的奄奄一息,他恨恨的看着他的父亲,口中低喃着:
“我不会死的…我会用另一种方式活着,我会向你们复仇!”
“复仇?你要变成鬼复仇吗?哈哈,你以为是故事?你死了也好,你死了你弟弟就能活着!”
陆望父亲举起石头,眼中闪烁着疯狂:“双生胎已是不祥,能留你到现在已实属不易!可你实在不听话,我也留不得你了!”
殷白已不忍心在看,他只听到,少年临死前扯着嘶哑的声音说:“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
随着一声重击,男孩的声音戛然而止,殷白被眼前这一幕惊的呼吸一滞,半晌,才呆呆的说:
“我不明白,难道双生子不是一件好事吗?多少人盼望着双喜临门。”
地狱之主沉吟片刻:“据我所知,在某些地区偏远的农村,若是龙凤胎自然是双喜临门,可同性别的双生胎…则是意味着不详,会为家庭招致灾难。”
“实在是…荒谬!”
殷白低声咒骂了一句,眼前的场景骤然发生变化,许多记忆碎片从眼前一闪而过。
他看见,自己的双生兄弟死后,陆望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躲在山洞中的他双眼无神,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似的,大汗淋漓。
最终,陆父还是发现了陆望,可他没有对陆望如何,而是将他带回了陆家,不再将他拴在猪圈。
可陆望的生活并未因此好转,他过得比以前更差。
从前被打骂,有母亲和兄弟为他出头,可如今只有他自己一人,于是他逆来顺受的承受着陆父的不满,为陆家人端茶倒水,做牛做马,可他们甚至都不让他上桌吃饭。
期间,陆望的后母陆续为陆家诞下了几个女孩,可陆父看也没看,就将他们送给了隔壁村子的人。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陆望继弟的出生,那天,他的后母声嘶力竭的说,这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儿子继承家业,要么陆望离开,要么她带着孩子回娘家。
殷白更觉得荒谬了。
这么个破破烂烂的家,有什么东西可以继承?继承那些锅碗瓢盆不成?
此时的陆望不过才14岁,离开了家根本无法存活,陆望卑微的跪在地上祈求自己父亲和爷爷,可换来的则是他们一顿毒打。
最终,他被陆父扔在了山上,任由他自生自灭,他那样小,找不到回家的路,最终饿晕在山上,狼群发现奄奄一息的他,将他的尸体啃食的七零八落…
殷白越看心越凉,他真的无法理解,怎么会有父亲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
次日,有樵夫上山砍柴,意外发现了陆望的尸体,他的脸没有被伤,所以樵夫很容易就找到了陆父,面对村民们的职责,陆父无可奈何,只能花钱请人打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将陆望的尸身缝好,埋入了后山之中。
记忆的最后一幕,是陆父终日惶惶,总是说梦见两个孩子向他追魂索命,陆望爷爷无可奈何,请半仙画了几张符,贴在了棺材上,带着陆父一家人匆忙搬走,村子这才恢复了宁静。
陆望的过往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殷白面前,他从不知道,陆望的身世是那样凄惨。
也是在这时,他发现,在陆望旧时的记忆之中,并没有关于他那个兄弟的任何信息。
就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无人提及。
“终于结束了,走,离开这。”
地狱之主不由分说的再次拉起殷白的手腕,眼前一阵眩晕,恶心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三次连续穿越,殷白再也承受不住 ,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怎么会昏的这样死?我明明…”
殷白意识昏沉,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并且对方一直在轻抚着他的脸颊, 有些痒痒的。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便发现地狱之主正坐在一侧的树桩旁,燃起了一丛篝火。
火光点点, 映衬着他漆黑的面具,那双黑色的眸子中映衬着跳跃的火焰。
殷白缓慢的坐起身,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第二天。”
殷白脸一红, 向四处张望,试探性的问:“我们这是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吗?”
“嗯,不过我并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你需要自己找到回村的路。”
殷白点点头, 连连道谢,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颊上指尖掠过的痒感仿佛依旧存在, 他抬头看了几眼地狱之主, 又赶忙收回了目光。
应该不是地狱之主, 像他那样矜贵的人, 怎么会好端端的摸自己脸?
嗯…肯定不会是他, 看来是他睡得太久了, 做梦了。
“有话直说。”
地狱之主头也不抬,指尖略动了动,枯枝便自动加入其中, 殷白只觉周身更暖和了些, 他搓了搓手,试探性问:
“嗯…没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刚才我昏着的时候,您叫我了吗?有没有碰到我…呃,我的意思是…”
殷白话一开口就觉得不对,他这话说得好像还挺自恋的,立即就想要解释,没想到对面的男人直接冷笑了一声。
“你在做梦吧。”
对方言语犀利,一语中的,说的殷白一张脸又红了,他实在臊得慌,还好火焰恰好能掩去他面颊上的绯红,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应该是做梦了,毕竟这段时间太累了…”
“行了,我也该走了。”
地狱之主站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最后为篝火加了几根干柴,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
“我已经在周围部下结界,今晚你可以暂时在这里休息一夜。”
语罢,他欲要准备离开,殷白却站起身来,嗫嚅着开口:
“其实您送我出来就可以了,却一直等着我醒来,还为我布置了结界…谢谢您!”
地狱之主身子一怔,面具下再次传来笑声,他抬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你我算是有缘,这些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殷白本想在说些什么,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人影便消失不见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梦境。
殷白缓缓坐下身,沿着树干,缓缓躺在了枯叶之中,望着不断跳动的火焰,他有些出神。
明天,明天第一时间他就要回到村子里,向村长打听陆家的往事,他要好好问问,陆望那个死去的兄弟,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能感觉到,有时候陆望同他说话的神态和腔调,仿佛不是一个人。
“咔嚓——”
殷白眼皮一跳,整个人躺在地上不敢动弹,心中一惊。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像是有人从枯枝残叶上走过的声音,而那声音,则是从他背后传来的。
“咔嚓——”
又是一声枯枝断裂的声音,殷白浑身鸡皮疙瘩直起,他在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这里有地狱之主设下的结界,什么豺狼虎豹都进不来…对,肯定进不来的。
殷白白着一张脸,一动也不敢动,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了,只要对方再靠近进几步,就能进入结界。
“明明…闻到了味道。”
熟悉的声音传来,殷白身子一震,他小心翼翼挪动着身体,微微侧身,透过余光,他看见有个人影正从他身后经过。
借着火光,他看清了那人的脸,竟然是陆望。
可此时的陆望全然没有孩童的模样,他那纤长的四肢,及腰的黑发,低沉的嗓音,完全就是一副成年人的模样。
陆望此时正像一只野兽一般,蹲坐在地上,面朝着天空,鼻尖不断耸动,更令殷白觉得恐惧的是,陆望身上皮肤满是一块块的青紫和瘀斑,以及大片表皮脱落后的血色□□。
就连他那双好看的黑色眼眸,也蒙上了一层白翳,就像是一只丧尸。
殷白脸色十分难看,他想起那天晚上,在村内以四肢着地的怪异动作奔跑的怪物,与现在的陆望十分相像,二人的身影逐渐重合,最后融为一体。
看来,陆望就是那只以血液为食的怪物,村民口中的“罗刹”。
“不对…就在这里…好香,好香啊。”
“饿,好饿…”
陆望不断低声呢喃,他迅速朝着殷白的方向奔来,殷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身体一动也不敢动,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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