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修决停在沈缘三步之外,看着他陌生的模样,方才在心里打好了草稿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还是沈缘先起了话头:“师弟,何事寻我?”
师兄以前不叫他师弟的……
闻修决的心沉了沉,一时间也不管什么颠三倒四的凌乱想法了,膝盖一弯就朝着沈缘跪了下去,他搁下手中的剑,仰头道:“师兄别生我的气,修决知道错了!”
“……什么?”
比起气恼,沈缘的声音里更多的是不解,他独自离席,原本是想寻个不见人的地方静一静,散散那心中的闷气,却未曾想到闻修决追了上来,跪在他的面前说这样似是而非的话。
闻修决自觉地开始陈罪:“今日修决不该穿师兄赠予我的衣裳去打斗,辱没了师兄心意,修决不该如此急功近利,不该在台上用那些花架子给人看,叫师兄气恼……”
少年说着说着,目光逐渐落在了沈缘沾了泥渍的衣摆上,他倾身伸手去摸,讨好地笑着:“师兄的衣裳脏了,我……”
“你很得意?”沈缘后退半步,避开了他伸出来的手,白衣青年垂眸看着闻修决,低声斥道:“拿了一甲,你很得意么?”
“我没有,我是想给师兄赢下那只药器,”闻修决无措地收回手,只觉得脑子里空洞洞地,他急忙从袖子里摸出那块护得好好的药玉,双手举起呈递给沈缘,低着头道:“师兄别生气。”
远处夕阳彻底没入西山,点点荧光在林中点亮,薄薄雾霭迎山而上,仿若一缕青烟散在空中,归巢的青鸦向下俯冲,坠在繁密林间的巢窝中,被震落下来的树叶飘飘乎乎,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转,覆在了那颗被拂落在泥土中脏兮兮的药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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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仙门大师兄他不想黑化
闻修决攥着手中那把细心挑选出来的剑,握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好的师兄,好到万剑宗所有人都知道沈缘偏爱自己,他似那天边澄澈明月,如同雪中挺拔松柏一般的好师兄,最后却能狠心地打断他一双腿,叫他二十余年大道毁于一旦。
他不明白,即使重活一世,他还是不明白。
或许只是因为他从未看透过沈缘而已,那么多风霜雨雪,脉脉不得语的温暖,都只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躺在那潮湿深渊中连爬都爬不起来的时候,闻修决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师兄两个字念了千万遍,念到喉咙里都是涩辣的疼痛,念到四肢躯干完全麻木失去所有知觉。
他血泪熬干了,甚至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去祈求些什么,闻修决有些许的后悔,很少的一点,又有些委屈,非常委屈,他心里酸涩,想哭出声音来,嗓子却早已经哑了个完全,只能发出一点儿可笑的哀嚎。
头顶有野鸟飞过,呼啦啦的声音像是在嘲笑他。
“师兄。”闻修决看着前方面色柔和,笼在温暖光线下垂眸轻弯着唇角的师兄,这个称呼他喊过千万遍。
以前是每喊一句,心就忍不住软一寸,恨不得将这天底下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都给他。现在却是每叫一声,声声沥血,利刃在他的心尖上割去一块血淋淋的软肉。
“嗯?”沈缘侧过身:“怎么?”
闻修决道:“没事。”
沈缘看了看天空,道:“天色晚了,明日你有早课要学,回去早些歇息吧,过几日有空,你来我屋里一趟,上回你来我给你选好了书,只是有些册子保存时日未免太长,偶有缺页破损,待我修订好了再拿给你。”
闻修决愣愣地站在那里,又叫道:“师兄。”
“怎么?修决有什么话要说吗?”
闻修决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想叫叫师兄。”
沈缘不禁失笑:“叫我做什么?”
“快回去吧,这天色早已经晚了。”
闻修决乖巧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发现沈缘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青年素衣蹁跹,长身玉立,他抬头望着山尖缓缓升起的月亮,柔软发丝被清风吹起。
站得近时倒没什么感觉,只晓得师兄声音温柔,待他和善。等到站得远了,闻修决方才察觉到他的确是一身羸弱病骨,瘦得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虽是如此,却不减满身泠泠风华,依旧是一副好颜色。
不知怎么的,闻修决的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师兄。”
闻修决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去:“修决送送您吧,我送您到六角阶……或者占柳台。”
沈缘眉眼弯弯:“又不是小孩子了,怎的还要师弟来送我呢?别胡闹了,快快回去,师兄歇一会儿再走。”
闻修决被这笑容打了个恍惚,他定了定神,往往太依赖师兄,总是听他的话顺从他,这样是不行的,即使沈缘什么也不知道,可他受过的苦总不是假……他得叫沈缘知道,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师弟,他也能……他能自己选择。
少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原先预备好的力道是十成十,可当他真正握住沈缘的腕时,手劲儿却松了又松,最后完全将他的细腕圈在了手指间,一个屈身便将人背在了自己身后。
轻飘飘的重量,几近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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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仙门大师兄他不想黑化
沈缘猝不及防被他接到肩上,忍不住惊呼一声,那只强劲有力的手紧紧地缩着他的手腕,却又细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处,沈缘有些莫名,他挣扎了一下,未能挣脱开,便问道:“修决怎的忽然要背我?”
闻修决顿了顿脚步:“我以前没有背过师兄吗?”
沈缘道:“没有,这是第一次。”
闻修决似是被熔岩炽烤,耳边带着凉意的呼吸声灼得他全身发疼,他背过沈缘,很多很多次,在他身体虚弱无法挪动的时候,在他不慎受了伤抿着唇无奈轻笑的时候,在他们一起离开万剑宗,途经那条泥泞小道的时候……沈缘不知道这些。
可他忘不了,他不能把那些事情真正地去当做一场梦,疼过了哭过了委屈过了,醒来再忘掉。
他办不到。
仇恨的火焰与往日那般浓浓温情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圈套,死死地缩着他的脖颈,每收紧一次,都叫他再疼一次,可疼了又有什么用?
没有用的……闻修决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这种复杂的爱恨交缠,最终会将他变成一个爱不下去,也恨不起来的人,人总是脱不开一个“贱”字,他当然可以自己选择,可沈缘就是他注定的宿命。
沈缘匐在他背上,暗暗喟叹,果然不用自己出力的事享受起来就是舒坦,人不好吃懒做,那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修决,送我到六角阶就好。”
沈缘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提醒:“你今晚要练静修,明日还有早课,可千万别迟到了。”
闻修决将他揽紧了一些:“不会迟到的,我送您到屋里去,再赶回去还来得及。”
那敢情好啊,不用自己走路了。
沈缘趴得心安理得,他刚放松下来躯体,把自己软成一条无脊椎动物享受脚不沾地的千金生活,闻修决的肩膀却忽然颤了一下,紧接着脊背也开始慢慢僵硬起来,叫他趴得有些不舒服。
沈缘:你搞什么啊靓仔?
拿起好好背人的态度行吗?
“师兄。”
闻修决缩紧了手腕,将沈缘的腿弯揽紧了一些,从沈缘的角度来看,少年方初长成大人的模样,本该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年纪,却终日拧着眉心,一张俊俏的脸郁色沉沉,又沉默寡言到了一个让人咋舌的地步,叫人忍不住避而远之。
这便是今后魔尊大人的雏形了。
初级版无皮肤无装备。
即使知道比起前世,闻修决这次先一步踏入了邪术的范畴,甚至已经取得了大半魔神力量,沈缘却依旧当做一无所知,他扮演着一个温文尔雅却破绽百出的大师兄,如此憋屈为的就是后面那段重要剧情,不论闻修决要不要报复他,沈缘的剧情不能少。
如今紧要的,当然是不能叫闻修决知道他也是“重生”。
否则那还了得?
整个万剑宗都会被他大怒之下夷为平地的。
闻修决只叫了那么一声,他踩着六角阶上去,绕过春色渐浓的占柳台,一直到他已经完全能看见远处黑漆漆的木屋,才缓缓开口道:“那日的事,是我对不住师兄。”
“我没有想叫你……”
“我知道,”沈缘的双脚落地,白色衣裳的尾角从闻修决的指缝间滑过,他接过了闻修决的话,轻轻地说:“我知道修决不愿叫师兄受伤的。”
“只是当日状况紧急,来不及再去喊救援,之后我昏倒在房里,也无法阻止师叔他们令你跪着,如此,不如算我们两清了罢。”
怎么清?如何清?
闻修决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眼,那日他故意使自己深陷围困之中,是足以预料到沈缘为救他,会多少受一些伤的,他放任了前世的事再次发生,却未曾想到沈缘伤得居然会有那么重,一口鲜红的血生生呕出来,整个人全然失了端庄模样。
闻修决跪在外面的时候,想着他终究是还了沈缘一回伤痛,他受过的苦,也务必要让沈缘尝一尝才行,这只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他如何残的双腿,他如何失的金丹,如何遭受的那一次又一次欺骗背叛……这些痛,他全部得还回去。
整颗心被滔天恨意占得满满当当,可依旧独有一个静悄悄的角落低声问他——“你真的恨他吗?真的不心疼他吗?”
“他身子骨弱,病痛缠身,如今又受了重伤……你真的再也不心疼他了吗?”
……心疼。
恨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
闻修决垂下眸,不想叫沈缘看见自己眼中酸涩的痛意:“那就如师兄所说,算两清了吧……”
沈缘回到自己的木屋内,刚一打开简朴的大门,猛然却看见了一个端坐在寒酸木椅上白色的身形,乍然一眼,几乎把他的魂儿都吓到了九天云外去,这一刹那他的脑子里把小时候看过的所有恐怖片,床下有人贞子封门村全部回想了一遍。
可吓归吓,人设还是要好好保持,所谓装逼正是如此,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难怪系统总是夸他是天生的任务者。
沈缘表面上一片默然,他镇定地点起灯烛,随及看向面前那个身影,屈膝跪了下去:“沈缘……问师尊安。”
林鹤延垂眸看了会儿他这个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召见过的大弟子,年幼时他被自己教得很好,知礼懂事,对待任何人都好,就连现在行跪礼,脊背也依旧挺拔如松,他依稀可以从中找寻见沈缘乖巧的影子。
可又有一些东西不甚协调,这浑身的冷淡寂寥,是他从未窥见过的。
林鹤延摸了摸他房中略有些寒酸的摆置,桌面上的裂痕并未修补,照明所用的烛,是陈旧的白蜡,唯有墙壁上高高悬起的那把长剑,光洁如新。
“你身子不好,起吧。”
沈缘依言起身,坐在了林鹤延下首,将双手置于膝间,垂着眼睛听从问话,表面的确是如此,可实际上他的神思早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回想原世界狗屁不通的剧情,狠狠地怒骂眼前这个strong男。
林鹤延道:“我方才听见你与修决说话,是他送你回来的?”
沈缘道:“是。”
林鹤延沉默片刻,道:“下次不要叫他送你,你自幼养着身体,每日修习,到如今也该康健一些了。”
沈缘道:“是。”
“……”
“修决天赋异禀,本就该多多磨练,无论是事故人情,亦或者剑术心决,无需你去帮他,有些东西他长大了自会明白。”
“……是。”
这方空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们之间似乎再没有别的闲话可以说,林鹤延闭了闭眸,忍不住攥紧了手心,几次张口也未能再说出别的话来,面前羸弱青年微低着头,自进门起便未曾抬眸看他一眼,只是点头应是,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沈缘像他,却又不像他。
谁又能想到,在数年后的今天,他与自己当初最疼爱的弟子,居然再无一句话可说呢?
“沈缘……”
“师尊。”
两人竟是同时开口,沈缘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恭敬道:“师尊请先言。”
林鹤延沉默片刻,却问他:“你方才,想说什么?”
“师尊,”沈缘拱手道:“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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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鹤延的眸黯了黯。
沈缘被自己教得很好,是极其懂礼的人,他待任何人,不论亲疏远近爱恨美丑,一套该有的礼节从来不少,未曾因私心苛待过旁人,也未曾对谁说过重话,鼻息间永远带着温和的笑。
他夸赞闻修决,便是真心地夸赞,帮扶师弟,便是实意地帮扶。
就连现在赶客,话也不说尽说绝,只轻声道:“夜深了。”以此来提醒他——他们师徒之间的情谊,早就大不如从前,他再也不能像沈缘幼时那样,握着他的手腕坐在山峰之上,一边给他传输着真气暖身,又一边将诸般天象指给他看。
白衣仙尊沉默许久,一直到那桌上白烛已烧去一寸有余,半透明的蜡油滴落在木桌子上,他才微微启唇,半似开玩笑般道:“你是在赶师尊走吗?”
“——扑通。”
“弟子不敢,失言之处,还请师尊训诫责罚。”
白衣青年离椅跪在了地面上,这道声音十分沉重,是未经过任何思考便轻易做出的举动,他双膝跪地伏身,墨发散在肩下,发尾迤到地面上,是十分恭敬的态度,却无异于在林鹤延的心头狠狠割了一刀。
就算他们之间情谊不似从前,可也不至于……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
他之前是从不舍得最疼爱的弟子这样跪的。
沈缘自入万剑宗起,害了多少回病,疼了多少回,吃了多少灵丹妙药,他一回一回记得清清楚楚,林鹤延亲手将那个瘦小的孩童,养成了如今还算是康健的模样,可到底是世事难料,阔别多日再看见沈缘,林鹤延却不知如何再与他交谈了。
“你……”林鹤延只说出这么一个字,他离椅起身,朝着曾经唯一的弟子伸出了手,语气竟然是难得地软了下来:“别再跪了,你身子向来不好。”
“以后,以后也别再跪了。”
“师尊?”
沈缘猝然抬起头,那只手近在咫尺,如他记忆里那样温和有力,他向来疏淡的心跳此刻如雷鸣般震响,青年清冽双眸明亮起来,正欲轻轻搭上那只手借力起身……
——一个眨眼的瞬间,师尊的手收了回去。
林鹤延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收回了那个可以和缓关系的信号,并不顾沈缘的手如何尴尬失落地凝滞在半空,屋内原本可以暖起来的气息重新落回盛满冰霜的雪河中。
他不去看,林鹤延刻意地不去看沈缘的神色,他背着手踱步至窗前,下巴微微扬起,看着黯淡天空中仅剩的几颗星子,沉声道:“沈缘,我虽听你师叔说你确是受了伤,可每日早课诵决仍不可缺席。”
沈缘道:“是。”
他的手缩回到了袖中,紧紧地捏着一片衣角,心头一阵阵钝痛,无边的苦涩将他淹没,落日的余晖全然消退,月光也被掩在了层层乌云之后,心中海浪退潮,徒留几分嶙峋伤口。
林鹤延沉默半晌,又道:“还有你那把剑,若是取而不用束之高阁,倒不如给了哪个师弟去。”
这话说得极重,他话音刚刚落地便悔了个肠子尽青,身后没有任何声音,林鹤延强行压抑着自己想要回头看一看的意望,几番想要反悔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
他不能。
沈缘有他自己的道,他万不能再插手一丝一毫。
沈缘咬着舌尖,俯身拜了拜:“师尊,我用。”
“待我伤好,不……我明日便用。”
那是他的剑。
林鹤延没有回答,只是低声说道:“沈缘,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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