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看见这一幕,眼神中滔天的恨意几乎要溢出,他奋力挣扎着,可仍然无济于事,族长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的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缓缓开口:
“现在,你应该可以能和我心平气和的谈谈正事了吧。”
语罢,他转身离去,两个男人压着陆望,将他连拖带拉的扯出了屋子,殷白想要跟上,大门却被紧紧关上,一个男人站在门前,将那门挡的死死的。
“开门!开门!”
殷白拍打着门,甚至用自己的身子撞门,那扇门丝毫不动,而门外的男人,则是透过门缝冷冷的看着殷白,然后再不管殷白的拍打,倏地将那门紧紧合上,连缝隙都看不见了。
殷白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心中的不安也愈发强烈。
陆望被押着进了竹林,族长站在他身前,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模样。
“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最近族中发生的一件大事。”
“你也知道,清溪谷已经很久未降雨了,庄稼枯萎,溪流干涸,而我们清溪谷,一向是靠水而活…很多镇民已经搬走了…”
“不必绕圈子了,有话直说。”
陆望冷冷打断了他,族长也不生气,而是慢条斯理道:
“为了清溪谷,也为了所有人,我们决定举行祭祀仪式,需要选出一个圣子主持祭祀,在所有人的生辰八字中,祖宗选择了你。”
陆望听完这些,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从前我孤苦无依,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如今遭了难,倒想起我来了。你说是祖宗选的,那是不是可以怀疑是你在选择过程中动了手脚呢?”
“昨夜在宗祠内,所有人亲眼目睹,我没有机会下手,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陆望看着族长,试图从他混沌的双眼中看出些什么,可姜还是老的辣,他又怎么能比的过族长呢?
“我不愿意,你们另寻他人吧。”
“那个孩子,是你的表哥?看这样子,估计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提起殷白,陆望身子猛的一震,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无措,这样的情绪被族长敏锐的捕捉到,他眼中的笑意更甚。
“别担心,我不是威胁你,我答应你,如果你愿意成为圣子,我有法子能叫他好起来。”
“你们现在居住的环境也实在简陋,不适合他养病,如果你同意,明日我便吩咐人将你的旧宅归还于你,然后再好好修葺一番,给你们住下,如何?”
陆望沉默着,没有应声,族长轻笑一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孩子,你好好想想吧,三日之后,给我一个答复。”
语罢,族长带着几人离去,殷白也在此时终于撞开了门,他将口中的鲜血吐出,踉踉跄跄的朝着陆望跑去,却看见陆望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双眼失神,不知在想什么。
“陆望,陆望!”
殷白摇晃着陆望的身体,他这才缓缓反应过来,看见殷白关切的眼神,他嘴角扯出了一抹牵强的笑容。
“怎么了?他们对你干什么了?你有没有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陆望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对他说,只能试探的问:“你想不想…”
“不想!我什么都不想!”
陆望话还没说完,殷白直接了当的拒绝,他攥紧了陆望的两只臂膀,神情紧张:
“你告诉我,刚刚他们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会问我这样的话?”
陆望咬了咬唇,黑眸中一片晦暗:“他们来找我,想让我成为清溪谷的圣子。”
“圣子!?”
殷白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他记得,陆望曾经说过,清溪谷的圣子最后自愿向神明贡献出了自己的身体,那时他曾感叹过圣子这样年轻,十八岁便英勇就义了…
十八岁…现在的陆望…恰巧就是十八岁啊!
“陆望!”
殷白双眼紧紧盯着陆望,一字一句道:“你绝对不能,绝对不能成为圣子!”
陆望没见过殷白露出过这样凝重的表情,他没有纠结原因,而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我听你的。”
殷白双眼发直,脑中像一团浆糊似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陆望竟然就是那个圣子…不过这一次他既然回到了过去,他一定会改变这个结局。
他要让陆望活着,要彻底消除他成为boss的可能!
“陆望。”
殷白抬起眼,眼神中满是坚定,他看着陆望,一字一句道: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清溪谷。”
只有离开清溪谷,离开这一切的源头,逃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地方,陆望就可以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了。
“什…什么?!和你…一起…”
陆望先是惊讶,然后声音越来越小,面上浮起两片红晕,说话结结巴巴的:
“嗯,如果和你一起的话,我愿意…”
“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走。”
“这么快?”
陆望面色一变,他想到了什么,一瞬间变得有些慌乱,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随殷白一起回了家中。
“你先休息着,我去把你的药装好。”
陆望说着,不急不缓的离开,殷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见殷白没有跟上来,陆望长吁一口气,他将门闩扣上,迅速收拾好一切,确认没有问题后,他打开了门,却意外门口看见了殷白,他此时正盯着自己,眉头紧紧皱起。
陆望一震,眼神不自然的向一侧看去,确认自己没有露出马脚后,他这才敢与殷白对视。
“你在干什么?”
“没事,我把你的药装好了,走吧。”
陆望解释着,殷白却没有相信,他一把拂开陆望,刚一进屋,一股浓浓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殷白呼吸一滞,这样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血。
他将四周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桌上,果然在不起眼的桌沿发现了一滴红色的印记,他伸手一抹,未凝固的血液黏在了他的手指之上。
殷白抬起眼,与陆望对视:“你说实话,我喝的药,是不是你的血制成的。”
事已至此,陆望明白自己是藏不下去了,他垂下头,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
“是,我的血是药引,不过你别担心,这些血不算什么的,你喝了之后病一定能好…”
话音未落,陆望便感觉自己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对方的心跳声是那样清晰,他呆呆的抬起头,便瞧见殷白将他紧紧抱着,双眼紧闭,仿佛在极力压抑着自己隐忍的情绪。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自从我父母去世,便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亲戚们也都欺辱我,只有你…对我最好,所以,我也想对你更好些。”
“你…”
殷白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紧紧抱着陆望,而陆望也像一只猫似的,安静依偎在他的怀中。
在殷白不经意的触摸中,他的心底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肌肤摩擦间,他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
他有些难为情,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殷白,我觉得…我有些喜欢你。”
殷白身子猛的一怔,下意识便想要松开这个拥抱,可陆望却猛的攥住了他的手腕,强迫自己继续环着他,殷白想要挣脱,他却攥的更紧。
陆望缓缓抬起头,眼神灼灼:“你呢?你喜欢我吗?”
“我…”
殷白垂下眸子,感觉自己脸上热得慌,他抿了抿嘴,侧过了脸:“先回去收拾东西吧。”
语罢,他挣脱了陆望的桎梏,垂着头率先离开了屋子,陆望矗立在原地,看着自己那双空落落的手,双眼一片漆黑。
殷白没有回绝他,那就证明他对自己并非没有感情。
再者,如果他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又这样关心他,甚至主动提出和他一起离开呢?
他记得,话本里两心相悦的情人若是遇到家中阻难,就会这样约定出逃,这叫什么…想起来了,叫私奔。
陆望的脸又热了,看来殷白对他亦是有情的,他们二人的心是一样的。
如果今夜能离开这里,他一定会想办法医好殷白的病,接着往南边去,听说那边是江南,富饶的鱼米之乡,他要和殷白寻一处小镇定居,然后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从十岁那年,他就一直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如今他十八岁,这个愿望终是可以实现了…
殷白和陆望背着两个包袱, 沿着山路下了山,他们极其谨慎,为了不打草惊蛇, 特地选了远路, 如今清溪谷附近的溪流干涸,暴露出石滩, 他们只需徒步,太阳升起之时,便可以到县里。
殷白很紧张, 他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一路上眼皮直跳,甚至紧张到呕吐。
“殷白!”
陆望惊呼出声, 连忙搀扶着殷白,低声安慰:“先歇息片刻吧, 喝口药…”
“不, 不能停, 继续走。”
周围寂静无声, 镇上连犬吠声都没有, 静的有些诡异, 殷白忍住不适, 加速了步伐。
崎岖的山路在这一刻显得好像没有尽头,二人压低了步子,也不知走了多远, 借着月光, 他们终于看到了离开清溪谷的河滩,殷白眼神倏地的一亮, 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快了,过了这河滩,他们就能离开清溪谷了…陆望可以好好活下去了!
“陆望,快,你先过去。”
“我们一起。”
陆望搀扶着殷白,踩着石头,一步一步朝着岸边挪去,希望离他们越来越近,就当殷白即将踏上岸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苍老沙哑的声音:
“你们想要去哪?”
二人身后,以族长为首,后边站着乌泱泱一堆人,他们手中握着火把,眼中满是不善。
殷白瞬间感觉整个人置身于冰窖之中,冷的他手脚都都发麻,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伸手猛的攥住了陆望的手腕。
“跑——!”
殷白一声令下,拉着陆望就跑了起来,可众人早有预谋,眼见着双脚已经迈上岸了,河滩前方的灌木丛中逐渐有火光亮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十几个中年男人手持火把从林中走出,挡住了二人去路。
他们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眼神冰冷,前有虎后有狼,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殷白趔趄着步子,警惕看着周围的人。
族长看着这两个年轻人,老谋深算的双眼中满是得逞的笑意。
“还跑吗?”
殷白直直与族长对视:“族长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身子不好,陆望带着我去县里看病罢了,怎么能说是跑呢?”
“从清溪谷到县里,只需要一个时辰,你们走的也太早了些。”
族长明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他叹息一声:“给过你们机会了,可惜啊,去,把他们二人捆了。”
众人得令,纷纷上前,殷白下意识挡在了陆望前头,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冲着众人大声呵斥:
“你们谁敢动他!”
殷白此时此刻像极了一只炸了毛的猫,眼神阴沉的看着众人,他有利器在手,众人一时之间倒真的不敢上前,族长冷哼一声,拨开众人,一把攥住了殷白的手腕,力道之大,恨不得握碎殷白的腕骨。
殷白吃痛,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族长,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挣脱了族长的桎梏,接着手腕一转,利刃直直的朝着族长的心口袭去。
事已至此,他已经无路可退,族长就是清溪谷的主心骨,只要他死了,这些人就无法继续兴风作浪。
反正他快要死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绝地反击,取了族长的性命!
族长也没有料到这个看着羸弱不堪的青年竟有如此魄力,待他反应过来时,利刃已经离他的胸口不过一指距离,他心中一惊,猛地侧过身,那利刃直直的刺进了族长的上臂中。
顿时,凄惨的尖叫响彻整个清溪谷。
众人再也顾不得二人,慌忙便去查看族长的情况,殷白苍白的脸上溅上了血液,他双眼直直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厉鬼。
殷白想站起身,眼前却一片漆黑,双腿发软,身子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
“殷白!”
陆望大声唤着他的名字,一把接过了殷白摇摇欲坠的身体,殷白喘着粗气,眼神涣散。
看来自己这具身体已经撑到极限了。
突然,他感觉有水滴落在了他的面颊上,一片温热。
他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却直直落入了陆望那双满是痛苦的双眼之中,他的眼神像是漆黑的泥沼,是那样绝望。
殷白已经没有力气睁眼了,他垂下眸,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看来他还是没有能改变的了结局,陆望还是会死,他失败了。
陆望能感受到殷白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他从没有这样痛过,五脏六腑都好痛,泪水不由自主的落再殷白苍白的脸颊上,陆望呜咽着,颤抖着手替他拭去了脸上的污渍。
“求你,别走...别走...”
殷白想说话,却咳出了一滩血,与此同时,审判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亲爱的亡魂,由于你的魂魄长久徘徊于天地之外,我们无法召回,特此告知,您的魂魄即将消亡,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看来,这次他的任务是真的失败了。
魂魄会消亡吗?不知道会不会痛…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陆望,陆望此刻眼眶通红,眼泪不断滴落在他脸上。
既然他都要死了,就不必再瞒陆望了。
血液浸透了他白色的衣裳,他咽下喉间的鲜血,缓缓开口:
“陆望,我...我其实骗了你。”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你的远亲。我只是...一缕残魂而已,我对你好,其实是因为...”
“我知道,我都知道。”
陆望将殷白紧紧搂住,将头埋在他颈间,滚热的泪水落在殷白肩头:
“我从没有什么外乡远亲,我的亲人世世代代都在清溪谷,我知道你在骗我,可是...我不想拆穿,我太孤独了,我想有人陪我说说话。”
“我也知道,你对我好是另有目的,毕竟没有一个人会对别人无缘无故的好,我不在乎你是为了什么,我只想你待在我身边。”
陆望抬起眼,他哭的双眼通红,双眼之中满是哀戚,嘴角却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所以,能不能为了我,留下来。”
殷白苦笑一声,想要替陆望拭去泪,却发现自己已经抬不起手了。
“陆望...”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嘴唇翕动了几下,陆望连忙俯身倾听,在听清内容以后,陆望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他的思绪在那一刻完全停滞了。
殷白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了,他已经看不清陆望的脸了,他的瞳孔渐渐散开,眼神闪烁了几下,还是灭了。
陆望低头看着怀中生命迹象渐渐消失的殷白,心底升起无限的恐慌,他瞳孔微颤:“殷白?殷白!”
“我求你,睁开眼看看我!”
陆望近乎崩溃,他双眼通红,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咬着牙,将殷白扶起,将药液送到殷白嘴边,轻声哄着:
“喝口药好吗?你会好的,会好的...”
殷白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陆望整个人颓然脱力跪坐在地面是,眼神一片死寂。
“不会的...”
他抬起头,一口饮下所有药液,垂首将自己的唇贴在了殷白唇上,试图将药液灌下,可那些药液从二人唇角滑落,浸湿了二人的衣领。
“求你了…”
陆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决堤,他眼眶一片通红,他很恨的看向那群人,双眼中满是滔天的恨意,脑子里突然生出了一个疯狂的计谋。
他最重要的人一个个从他身边离去,如今他孑然一身,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他猛的抹去了面上的泪,红着一双眼,抱着殷白一步步走到族长面前,漆黑的双眸中死寂一片。
族长被殷白那一刺伤的不轻,即使包扎后鲜血还是浸透了麻布,他都不敢想,如果他没有侧身,估计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他抬起眼看向陆望,还未开口,便听见陆望说:
“你不是想要我当圣子吗?可以。”
族长双眼倏地亮了,陆望眼神落在怀中的青年身上,沉寂的眼神有了变化,他缓缓开口: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我有一心愿,希望你能帮我。”
“你快说!”
“我要回一趟家中,然后将表哥好生安葬,你放心,我不会跑,你们可以安排人和我一起。”
“没问题!”
族长答应的爽快,陆望没有说话,他抱着殷白的尸体渐行渐远。
殷白的尸体被下葬了,就埋在了竹林之中。
次日,陆望就被强行压至祠堂之内,他像个木偶一般随意被人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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