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男妈妈(林追鱼)

“我也不知道。”姜盐摇头，“我以为是我吃坏了东西。”
“可是这些天我们吃的一直是一样的东西啊。”安修说，“却只有你一个人这样。”
安修提议：“要不去医院看看？”
然而不等姜盐开口，孟塘闪现般出现，坚决道：“不行！”
话音一落，两人齐刷刷看向孟塘。孟塘后知后觉自己说得有些唐突，可是他也没法解释。
总不能说姜盐怀孕了，可能怀的还是个鬼娃娃吧？
“孟塘，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姜盐皱着眉问。
孟塘愣了愣，又摇了摇头。
姜盐感到失落，“算了，我请个假，在家里休息一天。”
临近中午时，孟塘出门了，家里只剩下安修和姜盐两人。
姜盐主动找到安修，问：“你有没有觉得孟塘最近哪里怪怪的？”
安修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半夜上厕所时，总是看见他一个人出门，我本来想和你说的，但是总忘记。”
姜盐想了很久，然后把之前匿名人发来的视频给安修看了。
安修看后，眼一抬，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
“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姜盐说，在他做过好几场怪异的梦之后，他已经脑袋嗡嗡作响了。
这时，安修开口：“容我做一个大胆的猜想，孟塘会不会是鬼上身了？”
“嗯？”
安修作思考状，“不管他是鬼还是被鬼上身了，我认识一个专门干这方面的道士，我们可以请他来做做法，稳稳风水。反正也不是坏事，你觉得呢？”
“这有什么危险吗？”姜盐问。
“危险肯定只针对鬼。”安修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孟塘是人，那就不会有什么损害了。但如果他被鬼上身了，道士就会把他超度。”
“难道你会对鬼同情吗？”安修问，“他害得你这些天寝食难安，谁知道他还有没有伤害过其他人。”
“经常大晚上出去，看上去就形迹可疑。”安修添油加醋地说，“你还记得之前那个虐猫的新闻吗？据说也是大半夜发生的，然而第二天被路人发现。”
安修提到这个，姜盐也记起来了，他再三思考，最后说：“那试试吧。”
“好。”安修爽快道，“我去和我那个朋友联系。”
安修走后，姜盐独自在房间里徘徊，他站在窗前，望着外边阳光明媚，心中却情绪万千。
孟塘啊孟塘，你究竟是谁？
也不知道是在问现在这个孟塘，还是一直在他梦里，扮演着各种角色的那个人。
晚上，姜盐从梦中惊醒。
他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不知为什么，他的感官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变得极其敏感。
他的肚子十分不对劲。
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挤着他的腹腔，正迫不及待想要破肚而出。
姜盐眉头紧皱，额上汗珠布满，他咬紧压根，脸上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他现在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他肚子里好像有东西，一个活的东西。
平躺在床上的姜盐，用尽最后一口气，将视线往自己腹部挪，视线落下去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只见他的肚子不知何时已经凸起了很大一个圈，高高的，像极了一个孕妇的肚子。
可是他是男的啊？
而且这才几天？
姜盐有些惶恐，然而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那东西出来了。
姜盐浑身发抖，他觉得身体很疼，各个地方都疼，所有骨骼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一样。
啊啊啊啊啊！！！
“妈妈……妈妈……”
姜盐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他眼神涣散，浑身瘫软在床上。
错觉吧。
姜盐迷迷糊糊地想。
身上的痛觉已经渐渐消散了，最后归于平常，四周也在一刹那间变得安静下来。
仿佛刚才那番翻天覆地的痛楚只是错觉，或者说一场梦。
就连姜盐自己也这样认为了。
毕竟男人生小孩，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但是，姜盐刚闭眼休息了一两个钟头，就被耳边的动静吵醒了。
“妈咪……饿饿……”
姜盐把眼皮掀开一条缝，然后看见一个瘦小的影子在自己眼前晃动。
黑色小人儿扒拉着他胸前的衣领，奶唧唧地喊：“饿饿……”
姜盐先是疑惑了好久，然后在瞬间猛地清醒，眼珠子瞪得像个铜铃。
妈呀！这都是什么呀。
姜盐猛地起身，往床头迅速挪去，他扯起被子把自己盖住，试图与面前的黑色小人儿隔绝开来。
黑色小人儿看见青年这一举动，有些不理解地歪了歪脑袋，“妈咪？”
姜盐心头一颤，“你……喊我什么？”
“你是我的妈咪呀。”黑色小人嗦着小手指，用没有五官的脸说。
不看脸的话，声音还是挺萌的。
不过姜盐可不这么认为。

“我是你……妈？”姜盐嘴唇发颤, “你是我生的？”
说罢，姜盐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眼神急匆匆地往肚子上瞥去。然而, 他的肚子十分正常，皮肤白皙光滑, 没有任何破口的痕迹。
姜盐咽了咽口水，“你开玩笑呢？”
黑色小人儿上前去牵姜盐的手，由于它实在是太小了，两只小手才能抓到姜盐的一根手指。
触感很绵, 像被棉花糖裹住，让姜盐产生出一点幻觉，似乎只要自己稍微用力一捏，这黑色小人儿就会碎开。
事实上，姜盐想多了。
因为黑色小人儿看出姜盐的不开心, 于是自己把自己捏成了一条黑色小狗, 开始对着姜盐摇尾巴, 同时“汪汪汪”的叫。
这一系列古怪的行为, 好像只是为了逗姜盐——它亲爱的妈咪开心。
然而姜盐感到了无语, 以及一种晴天霹雳般的感受砸在身上。
这世界果然还是癫起来了。
“你是个什么生物？”姜盐心情拔凉拔凉的。
“我？”黑色小人儿摇头晃脑地沿着床边走, 用黑色小脚踩着被褥，一步一个脚印。
姜盐的视线追随着它，忽地, 它停顿下来, 啃啃小手指，望着姜盐说：“我是和妈咪一样的生物。”
“……”姜盐陷入一瞬间的沉默, 他用手比了个手势，“你觉得我俩尺寸上说得过去吗？”
“唔。”黑色小人儿渐渐意识到什么, 又改口道，“那我是和爸爸一样的生物。”
“那你爹是谁？”
“不知道。”黑色小人儿说，突然声音凝重起来，“这个问题妈咪不应该最清楚吗？”
姜盐：“……”竟无言以对。
对峙一两分钟，姜盐摸出了手机，还是上网搜索。
【男人有生孩子的可能性吗？】
【为什么一个孩子会凭空冒出来。】
【这个世界上有鬼胎存在吗？】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
姜盐一连搜索了好几个条目，但搜到的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而这时，黑色小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趴在他的枕头边睡着了。黑色小人儿躬着身体侧躺着，小手指挨在嘴边，乍眼一看，还真像一个缩小版婴儿的睡姿。
无痛当妈是种什么体验？
癫，真的癫。
姜盐下床，他需要去外边透透气，平复一下心情。
走到客厅，空无一人，孟塘还没有回来。月光笼罩的阳台，姜盐站在里面喝了杯水。
风夹带着雨从脸颊边刮过，姜盐脸上表情寡淡，他心里还在想：是梦吧，这都是梦吧。
喝完水，困意又涌了上来。姜盐眼皮有些睁不开了，睡眼朦胧的。他转过身，准备回房间继续睡觉。
谁料转身的一瞬间，余光瞥到楼下闪过一抹红影，在雨雾朦胧里格外显眼。
姜盐脚步一顿，擦了擦眼睛再次盯了眼，这次外边除了雨什么都没有了。
已经困得眼花了么。
姜盐不再多停留，回到房间倒头就睡下了。
第二天，客厅还是没人。
“怪了，他一整晚都没回来吗？”
姜盐出房间后，迎面撞上了安修。安修正在刷牙，去厕所吐完泡沫冲完脸回来，“不知道啊，不会是心虚先跑路了吧？”
安修摸了摸头，“我已经联系好我那个道士朋友了，说今晚能来。”
“我给他打个电话。”姜盐说。
“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姜盐忽然有些担忧了。
他现在倒不是很担心孟塘是不是鬼了，他更担心孟塘会不会出事了。一整晚都没回来，现在电话也不接。
“怎么了？没接电话吗？”
安修不知何时出现在姜盐房间里，看着姜盐的表情猜测道。
姜盐点头。
“别担心了，现在是法制社会，不会有事的。”
“算了，我还是出去找找他吧。”
“你不去上班了。”
“我请了一周的假。”
说着，姜盐已经出门了。
姜盐先去了菜市场，问大妈有没有见过孟塘。不出意外得到的答案是否。
就在他万分焦急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孟塘的号码。
“喂，你在哪儿呢？”姜盐率先开了口。
“我……”对面犹犹豫豫道，“我在游乐园。”
“游乐园？你怎么跑那里去了？”姜盐奇道。
“打工……赚钱。”
听到人没事，姜盐呼出一口气，擦了把额头的虚汗，“行，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
“好。”
叮铃——
孟塘很快发来短信。
姜盐沿着手机上的地址找寻了过去。
目的地是一个大型游乐园，今日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因此此刻园里的游客很多，大多都成群结队，欢笑声洋溢四周。
姜盐继续顺着孟塘给的其他信息，最终找到了一个鬼屋。
孟塘正在里面兼职，暂时走不开。所以姜盐只能以玩家的身份，买票进去。
鬼屋里的走廊很黑，隐藏音响一直播放着一曲又一曲可怖的音乐。耳边时不时传来鬼哭狼嚎声，让姜盐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孟塘在这里扮演NPC，姜盐寻找起来还有些棘手。其实他原本是想等孟塘工作完后再来的，只是孟塘一直不给他下班时间，害得他不得不亲自找过来。
“孟塘。”
姜盐在漆黑幽长的走廊里喊着，回应他的却只有无边无际的风声，犹如刀刺般刮在耳边，难听又让人头疼。
这鬼屋这么大，总不可能一层一层找下去吧。
姜盐揉了揉眉心，继续往前走着。走了好久，终于看见了一个NPC。
这是一个拿着电锯的NPC，脸上画着怪诞的妆容，涂满假血。NPC一看见游客过来了，打工劲一下子就上来了，抡着那把大电锯立即朝姜盐冲去，同时不忘嘴里配着几道怪叫，“呜呼呼，快跑吧，我来抓你了。”
然而，这位玩家并没有一点反应，脸上甚至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声线平静道：“你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NPC：“……”你这样是否对我不太尊重？
“你们这有一个叫孟塘的NPC吗？”姜盐礼貌地问，“应该是今天入职的。”
NPC指了指，“楼上。”
“好，谢谢你。”
姜盐道完谢后，找楼梯上楼了。
NPC挠挠头，这届玩家还怪礼貌的。
不对，应该是胆子挺大的。
姜盐来到楼上，只见一个白衣幽灵在前面晃动，看身高，直觉告诉他这应该就是孟塘。
于是，姜盐跑过去，猛地抓住白衣幽灵的衣服，这一抓，倒把幽灵吓懵了。
幽灵NPC脱口而出一句“卧槽”，这什么情况，怎么这届玩家胆儿都这么大了，竟然还反过来跑向NPC。
顿时，幽灵NPC感到自己职业生涯遇到了障碍。
“孟塘？”姜盐试探性问。
“这位帅哥，请尊重我的职业。”幽灵NPC抖抖自己被抓住的手，语气平和地说。
听声音就不像是孟塘了。
姜盐意识到自己又找错了，立即放开，同时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了。”
幽灵NPC：“……”
“呃，请问这层楼还有别的NPC吗？”姜盐忽然问。
幽灵NPC眉头一皱，“你找我们工作人员做什么？”
姜盐想了想，说：“我有个弟弟离家出走，据说是跑这儿打工了。”
“这样啊。”幽灵NPC捏着下巴想了想，说，“你往左走，那里还有个NPC。不过到时候，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好，谢谢。”
姜盐折返回去，往走廊另一边走。然而这回，走到一半，他突然感到心脏抽痛起来。
姜盐放慢脚步，靠在墙边，深呼吸几次。
“妈咪，妈咪，你怎么了？”
一个黑色小人儿从姜盐的衣兜里钻了出来。姜盐蹙着眉看过去，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黑色小人儿捏捏小手指，说：“妈咪在哪，我就在哪。”
“嗯……”姜盐轻声回应道，忽然就在原地蹲了下来，表情看上去不太好。
黑色小人儿感应到妈咪的痛楚，担忧道：“妈咪这是怎么了呜呜。”
“可能是熬夜熬多了。”姜盐有点不忍听见黑色小人儿的哭声，于是佯装成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模样，安慰道。
铃铃铃——
蓦地，耳边传来一阵铃铛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停留在耳边。
紧接着是黑色小人儿的惊呼，“咦，爹地！”
然而，姜盐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抬头看一眼，他所谓“孩子”的父亲，脑袋一昏，离开就倒了下去。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他跌进一个人的怀抱里。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房间里灯光昏黄，姜盐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影儿，定了定眼，视线逐渐清明起来，发现这人影儿是孟塘。
“我这是……怎么了？”
姜盐脑袋还有些发胀，他看着孟塘，张了张嘴。
孟塘注视着姜盐，没有说话。
而这时，房间的门被安修推开，安修见孟塘也在这里，刚张开的嘴唇又闭了下去，只用眼神去示意姜盐。
姜盐了然，让孟塘先出去。
“我朋友马上就到了，我们待会儿就开始吗？”
安修指的是驱鬼仪式。
姜盐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他陷入了思考，似乎在想有必要么。
可最近，他的身体确实越来越奇怪了。
“好。”姜盐最后说。
“这件事你和孟塘说了吗？”安修问。
姜盐摇了摇头。
“那我们等会儿应该怎么做？先把他打晕？”安修在思考着怎么让孟塘乖乖听话，去接受即将到来的驱鬼仪式。
“或者你来说吧。”安修继续说，“我感觉他会很听你的话的。”
话落，姜盐微微一怔。

随后, 姜盐喊来孟塘。
孟塘看上去有些乖巧地站在床边，两只手背在身后的手交叉在一起，一颗脑袋安静地注视着姜盐。
姜盐忽然感到于心不忍了, 嘴唇张了张，“孟塘, 你是人类吗？”
“嗯？”孟塘抛出个疑惑的尾音，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但没有说话。
姜盐总觉得孟塘试图萌混过关，抿了抿唇, 思考片刻，说：“等会儿有个风水大师要来，给我们家测测风水。”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不用怕, 我们家每隔一段时间, 就会测一下风水。”
“好的。”孟塘毫不怀疑地道。
姜盐撇开视线, 不再说话。
叮铃——
有人在按门铃。
是安修请的风水大师到了。
三人站在客厅, 看着面前这位风水大师神秘兮兮地捣鼓着什么, 符纸、火烛、一碗灰和清水……
姜盐时不时转头问安修, “这人靠谱么？怎么感觉像在拍电视剧？”
安修做出让姜盐放心的手势，“靠谱的，靠谱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 姜盐的房子已经被风水大师弄得云里雾里、眼花缭乱。不知道的, 还以为是这位大师在请鬼来呢。
姜盐等得都有些困了，身边的孟塘也是如此。
在风水大师做法的过程中, 姜盐一直暗中观察着孟塘，试图找出一点破绽。然而, 孟塘全程都表现得像个无知少年，并没有受到这场法事的一点影响。
姜盐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是他们想多了，这是场误会。
然而，这口气刚缓没多久，又有事情发生了。
只见以风水大师为中央，几团雾气瞬间从房子里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比起涌来，更像是被风水大师手中的桃木剑吸了过来。
“来了！”
风水大师一声喝下，姜盐的瞌睡瞬间消失，也跟着凝重起来。
“啊啊啊。”
一阵鬼哭狼嚎由远及近传来，是从姜盐房间里传过来的。
只见一个黑色小人儿正飘浮在半空中，嘤嘤嘤的朝风水大师飞了过来，黑色的眼泪在没有五官的脸上狂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