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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渣攻he指南(心向神知)


“师兄,”宋泊风看着他,扯着嘶哑的嗓子问道:“我做得好吗?”
“我已经再没有懈怠过了,每日……都好好地修炼,没有偷懒,也没有再欺负别的弟子叫你难办……这次,我做得还算好罢……?”
他说了这么多,似乎早已经要接受死局,所以才要在最后回光返照的时日里,将所有的话都说出口,他不想留遗憾,可沈缘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听清了他最后一句问话。
沈缘颤抖的手指探不清他的脉搏,只能先行用灵力来吊着他一条性命,沉重的钟声在心底轰然敲响,沉默许久,沈缘开口道:“宋泊风,你做得不好。”
宋泊风微微睁大了眼睛。
“谁许你挡在我的前头?”
宋泊风道:“……可是师兄。”
“当初我在秘境历练时,是你挡在前面,保护了泊风。”
不仅仅是恩情,或许是出自某种隐秘的情感,只是初入山门时那惊鸿一眼,白衣仙君走上前来,站在阶上微微俯身,将那套弟子服递到他的手上,那时沈缘腰间只挂着一把非常普通的素剑,与他全身气度极不相符,宋泊风的眼睛再看过去时,那个如仙人一般的师兄已经转身了。
想为他赢一把剑。
“沈仙君用轻剑是身子常年抱恙,气力不足,你用轻剑是为的什么?白白浪费一身力气!”
他的本命剑,其实是为师兄选的。
只是没有送出去而已。
医药堂。
“还好,性命保住了。”孟长乐拿着棉帕子擦干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泊风的脸,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弟子自爆了金丹,又被大火烧伤成这般模样,更别提双臂被硬生生扭断,能留一条性命在,已经是上苍垂怜。
厉城扬和沈缘一同将他送来时,宋泊风气息微弱,呼吸短促颤抖,到最后细细听下去,似乎连一点活人气息也没有了,两个人着急得很,与孟长乐一同为他护法到深夜。
“小缘呢?”孟长乐擦了擦手指,左右望了几眼,却不见白衣青年的身影:“他去歇着了吗?”
厉城扬下意识道:“宋泊风伤成这样,小缘那样的性子怎可能好生生去歇着……”
话说到一半,他的心里忽然打了个激灵,抬眸与孟长乐对视一眼,低声暗道:“不好!”
“禁制的事我还没与他说,他怕是去找师兄了!”
沈缘不知道自己在气愤什么,追寻往前那么多年,二十多个岁月里,他从未有一日像今天这般心焦难耐,沈缘心里知道,这不单单是因为宋泊风受伤的缘故,或许昨夜那场梦境早就给过他暗示,有些缘分当断则断,元始缘终,只是他心境虽已破,却依旧模模糊糊寻不见那条康庄大道。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么累。
太累了。
身体上的劳累,纷纷扰扰的繁杂事务一齐压下来,叫他有些喘不过气,七七八八的零碎尖刃扎在心里,沈缘的脚步愈发沉重,他望着眼前庄严肃穆的黑色石门,恍然间觉着自己犯了蠢,不知怎么的,那阵刚升起来想要讨个说法的心气儿瞬间就散了个干净。
沈缘略停留片刻,转身欲要离开。
“既然来了,怎么不说话?”
石室内传出声音来,制止了沈缘的脚步,白衣青年衣裳下摆扫过路边灵草,刹那便沾了一寸湿润,他回过身静默良久,直到一阵轻风忽地吹过他发疼的眼睛,沈缘才微微俯身下去:“拜见,宗主。”
这就只叫宗主了。
林鹤延的指关节紧紧捏起,骨头摩擦的声音在这处石室内十分清晰,他沉默片刻,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宗主为何不降下禁制?”沈缘原本想着,林鹤延虽早已不是他的师尊,可到底那么多年感情,亦师亦父,不论他们现在成什么模样,这份恩情他不能忘,故而早早想软下声音,可开口时却又是另一番情境,青年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有些压抑不住地质问道:“为何不早降下禁制,反而叫诸位弟子迎战受伤?”
林鹤延道:“你无需管。”
“我为何不管?”沈缘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的胸膛略微起伏着,这短短四个字便叫他呼吸有些不能畅通:“您一去了之闭了关,反倒叫这些修炼尚不能成的弟子迎战,他们……”
沈缘压低声音:“他们年纪还小,又不晓得这些东西,年轻未涉世不知危险,难道您也不懂吗?”
林鹤延反问道:“沈缘,你在质问我?”
沈缘道:“并未,就事论事而已。”
两人隔着一道石门,相继沉默片刻,微风扫起枯叶,紧紧贴住了沈缘的下裳衣摆,他垂眸用剑柄将那片叶子拨下去,看着它顺着风向从自己眼前慢慢飘过,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有些后悔到这边来。
林鹤延放缓了声音,开口道:“沈缘,你该长大了。”
沈缘道:“我已经长大了。”
说一句顶一句,还说长大了。
林鹤延暗暗叹气,手指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沈缘自小跟在他身边长大,这个孩子是什么性格,他一清二楚,外里温柔,内里倔强,认定了的事便是说一百句也拽不回来,到如今这种地步早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就算他最后真的粉身碎骨,这条路他也要给沈缘铺下去。
他体弱多病,偏偏要往自己的肩膀上放担子,那么好好地站起来或者是彻底倒下去,沈缘只能选其一。
他得自己明白,自己站起来。
不能叫感情总是拖累他的道。
林鹤延心想:我的道已经被你拖累了,就得千万谨慎,不能再叫你也被拖累。
还在意他做什么呢?只需去做自己心里想做的事便罢了,到那时他枯骨成灰,沈缘若可以扬名立万,那么一切都值得,这段缘分早就该到此为止了,是他一直……不舍得放手而已。
“您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看得起过我?”沈缘忽然问道:“宗主是万剑宗掌门人,膝下弟子本该群英荟萃个个天资过人,可偏偏只有我病痛缠身,无法精进,宗主早早就已经想好要舍弃我,对吗?”
“您总是觉得我没有长大,要我好好地站起来……”沈缘顿了顿,继续道:“可是我早已经站起来了。”
林鹤延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缘只道:“是也不是?”
林鹤延略一蹙眉:“你在和谁置气?”
“我没有和谁置气!”沈缘沉声道:“是你反复无常把这些弄得一团乱麻,我看不清看不透!你总是叫我站起来,再长大些……可是我今年二十三岁了,不再是那个在渡灵城给你递馒头的那个小乞丐!”
“我如今知道缘字如何写,看得懂心法练得了剑术,我早已经站起来了,是你还把我看得轻巧。”
林鹤延忍了半天,终于怒道:“我何时看你轻巧?!我们如今勉强还算有些师徒情分,将那把剑赐予你时,我是如何说的?你是忘了个一干二净吗?”
沈缘道:“可你不是这么做的。”
他说:“我不要了。”
林鹤延动了动唇,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沈缘道:“这把剑,我不要了。”
林鹤延捏紧了手指:“剑是仙门子弟之根骨,你说不要便不要?”
沈缘一言不发,他屈膝跪下,将手里的剑平放在石门前,用手抚了抚那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继而俯身拜了三拜。
“父亲。”
“师尊。”
“宗主。”
三声跪拜至此,前尘缘分已断。
青年的声音自门外传进去,依旧沉静坚韧,他的心头似乎在一瞬间将吊起的重物割断,直到那方巨石普通一声沉入湖底,沈缘才终于从焦躁的气息中脱身,他吐出一口浊气,忍不住按了下发疼的胸口。
青年慢慢抬起头,道:“归缘剑是我根骨。”
“如今剔骨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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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仙门大师兄他不想黑化(37)
沈缘一声不响地下了山, 他舍弃了自己的根骨,如同当初林鹤延将归缘剑赠给他一般,双手将它递还了回去。
吊起的心终于在许多年后平稳落了地, 可他的心里还是不舒快,仍然觉得有些许憋闷, 沈缘从来不用逃避解决问题,可真正躲到万剑宗外来了,看着眼前波光粼粼湖水之下的鱼群, 他却又想道:逃避可真是个好办法。
逃避一个月是一个月,逃避一整年,那么三百多天就这么轻易过去了,以往得过且过这个词从不会自他的嘴里说出来,可是如今看着着人间好景,沈缘不知怎么的, 忽地仿佛梦回浮云宗, 那日未能看尽万千良辰美景, 今日再入了人间, 才知人间之景亦非浮云宗能够轻易匹敌。
这人间真好, 灯火璀璨摇曳, 却终究无他一盏。
“公子因何烦闷,不如饮杯烈酒, 一醉解这千愁?”鹅黄纱裙的姑娘端着木盘屈膝跪在他身边, 含笑带羞递给他一杯桃花酒。
沈缘道:“我不饮酒。”
画舫上的姑娘多得是姿容绝艳, 个个袅娜多情娉婷似仙, 来为他斟酒的这一个姑娘, 听别人说是叫桃夭的, 弹得一手好琴, 舞姿也艳绝天下。沈缘初入人间尚还懵懂新奇,也不曾晓得这究竟是哪方地界,只见这边火光交接璀璨夺目,便到这船上来了。
桃夭媚眼多情,十指染了绯红的颜色,只轻轻依偎在白衣仙君身旁,拿那一双水眸瞧着他,忽而又轻声道:“公子即便不喝酒,可既然到这里来了,不如听听曲子?”
沈缘不动声色地拂开她搁在自己膝间的手,低声道:“我不懂音律,这些太聒噪。”继而顿了一顿,又劝道:“姑娘到别处去吧。”
桃夭眉尾一挑,软着声音问道:“公子是因何忧愁?这世上多得是想不开的事,要是一件件都能掰开来算算清楚,就不会有酒这种东西存在了,不如将小女子当做萍水过客,说道说道?”
眼前这位公子眉眼如画,墨发半束,身姿俊秀挺拔,如黛青远山间缥缈云雾,只略微一抬眸,便能夺了这船上无数姑娘的芳心,那些来吃酒赏美人的公子哥儿,也都移船相近,只望能从层层纱帐中窥见他一点绝色容颜。
什么是美人?
桃夭瞧着沈缘心道:这便是真正能艳绝天下的美人儿了,只是这美人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上好的千金桃花酒搁到眼前,魅惑舞女近身,却只垂着眼睛不发一言,连看也不看一眼。
若非是他此般容颜,怕是谁都不乐意买这一通账,近靠着一樽冰雕陪笑,便是脸笑僵了也难得一个回应。
沈缘思索片刻,道:“并非是想不开。”
桃夭回过神来,眸间染上一抹疑惑:“那是?”
沈缘低声道:“就是因为已经想开了,才烦闷。”
那些许久都压抑着的日子终于彻底过去,他亲手斩断了前尘父子缘分,不留哪怕一点藕丝相连,他做得这样决绝不留退路,连厉师叔再三劝阻,哄了又哄也未曾回头再拾起那把归缘剑,并非是因为他有多么地想彻底断绝,多么地厌恶宗主不肯回首。
而是他终于在那三拜之后,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沈缘开始从漫漫大雾中寻见那条路,他沿着小径触碰到微光,那阵风扬起来将他拨落下去的枯叶送回到他的手心里,沈缘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不是非要断绝这一切,也并非要完全说个明白让原本尚还平静的湖水再次泛起涟漪,他只是——
他只是不在意了而已。
不论林鹤延是他的什么——父亲,师尊,宗主,他都不在意了,既然一切以归缘剑开始,那么这断缘分也总该有始有终,从那把剑彻底结束。
桃夭抬眼瞧了他半晌,开口笑道:“人心中有闷气无可厚非,多得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私事,可公子知晓这人间极乐吗?”
“人间极乐?”沈缘甫一开口,话音还未落,便见面前女子忽然探起身来,将一只手臂平放在他膝间,撑起穿着纱裙的上半身,伸了右手来解他的衣带,藕臂之上铃铛摇摇晃晃,贴着沈缘的衣襟声声作响。
“自重。”沈缘沉了脸色,攥紧她的手腕向外一翻,又自觉下了重手,面前这位只是个民间娇柔女子而已,将她训斥离开也就罢了,何至于弄折了她的腕骨?
他看着那姑娘面不改色收回去的手臂,一时有些恍然:“抱歉,我不习惯旁人近身……你……”
桃夭笑容不改,自顾自地将腕骨接好,依旧紧贴在他身边陪着笑,她站起来靠在白衣仙君身旁,微微俯下身子笑道:“公子这般纯净性情,莫说是这画舫上歌女舞女,恐怕是天下人,见了您都会趋之若鹜追求的。”
她的手搭在了沈缘肩膀处,指节轻轻敲击着,而后又凑近到青年淡红耳际,轻吐兰香:“美人儿该有点脾气才好呢……”
“逢青迟!你在做什么?!”
桃夭话语尾音未消,两人正凑得近,沈缘来不及回神,便听得船外一道狠厉声音如破空之箭而来,手边桌面上的酒杯应声而碎,桃夭目光盯着长帘慢慢直起身子:“哎呀,不好。”
她低声道:“尊座大驾光临了。”
长帘猛地被一只手掀起,来人穿了身玄色阔袖长衣,袖口和衣裳下摆处绣了诡异的金线,腰间却反常地挂着一把与他全身气度并不相符的仙门之剑,少年姿容凌厉似刀,眼中仿佛含着碎冰,顷刻之间迅速凝聚起来,冷眸死死盯着立在青年一旁的桃夭。
“你。”
“在做什么?”
逢青迟靠着墙壁,手指在胸前发丝间绕来绕去,闻言抬眸笑道:“我能做什么呀?看看美人而已。”
他话音未落,闻修决一掌惊鸿之力已然袭来,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逢青迟整个身体仿佛被一柄刀刃完全贯穿,他未曾来得及再说一个字,便被这一掌劲力掀翻在地,脸颊上倒未曾显一丝一毫伤痛,只是嘴里的血水像是根本笼络不住一般,稀稀落落地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逢青迟自讨了个没趣,连忙幻化为原本的模样,一袭青衫替换鹅黄衣裙,就连面容之上的魅惑之色,也倒换了个干净,他伏身在地跪拜一回,喊道:“尊座饶命。”
闻修决咬着牙根:“你真是能屈能伸。”
逢青迟道:“那是。”
“尊座的美人儿,我再倾心也晓得分寸的,定然不敢越到您的头上去……这不是等着您来享用吗?”
“逢青迟!”闻修决怒而拂袖道:“滚出去!”
“哗啦”一声,画舫周围湖面荡起千层浪花,直直地窜上天空,又自上而下慢慢地滑落下来,仿佛下了一场深秋的大雨。
画舫内的姑娘们在逢青迟的招呼下全部散了个干净,整个船上只剩下沈缘和闻修决两个人,他们隔着几尺远的距离相互对视着,闻修决站在原地看着他,眸光沉沉,香气弥漫的空气中仿佛都多了一层压抑,他忽然嗤笑一声道:“沈仙君这般人物,居然也会到这画舫上来寻情欢?”
沈缘冷声道:“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闻修决移步慢慢靠近,少年眉眼间早就失了纯净,如今能看得清晰的,只有冷峭狠厉,他的眼底一片郁郁猩红,盯着沈缘的眸子如同黑夜里飱食血肉的猛兽:“师兄寻欢作乐,留我一个苦痛孤独……与我无关?”
沈缘坐在原处,下意识往腰间去摸自己的归缘剑,却只触碰到了空荡荡的衣带,他略微稍一愣神,便被眼前魔尊用力攥住了手腕,闻修决居高临下盯着他,狠狠咬着牙:“师兄这是想做什么?”
“想拿剑再杀我一回,是不是?!”
沈缘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圈在闻修决的手心里,腕骨紧缩,如同被寒剑割断筋脉,疼得叫人忍不住颤了声音:“滚开……”
闻修决稍松了松手,却依旧没有放开,阔别多日,眼前青年早就夺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脸上却依旧不见欢快之色,或许——闻修决心想道:或许沈缘只是见他不爽快而已,方才逢青迟凑近他身旁,也没见他有几分抗拒,他一来,沈缘就只想着拿剑来杀他了。
厌恶……依旧厌恶就好。
这就是他想要的。
“师兄不能只一个人在外寻欢作乐,”闻修决勾起唇角,低头轻轻地咬了口他的耳尖,低声道:“您不能那么自私,至少也得叫我一并尝尝这滋味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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