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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尾(Fine不Fine)


海居消停了下来,看样子还真的像是公司经营战略问题。
但没能摸清韩祁洲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让庄镇山一直如鲠在喉。
他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安排人去细挖海居的资金往来,终于让他发现了些端倪。
他叫来庄雁鸣,沉着声音说:“约何钦钦见面。”
庄雁鸣对庄镇山再了解不过,因此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而他筹备了一年,忍受着诸多折磨和压力,为了的就是这一刻。
庄雁鸣告诉庄镇山约了何钦钦在一家私人俱乐部见面,但他借口有事,并未和庄镇山同去。
庄镇山到了地方,随着服务生的指引,到达一间单独的品酒室门口。
推门进去,何钦钦不在,庄雁鸣双腿交叠坐在正对门的天鹅绒沙发上,手上转着杯葡萄酒。
香槟色的灯光自上而下,照亮了庄雁鸣与他极为相似的眉眼。
庄镇山不知是不是最近对庄雁鸣的关注不够,他看上去瘦得厉害,脸颊凹下去,眼下也铺着青黑。但他的眼神依旧明亮,看上去像是等待这一刻等了许久似的,姿态放松且游刃有余。
看见庄镇山进来,庄雁鸣并未站起身,只冲着庄镇山抬了抬下巴,“坐吧,庄董事长。”
他们是有着亲密血缘关系的父子,但庄雁鸣此刻说出这个称呼,庄镇山转瞬之间就明白了他才是韩祁洲背后的人。
庄镇山强行压下了胸腔里燃着的滔天怒火与不解,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在庄雁鸣对面坐下。
“解释。”
庄雁鸣替庄镇山倒了杯酒,推到他的面前,缓缓道:“就是您看到的这样。”
庄镇山眯起一双浑浊但依旧锐利的眸子直视着他一直以来最为倚重,最为满意的大儿子,“你为了拿到云山10.12%的股份拐了这么大一个弯……为什么?”
庄镇山问了为什么,却不要他回答,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庄镇山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15.8%,雁鸣,这个数字不够。”
“当然。”庄雁鸣笑了笑,“15.8%要控制云山确实不够,但做另一件事却绰绰有余了。”
话不用说得太直白,浸淫商场多年的庄镇山立刻明白了庄雁鸣指的是什么,他猛地站起身,西装下摆带倒了那瓶已经开封的红酒,酒瓶倒下,猩红色的酒液顺着桌沿淋淋漓漓地往下淌。
“啊……可惜了这么好年份的霞多丽。”
“你是我庄镇山的儿子!你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现在和我叫板?你凭的什么?!”
庄雁鸣像过去的许多年一样仰视着庄镇山,可他们谁都知道,此刻该被仰视的人是谁。
“庄董事长,有件事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你,你之所以今后还能继续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庄雁鸣放下酒杯,站起身抻了抻西装下摆,而后俯视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庄镇山,向他宣布这场战役的结果。
“那是因为我庄雁鸣,允许你坐在这个位置上。”
【作者有话说】
庄1最帅的时刻来了!!
情节纯属虚构,大家看个乐。
今天真的很粗长,明天想请一天假捏(对手指

“自由。”
庄雁鸣在这一年时间里,曾演练过无数次这个场景,不需要任何思考,也不需要组织语言,这是从他年纪渐长,自我意识开始出现,便一直高高在上,无法触摸的两个字,它们由模糊到清晰,再到今日说出口,他花费了近二十年的时间。
“自由?”庄镇山笑起来,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他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最后只是为了这种听上去十分幼稚可笑的东西,“什么自由?”
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剑拔弩张,庄雁鸣在他对面坐下,将“自由”二字解释得更清楚了些,“我不会结婚,当然也不会有孩子。我不想要像你和我妈这样貌合神离的婚姻,更不想这个世界上再出现第二个‘庄雁鸣’。”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庄镇山的怒火在庄雁鸣话音落地后瞬间消散,怒火消散的原因并不是只要他答应了庄雁鸣不再逼迫他去做一些事,他就会继续忠于自己,忠于云山,而是他产生的一种在教育孩子上极度失败的悲哀。
庄雁鸣对婚姻失望和消极的态度,究竟是他和梁美云做了不好的示范,还是这些年他真的将庄雁鸣压得太久太狠,而结婚这件事成为最后一根稻草,才导致他用这样不顾一切的方式来表明他决绝的态度。
父子两人安静对坐,谁都没再开口说话,过了很久,庄镇山说:“雁鸣,你赢了。”
庄镇山不是向庄雁鸣的威胁而妥协,而是意识到他也许真的需要反思。阶层是什么?
不是你在市中心拥有一套几千万的房产或是在娱乐场上眼也不眨地开一瓶六位数的好酒,就能踏进的圈子。而是你遇见的每个人都在用仰视的目光看着你,是可以对他人的人生指手画脚的傲慢和自由。
庄镇山穿着一双破布鞋从一望无际的麦田里走出来,没人为他引路,他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打碎牙和血吞算什么,自尊心被碾成渣,很多年都拼不起来才是最让人窒息的。
只是因为这段路太难,所以他想做庄雁鸣和庄昭炀的领路人,希望他们可以衣着光鲜,潇洒又体面地直达成功的终点。
他真的错了吗?
庄镇山注视着庄雁鸣离去的背影,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庄雁鸣有如今的魄力与成就,难道不是他分秒不停,在其身后鞭策的结果吗?
庄雁鸣离去后,庄镇山又在品酒室坐了许久。
最终他想明白了,或许他的方法过激,但总有一天,庄雁鸣回头审视自己来时的路,一定会感谢他的父亲为他做的一切。
年前年后,庄雁鸣又忙碌了许久。
3月1号,南港新区成立的文正式下发,新区的房价瞬间井喷式地增长,庄雁鸣以150亿的打包价将内港的三块地卖给了臻华。比起南港新区待拍的几块土地,这个价格并不高,臻华仍然是捡了大便宜。
庄雁鸣为了展现他与臻华之间真诚的友谊,大方地将臻华要付给他的佣金打了九折。
何钦钦知道此事后,对庄雁鸣灵活又不可定义的底线进行了言辞极为激烈的批判,“卖地已经大赚一笔了,还好意思拿人家的佣金,你他妈真狗!”
庄雁鸣只用了一张支票就堵住了何钦钦的嘴。
“哎哟我的哥!跟我客气什么!下回再有这种好事记得喊弟弟哈。”
“滚吧。”
何钦钦对庄雁鸣的态度感到不满,但转念一想,这人生意场上得意,情场上且有苦头吃呢,孟归南说过的话都到了嘴边了,他又给咽了回去,“马上就滚,赶紧想想怎么去把南哥追回来吧,一年多了,人家说不定对象都有了。”
庄雁鸣食指摁着桌面上薄薄的支票,何钦钦抽了两下都没能抽出来。
庄雁鸣抬眼看着他,“重新说。”
何钦钦在心里大大翻了个白眼,脸上却赔着笑,“祝你和南哥有情人终成眷属,早生贵子哟!”
何钦钦一顿胡侃,说完拿起支票就跑了,临出办公室门,他又转过头来幸灾乐祸道:“加油!大情种!”
何钦钦离开后,庄雁鸣越想他说的话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恰好此时方孟青敲门进来送文件,他刚把文件放下,突然听庄雁鸣说:“我最近腰有点疼。”
方孟青把庄雁鸣的这句话在脑袋里转了好几圈,毕竟是跟了庄雁鸣多年的助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不一会儿,他就把手机放在庄雁鸣面前,“腰疼是大事,最好去医院看一下。中心医院的孟医生今天下午还有号,我帮您挂一个?”
庄雁鸣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上午呢?”
方孟青又拿回手机,研究了片刻后说:“没了。”
“嗯,那下午吧。”
方孟青闲着没事就喜欢琢磨庄雁鸣,当然了,这种琢磨完全是为了他的年终奖着想。琢磨了好几年,他觉得自己已经把庄雁鸣研究得七七八八了。因此他很敏锐地从庄雁鸣语气平平的几个字里读出来点不太高兴的意思。
方孟青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就算上午还有号,这个点过去也来不及……哦,方孟青又懂了,这个点儿过去,顺水推舟约人吃个午饭,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安排。
方助贴心又机敏,给庄雁鸣挂了个下午五点至五点半的号。
去医院之前,庄雁鸣先回了趟家。
冲了个澡,洗掉头发上的发蜡,又从衣柜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件黑色的棒球服和一条墨水蓝的牛仔裤换上才出了门。
没让老陈跟着,他独自一人开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不论何时总是人满为患,庄雁鸣取了号,循着指示牌上了二楼,在B区的叫号屏上看到了孟归南的名字。
时间还早,庄雁鸣找到孟归南所在的17号诊室。诊室门口没有椅子,他便倚着墙盯着面前的那扇门,诊室门开开合合,偶尔他能从门的缝隙里窥见一瞬孟归南的身影,有时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孟归南是个很好的医生,不论对哪个病人都极尽耐心。庄雁鸣心想自己选择这种方式来见孟归南,足以证明他的头脑实在聪明得过分。
即便孟归南看见他不高兴,也不会直接把他从诊室里轰出来,最起码,是可以说上几句话的。
“请25号庄雁鸣到17诊室就诊。”
叫号系统叫了三遍庄雁鸣的名字,他才做足心理准备推开门走进去。
孟归南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向电脑屏幕。
庄雁鸣攥紧手上的挂号单,走到桌边的凳子上坐下。
“哪儿不舒服?”
庄雁鸣发现孟归南说话的语气和他对待其他病人有很大的不同,好像很不耐烦,但孟归南上了一天班很累了,不耐烦也是正常的。
“腰疼。”
“哪个位置?”
庄雁鸣往腰后随便指了指。
“转过去。”
庄雁鸣听话地转了过去,下一秒,他就感觉到孟归南的手指伸进了他的外套里,在他腰部的肌肉上摁了摁,“这儿疼吗?”
“疼。”庄雁鸣违心地说。
接着,孟归南又在他后腰的其他部位持续按压。这本是个很严肃很正经的场合,但庄雁鸣太久没和孟归南亲密接触了,仅仅是这种程度,他就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庄雁鸣擅作主张转了回来,说:“我觉得我需要拍个片子。”
庄雁鸣很少来医院,也不怎么刷社交平台,自然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戳在了医生的雷点上。
孟归南看着他,脸上缓缓露出个笑,“自己能看病还上医院干什么呢?”说完,又冷下脸,指挥他把左脚脚腕搭在右腿膝盖上。
孟归南用手压了压他的膝盖,又让他两腿交换。
“两边往下压的感觉有没有区别?”
孟归南一眼不错地盯着他,像是防备着他下一秒是不是要说谎,庄雁鸣一句有区别都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地承认,“没区别。”
孟归南点了点头,“拍片子意义不大,大概率是肌肉劳损,先开点膏药贴贴,症状没有缓解再过来。”
从庄雁鸣踏进诊室门到孟归南把单子递给他整个过程还不到五分钟,他就被赶了出来。
庄雁鸣还想挣扎一下,但叫号系统已经叫了下一位,他只好拿着药单不情不愿地从诊室离开。
已经快要五点四十了,诊室门口还等着两个拿了片子复诊的病人,等孟归南彻底结束,从诊室里出来,已经将近六点半了。
似乎是没想到他还站在这里,孟归南看到他时愣了愣,但视线也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就拎着他的大保温杯朝外走去。
庄雁鸣追了上去。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孟归南下意识地回了下头,没有任何停留,他又把头转了回去。
“孟医生。”
这个称呼让孟归南停下了脚步,庄雁鸣快步走到他身边,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他此行的目的,“晚上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身旁走过两个孟归南的同事,他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再看向庄雁鸣时,脸上的笑换上了一副不解的神情。
“请我吃饭?你只是腰肌劳损,这是很小的问题,没必要贿赂医生走后门。”
【作者有话说】
南:想走我后门,没门!

这回不叫孟医生了,孟归南就没理他,头也没回地上了扶梯。
庄雁鸣站在他身后,“我不是那个意思。”
孟归南回过头来,“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庄雁鸣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在他重新积攒勇气的时间里,电梯到达了一楼,他紧跟着孟归南的脚步,缀在落后他半米的位置。
“我想追你。”
这句话迟到了十年之久。
它穿过岁月的风和雨,从碎掉的汽水瓶到寂静空荡的病区走廊,从孟归南消失在汹涌人潮中的背影到婆娑树影下他落寞的双眸,从他第一次吻到孟归南时久久未能平复的心跳再到分手后每日每夜持续折磨他的隐痛,庄雁鸣终于能在这个春日的夜晚,将这四个字毫无负担地说出口。
孟归南的额发被风吹起,他单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回头望着庄雁鸣。
“追我?”
庄雁鸣点了点头,“我喜欢你,可以追你吗?”
孟归南微微侧了下头,“不可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分手都可以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你的追求难道就必须要给出一个理由吗?”
庄雁鸣被回旋镖戳得全身是洞,他握住孟归南的手腕,语气急切:“我可以解释。”
孟归南拂开他的手,“一个迟到了一年多的解释,没有再说出来的必要。以前我很需要这个解释,但现在我不需要它了。”
庄雁鸣已经全身都是伤口了,可孟归南却没有放过他,用他那很柔软很适合接吻的嘴唇继续吐出冰冷的话语,“你想分手就分手,现在又莫名其妙后悔想要我回头,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很爱你,到今天我也可以很笃定地说出这句话,但失望有一次就够了。”
“我不会……”
孟归南打断了他,“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了,你说过除非全南城的烧烤摊都绝迹了,不然不会和我分开。我们一起去过的那家烧烤摊,他们现在生意做得很大,已经有了自己的店面,可你再看看我们。”
“庄雁鸣,算了吧。”
“不要。”
这两个字很快散尽风里,但已经走出去十来米的孟归南没有听见。
庄雁鸣做足了面对他冷言冷语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没能完全承受住,失去了第三次追上去的勇气。
孟归南今天难得下班早,回到知春苑时才七点。
刚进门,孟归南就接到了孟良的电话。
孟良出狱大半年了,前段时间,他重操旧业开起了小饭馆。人一旦有了事情做,就有了精气神儿,孟归南刚摁下接听键,就听见他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儿子!”
“怎么了爸?”
“下班了没?吃饭了没?”
孟归南说下了班但还没吃饭,孟良立刻回了句:“那正好,今天没什么生意,我跟你妈准备早早关门了,这会儿过去给你送点吃的,你别点外卖了啊。”
孟良的小餐馆距离知春苑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等孟归南洗完澡出来,正好听见门铃响。
孟归南打开门,让两人进来,“不是有钥匙吗?直接开门进来就行了。”
“那怎么行?万一家里有人呢?”
孟良换上拖鞋,把餐盒放在餐桌上,“油焖大虾,还有水煮肉片,蒜泥茼蒿,都是你爱吃的,还热乎着呢。”
王百琴走进厨房,拿了双筷子出来递给孟归南,孟归南接过后转头问她,“你们吃过了?”
“守着餐馆我俩还能饿着啊?吃你的吧。”
孟归南吃饭时,孟良拖了把椅子坐在一旁,“小南,等会儿你教教我这手机怎么拉黑电话号码的,我研究好几天了都没研究明白。”
孟归南停下筷子,转过头问他:“我大伯还是小姑?”
孟良入狱,和孟建,孟雨两人撇不开干系。
孟归南硕二那一年,孟良想在医院附近给他买套房子,但医院在市中心,周边的房子不是太旧就是太贵。说到底还是钱不够,所以能选择的不多,他看了几十套,都没能遇上满意的,又不想让孟归南年纪轻轻背上房贷,就迟迟没定下来。
六月,孟良去参加了一场同学聚会。
饭桌上各自聊起近况,孟良就和老同学马波诉苦说想给孟归南买套房子,但是钱不够,马波一听,立刻和他介绍起了自己正在做的一门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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