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是无穷无尽的浪潮,拍打着车窗过,留下一点音讯后消失地无影无踪,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坠入深海。
这样莫名的寂静与我心跳碰撞,撞得我开始不安,急于找一个出口。
“没有。”他一锤定音,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去,好似终于得到氧气的救赎,肉体不会在这个时刻死去。
傅宴礼不屑说谎,因此我相信他。
他回答地很冷静,眼皮都没有跳一下。
我哥的死跟傅宴礼没有关系,这无异于让我松了一口气。我并不想和他刀刃相见。
听到他这么说,趁着热情还没有消散,我鼓起勇气,向他提出要求,“今年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你能不能不要再关着我?”
因为这些事情,毕业往后拖了半年,再拖下去,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拿到毕业证。
“到时候会让林助理安排,你身体不好,还是少出门。”
他不说拒绝,但话里的意思,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拒绝。
我的手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看烟花时的震撼还没有褪去,还是傅宴礼那看似商量却不留余地的话把我击碎的缘故。
“我们是什么关系?”
傅宴礼几乎不需要思考,“夫妻。”
我目光哀切,语气颤抖,“那你为什么不肯和我磨合?而是自作主张安排好一切?傅宴礼,你别这样,我想跟你好好相处。”
傅宴礼面色平静,手放在我的眼角,轻轻地揩了一下,“好,我改。”
不知为何,他好像向什么妥协了。
元宵节上午,窗外阴沉沉,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傅宴礼出门前告诉我,郑家父子邀请我去他们家吃饭,问我怎么想。
“想去,吃了饭,下午再去看看张姨。”
张姨去世快有一年,离开川城之前我带着我哥专门去拜谢了她对我的照顾,之后再也没有去过。
说起来,我真的很假,感情像是强塞进脑子一样。
傅宴礼说让司机送我去,并且在他下班之前回来。
自除夕夜后,傅宴礼好像真的在做改变,不再像以前那么把自己当做皇帝,说的话就是圣旨。
他有所改变我很开心,连带着胃口都好了一些。
傅宴礼总说我太瘦,也就屁股上有点肉,一开始我真没觉得,后面猛然发现,我怎么是这幅鬼样子。
像是被女妖吸的只剩下一口气的干尸。
妈耶,傅宴礼胃口挺重,这样都还能下得去嘴。
人不能活在过去,我应该努力地往前走。
第73章
司机送我到小区楼下,大门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人群中,有三两个人耷拉着表情,似有苦恼之事。
临下车,司机说道:“夫人,我就在楼下等您,有需要请联系我。”
他的语调字正腔圆,一丝偏见都难以琢磨出来,倒也符合傅宴礼招人的标准。
我已经不想再去纠正他们的叫法,一开始没有拒绝傅宴礼的要求,也无法拒绝别人的称呼。
一时的软弱有时候需要一生来做代价,倒也不是我想这么矫情地认定这件事不好,只是确实如此。与其跟别人发脾气,不如安静地等待,等着情绪像水一样死去。
我淡淡地掠了他一眼,又仰起头看了一下天空,一片阴暗,好像随时会下雨。
“好,我会给你打电话。”
一下车,凛冽的寒风把热气一下吹散,从衣服渗到肌肤,连骨缝都不放过。
幸好穿得厚,虽然显得笨重,但是能避免生病,怎么都无所谓。
来过几次,要找到郑家并不难,甚至都没绕路,我就到了他们家门口。
我提着在楼下买的水果牛奶敲响了门,很快就打开,郑长生站在门后,面色不似先前那么苍白,倒有了几分健康人的模样。
他的皮肤白,却也不是病态,笑起来意气风发。
“李辞哥,快进来。”长生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把我迎进去,生怕自己礼数不周。
他这么热情,我反而会显得拘谨。就算过去快一年,我还是觉得自己是害得长生失去母亲,郑叔失去妻子的罪魁祸首。
人一旦陷入困境,很难从中脱离。我无法从自己是杀人犯的角色中解脱,可我还是非常怯懦,怯懦到甚至有时候不愿意面对。
郑叔在厨房里忙活,长生打着下手,客厅放着综艺,上面的艺人都不是很熟悉,甚至连一次都没有见过。
在楼下买东西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正在跟这个社会脱节,就像便利店那个夸我的小姐姐说好米时,我都没反应过来,好米是多好的米。
经过询问才知道,原来是美丽漂亮。
电视机放出来的声音和厨房的声音仿佛隔绝,我惴惴不安地走到厨房门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郑叔笑着说了个不字,长生立马按住郑叔的臂弯,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蒜,再拿出一个空碗,“麻烦哥剥一下。”
找到活干,时间没有那么煎熬。剥蒜不是什么技术活,就是没指甲,剥地比较慢。
我剥好后拿到厨房,长生接过,“还有半个小时吃饭,哥你玩会儿手机吧。”
“好的。”我笑着回应,还有半个小时吃饭,吃完饭我打算跟长生一起去趟墓地,看张姨是一个目的,找真相也是目的。
这个手机是傅宴礼给我的,听他的意思他专门设置过,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知道,不过也无所谓,我知道什么该让他知道,什么不该让他知道。
我好奇沈家和傅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特意上网搜了一下,没发现什么有用的消息。
在隐私上面,傅沈两家的公关很强大。
吃午饭的时候,郑叔念叨着我多吃点,都瘦成竹竿了,我笑着应应,可能是太久没跟人打交道,我以前学的圆滑尽数丢失。
吃了午饭,长生去洗碗,我跟郑叔在客厅里聊天,无非是一些近况如何。我不知道怎么说才不是谎言,尤其是进门之后郑叔看见我过肩的头发保持疑问之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的变化。
想告诉他我过得还不错,傅宴礼除了掌控欲强了点,至少在生活上不会亏待我。
“也就那样,郑叔,我等会儿可以叫上长生出去走走吗?”
“可以啊。他今年高考,本来今天应该在学校的,是我去接他回来的,你们逛完之后让长生直接回学校就行。”郑叔耐着性子说完,我一口答应。
长生洗完碗回到客厅,我跟他说我想去看看张姨,让他陪我,他说没问题,去房间收拾一下,跟着我下楼。
下楼之前我联系了司机,我和长生一路闲聊走到小区门口,那辆黑色的奔驰已经在外面等着。
“长生,在车上不要提傅宴礼或者沈清这些人的名字。”不想让长生知道关于我和傅宴礼之间的事情。尽管我这么做多余。
“我会的。”青年长得不算高,甚至还没有我高,说话做事比我靠谱百倍。
司机看到还有外人,识趣地闭上嘴,我对他说:“去一趟嘉明陵园。”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分钟,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傅宴礼发来一条消息。
【看完张姨就回来,在家等我下班】
我回了个好。
春寒料峭,意外又应该的冷。
明明都二月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天气的温度比前几天还要冷,估计是因为真正春天要来了,临门了还要叫人感受一下它的不舍似的。
到陵园是下午两点,我吩咐司机在外面等我,半个小时就回来。
陵园没什么人,看门的是位大爷,两鬓斑白,头型扁平,保安服不算贴身地穿着。
做完登记,长生走到我的身边,语气不算自然:“哥,到现在你还是对妈妈的死耿耿于怀吗?”
我料到他还会再问,“嗯。”
趁他开口之前,我看向他,“这样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长生嘀嘀咕咕,“如果真的耿耿于怀,那就对自己好点,对身边的人好点。”
“会的,毕竟活着的人才是最大的。”
我把白菊放在墓前,说了些体己话。
一开始我觉得长生情绪比我稳定太多,毕竟失去母亲时不哭不闹,安静到不像话。
直到我哥离开我时,我才意识到,他的表情明明那么难过,难过到说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思想像是凝固的混凝土,直到某一天突然坍塌,才会发现,世界都已倒下。
原本呆滞的大脑接收到他是真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心口缺了一块,再也无法填补起来。
长生比我还难受,还要安慰我。我一无是处,自私自利,贪图安逸,我集齐了人所有的贪念,找不到一点高尚品节,我走到这个地步都是我应该。
可是当下我还有一件事需要知道,傅宴礼到底有没有插手这件事。
我信他,但是我害怕,我需要确认。
我仿佛感受到那道视线,凭着直觉看向右后方,只见一个身影盛着烟雨朦胧的景象缓步朝着我走来,不确定和迟疑,又有坚定和决绝。
他走到我面前,终于停了下来,长生比我先反应过来,率先喊了声学长,沈清也礼貌地回应,两人仿佛相识。
我心乱如麻,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们认识?”
沈清一如既往地平和,“嗯,其实你不联系我,联系我的人就是长生。”
我看了看二人,有些听不懂。我记得他们应该不熟悉。
长生略带抱歉地解释:“去年七八月份的时候认识学长的,学长担心你的安危。”
我心脏被一根刺狠狠贯穿,沈清究竟还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长生又补充了一句,“知道你安全后他才放心。”
沈清嘴唇崩成一条直线,声线覆这一层悲痛,“不过……苏槐他死了。被一场大火烧死,尸体面目全非,是医生经过鉴定得知死者是苏槐。”
“这是我在废墟中翻到唯一保存玩好的遗物,很抱歉,我擅自翻开过。”
那是一个蓝皮笔记本,我记得它,是我给我哥买的,他说拿来记点东西,我还打趣过他,正经人谁写日记啊,然后我哥弹了一下我的脑门:“你最近越来越皮痒了。”
我当时捂着额头,笑得牙齿都露出来,没有半点在人前的形象,“可不是嘛,因为有哥哥啊。”
“你啊你啊。”他无奈的样子真的让我心口被棉花砸中,有些痛,又软绵绵的。
我看得极慢,厚厚的一本只写了不过二十页,基本上都能看到关于我的字眼。
这个世界好像塌了,压在我的身上。
我努力遏制自己的情绪,“我哥他知道李国平找上了我?”
不……不可能,如果知道的话他为什么不跟我说,虽然我也没跟他说,可是李国平怎么会找到我哥,他不是威胁我了吗,威胁我哥有什么用?他怎么可能拿的出来钱。
沈清字字像刀,“你不觉得李国平突然找到你很奇怪吗?你在川城那几年,他怎么找不到你?”
“你一直都在傅宴礼的掌控之中。”
“不可能。”傅宴礼才不是那种人。
“你就没想过傅宴礼为什么会出现得那么及时吗?你就没想过离开傅宴礼还是过不了安生日子吗?你就没想过不管是讨债的人还是陈文州,更或者是李国平,他们出现的时机那么合适,你仔细想想,真的有那么多巧合吗?”
沈清情绪上来,慌不择言,言语间的逻辑都顾不上了。
我声嘶力竭地朝他喊道:“你住口!!”
沈清好像残忍的刽子手,把真相剖析在我面前,我不得不接受。本来一开始也是我想要去知道这件事情,他没错,只是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人生真的有那么多巧合吗?
沈清告诉我,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令人匪夷所思的安排。
我突然憎恨我哥,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李国平的出现是傅宴礼授意,也知道李国平不死,我这一生都难以安稳。
可是李国平那条贱命凭什么要用我哥的一辈子去换!
凭什么!?
凭什么!??
我仰起头,雨点落在我的眼眶里,黏腻的液体顺着喉管爬上来。
我终于明白,我早该死的。
“李辞!”
“李辞哥!”
雨下大了吧。
醒来后我才发现,我又进医院了。
进医院我一点也不惊讶,只是醒来就看到傅宴礼,说不出来是恨还是别样的感情萦绕在心头。
也许是忧伤。
也许是无助。
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以及深深的绝望。
傅晏礼坐在一旁把看着手机,他看见我睁眼了,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而是平静地阐述了一个既定事实。
“我只是让你去郑叔家吃个饭,没让你去见沈清。”
听不出来是否带着责怪。我现在的大脑十分迟钝,就算他把我打一顿,我都没什么想法。
我保持了沉默,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好吵,吵得让人心生一种妒忌。
我偏了偏头,傅宴礼的眼神冰锥似的凝视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在等我主动开口。
我喉咙发涩,克制不住自己情绪,红了眼眶,“傅宴礼,当初……是你把那群人找来的是吗?”
我很相信他,但是在我的生命中,无人可以取代我哥在我心中的地位。
就连我自己也不行。
他嘴唇蠕动,我看见他要说话。
我不想他欺骗我,急忙说道:“我要听真相。”
傅宴礼的神情不动声色,嗓音有些沙哑:“你是指哪件事?”
我注视他,脸部的肌肉抽动,提高了分贝道:“还能是什么?我遇见你那天晚上,那群人是不是你找来的?”
傅宴礼将他的身体全部面向我。
我听到了,我一直想听到的回答。
他说:“是。”
面对他的坦诚,我第一时间是难过。
我以为的恩赐到头来是罪魁祸首。
“为什么?”我不敢相信傅宴礼为何要处心积虑,明明不需要这么做,我也会被他所吸引。
傅宴礼语气淡然:“李辞,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我想这么做。”
只是我想这么做。
他是有多自以为是,真当世界都要以他为中心吗?
那种黏腻的痛苦压的我喘不过气,我恨着他,“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以前得罪过你?”
“李辞,你恨我?”
傅宴礼答非所问,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一点。
他的情感的处理上,冷漠程度不亚于机器人。我一直都知道,只是那个时候的我不需要得到他的回应,只要他给我一个机会就好。
可如今,我好难过,我付出的感情一文不值,甚至因为我,好不容易挺过来的李言也死在亲生父亲刀下。
我静静地说:“你害死了我哥,我怎么可能不恨你。”
傅宴礼嗤笑道:“可是李辞,害死你哥的人明明是你啊。”
害死李言的人是李辞。
那个他最最疼爱的弟弟害死了他。
是我,是我害死了我哥。
我害死了妈妈,害死了张姨,害死了苏槐。
害死了相依为命的哥哥。
是我,都是我。
事到如今,只有我苟活于世。
我抓起床头的枕头,朝着傅宴礼重重砸去,不甘心地说:“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傅宴礼不以为意,抓住枕头,丢在一旁,“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知道真相,没想到你这么愚蠢,这么晚才知道。”
他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西装,又变成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李辞,你只有我了,你要离开我吗?”
傅宴礼撕碎了我,随意践踏我。
我闭上了眼睛,绷紧了下颌,紧紧咬着舌头。尝到了血腥气,黏腻的液体封堵住我的喉咙,我却觉得痛快。
一旦想死,便觉得活着只是变成行尸走肉而已。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至少我被掌控的一生便得到了终止。
突然,一只手钳住我的下巴,逼迫我张开嘴。
血顺着嘴角流下。
我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傅宴礼。
“别这么看着我。说实话,一开始找到李国平我只是让他威胁你,你好不容易渴求到安慰的生活肯定不愿意被他打扰,所以我一直在等你联系我。没想到你哥哥很聪明,发现了李国平,并顺着李国平发现了这件事是我授意。”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惋惜:“没想到他居然死了。”
“你哥哥明明可以反抗,可他为什么没有反抗?”
当时我就没想明白,明明我们两个人可以完全制服李国平,为什么我哥把我紧紧抱着,不让我行动。
“是我告诉他,告诉他弟弟为他做了些什么,如何出卖自己的身体才换来的现在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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