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见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你们没事吧?”何不见飞至两人身旁,“我刚刚碰见一个受了伤的修士,给了他丹药耽搁了时间。”
“没事。”寒松夜收起丹炉,“我与定虚联手,噬元若没有下定不死不休的打算,是奈何不了我们的。”
“定虚呢?这样动手会不会加重你灵魂的伤?”何不见灵识包裹住越荒州,认认真真探查了一番。
好在越荒州气息平稳、眼神清正,并未有什么异常。
越荒州召回斩渊剑,深深看了何不见一眼,道:“此地危险,我们不要分开。”
“那三位元婴老魔很快就会分出胜负,我们再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看看宫殿内究竟有什么。”寒松夜的目光投向宫殿,“若没有解灵魂之毒的宝物,我们就尽早离开。”
三人在战场的外围旁观三位元婴老魔战斗,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这三位元婴老魔各有所长,此时打出了真火,各自施展手段、打出底牌。
看得何不见再三感叹,对魔修功法的理解更上一层。
随着战斗时间增长,空中的灰雾越来越浓。
瘿老人见时机成熟,他双手结印,激发了阵旗。
“秽天乱地大阵,开!”
三十六杆阵旗插在空间中,围绕着宫殿,开始上下交错旋转。
灰雾如海浪翻滚,灰白的疫鬼呼啸着四处飞舞,连带着地坑中的魔气井喷!
魔气喷发的那一刻,大地震颤,隐隐有一道龙吟响起。
何不见看向脚下,发现下方的大地裂开了大大小小的缝隙,灵识透过裂隙,看到了一层漆黑的鳞片。
何不见立刻明白了,敖然居然一直地坑周围的地层中,悄悄吸收着魔气。
何不见也在这时,接到了碧渊的传音:“敖然就在下方,敖浮没来,你若想要天阴魂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何不见倒是想动手,但前提是他必须找到机会从越荒州身边脱身。
要不然,把天阴魂水的事告诉越荒州与寒松夜,与他们一起出手?
寒松夜在旁,见瘿老人全力施展秽天乱地大阵,意识到了不妙,道:“情况不妙,我们该离开了。”
电光火石之间,何不见做下了决定,他传音给碧渊:“我与这两人一起出手,天阴魂水归我们,龙尸归你。”
“我为你增加两个金丹期的帮手,但你要帮忙隐瞒我是魔修这件事,掩护我。”
“若你不答应,我宁愿暴露身份。”
“到那时,凭借之前的情分,在危机情况下我们三人应该还能暂时联手。”
“碧渊你以为你争得过我们三人?”
传音完毕,何不见也不管碧渊是否回答,开口道:“地层里的难道是敖然吗?他不是龙宫太子,为何身上缭绕着魔气?”
越荒州的灵识自然也探查到了敖然的状况,道:“他堕魔了。”
“魔龙……”何不见装出纠结的模样,最后神色一正,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们说。”
“其实敖然身上带着天阴魂水,天阴魂水可解毒、修复定虚的灵魂。”
“只是敖然毕竟是龙宫太子,龙宫内宝物无数,他身边又有元婴大妖敖浮守护,我们无论是与他交易还是动手抢夺,成功的几率都不大。”
“因此我才一直没有说出来。”
“但敖然堕魔,周围又没有元婴大妖敖浮的气息,借着这混乱的局面,我们或许可以出手逼敖然交出天阴魂水。”
“要出手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寒松夜听完,先看了看越荒州。
“他毕竟曾是龙宫太子……”
寒松夜天生不爱争斗抢夺,若是为了自己,他必定不会这么做,但这是为了自己师弟,他也倾向于出手,只是多少还有些顾虑。
越荒州是果决之人,他道:“可,速战速决。”
说着,他身旁斩渊剑飞起,剑尖向下,如陨星般坠向大地。
寒松夜抛开顾虑,放召出丹炉向着大地砸去。
何不见的宝珠绽放出九道光芒,光芒自大地上的裂缝中钻入,打向了敖然。
宫殿方向,被灰雾与魔气夹在中央的十绝和伏灵定在空中,竟然一动都动不了。
瘿老人背后的巨瘤裂开,其中飞出一道与他本体一模一样的灰白影子。
这道影子直扑宫殿大门,刚与大门接触,大门的禁制就响起滋滋声响。
原本封锁宫殿的禁制,一息之间就被腐蚀掉了。
宫殿大门轰然洞开,其内传来的悦耳天音越加清晰。
那道与瘿老人本体一模一样的灰白影子只是淡了些,它疾飞入宫殿中。
“哈哈,”瘿老人呵呵笑道,“多亏了入口内的青气,让我有了灵感,改进了大阵。”
“十绝、伏灵,想和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被定在半空的伏灵,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忽然旺盛。
只见地坑内喷发的魔气中,闪出一道幽蓝色的影子,幽蓝影子紧随灰白影子之后,也一晃飞入了宫殿内。
伏灵竟是早就将一道分魂藏在了魔气内,借着魔气的掩护,藏到这一刻才发动。
伏灵露出个嘲讽的笑,道:“老不死的,你以为只有你会分魂这招吗?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修什么的?多谢你帮我开门。”
三位元婴老魔中,唯有十绝修的是魔躯。
“啊啊啊啊!”
十绝眼见着宫殿大门洞开,他咆哮一声,魔躯再度涨大。
竟然生生挣开了瘿老人大阵的压制,一条手臂探入了宫殿内。
他魔躯的一条手臂,自然比两道分魂要强。
巨大的手掌后发先至,前后抓散了两道分魂,探进了宫殿深处,一把抓住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想压制我?痴心妄想!”十绝大笑出声。
他收回手臂,他抓握的手掌内透出一抹血红色的魔光。
十绝感应到自己抓住的这把剑的用处,当即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老不死的,伏灵,你们死定了!”
下一刻,十绝摊开手掌,那抹血红色的魔光暴涨,成为了一把巨大的血红色长剑。
这把剑的大小,正好与十多仗高的十绝魔躯相匹配。
十绝拖动长剑,剑尖划在大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渠。
血红的剑光,宛如一面城墙,带着相当于元婴巅峰全力一击的力量,向着伏灵和瘿老人压来。
伏灵和瘿老人都神色大变。
远处,躲在灰雾间的碧渊神情间隐见骇然。
“天魔蚀心剑……果然,或许不仅仅是天魔妙欲宫的某个魔修布下的陷阱,而是魔或真魔布下的。”
魔相当于仙人,真魔可是相当于真仙。
这里可是上古世界的碎片,没准就是哪个魔或真魔留下的设计。
碧渊一边庆幸自己没像那条魔龙一样,自作聪明地从地下靠近地坑和宫殿,一边又觉得哪里不对。
等等,他为什么知道那宫殿里有天魔血肉?
碧渊心中一惊,他眼前亮起一片氤氲的光。
在那氤氲的光中,似乎有一张巨大的、足可以遮蔽天空绝美的面容,冲着这里吹了一口气。
那就是……魔吗?
碧渊神魂剧震。
光晕、光晕之外的魔、妙法妙音……
等等,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世界吗?会不会是这魔演化出的一个幻境?
那自己又是真实存在的吗?
是幻境中真实?还是和幻境一样,是一个幻影?
一声带着痛苦意味的龙吟响彻世界。
敖然被压在地层中躲闪不得, 只能硬抗何不见等人的联手攻击,顿时皮开肉绽,痛得在地层中痉挛不止。
幸好地坑中魔气喷发助长了敖然的力量, 又加之敖然有真龙血脉皮糙肉厚,否则何不见等人联手的这一下攻击就能将他斩成两段。
敖然疯狂汲取周围的魔气,为了脱困奋力在地层中翻滚挣扎,连带着大地上土石接连拱起。
何不见岂会让他如此轻易脱困。
他眯了眯眼,借着周围魔气的遮挡,指尖垂下了几缕极细的血丝。
血丝无限拉长,悄然潜入地层中,狠狠勒住了敖然, 嵌入他的龙躯中。
“你们敢!”
敖然狂怒地嚎叫着, 周身缭绕的魔气化为一片浪潮向着何不见等人打去。
越荒州役使着斩渊剑,放出无数剑气,将一个又一个魔气浪潮劈开。
他如今能不动用剑诀就不动用,无法全力出手。
何不见则又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同样没法施展全力。
唯有寒松夜能全力出手,他召出丹炉后, 双手结印。
“当!”
那尊青精重铜铸就的丹炉乃是十足的重器,砸得大地土石飞崩, 也将敖然结结实实压在了下面。
敖然再遭镇压, 几欲疯狂:“你们居然敢这么对我!我要杀了你们!”
越荒州不为所动,他冷冷道:“敖然, 交出天阴魂水,否则就死在这里。”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敖然仿若未闻, 只不断喃喃着。
何不见透过地层的裂隙,对上了敖然血红色的、满是戾气的眼睛, 顿时觉得不妙。
下一刻,敖然龙躯上突然燃烧起诡异的血色火焰。
他身上的气息再次暴涨,顿时掀翻了寒松夜的丹炉、扯断了何不见暗中捆束他的血丝,从地层中冲了出来。
一朝飞龙在天,敖然的情况却不大妙,那诡异的血色火焰以他的血肉为燃料,短短片刻已将烧得露出了龙骨。
敖然头上生有两个笋尖一样的小角,注视着何不见等人的目光中却只有暴戾和杀戮的欲望,不见半分清明。
敖然深吸一口气,张开巨口向着何不见等人喷出漆黑的龙息。
寒松夜手中出现一片青翠的叶子,他轻轻一掷,叶子飞向龙息的同时放大了数百倍,将龙息挡了下来。
寒松夜不自觉皱起了眉头,道:“龙宫太子敖然明明是一头黑螭。”
“龙属无角为螭。他头上生角,应该是血脉进一步凝练、向真龙转化的迹象,又怎会这般疯癫的模样?”
“先杀了他再说。”何不见道。
他催动赤红宝珠打出九芒归一,同时又在每道红芒间暗藏了血丝。
越荒州手持斩渊剑,闭了闭,将纯粹的杀意灌注于斩渊剑上。
“等等!”寒松夜意识到越荒州想使用剑诀,连忙出声阻止。
但越荒州心意已决。
远处拿到天魔蚀心剑的十绝压着瘿老人和伏灵打,一旦那两位元婴老魔决定逃跑,便再没有能制衡十绝的人。
此地又临近地坑,魔气对敖然有加成。
再拖延下去危险会成倍增加。
短暂判定完局面的越荒州当即动用了剑意。
“破。”
越荒州吐出这个字后,眉心间亮起一点金光,随后他忍不住伸手摁住了额头,忍耐着紫府内传来的剧痛。
斩渊剑化为一道乌光,穿透喷吐的龙息中,撕裂灰雾与敖然的护身血烟,眼看要插入敖然的头颅。
就在这时,远处坠下一道青光。
“当!”
一声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剧烈的灵力波动向外炸开,猛烈的罡风刮散了周围的灰雾和魔气。
竟然是一杆长枪挡住了斩渊剑。
“小心!”寒松夜又取出一片翠绿的叶子扔向敖然,挡住了敖然趁此的攻击。
远处一道青色身影极速飞到此处,来者正是敖清河。
敖清河显出身形后,猛地吐了一口血,将手伸向前方。
挡住斩渊剑的长枪颤动着倒飞回他手中。
“人族修士,当真是好剑术。”敖清河抿了下嘴唇上的血,不由得赞道。
“敖清河。”越荒州放下摁在额头上的手,同样握住了飞回的斩渊剑,“你这是什么意思?龙宫要保这条魔龙吗?”
“敖清河!”另一边敖然一见到敖清河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不管不顾地冲着他冲来。
敖清河对越荒州道:“稍等,待我打完他再说其他。”
敖清河收起长枪,双手上青光浮现,打向了敖然。
“长虫?”
敖清河一拳砸在敖然的龙躯上,打散了血焰,也打得他鳞片内凹、血肉飞溅。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连化形都化形不了,像什么样子?”
轰!轰、轰、轰!
敖清河一拳一拳砸在敖然身上,敖然的龙躯被他砸得一会向左、一会向右、一会向上。
敖然不断怒吼着,一次次试图攻击敖清河,却总是被敖清河的拳头恰到好处地打断。
敖清河最后一拳裹挟着化形大妖的全部力量,自下而上重重轰在敖然的下巴上,力道之大连周围的魔气都为之一空。
敖然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轰然坠落砸在大地上。
“蠢货!”敖清河甩了甩手腕,眼中全部是冷傲之色。
“你……你敢打我,我爹都没有这么打过我……”敖然磕磕巴巴地道。
此时他周身血焰熄灭,只剩下了半口气,周身魔气被敖清河打散,反而比之前要清醒了些。
敖清河丝毫不想理他,他从身上解下一条链子,向着底下的敖然一掷。
链子将敖然从头到尾捆在一起,让他彻底无法动弹。
这时敖清河才转头看向越荒州、寒松夜和何不见,负手而立,道:“让三位看笑话了,我其实并不想来救他,但他毕竟是龙王后裔……”
“此番我把他带回龙宫,龙王会将他镇压在海底千年,待他身上魔气耗尽后再送他转世。”
“三位道友想要什么,他的鳞、肉、血?只要留他一条命,其他我都可以给你们,当做我插手的赔礼。”
“天阴魂水。”何不见道。
敖清河从敖然身上搜到了储物法器,抹掉了敖然的烙印后以灵识探了一下,皱了皱眉,道:“他身上没有天阴魂水。”
“天阴魂水?哈哈,天阴魂水……”敖然恨恨地道,“我早就交易给别人了,就是那个道号噬元的魔修,你们想要去找他吧!”
此时何不见也心中火起。
敖然有天阴魂水吗?确实有,不过是曾经有。
碧渊是在坑他吗?
这次出手非但没有拿到天阴魂水,还连累得越荒州伤势又加重了,再见到碧渊,他绝对饶不了他。
“噬元应该还在这附近,”何不见强压下怒火,道,“我们分头去堵噬元。”
说完何不见不等越荒州与寒松夜反应,再次化为遁光离去。
“等……”寒松夜的话噎在喉中,下一刻他就看到越荒州紧随何不见之后追上去了。
“你们……”寒松夜无奈了,“这里这么危险,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听话。”
寒松夜匆匆拜别敖清河,赶忙也跟了上去。
何不见运转《化血大法》中的血遁之术,在遍地尸骸的地坑周围不断闪现,搜寻着噬元的身影。
地坑周围,伏灵厉喝道:“十绝,你当真要杀我与瘿老魔?”
手握天魔蚀心剑的十绝此刻周身缭绕着熊熊燃烧的魔焰,巨大的魔躯宛如铁塔屹立于大地之上,拖动长剑每一次挥出都让空间震动。
十绝压着伏灵和瘿老人打,一把剑斩杀了伏灵放出的修罗、夜叉、罗刹三恶鬼,还打乱了秽天乱地大阵的阵旗。
逼得伏灵和瘿老人狼狈不堪。
伏灵和瘿老人都知此刻不可能从十绝手中抢到天魔蚀心剑了,现在该逃,但他们又不敢单独逃。
这倒不是他们两有什么生死与共的情谊,而是因为他们不是傻子。
他们两人联手尚且只能勉强对抗十绝,若分开逃亡,迟早被拿着天魔蚀心剑的十绝追上一一击破。
不过伏灵和瘿老人到底是积年的元婴老魔,各有底牌,若真得不计代价想跑,自然能跑掉。
只是两人那样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伏灵一边试图说服十绝,一边寻找着逃离的机会。
十绝此时杀上兴头来,自打拿到天魔蚀心剑后,他的力量大为膨胀。
他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强大。
十绝耳中是曼妙悦耳的天音,他每次挥动蚀心剑都应和着妙音的拍子。
杀,杀,杀!
享受这场属于他的欢宴!
“哈哈哈哈哈哈!”十绝疯狂地大笑起来,“没错,我就是要杀了你们,我要吞了你们的元婴,再杀尽这方世界的所有人!”
伏灵忍不住传音给瘿老魔:“这家伙癫了,我们必须联手,再不联手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瘿老人神色阴沉,看十绝拿到蚀心剑后完全被杀欲控制的模样,见多阴谋诡计的他此时也意识到了——
蚀心剑有问题,那座宫殿也有问题,宫殿内传出的音乐也有问题。
他们不是猎人,而是掉进陷阱的猎物。
瘿老人果断接受了伏灵的提议:“我们一同出手,将他定住片刻,然后趁机各自逃命。各自发下誓言。”
两人各自发下誓言。
在十绝又一次挥来蚀心剑的时候,瘿老人催动阵旗,发动秽天乱地大阵,伏灵则催动都天恶鬼罐,放出呼啸的数万冤魂厉鬼加入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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