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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尾(Fine不Fine)


庄雁鸣放下燕窝,拍了拍身上的猫毛,面无表情道:“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绝世大奇葩’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庄昭炀哈哈大笑起来,“一天到晚管这管那,谁想跟个活爹谈恋爱啊?”
庄雁鸣斜了庄昭炀一眼,“你懂什么?”
孟归南才是那个“活爹”,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别说管孟归南了,他就连生气都得偷偷摸摸的,持续的时间也绝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他是很会经营感情的,庄昭炀别以为就他很懂谈恋爱。
“和我说说呗,我准嫂子谁啊?我见过吗?什么样的人?漂亮吗?今年多大啦?在哪儿工作呢?”
庄雁鸣从鼻腔里闷出一声冷哼,拿起外套就朝门口走去,将要踏出房门时,他转过头对庄昭炀说:“先管好你自己吧。”
庄雁鸣竟然不知道庄昭炀是这样一个善于排解情绪的人,他的担心看来是多余了。
出门时遇见正提着小水壶从外面回来的梁美云,梁美云见他要走,关切地询问道:“这是要去哪儿?不在家吃晚饭了吗?”
庄雁鸣嗯了一声,说公司有事,梁美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交代他记得吃饭,注意身体。
庄雁鸣从家里离开后便去了知春苑,路上给孟归南打了个电话,得知他还在医院时,让老陈改了路线,去医院接孟归南下班。
在住院部大楼下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见孟归南踏着月色从停车场入口走过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立领的衬衫,干净利落,人显得很精神。
庄雁鸣看着他的身影,颇为自得地想,没有人比他更会为孟归南挑衣服,就连孟归南自己那也是拍马都赶不上的。
比起两年前,孟归南的变化很明显,他的眼睛重新亮起来,人也吃胖了一小圈,只是变得不太矜持,总是笑眯眯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值得他这样开心。
庄雁鸣对自己的身材要求严苛,却只希望孟归南健健康康的就好。他看着孟归南衬衫下摆收进西装裤勾勒出来的一截比从前宽了一点的腰线,心里更加得意。
等孟归南走得近了,庄雁鸣微抬了抬下巴,“我等了你一个小时。”
孟归南走到车窗前弯下腰,和庄雁鸣几乎鼻尖贴着鼻尖:“哦,那怎么办?亲你一下你原谅我好不好?”
庄雁鸣蜷了蜷手指,说:“可以。”
考虑到老陈还在车上,孟归南只克制地在他嘴角亲了亲,然后绕到一旁拉开车门上了车。
“吃过饭了吗?”孟归南问。
“没有。”
“郑姐这两天不在,家里没什么吃的,要不我们去吃烧烤?”
孟归南生日那天两人约定好的烧烤一直都没吃上,之前一直顾及着庄雁鸣的身体,现在他已经完全康复了,偶尔吃上一顿无伤大雅。
“好。”
南城的秋天温和,快十一月了,夜晚的风依旧带着一点暖。
烧烤摊的生意很好,暖黄色的照明灯挂在四周,人们三三两两挤在几张矮桌前,还有一两只流浪狗在附近逡巡,圆圆的眼睛充满渴望地望着食客们,希冀能从某个好心人那里得到一点食物。
“老陈,你下班吧,辛苦了。”
庄雁鸣推开车门的一瞬间就被肉质混合着孜然辣椒的香气扑了满脸,他跟在孟归南身后,看他娴熟地挑选各种各样的食材,很快手里的铁盘就装满了,他把盘子递给庄雁鸣,又从一旁拿起一个空的,继续往里丢着肉串儿。
等两个盘子都装得满满当当,他才回过头问庄雁鸣:“还要加点什么吗?”
“你是猪吗?可以吃下这么多。”
不等孟归南有所反应,庄雁鸣就从食材区拿了一整把的四季豆放进了盘子里。
恰好有一桌食客结账离开,等摊主把桌子收拾干净,又重新铺好一张干净的塑料布,孟归南才拉着庄雁鸣在桌边坐下。
先端上来的是二十来串儿没放调料的牛肉,孟归南用筷子撸下来,丢在地上,招呼着不远处的两只黑色小狗过来享用它们的晚餐。
“嘬嘬嘬嘬嘬……”
它们试探性地往孟归南跟前走了两步,也许是察觉到他没有恶意,扑上来狼吞虎咽地将牛肉吃了个干净,吃完后又睁着乌黑的眼珠看着他。
孟归南笑了笑,“没吃饱啊?”
庄雁鸣看孟归南忙活了半晌,撸完肉串儿,又用一次性纸碗给它们倒了一碗纯净水。等两只小狗吃饱喝足卧在路边,孟归南才拿起一串儿放了足量辣椒和孜然的鸡翅啃了起来。
“看着我干嘛?吃你的四季豆。”
狭窄的桌椅间人声嘈杂,烧烤炉前更是热闹,滋啦冒油的烤肉声,老板娘训斥老板的声音,结账的客人扫描二维码时发出的轻微的“叮”的响声,庄雁鸣看着正埋头苦吃的孟归南,心口突然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我要是那天没带你去那家大排档就好了。”
那晚庄雁鸣躺在床上,把孟归南的这句话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他反复地诘问自己是否后悔用这样一个伤害孟归南的方式强行将他留在了身边。
孟归南总是不开心,庄雁鸣见过太多次他静默伶仃的背影。
在两人身体亲密纠缠时,庄雁鸣说的那句他不后悔是安慰自己的谎言,可到了今天,他却无比庆幸自己做下的那个自私的决定。
谢谢孟归南愿意忘记那些伤害。
以后他会好好爱孟归南,孟归南也要爱他,更要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庄雁鸣拿起一串四季豆,小声说:“烧烤摊生意这么好,看来是能长久地开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新的时间大概都会很阴间 晚上别等 第二天来看嗷

第60章 兔死狐悲
庄昭炀喜欢热闹,平时让他安安静静在家里待上一天不出门,整栋别墅都能听见他的惨嚎声,这回竟然不吵不闹地在家待了小半个月,就连庄镇山也不得不承认他轻视了庄昭炀对魏莱的感情。
庄镇山隔三岔五来问一次,每回庄昭炀给他的回答只有一个:想不明白。
庄镇山早已在口头上答应了罗家庄昭炀和罗时雨的婚事,但却迟迟没有下文,罗右斌心里犯着嘀咕,约了庄镇山见面,话里话外都是对庄家作为男方态度不积极的怨怪。
庄镇山与罗右斌相识多年,当年他还只是个小小的包工头时,罗右斌的工程公司就已颇具规模。罗右斌吃肉,带着庄镇山喝汤,可以说庄镇山的创业之路能平平稳稳地走下来,罗右斌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亚于彭云奇。
即使到了今天,他和罗右斌也是合作多过竞争。
因此当罗右斌似笑非笑地对他说如果有了更理想的儿媳妇人选,大可直接一点,罗时雨不是嫁不出去,也不是非庄家不可时,庄镇山不仅觉得脸上无光,被老友指着鼻子说了这么一通,又感到了些难堪。
庄昭炀脾气倔强,庄镇山可以和他耗,但罗家绝不可能陪着他们一起耗。
到了庄镇山这个年纪,他看待任何问题都会带上现实的眼光,他并不觉得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按斤按两称寻求价值的对等有什么问题,不对等意味着一方的亏欠,有亏欠就会产生裂痕。
有利益纠缠的关系,才最为稳固。可惜不论是庄雁鸣还是庄昭炀,似乎都不能理解他。
不过庄镇山内心笃定,等他们到了自己这个年纪,再回想起今时今日他做的一切,一定会认同并且庆幸彼时逼迫他们做的一些事。
庄昭炀这条路走不通,庄镇山便把主意打到了魏莱身上。
为难一个小姑娘说出去实在不够光彩,庄镇山先用了一种最为实际且俗套的方式。
梁美云精心装扮,以一副极为高傲的姿态去见了魏莱。她去见魏莱时,按照庄镇山的指示准备了一张金额诚意十足的支票以及会为她安排一份体面工作的承诺。
“阿姨,我可以和庄昭炀分手,但要他亲口对我说。”魏莱笑了笑,“如果我今天拿钱走人,庄昭炀会很没出息地哭鼻子,比起承受压力,我觉得还是哄他比较难。”
魏莱的食指点在那张薄薄的纸片上,缓缓将它推回梁美云面前,“抱歉。”
庄昭炀对梁美云已经见过魏莱这件事毫不知情,魏莱从始至终也没有向他提起的打算。
既然家里不同意,那么庄昭炀的处境一定不会太好。他从未说过要分开这样的话,就说明他正在努力和家人进行抗争。魏莱不愿意再给他任何压力,且这是两个人的事,共同承担总比一个人承受要好得多。
但魏莱并没有坚持太久。
人人都有弱点,庄昭炀的弱点是魏莱,魏莱的弱点是家人。
十一月下旬,魏莱父母开在小县城里的小餐馆频频遭人举报,消防、工商、市监局轮番上门,来一次就能找出些理由强制餐馆停业整顿,魏其忠和汪颖无奈之下,只能将餐馆关门了事。
魏莱父母老实本分,这家快餐店开了许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后来他们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故意在给他们使绊子。
但他们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于是给魏莱打了电话,询问她是否有什么线索。
在接到汪颖电话前两分钟,魏莱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魏小姐,这只是一个很小的警告,请你重新考虑一下你和昭炀的关系。你父母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听说在产权上有些争议,我和你一样也不希望看到他们到了这个年纪还要流落街头。想好了可以联系这个号码,我许诺给你的依旧有效。
父母靠着这间小店将魏莱抚养长大,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一切,魏莱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已经为她倾尽所有的父母应不应该再为她的爱情买单。
魏莱想了许久,还是和父母坦白了一切。
汪颖在电话里长长叹了口气:“莱莱,我们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身体健康,快快乐乐的。现在这个情况,就算他们家最后松了口愿意成全你和昭炀,你也会过得很辛苦吧?”
“我和你爸一把年纪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你还年轻,要不就算了吧。”
挂了电话,魏莱躲进被子里,死死攥着被角失声痛哭,哭完了,用被子胡乱抹去眼泪,给庄昭炀打了通电话。
“莱莱宝贝!你想我了吗?!”
庄昭炀贱兮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魏莱忍着鼻腔里的酸痛,直截了当地向庄昭炀宣布了她的决定,“我们分手吧。”
庄昭炀安静了将近一分钟,他哑着声音问:“我爸去找你了是吧?说什么了?他威胁你了是不是?”
魏莱看向宿舍窗外一望无际的黑夜,笑着说:“你记得我带你去过的我家那个小餐馆吗?”
庄昭炀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记得,叔叔做的干锅肥肠很好吃。”
“它没了。”
在今天之前,庄昭炀一直认为庄镇山说要解决魏莱只是气头上的口不择言,绝不会真的用这种方式来伤害他。
他对此深信不疑的原因在于父亲两个字承载了太多美好的记忆,是儿时撒个娇就能得到的甜滋滋的棒冰,是有趣的“骑大马”游戏,也是在他生病吃过药后塞进他口中的酸甜的山楂球。
可为什么父亲两个字现在会变成这样冰冷尖锐的,扎进他身体里的刀片?
庄昭炀在某一瞬间恍然了悟。
也许庄镇山本身就是这样,只是庄雁鸣站在他身前太久,像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将他完全笼在繁茂的枝叶下,狂风暴雨穿过他的树冠,留下来的就只剩和风细雨了。
他一直都知道庄雁鸣承受了许多,却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明晰他这些年过得如此轻松的原因。
庄昭炀很伤心地说道:“对不起,莱莱。”
比起庄雁鸣,庄昭炀几乎没有能和庄镇山坐在谈判桌上谈判的筹码。于是他闹起了绝食,饭菜送进来,又原封不动地拿出去,就连在他面前说话一向管用的庄雁鸣这次也没了办法。
“魏莱家的事,我会妥善安排好。你用这种方法,逼的到底是谁,你心里真的明白吗?”
庄昭炀慢吞吞地掀起眼皮看向他:“哥,我求你,你别管我。别……别再为了我牺牲什么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选择。”
庄镇山没想到庄昭炀会用这种决绝的方式表达他的决心,他气得大骂:“玩绝食是吧?行,有种你就把自己饿死!”
庄昭炀骨子里的倔强和庄镇山一脉相承,一个不肯低头,一个不肯松口。
庄昭炀自小娇生惯养,庄镇山笃信他吃不了这种苦,便也真的硬下心肠不去管他,任他一顿两顿三顿地饿着。
整栋别墅里的空气仿佛凝滞,谁都不敢大声喘气。
庄雁鸣坐在庄昭炀卧室外里的小露台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猩红的火光亮在漆黑的夜里,他数着夜幕里寥寥的星,顿觉全身冰冷。
他不仅仅是担忧庄昭炀,更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如果有一天,孟归南暴露在庄镇山的视线之下,恐怕他的境况会比今天的庄昭炀更加糟糕。
连普通人家的好姑娘庄镇山都无法接受,更别提孟归南还是个男人。
庄雁鸣沉溺于和孟归南甜蜜的爱恋里的同时也想过无数次这件事,甚至做出了许多假设。可每一个假设背后,总是以孟归南牺牲了些什么作为代价。
庄雁鸣并不眷恋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如果可以用这些换来一个能和孟归南坦坦荡荡在一起的机会,他绝不会有任何犹疑。
可一旦他失去庄镇山最为看重的东西,孟归南的身前才是毫无屏障,他将直面庄镇山比之今日更加汹涌的怒火,到了那时,庄雁鸣就算像现在的庄昭炀一般采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能为孟归南挡住一切吗?
庄雁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曾经在脑海中闪过一瞬,但被他毫不留情抛弃了的某个疯狂的念头卷土重来。
如果孟归南不论怎样都会因为他受到伤害,他宁愿选择风险最大,但伤害最小的那一个。
庄雁鸣把烟蒂丢进烟灰缸,起身回到卧室。
庄昭炀神色恹恹地窝在床上,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庄雁鸣端起茶几上的餐盘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吃饭吧。”
庄昭炀轻轻摇了摇头,“不吃。”
庄雁鸣看着他苍白的脸,温声劝道:“这样没用,昭炀。”
“我会帮你。”庄雁鸣转过头看着露台玻璃移门上的黑色倒影,“也是帮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搓搓小手(阴险

晚上十一点半,庄雁鸣才从庄镇山的书房里出来。
三楼楼梯的拐角亮着一盏蒂凡尼灯,彩色玻璃切割出的无数光影在地面和墙壁上铺开,由亮及暗,最终消失于他的身前。
庄雁鸣抬步朝楼梯口走去,压着他脊背的沉重阴影在一瞬间被光亮驱散。
楼梯下到一半,庄雁鸣就看见了坐在最后一层台阶上的庄昭炀,听见声音,他转头朝庄雁鸣看了过来。
头发乱糟糟的,眼角往下耷拉着,看上去一副饱受折磨精神颓靡的样子。
庄雁鸣走下去,抬手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坐在这儿干什么?”
“哥……”
庄雁鸣拉他起来,“回房间再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庄昭炀的卧室,庄雁鸣关上门后,转过身来对他说:“明天你跟爸一块儿去罗叔家道个歉,你和魏莱的事,爸同意了。”
庄昭炀并未感到丝毫的如释重负,能让庄镇山在短短三个小时内就改变了主意,庄昭炀知道庄雁鸣一定又付出了什么,他往前走了两步,拽住庄雁鸣的衣袖,“哥,你做了什么?你答应爸什么了?”
庄雁鸣目光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他笑了笑,“别管,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谈你的恋爱去吧。”
庄昭炀还想再问,庄雁鸣却已经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庄昭炀追在他身后,却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
走廊的灯光将庄雁鸣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见在人前姿态永远高傲的庄雁鸣,低垂着头,挎着肩背朝走廊尽头走去。
庄雁鸣回到房间后换了身衣服,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车窗开着,呼啸的寒风从窗外灌了进来,卷起烟草燃烧的烟雾后又未做停留从窗户涌了出去。
从庄家别墅到知春苑这段路见证了庄雁鸣从最初的无望和哀伤,到后来的心满意得,再到现在的痛心彻骨一切的复杂心绪,道路两旁的黑色树影快速向后掠去,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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