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裴温生气时还挺唬人的,盛明炀干巴巴道,“江渝有哥哥,我也有,哥,咱们家不是还有你的吗”
裴温没想到,时至今日,盛明炀还是抱着游戏的心态来公司的,他终于体会到了盛叔叔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一时连呼吸都不畅了起来。
自己就不该对他有多余的心软,裴温咬咬牙狠心道:“盛明炀,你现在只是一个实习生,中午还是别来找我吃饭了,避嫌。公司的员工餐厅还挺不错的,价格也便宜,让方璇一会儿就给你卡里划钱,以后你就在那里吃吧。”
盛明炀也没想到,他就多嘴问了一句,就连和裴温吃饭的资格也没有了。
眼圈发红的速度让方璇都叹为观止。
裴温却不正眼看他:“别撒娇,明炀,是男人你就好好做事,别让我瞧不起你,出去吧!”
盛明炀站着没有动。
裴温眼底泛着青色,疲惫不已,方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轻拉了拉盛明炀的衣服,小声道:“出去吧,老板最近忙的焦头烂额,昨晚一整夜都没睡,你别再惹他生气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盛明炀将衣服扯了回来,又瞪了方璇一眼,她的话倒衬的自己无理取闹似的,明明就是裴温先开始冲他发火的,甚至还破天荒的第一次用东西砸他。
但他还是顺从的跟着方璇的脚步走了。
盛明炀一走,裴温顿时瘫倒在了椅子上,心力交瘁,他用手臂一横,挡在眼睛上,不大一会,就那么睡着了。
“老板可以进来吗?”
敲门声让裴温猛然从梦里下陷的旋涡般黑暗中惊醒过来,他疲惫的捏捏眉心,声音有些嘶哑:“进来吧。”
“老板”,乔桥的声音有些迟疑,“打扰您休息了吗?但和段总约的时间到了,您看,我是直接把他叫进来,还是让他在外面再等一会儿。”
“几点了”
乔桥低头看了眼手表:“上午十点,要不我先给您冲杯咖啡吧,先把段总引到休息室里。”
裴温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不过他喝了杯咖啡后,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没让段尘朗在休息室多等。
“段总”,裴温推开休息室的门,笑容得体,先一步开了口。
段尘朗明白他的意思,公司人多眼杂,这里也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于是狭长的眼尾一眯,他也笑着叫了声“裴总”。
正穿着工作服,给段尘朗倒水的江渝听见裴温来了,便直起了身子,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热水壶,有些傻愣愣的。
裴温却见他白白净净,明眸皓齿,看着就很让人欢喜,心想也难怪盛明炀会这么喜欢了。
不过怎么是他来招待客人呢?
要是让江家知道,江渝跑他这里当打杂的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找上门来和他算账。
裴温用询问的眼神去看一旁的乔桥,乔桥会意,露出了有些无奈又尴尬的笑容,用气音说道:“没劝动。”
裴温略微皱了下眉头,对江渝讲:“你不用做这些事情,跟着乔桥多学一些管理方面的内容,让他给你找一些简单的报表先练练手。既然来了,总不能什么东西也没有学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温的声音太过冷淡,江渝眼里竟然萌生了淡淡的雾气,他有些结巴道:“裴、裴哥哥,你生气了吗?我只是觉得,实习生应该多做一些,不想搞特殊,给客人倒水应该也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这绿茶劲儿真是看的段尘朗叹为观止,要知道,裴温没进来之前,他哪有茶喝啊!
他和江渝甚至又差点要呛起来。
闻言,裴温的眉头却皱的更深了,他直截了当道:“在公司叫我裴总就好。”
“好、好的”,江渝怯怯的跑出去了。
裴温打了个招呼,让乔桥跟上去看看,别是他直接将江渝说哭了。
“裴总,这差事不好办吧?”
屋子里只剩下裴温和段尘朗的时候,段尘朗显然放松了许多,二郎腿都翘了起来,春风得意的样子,他朝裴温眨眨眼睛:“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他就这么跑出去了,你猜猜公司里会怎么说”
裴温见状便也知道,段尘朗在段家的地位恐怕是又上了一层楼,他扫了段尘朗一眼:“风言风语我受的还少吗倒是段总,你才是要小心一些,别是阴沟里翻了船。”
段尘朗笑了笑:“裴总还不知道吗?我只在你这里得意。”
裴温轻呵一声,嘴角勾着一抹冷笑,对付段尘朗这种人就该直言直语,否则他一句话能跟你拐十八个弯。
裴温神色不虞道:“从第一见面,我好像就说过,段总还是别把钓小姑娘的那套用在我身上,看起来你似乎没怎么记住啊!”
“哎呀”,段尘朗半真半假似的嬉笑一声,“我就不能是自己的心里话吗?”
裴温瞥他一眼:“这话说出去,段总自己信吗?”
“行吧”,段尘朗收敛了一些,“反正裴温你的一颗心只在盛大少爷身上,全然看不到我们这些跟在你屁股后面的追求者啊!”
“那好啊”,裴温眯眼瞧他,“既然尘朗你这么说了,那不如给盛世再多加几个点的利润,追人总要付出些实际行动的,你说是不是”
段尘朗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声:“公是公,私是私嘛,总归我也还是要吃饭的,这价已经压的够狠了,裴总再这个样子,我就只能去大街上要饭了。”
“好了!别贫嘴了,还是来谈谈正经事吧”,裴温抽出资料来,单刀直入,“以我看,这电影在选角上花费的成本还是太高了一些,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涉猎这方面,但也知道,一部好的电影不仅仅只能看演员当下的流量……像我这种不怎么懂电影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剧本本身的故事核心是够硬的……”
“裴总放心,我的目标也不仅仅是一家普通的娱乐公司,绝不会只顾娱乐而牺牲最重要的电影艺术品质”,段尘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用下巴点了点门口的方向,“似乎一不小心又到中午了,走吧裴总,赏脸一起吃个午饭”
“可以。”
段尘朗这个人很有想法,裴温也觉得还没有聊够,但当他打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原本应该待在另一层的人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门外的饮水机旁边。
“明炀”裴温叫了他一声,“楼上的饮水机坏了吗?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盛明炀垂头丧气的,连见到裴温和段尘朗在一起也没了发火的力气,他那上司还真是狠,说不给特权还真就一点也不给,一个上午他都不知道被训了多少次,真他妈的想要甩手走人。
但一想到裴温早晨对他发火失望的样子,他就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再说了,江渝在秘书办受委屈的消息都传到楼上去了,但那样,他也没有跑过去说要辞职,自己这么点苦都坚持不了,第一个后退,那多丢人啊!
盛明炀挨挨蹭蹭的走到裴温身边,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会儿,其他员工的目光齐刷刷的全都落到了盛明炀身上去,显然对他之前在办公室门外,大闹着要进去这件事有不小的关联。
盛明炀撇着嘴巴巴的问:“哥,你要送段尘朗下去吗?”
裴温见他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手里还端着一杯提神的咖啡,心头闪过一丝心疼,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轻攥了攥拳头问道:“中午了,我和段总去吃个饭,你要一起吗?”
盛明炀的眼睛唰的就亮了起来,将杯子随手往旁边一搁,将段尘朗从裴温身边挤开,就要去揽他的胳膊,嘴里还笑着说道:“哥,你不生气啦!走走,早就要饿死了!我要吃牛排,还想吃佛跳墙!我都好久没吃了,总是找不到正宗的。”
家里保姆做的倒是十分正宗,但盛明炀不怎么愿意回老宅的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
裴温难得的没有将他的手拂开,他现在倒是能变得坦然了一些,做个普通的兄弟俩,偶尔亲密的举动也没什么。
他甚至还能表现恰到好处的不满来,拍拍他揽住自己的手,对盛明炀语重心长道:“稳重点,客人还在这里呢,再说了,你要的这两样食物,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家餐厅里。”
他算什么客人
就是想借机来挖墙脚的!
盛明炀撇撇嘴,不屑的看了段尘朗一眼,然后拉长尾音哦了一声。
裴温对段尘朗歉意笑笑,又对众人说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给大家提前下班,该吃饭吃饭,该午睡午睡。”
“谢谢老板!”“老板英明!”
办公室里环绕着欢呼声,椅子响动和打卡滴滴的声音,不大一会,就没剩什么人了。
临到楼下的时候,裴温才突然想起来:“明炀,你就这么跟我走了,江渝怎么办”
盛明炀面上显出一丝迷茫,然后整个人像被电击般猛然反应过来,他一拍自己的脑门,急切起来:“糟糕了哥!我把江渝给忘了!哥、哥,你们先去找餐厅,一会我带江渝过去啊!”
还不待裴温回应,盛明炀就快速跑着上楼了。
段尘朗看着有些怔愣的裴温,主动开口:“走吧,裴温,我知道对面美食城绕过去有家做佛跳墙还不错的店,现在过去点单,一会盛少爷和江少爷下来的时候应该刚刚能吃上。”
“嗯。”
电梯刚刚上行,盛明炀没能赶到,于是他解开碍事的袖扣,将袖子挽了上去,决定去爬楼梯。
明明那会他和江渝聊天,江渝还约他吃饭来着,后来,说是来了客人,要秘书处去招待,他一问,才知道是段尘朗来了,与江渝的聊天也就戛然而止。
他在楼上来回踱步,还被忍不可忍的小组长让他闲不住就去给饮水机的空桶都换掉,盛明炀老老实实换了水之后,心念一动,就借口溜达到裴温这层楼了。
他就怕这个段尘朗醉翁之意不在酒,万一还是不死心来勾搭裴温的怎么办,可谁知道,那俩人在办公室里待了那么久,他喝水都快喝饱了。
索性除了方璇和尚在楼上以为他去厕所的部门组长以外,也没有敢过来叫他回工位上待着,他也就理直气壮的在裴温门口守着了。
结果还真的让他给守到了,裴温还邀请他一起去吃饭,这一高兴就把什么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
哎呀!江渝这下肯定要生气了!
盛明炀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心里懊悔不已,他怎么就能把江渝给忘了呢!
原本他就听说江渝受委屈了,说是江家二少爷第一天上班就被人为难了,去给客人倒水,结果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他问江渝,江渝还不肯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他,这么乖巧的江渝,他明明都已经想好了,要趁中午吃饭的时候好好安慰他的,顺便再套一套他的话。
怎么偏偏就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都下班这么久了,也没见到江渝的踪影,盛明炀脑海中一时脑补了太多东西,一会想江渝会不会像高中那样被人堵在墙角欺负,一会儿又觉得他会不会被人在背后下绊子。
总之不管怎样,他把江渝一个人丢下这件事,是连他自己都感到自我唾弃的。
第33章 盛明炀和江渝
寸土寸金的地方,这整栋写字楼,总共是有四十五层,而盛世占了其中的一半,盛明炀爬到十五楼的时候,刚巧追上了电梯,又乘了十层,才终于回到了公司。
他手心里全是汗,喘了好几口粗气,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刚准备推开玻璃门,就听见了小声哭泣的声音。
盛明炀整个人一绷,江渝果然坐在楼梯的拐角处,手臂垫在腿上,将头埋了进去。
盛明炀僵硬的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小心的碰了碰他的手臂,小声道:“小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丢下你一个人的。”
“呜呜……明炀,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江渝抬起头,眼睫像被细雨淋过一样的湿,他扑进了盛明炀的怀里,惶恐的发着抖。
“小渝,对不起,对不起……”
愧疚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盛明炀,他知道江渝这是又想起来了以前被人欺负的时候。
江渝抽噎的上气不接下气,盛明炀只能揽着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小心顺着气,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出去吃饭的同事们都开始陆陆续续回来了,江渝才带着未散的一点晕红轻轻推开了盛明炀。
江渝垂下眼睫,为自己这么大人了还因为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而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他小声怯懦道:“对不起,明炀,我好像又在你面前丢脸了,但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然我们先走吧,一会该让人看笑话了。”
“好”,盛明炀摸摸他有些红肿的眼角,心疼道,“有我在,不会有人敢嘲笑你的,不过你的眼睛还是要敷一下,不然小渝脸皮这么薄,下午要是被人问是不是哭了,还不得要羞死了”
“哎呀,明炀!”江渝被他的话逗笑了,脸颊泛起阵阵潮红,含羞带怯的瞪了他一眼,肚子却小声的咕咕叫了起来。
“走”,盛明炀爽快笑了笑,起身拉了他一把,“午休时间还长,我哥应该已经找好餐厅,等着我们吃饭了,我带你去找他。”
盛明炀这话一出,哪知刚才明明已经恢复平静的人顿时咳得浑身颤抖起来,就是像害怕到极点而摇晃的脆弱花枝。
“怎么了怎么了”
盛明炀赶紧低头去问,江渝却是咬着下唇摇了摇头,眼眶又滟了红,泪水打着转,楚楚可怜的紧。
盛明炀见他不答,便也猜到了是上午听到的那些流言,刚巧他也想知道原因,便带着江渝进了一边用来存放打扫工具的杂物间,这样就不会有路过的其他人看见他们了。
杂物间的味道并不太好闻,地方又狭小,两个人几乎要贴到一起去了,江渝显得有些拘谨。
盛明炀同样也是,若是眼前的人换了裴温,他一早就该不管不顾的吻上去了,可这是江渝,两人相识的时候本就是情动刚刚初开之时,就算彼此心里相互喜欢,那也都是很腼腆的对待这份感情。
盛明炀看的出来,江渝甚至比他还要有些尴尬,也是,江渝虽说比他大上几岁,但到底不似裴温那般早早就经历了职场恶习的浸染,他仍旧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
盛明炀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或许也就只是吻一吻他的脸颊,嗅一嗅江渝发间好闻的清香。
而现在的他,虽然什么花样都尝试过了,但许是这样纯情的相处久了,还反倒生出些不自在来。
盛明炀又想,这大概就是真正的爱情吧,像书中描写的那样“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而他有时候看不破裴温的内心,却能很轻易的读懂江渝,正如此时,盛明炀轻轻碰了碰江渝的指尖,江渝便难得慌张地移开了视线,被他哄得耳尖发红。
盛明炀趁机又问:“小渝,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和我说说,无论是谁欺负你,我都帮你去揍他好不好”
盛明炀想的是,总归都是公司里的人,而且是他们欺负江渝在先,那他揍一顿,裴温应该也不至于会生气到哪里去。
裴温自己不也说过吗,要他做个男人。
是男人就该在自己心上人受到威胁时挺身而出才对。
江渝似是拗不过他,微微别过脸去,黯然神伤的小声道:“明炀,你就别问了好不好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挑拨你和裴哥哥的关系。”
盛明炀顿时明白了什么,手中一紧,他怎么也想不到欺负了江渝的人,让他端着滚烫的刚烧开的热水茶壶,红着眼睛从休息里跑出去的人会是裴温。
盛明炀不自觉就加重了一些力气,直到江渝叫疼,盛明炀才松开手,江渝白皙的手腕上已经红了一圈。
江渝喉结向下压了压,沉默两秒:“我说了,明炀,让你不要再多管这件事了,裴哥哥也只是见我辛苦,而段家少爷又在休息室里等他许久了,见我给他倒水喝,才发了火的,可能他也是心疼我,只是语气重了些,而我当时又觉得是自己好心办了错事,才会让他生气,所以才跑了出去的,没想到,就让人误会了。”
盛明炀拧着眉,可要真是江渝现在说的这个样子,那为什么传出来的话,就都是江渝受欺负了呢?
而且,什么叫做,因为他给段尘朗倒水喝,裴温就生气了?
盛明炀眼中有隐隐的愠怒,他换位思考了一下,若是他看到段尘朗殷勤的给裴温倒水,他会怎么做
他应该会一把夺过来那杯水,或者怒骂段尘朗一顿,将他赶出休息室。
可关键是,他和裴温的关系,是段尘朗能比的吗?
裴温是他的人,是他哥,而段尘朗不过只是一个外人,但裴温却将江渝赶了出去,那是不是说明,段尘朗在裴温心里的地位就和自己一样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