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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合(宿何昼)


裴温动了动身体,耳根有些发烫,说到底,盛明炀和江渝都已经公开宣布要在一起了,他就是厌恶江渝,可心里总觉得别扭的慌。
这就是为什么他和盛明炀说,自己情愿昨天晚上是和别人而不是他的原因。
但其实,裴温心里又无比清楚的明白,在昨晚那种情况下,换了其他人,他绝不会那么沉沦,宁愿一个人钻进冰水里挥发药效也不会张开双手去求一个拥抱。
“别乱动,我的耐心有限,你也不想我当着他们的面亲你吧”,盛明炀面色冰冷,连语气里都仿佛发着酸,他垂眸看着裴温,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裴温耳边缓缓的说。
段尘朗想追裴温,而刚才还任由他随便抱的裴温一见段尘朗来了,就开始推拒他了,盛明炀压着心头想掐死人的寒意,没有立刻将人赶出去已经是极限了,要是裴温在行为上再想和他撇清关系,他也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裴哥哥,你感觉身体怎么样了?”江渝温声开口,眼神当中全是关切,也将聊天内容拉回正轨上来。
裴温面色冷然:“真是难为江二少爷大老远的还要跑过来关心我了,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您就先回去吧。虽然那点工资对你不算什么,但经常这么请假的话,公司也会很为难。”
空气静了有那么半响。
江渝低着头,细看之下还有一些委屈,他轻轻“嗯”了一声:“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裴哥哥,你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了,昨天从我哥那里听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我就想方设法弄来一张机票,让明炀来找你了,所以你可不可以对我态度和缓一些?”
裴温错愕道:“是你让盛明炀来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而且,他怎么都没听盛明炀提起这件事?
裴温又转头去看盛明炀,盛明炀搔了搔鼻尖,反正裴温是他救下来的,他才不想把功劳分出去一半给别人。
他只想让裴温记挂他的好。
而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答应过江渝,要帮他跟裴温和好的事情了。
就连江渝今天找过来,也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江渝浅浅一笑:“我只是想要弥补之前的过错,裴哥哥,可以原谅我吗?”
江渝眉毛下压,看起来就像可怜兮兮的落水小狗一样,段尘朗好奇的看热闹。
盛明炀也顶不住江渝期待的视线,硬着头皮开口:“哥,看在小渝已经认错的份上,你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啊?”
裴温倏然死死盯着盛明炀看,眸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他把事情都告诉你了?然后你得出的结论就是,小时候犯的错都是年少无知,可以随便去原谅?对吗?”
盛明炀被他看的眼睫颤了颤,避开裴温的视线:“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哥,人不能总活在过去,这不是你以前告诉我的吗?”
裴温哑口无言。
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
但他知道,自己和盛明炀是解释不明白的。
再者,江渝连那些事情都可以和他说,而盛明炀也毫不在意的样子,让裴温根本就没有了解释的欲望。
裴温淡淡的把目光移到了江渝身上,江渝甜甜的看着他,露出两个梨涡和散发着光芒的琥珀色瞳仁。
裴温不知道自己还能在盛明炀身边,在他的种种无理要求之下坚持多久,他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没有力气来支撑。
“好吧,我原......”
“没关系,我不想勉强裴哥哥,也不是想要裴哥哥觉得我是来携恩图报的。你现在不想原谅我,只可能是我做的还不够,我会继续加油的,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诚意!”
江渝这番话让盛明炀脸都青了,怎么所有人都是好人,到头来他成了逼迫裴温做不情愿事情的恶人了?
盛明炀哀怨的看了江渝一眼,心里有些说不清的不舒坦感,就像被恶鬼驱赶着四处游荡的不幸者一样。
“怎么了明炀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江渝懵懂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盛明炀嘴角抽了一下,心神不宁的感觉被打破,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第51章 短信
“既然裴哥哥没有大碍,那我就先告辞了,我会回公司好好上班的”,江渝笑容灿烂,“裴哥哥可千万不要开除我呀,不然我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说完这句求饶似的话,江渝又将头转向盛明炀:“明炀,你可以抱一下我吗?毕竟这次回去,我的生日宴也差不多就要开始筹备了。”
江渝眸子里闪动着只有他们两个才能看懂的光芒,他张开手臂,那架势,颇有几分正主宣示主权的味道。
段尘朗几不可闻的啧了两声。
而盛明炀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看裴温的表情,可裴温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半点没有为他吃醋的意思。
裴温既然说喜欢他,那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一把将他拽过去,然后底气十足的告诉江渝:这是我的人,谁也不许染指吗?
盛明炀等了足足有半分钟,就在江渝胜券在握的笑容快要笑僵的时候,盛明炀轻轻的拥了拥他的后背,一触即分。
江渝眉毛轻微扬了扬,漂亮的眉眼染了几分愉悦。
他又凑近裴温几分,像是要和他说话,嘴唇张了张,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裴温身上连病号服都盖不全的痕迹让他眼底的愉悦变得有几分诡谲。
盛明炀的眉毛皱了起来,只有裴温自己知道,刚才江渝借着身体遮挡,用手指了下他紧攥在手心里的手机。
“那我也先离开吧,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待会老头又要乱发脾气了”,段尘朗欣赏完了这出戏,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眼中带了几分打趣的意味,“总归我现在还不能离开临城,随时都有机会来看你。”
这句话可点了盛明炀的炸药桶。
“我们明天、不对、是下午就走!”盛明炀朝段尘朗呲了呲牙,“你不会有机会再来这个病房见到裴温了!”
段尘朗桃花眼风流多情,弯了一下后不甘示弱的回道:“那等回江城再见也是一样的,对了,盛同学,可别忘了写你的毕业论文,毕竟年前可是要把初稿定下来的。”
事实证明,这句话的杀伤力对于每一个即将毕业的学子而言都是巨大的,连江渝离开,盛明炀也没来及送,因为他表情狰狞,要上前去踹段尘朗,而被裴温死死的抓住了手。
“你别拉我,我踹死那个龟孙的,一了百了,也不会有人来纠缠你了!”
裴温忍不住笑了:“明炀,尘朗说的对,你的毕业设计的确要想想办法了,你也不想延毕,对吗?”
“我早写的差不多了,一个论文而已,瞧不起谁呢?”
盛明炀抱臂撅嘴冷哼了一声,头发乱糟糟的,心里想着裴温可算是被他逗笑了,表情却又桀骜又委屈:“江渝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裴温的笑平淡下来,他松开盛明炀的手:“他什么都没说,你不是看见了吗?”
盛明炀蹙眉,不大相信,他带着惊疑不定的目光逼问着:“那你刚才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快要哭了一样?”
“你看错了。”
“不可能!”
盛明炀最烦裴温这种有什么事都憋在自己心里的样子,他斩钉截铁伸手掐住了裴温的下巴,看他晕红的眼尾。
“证据确凿,你再敢说什么事情也没有?裴温!你能不能不要总当个锯嘴葫芦似的,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还能不给你做主了是什么着?”
裴温沉默了,像火山爆发前的沉默。
他扭头避开盛明炀的手:“既然你非要聊这个,我也想问问,是不是给我的东西也能随时变卦给别人呢?”
盛明炀被他问懵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枚领带夹。”
爱和欲从来都是分不开,喜欢一个人都是有占有欲的,虽然裴温觉得太花哨不实用,但盛明炀既然说了要给他,那就不可以再转头送给别人。
就像那个破碎的冰山杯一样,江渝不就是因为盛明炀原本答应好给他的东西却转头就拿来了哄自己开心,而特意跑到办公室上演了那么一出大戏,目的就是毁掉那个杯子吗?
他虽然没有江渝那么极端,可也不是能忍受得了心上人变卦的。
盛明炀总算反应过来了,他一把将裴温扑倒在床上,气急败坏的切齿道:“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变卦过了”
“那是什么”裴温眯起眼睛看他,“那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江渝身上明炀,你还是没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能说!”盛明炀咬了咬牙,“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等江渝生日,等他生日过完,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裴温心下失望起来,他摇摇头:“算了,既然连一个借口也说不出,那就不用说了,我也不是很想听你们两个的事情。”
裴温又在说算了
盛明炀错愕了一瞬,刚想再说些什么,裴温的手机在手心里突然震动了一下。
裴温低头去看,一下子就想起了江渝离开前指了指他的手机,他突兀的对满脸纠结的盛明炀说:“我想喝水。”
盛明炀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乖乖起身。
手机上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讯息。
照片中,江渝嘴角微扬,坐在某个店的位置上,而盛明炀俯身主动吻他,显得那么虔诚。
拍摄这张照片的人一看就是专门找来的摄影师,很会找角度,两人单是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也显得那么登对,甚至他们的背后还恰好有一块电子表,时间显示是在前天下午。
这一看便知道是谁发过来的。
“喏,喝吧。”
裴温拿过杯子,攥在手心里,有些发烫,但他没有动,反而像是要自虐般越攥越紧,看的盛明炀直皱眉头,从裴温手里将杯子夺了过来。
他扒开裴温的手心,通红一片,一边替他拿了湿毛巾敷着,一边又小声责怪着:“你怎么回事这么大人了,烫手的东西还不知道放下”
“嗯。”
裴温声音沙哑低沉,许是因为医院的环境,他心理的脆弱感暴露出来还没能完全收回去。
从盛明炀的角度看,裴温就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到底有多难看,他看着手心,脸上是控制不住的难堪与失落,就像是在忍着眼角的湿意。
盛明炀的心脏像被蜘蛛肚里抽出的黏腻的丝,一圈圈缠绕着,心里发慌,他将人摁在怀里,才知道裴温在颤抖,他轻轻揉动他哆嗦的脊背,还不忘低声哄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温平复好心情,轻轻推开了他。
“明炀,只有这一次。”
裴温心想,他就只再原谅盛明炀这最后一次的说谎。
“什么一次”
盛明炀呆了片刻,砸吧了半响,嘴角顿时翘了起来,裴温是不是在意他把礼物送给别人?
他才回过味儿来,裴温今天的种种表现到底是因为什么,他轻轻捏了捏裴温的耳朵,小声问:“哥,你是不是在吃醋?”
裴温没理他。
盛明炀能品味到一点乐趣了,他原本还在想着要不要隐晦的和裴温表明自己和江渝已经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关系,也免得裴温误会他。
但现在,他突然就不想说了,他也得让裴温为他吃醋才行,他要让裴温知道自己也是有许多人争着抢着想要的,这样裴温才能更加珍视他。
他揉了揉裴温的头发,起身收拾东西,今天的确是要离开江城的,公司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真的让他爸一个人顶在前面。
病房外。
“尘朗哥,等一下。”
江渝哪里这样叫过他的名字
段尘朗心中立刻弥漫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隐隐觉得这件事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不由得就加快了脚步。
“尘朗哥,别急呀!我有一门生意想要和你谈谈,听说你上面那两个段家的婚生子,这些日子没少给你找麻烦不是吗?”
段尘朗遽然转过身来,面对江渝的时候他可没有什么好脸色,眸里裹挟着一圈汹涌澎湃的风暴,嗓音沉寂:“你想干什么”
江渝款款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得体的笑,那是一种……怎么说呢,段尘朗从未在江渝脸上见到过的,既成熟又稳重的一个笑。
他这样,就和裴温更加相似了,段尘朗也不免恍惚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江渝拉着走了。
“……”
江渝嘴角弯了弯:“那祝我们合作愉快,事成之后,你会得到你那份‘回报’的。”
段尘朗面容沉静,沉吟了一会儿,也答:“合作愉快。”
等段尘朗告别江渝,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特意从裴温的病房前走过,果不其然,盛明炀说到做到,已经带着裴温离开了。
他心不在焉的踏步上了楼,前往精神科病房。
地上一片狼藉,一个医生拿在一根很粗的针管站在病房门口,另外还有两个护士,脸上都挂着惊惧的表情,她们的袖套上还隐约得见两个牙印,一看见段尘朗就像看见了救命恩人似的。
而里面拿着水果刀,不愿意配合治疗的段老爷,一看是自己儿子来了,就希冀似的看向他。
“尘朗,好孩子,我没有病,你和他们说说,放我出去吧。”
段尘朗从医生手机接过针管,上前一步,然后不容拒绝的抽走了他手机的刀。
“爸,我已经为你找了一家更加权威的心理治疗机构,一会儿他们就会来接你了,你别怕,那个被你差点弄死在床上的女人已经被救过来了,现在你只要坚持自己有病就行了,我会帮你的。”
说着,段尘朗便将镇定剂一点一点的亲手打进了自己父亲的身体当中。
就像当时他的母亲,抱着生病的他送上门去,却被当做臆想症患者一样。

“你打哪儿听说的这个消息?”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听说是副董事长收受贿赂,他女儿还跟人勾结,把总经理骗到了临城去,想要陷害他呢,多亏太子爷提前洞察了一切,带着警察赶去才把总经理给救了出来,将公司的损失给降到了最小,要不然啊......”
被成功勾起好奇心的同事倾身一步,问道:“不然会怎么样啊?再怎么说,盛世这么大的公司,还能真的因为这件事倒闭不成?”
“你是不知道,这次是和临城政府合作,虽说公司业务范围广,但现在资金都被套住了,真闹起来,裁员是肯定的。”
那人悄咪咪的随手指了几个同事:“他们几个,可都是和公司高管沾亲带故才进来的,要是真的裁员,你说首当其冲的是谁?”
同事心里顿时打了个咯噔,真要是这样的话,那首先被裁掉的肯定是他们这些一点背景也没有的底层小喽啰。
“这件事我告诉你,咱们心里有数就行,你可别和别人说啊。再者,也不一定真的会裁员”,那人努了努嘴巴,让他去看正在办公的盛明炀,“太子爷不是赶过去了吗?据说这件事全靠他才得以解决,所以一定会没有问题的。”
“太子爷深藏不露啊?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和别人说的。”
话虽这么说,但霎时间,公司有两大传闻不胫而走。
第一个就是与员工们切身利益相关的裁员问题。
第二个是盛明炀明明天降奇才,继承其父的商业才能,却还要深入底层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历练的事迹,就好像他一下从“草包”进化成了隐姓埋名的“大佬”。
但无论他们怎么猜,怎么旁敲侧击的去问,始终都没有一个人出面回应这件事,每天都在人心惶惶之中上下班。
这件事甚至都传到齐思明耳朵里去了。
他早先在盛明炀酒精中毒住院那次就隐约察觉到了盛世似乎将会有大事发生,却没想到来的这样快,几乎都直接影响到了盛世的股票。
齐思明和盛明炀碰了碰杯子,戏谑道:“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就连媒体都在报道你这个屡次登上娱乐版块的二代其实比裴温还要年轻有为,说的神乎其神的,要不是咱俩熟悉,连我都快要相信了。哎!说实话,你家现在是怎么个情况?裴温也不出面澄清一下谣言?”
“有什么好说的?”盛明炀瞥他一眼,“你也不用试探我。”
意图一下就被拆穿,齐思明尴尬的自罚了三杯酒,唉声叹气的:“这还不是我家老头让我问的?总归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家,做什么都和利益有着千丝万缕解不开的关系,你们家不也是这样吗?听说你大伯都从公司辞职了,但他手里不还握着有分红?”
盛明炀舌尖顶了顶腮帮子,不辨喜色道了一句“是啊”。
齐思明看着他,突然就有些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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