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黑如锅底,在没有碰到邓文俊之前,纪绥一直以为它只是个形容词,没想到真的可以。
郁泊舟简单翻炒了两下,将菜倒入盘子端上桌,“我们小绥真讨人喜欢,一个下午的时间,尽获研发部员工的芳心。”
“阴阳怪气我?”纪绥望了望厨房,又望了望盘里的菜,郁泊舟前面是不是没放盐。
郁泊舟半开玩笑说:“我哪敢啊,是危机感重重。”
蕴含在话中的愁意,唯有他自己晓得。
纪绥同郁泊舟不在一个频道上,“我和你才是朋友。”
“……谢谢。”
菜入口的瞬间,纪绥稳如泰山的情绪管理崩盘,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原来真的有烹饪出来的食物,可以称之为……
郁泊舟瞧着纪绥突变的表情难以置信,“有这么难吃吗?”
他夹了一筷子放入嘴里,没觉得有问题,“是淡了吗?”
纪绥空口塞完了整碗米饭,丢下一句我吃饱了,逃命似的溜走。
“不再吃点啊!”郁泊舟又塞了一口,困惑道:“淡吗?”
第20章 聆听
郁泊舟推开阳台门,入眼撞见纪绥坐在小露台上,背靠着一节短短的栏杆,吓得他魂差点飞了,“你坐那上面干什么,赶紧下来。”
小露台原本是陈伯用来摆花的,后来考虑到即使是独栋别墅,也有极端天气吹落花盆,高空抛物的风险,便闲置没用。
纪绥晃了晃腿,“我看见你去买面包了。”
从阳台望下去,附近的道路一览无余。
“眼神这么好。”郁泊舟伸手想要扶纪绥下来,被他拒绝。
“上面视野好。”
“屁,坐着还没你站着高。”郁泊舟扔下面包,直接拦腰把纪绥从小露台上抱了下来。
纪绥没预料到郁泊舟会直接上手,慌忙按住他的肩支撑重心。
郁泊舟顺手掂量了两下把纪绥放下地,纪绥看着不挑食,人却吃的不多,腰都比他瘦一圈。
心里这么想着,手也异常诚实的多摸了两下才松开。
纪绥不理他,越搭理郁泊舟越来劲,以前觉得郁泊舟是个怪人,后来又觉得他是个好人,现在觉得他就是个流氓。
他听陈伯说过,郁泊舟家里算是高知家庭,父亲生前是个大学教授,母亲是个自由职业者,性格八面玲珑,哥哥从小更是众多亲朋邻里口中的别人家孩子,按理来说郁泊舟应当受到熏陶。
可他倒好,从小是巷子里的霸王,大院里的孩子头,打鸡撵狗的事少不了他,上了高中,更是有一周一次的国旗下检讨,让下面低年级的学弟学妹至今深刻铭记。
纪绥初听这些事还不大相信,毕竟怎么听都像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和郁泊舟的古道乐肠完全搭不上边。
结果相处久了,郁泊舟身上那股劲像是不受控的往外冒,就喜欢捉弄人。
“在生气啊?”郁泊舟拆开面包递给纪绥,嘟囔道:“真是搅屎棍,本来一天就吃不了多少东西。”
郁泊舟毫无自觉是因为自己做饭做的太难吃。
纪绥咬了口面包,他向来不会绕弯子,喜欢有话直说,也许是受郁泊舟的影响,或者是看面包的份上。
他含蓄道:“我觉得你还是做早饭比较好吃。
郁泊舟听完如遭雷击,晚饭是他做的,早饭是他买的,纪绥意思是说,他辛苦做的晚饭,还不如人家炸的油条。
纪绥叼着面包,满眼不解地望着周身气息低迷的郁泊舟,他最近嘴上带电吗?随便两句话,郁泊舟又蔫了。
马上要步入更年期的男人,心思真是不好猜,纪绥心里叹息。
还没过二十八周岁生日的郁泊舟:“所以你下桌,是因为我做的菜难吃?”
纪绥迟疑,郁泊舟立刻加重音量补了一句让他说实话,纪绥方才点点头。
郁泊舟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难得能从我们小绥嘴里听到不好吃的东西,真是我的荣幸。平时跟个垃圾桶成精似的,倒什么吃什么。”
我们小绥的称呼一出,纪绥就知道郁泊舟恢复正常了。
他眨了眨眼,“我说你说饭难吃,你好像挺高兴。”
“还行吧。”
郁泊舟本以为纪绥是将早上的情绪藏在心里,闷得连饭都吃不下,毕竟再怎么说也是母亲,血脉相连,纪绥又是个心软的。
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就放心了,做饭难吃可以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再者纪绥什么都不挑剔,却偏偏说他做饭难吃,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进步的空间非常大,说明他对纪绥来说特别,要不然怎么只说他不说别人。
今天可以是难吃,明天就可以是好吃,拴住一个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栓住他的胃。
老生常谈,并不无道理。
“真不生气?不许骗人啊。”郁泊舟问。
纪绥无奈,郁泊舟一天下来问了不少于三十次。
他双手胳膊搭在栏杆上,浅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万千灯火,答非所问地说“我高中的时候常偷跑晚自习上学校天台,学校附近不像这儿,没有精致的楼房商铺,一眼望去全是居民楼,隔音也不好,那种炒菜的烟火声,和家长里短的喧闹声,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他高中时期的最大爱好,他并非期待万家灯火中能有一盏为他而亮,也非羡慕合家团圆的场面,他只是好奇,人为什么都要如此活。
郁泊舟同纪绥比肩而立,垂眼甚至能看清纪绥脸上的细小绒毛,“好学生小绥也会偷偷跑晚自习吗。”
“嗯。”纪绥语气轻松,“我经常找生病的借口请假逃晚自习去兼职。”
他那时候的身体状况确实也算不上好,大病没有,小病常伴。
各科老师包括教导主任指望他高考能博个省状元回来,好提高明年的招生率,对他的健康状况颇为重视,但凡请假无有不批。
郁泊舟心脏像是被人用小凿子砸了一下,不疼,但酸得很,“累吗?”
“还好,偶尔会觉得累。”纪绥的声音混进风里,“我五岁的时候,被我的第一任养父母领养,到七岁那年送回,因为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无法负担两个孩子的生活开销,再后来是十岁,十三岁。”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被领养,因为很麻烦,我讨厌无意义的询问,所以每次有人来领养的时候,我都躲起来,后来领养的那两次,是因为实在躲不过,只好自己主动挑选了领养的家长。”
纪绥抬眼,撞入郁泊舟漆黑的眸子,“因为我当时就知道,挑选他们总有一天会被送回来,我就可以不用和任何人成为家人。”
郁泊舟知道纪绥还有未尽之言,没有及时开口,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大概过了几分钟,纪绥再度开口,“你不停问我是不是生气,是因为你觉得正常人遭遇这些事情应该生气,可是我不会。那天在咖啡馆,如果不是你来了,我会告诉她纪知乐偷偷包养女明星,他们年轻时就因为这个分开,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够她疯一阵,我也不是为了报复她,我只是单纯觉得烦,希望她能离我远一点。”
“郁泊舟,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好人。”
纪绥说完便转过头往外望,不再看郁泊舟。
剖析自己的无聊的过往,属实是一件无聊加上无聊的事情,如果不是郁泊舟非要问。
等了几分钟,纪绥始终没等到郁泊舟的回话,他撤回栏杆上搭着的手,准备下楼。
下一秒,垂落下的手被圈住,熟悉的体温接踵而至,纪绥整个人被郁泊舟严严实实地揽在怀里。
纪绥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你……”
郁泊舟把头埋在纪绥颈间,声音闷闷地,“我要抱一下你。”
“你已经抱了。”
“不够。”
温热的气息倾洒上脖子,使风吹落的体温再度回升,纪绥不自在地动了动,他不太习惯亲密的接触。
他耐着性子让郁泊舟抱了几分钟,结果某人不知收敛,反而越抱越紧。
纪绥忍无可忍,十分冷酷地吐出一句,“放手,别矫情了。”
他说之前预想过郁泊舟听完的种种反应,唯独没想到这种,是他描述的太薄情,打击到郁·豌豆公主的心。
郁泊舟最后猛吸了一口纪绥身上的味道,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明明用的是同一款沐浴乳,可纪绥身上的味道永远比他的好闻。
他调整好状态,举起手指轻敲了下纪绥的脑门,“成天说的什么傻话,问你生不生气,是希望你不要闷在心里,别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我们小绥的心情大过天,明白吗?”
纪绥瞳孔微微放大。
郁泊舟握拳捶了下手心,脸上出现恍然大悟的神情,像是发现了新思路,“这个方法好,以后我要是想从你嘴里得到完整的实话,我就反复问,问到你烦了,就会告诉我,看刚刚说的,比你前半个月跟我说的话加起来都多。”
纪绥嘴角抽了抽,“你真是……”叫猪油蒙了心。
“聪明绝顶?”郁泊舟从善如流接过话题。
纪绥哼笑一声,“绝顶有没有不好说,不过看你接连加班,确实有谢顶的迹象,我前面还在菜里吃到你掉的头发。”
郁泊舟表情僵住,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顶,发丝蓬松,几乎摸不到发缝,掀眼瞧见纪绥偷笑的样子,即刻反应过来。
“好啊。”郁泊舟故作恼怒挟持住纪绥,将他整齐服帖的头发揉搓的杂乱翘起。
纪绥后脖靠近耳朵的那块皮肤极为敏感,柔软的头发不断扫过,那股痒意像着火似的蔓延至全身。
他小幅度挣扎起来,声音带了细微地喘,“郁泊舟,放手。”
纪绥此刻说话软绵绵的,眉眼也上扬着笑意,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郁泊舟挑眉,“求我,求我我就放手。”
“求你。”纪绥从来不好嘴上的面子,他痒得眼尾发红,眼底溢着些许生理性的泪水,说话间的喘息声也变大,“我错了。”
郁泊舟低下头,定定看了几秒,指尖如同过了电般猛地撒开手,神色慌乱的丢下一句他要去洗澡了,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
纪绥站在原地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疑惑看着郁泊舟远去的背影。
又怎么了。
可能是那晚天台遭到了纪绥的打击,郁泊舟现在下班回家一有空便往厨房扎,每天最少固定要做一道菜。
让阿姨诚惶诚恐,时刻担心自己是不是要失业了。
纪绥觉得他就是三分钟热度,维持不了多久,可还是路过超市,给他买了条新的小黄鸭围裙。
送出去时纪绥一脸淡定,“衣服沾上油渍阿姨不好洗。”
郁泊舟倒是很喜欢这份礼物,当即穿上,转圈展示,“合适吗?”
男人冷锐的五官配上童趣十足的小黄鸭,画面说不上来的搞笑,纪绥镇定点头,“非常合适。”
郁泊舟满意进厨房。
南城人民终于熬过反复无常冷热交替的月份,结束了早上春装,下午夏装,晚上冬装的日子。
气温稳步上升的同时,郁泊舟迎来了第一个小长假,提前一周处理好了接下来的事务,郁泊舟带上纪绥飞往D国探望陈伯,顺便避暑。
纪绥怕热,穿的是条宽松的牛仔裤和黑色短袖,飞机上空调温度打得极低,照着吹久了反而有些冷。
他拦住路过的空姐,“您好,请问有毯子吗?”
“麻烦再给他一杯热水。”从厕所回来的郁泊舟补充。
“好的,您稍等。”空姐甜甜一笑,去给纪绥拿热水毯子。
纪绥侧身让开空间,让郁泊舟进去,接着重新窝回椅子里,数银行卡信息上的零。
昨天刚好是他们签合同满一个月,纪绥办了张新卡,收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一百万,一的屁股后面六个零。
放做以前,一百万对纪绥来说不算大数目,也许只是酒桌上送给合作伙伴的两瓶酒,但现在不一样,他现在是个穷光蛋,一百万足够他干很多事。
最多再有个一年半年的,他就能结束和郁泊舟的假结婚,到时候便在南城重新开始创业。
他观摩过南城的市场,他从前的生意到这里应该还能做,有经验,起步不会像当初那么困难。
郁泊舟视线假装停留在面前的电视上,实际一直偷瞄纪绥,见他认真数钱的样子,觉得可爱死了,怎么也看不够。
郁泊舟接过空姐送来的热水和毯子,再次道谢,把毯子往纪绥身上一裹,打趣道:“还没数完啊,我的卡不是在你那,不过是从那张卡转到这张卡,要数的话不如数那张,零更多。”
郁泊舟名下的所有的股份分红工资以及投资的基金收益,都会打在那张卡里,他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不买房子不好车,卡里粗略数应该有八九个零左右,具体数额他没留心。
“不一样,这是我的钱。”纪绥心满意足地关掉短信,侧头一看郁泊舟脸色又阴了。
纪绥已经习惯郁泊舟近期时阴时晴的脸色,刚开始还会哄哄,后来发现郁泊舟只是脸色变,脾气说话并不会随着脸色而变化,就没再深究他爱变脸的原因。
不去继承非遗变脸,真是可惜。
一下飞机,迎面扑来的冷空气使纪绥仿佛掉入了冰窖,幸好郁泊舟早有准备,拉开随身背的背包,掏出一件超厚的长大衣给纪绥套上,又从另外一个包掏出一条围巾围上。
纪绥缩在围巾里,瓮声瓮气地说:“上次来不是穿薄长袖就可以了吗?”
郁泊舟给自己套了件外套,他上飞机前穿着比纪绥多,也比他耐寒,“出门前我和你说D国正在下雪,你只顾着看钱,并且拒绝了我让你换长袖的建议。”
又不是郁泊舟极力阻拦,纪绥还想穿无袖短裤。
纪绥自觉理亏默不作声。
出了站口,一眼便瞧见陈伯领着秦父站在显眼处,两人一人举了一块横幅。
[欢迎郁泊舟和纪绥来探亲]
[穿秋裤了没?]
二人双双顿住脚步,光速转过头。
郁泊舟冷静道:“假装上厕所,从另外一个口逃跑怎么样?”
纪绥轻声附和,“好主意。”
两个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坚定,下一秒果断拉着行李箱撒腿就跑。
第22章 共赴极光
逃跑的计划未能实现,秦父眼尖,一眼认出郁泊舟,大喝道:“郁泊舟纪绥,你们已经被我抓到了!别跑!”
两位家长丢下横幅冲上前,发现纪绥里面只穿了一件短袖后,两个人七嘴八舌,连带着纵容他的郁泊舟一同教育了个狗血淋头,塞进车里。
车内里早早打上了暖气,纪绥揉了揉冻僵的耳朵,明明只站了一小会儿,耳朵却冻得通红,现在气温上来又痒又热。
郁泊舟见状脱下自己的围巾,把纪绥的脑袋包起来,像个木乃伊,随口道:“秦叔眼力不减啊。”
他想不明白,他俩一没发出动静,二不过几秒就转身,秦父怎么那么快就给他俩逮到了。
他还想先找个酒店,让纪绥把衣服换了,玩一圈再回去,现在倒好,纪绥掉秦父和陈伯手里,这几天是不会还给他了。
二人世界连人都不剩。
副驾驶座的秦父上调两度暖气,撇了一眼郁泊舟,“去年,前年,你和怀民、秦初年回来的时候都穿的这件大绿衣,我还能认不出来你?”
郁泊舟:“……”
纪绥:“……”
刚才在机场的时候太冷没注意,叫秦父一说,纪绥才看到郁泊舟身上像甲壳虫一样,参杂着点光泽的墨绿色外套,估计除了郁泊舟,没人压得住。
两年了,还是同一套衣服,怪勤俭持家的。
郁泊舟对着纪绥强调,“当时可是流行色,两千多呢。”
纪绥:“我没说话。”
郁泊舟:“你眼睛在骂我。”
包得只剩双眼睛露在外面的纪绥:“……”
陈伯瞧了一眼后视镜,哑然失笑。
秦家的庄园距离机场有三小时的车程,到达时恰好是晚饭点,秦母亲自下厨,做了D国的特色菜肴招待。
吃过晚饭,陪长辈们下了一会儿棋,纪绥上楼洗澡。
热水驱散走严寒,湿哒哒的头发被纪绥用毛巾随意擦了擦,撩至后脑。
整栋庄园有供暖系统,每时每刻基本都处于23度以上的恒温,纪绥套上短袖长裤出去。
郁泊舟背对着他,分配行李箱里接下来两天要穿的衣服。
纪绥走近,“陈伯他们下完棋了?”
郁泊舟头也不抬,“没,俩臭篓棋子,吵起来了。”
一滴微凉的水滴落在郁泊舟后脖,又被纪绥轻轻碾掉。
“抱歉。”
温热的气息一触即离,郁泊舟扭过头,“头发怎么不吹干出来?”
“等会再吹,你去洗澡吧。”纪绥用毛巾拧走发尾的水,拿起床头柜正在充电的手机,埋头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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