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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尾(Fine不Fine)


庄雁鸣:在做什么?
孟归南秒回,发来一张他正在跑步的自拍。
庄雁鸣点开照片,放大,仔细研究着这张照片的每一处细节。
夏天天气热,他穿了件白色的背心,松松垮垮,领口低到庄雁鸣甚至能看到几天前他在孟归南身上留下的浅粉色的暧昧痕迹。
孟归南运动的时间应该不短了,胸口的皮肤上全是汗水,在闪光灯的作用下蜿蜒出一道道莹莹的亮光。
明明孟归南只要告诉他正在跑步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特意发来一张这样的照片?
庄雁鸣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两分钟,才回复他的信息。
“这件破烂怎么没见过?什么时候买的?”
孟归南很久没回,等信息的间隙里,庄雁鸣抬头看了一眼牌桌,那副糜烂的景象让他深感不适。
庄雁鸣从前对这种场合是司空见惯了的,但现在他自觉与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一样。
他是正直专一有信念的好男人,绝不会以逢场作戏这样的虚假理由做出什么对不起孟归南的事。
十几分钟后,孟归南打来一个视频电话。
庄雁鸣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摁下了接听键。
孟归南正在吃烤串儿。
手机应该是被他支在满是油渍的路边小摊的桌上,他的面前是一个套了塑料袋的铁盘,里面已经满满当当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烧烤。
他手里捏着一串烤玉米,嘴角还有几颗孜然粒。
孟归南咽下口中的食物,又灌了口杯壁上满是水珠的冰可乐,然后夸张地叹了口气,以示他此刻爽到了极点。
庄雁鸣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是为了吃烧烤才出门跑步的吗?”
“对啊。要不是为了它们,这么热的天,我才不出……”
庄雁鸣身侧突然出现一个人,挽上他的手臂,捏着嗓子十分做作地说:“庄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不去玩两局吗?”
“放开!”
庄雁鸣吓了一跳,立刻甩开他的手,然后快速瞟了一眼手机屏幕。
孟归南一脸震惊,手里那串还没啃完的烤玉米掉在了桌子上。
【作者有话说】
竟然赶在十二点前发出了!

“我不认识他。”庄雁鸣说。
震惊过后,孟归南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耐人寻味,他凑近了镜头,又环视了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后,恶狠狠地说:“庄雁鸣,以前你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敢让我知道你再做什么坏事,你就完蛋了。”
孟归南在菡雨楼见过太多口袋满满,大脑空空被钱色填满的人。当感情和身体上的欢愉变得非常容易得到时,不再好好珍惜是这些人的通病。
庄雁鸣和他们不一样,但有没有相似之处,孟归南却不敢肯定,但他能肯定的事也有——庄雁鸣有在好好珍惜他们之间的感情。
因此这只不过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但庄雁鸣听进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庄雁鸣来这种地方的次数数不胜数,为了投人所好,更加污糟的场合也不是没有去过,但说起来很难为情,他那许多被人们赋予了重要意义的第一次的拥有者都是孟归南。
他认为很有必要纠正孟归南对自己的误解。
“我以前怎么样?”庄雁鸣问。
孟归南觉得以现在去讨论从前是一个自寻烦恼的行为,于是敷衍道:“就……就那样。”
庄雁鸣不许他逃避,认真地指出他话中表达出来的隐晦的含义,“再做坏事的意思是你认为我之前已经做过。”
孟归南叹了口气,“我随口一说而已,为什么一定要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呢?你以前不是我的男朋友,谈论过去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也许是为了让气氛轻松一些,孟归南从铁盘里拿出一串儿不知是什么肉的烤串吃了起来,边吃边说:“等你回来,我一定要带你来尝尝这家的烧烤,烧烤这玩意儿还是得路边摊才……”
话没说完,就被庄雁鸣打断了。
“和你上床之前,我还是个处男。”
辣椒呛进气管,孟归南猛地咳嗽起来,咳到生理性的眼泪流了满脸,他灌进去大半瓶汽水,才缓了过来。
孟归南的脸很红,不知道是被呛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他瞪着屏幕里庄雁鸣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好像这样的话说出来就像是晚饭吃了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孟归南半天都说不出来话,憋了很久最后憋出来一句,“怪不得你活这么烂!那天我疼死了!”
庄雁鸣本想证明自己是一个多么洁身自好的优质男人,却没想到孟归南竟然可以从他用了很多勇气才说出的这句话里,得到这样一个令他伤心的结论。
庄雁鸣挫了挫牙齿,没来得及说话,孟归南又开始继续对他进行人身攻击,“你真的很随便,我只是被你包养的情人而已,你就这样随便地把第一次给了我……你是有什么初夜情结吗?不然为什么非要和我在一起?”
庄雁鸣气得眼前发黑,他重重地将马桶盖盖上,从纸巾盒里抽出一沓纸巾,垫好了才一屁股坐在上面,准备花费一些时间和孟归南好好地将这件事捋捋清楚。
稳住心神后,庄雁鸣冷静地阐述事实,“是你非要和我谈恋爱,我只是看你可怜,才不得不答应你。”
“哦……”孟归南尾音拖得长长的,“原来是这样,那我现在不想和你谈恋爱了,可以分手吗?”
“除非全南城的烧烤摊都绝迹了,不然你想都别想。”
孟归南看了看铁盘里剩下的烤串儿,又抬头看了一眼庄雁鸣,生气地骂他:“恶毒!”
“恶毒?如果你继续说些我不爱听的,等我回去后,你可能要经历更‘恶毒’的事。比方说你第二天可能要请一天病假。”
这是很严重的威胁。
孟归南从不请假。过年那次受伤,节后他也照常去上班了,只是戴了几天的口罩遮掩脸上的伤有些不方便。
整个科室没有比孟归南更勤奋的医生,他绝不可能因为床上那点事儿就不去上班。
孟归南丢下铁签,瞪了庄雁鸣半晌,然后泄了气,“好吧,庄雁鸣,你赢了。”
本来一场很无聊的应酬,因为和孟归南通了视频电话变得不那么无聊,庄雁鸣本想和孟归南再多说一会儿,但是门口传来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以免让人觉得自己有什么隐疾,庄雁鸣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
“少吃垃圾食品。”庄雁鸣最后交代道。
孟归南冲他摆了摆手,“管天管地,管别人吃不吃……”
话没说完,通话就结束了,孟归南脸上狰狞的表情在屏幕上定格了一瞬后才消失。
周五下午庄镇山就返回了南城,庄雁鸣和他错开了时间,到达南城的时间是晚十一点。
周天上午还要参加另外一个项目的开工典礼,因此庄雁鸣周六晚间还要赶回太云。
庄雁鸣在飞机起飞前才告诉孟归南他已经在返程的路上,孟归南在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有些无奈地说:“你累不累啊?”
庄雁鸣并不觉得累,工作才会让他疲惫,但哄孟归南开心不会。
“不累。”庄雁鸣说,“等我到了南城,你昨天吃的那家烧烤摊还在营业吗?”
“营业到凌晨两点,你想吃吗?那我们可以再点几瓶冰啤酒,吃饱喝足回家睡觉。”孟归南碎碎念,“还说我喜欢吃垃圾食品,我看你也很喜欢。”
高档餐厅里浪漫的烛光晚餐和一支价值不菲的红酒或许更有仪式感,但庄雁鸣觉得在孟归南的心里,比不上一顿好吃的烧烤和价格便宜的冰啤酒。
庄雁鸣想象了一下他和孟归南在喧闹的烧烤摊上吃烧烤和啤酒的场景,又想象着两人吃过夜宵后听着绵长而又聒噪的蟋蟀叫声,牵着手散步回家,他便有些迫不及待,只想这趟航班快些起飞,最好可以提前一点到达。
天边是即将落幕的晚霞,太阳被黑暗拖拽着即将沉入地平线,庄雁鸣注视着渐颓的日光,开始期待这一晚黑夜的降临。
飞机快要降落时,庄雁鸣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白色天鹅绒盒子,打开它,里面躺着一枚胸针。
圆形的蓝宝石,雕刻出地球表面大陆与海洋的纹路,中间偏下的位置,有一圈细细的铂金装饰,那代表着地球的南回归线。
其实这枚胸针,孟归南不一定有可以用上它的场合,也不一定会很喜欢。
他一直戴着很久之前庄雁鸣送给他的那款月相大师和很“便宜”的月亮项链,卧室床头柜那个摆满了各种各样饰品和价格更为高昂的腕表的抽屉,孟归南鲜少打开它,即便打开,可能也只是为了将一件新的礼物放进去。
孟归南不在乎不喜欢,庄雁鸣却一直固执地想把很多很昂贵的东西送到他的手里。
飞机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庄雁鸣走出航站楼时,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出口的孟归南。
孟归南在人群中捕捉到他的身影,眼睛亮起来,然后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幸好我提前来了,不然你就要很可怜,很孤单地在这里等人来接咯。”
庄雁鸣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为什么要用很可怜很孤单这样的词,这里有很多人。”觑了眼孟归南脸上的神色,立刻改了口顺着他的话说,“幸好你提前来了。”
孟归南看上去很开心,和庄雁鸣并肩走在一起时,笑着和他讲这几天医院发生的趣事,说严岩某天晚上下楼拿外卖,摔下楼梯把左臂肱骨干给摔骨折了,跑到急诊去看,被急诊医生嘲笑了一晚上。又说手术还是温亚遇做的,手术过程中没憋住笑,气得严岩发誓一个月都不要再和温亚遇讲话。
庄雁鸣认真听着,他不知道肱骨干是哪块骨头,也不觉得这是件多么有趣的事,但看着孟归南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样子,也跟着笑了笑。
上了车,孟归南凑过来和他接了一个长长的吻,表情十分认真地和他说:“虽然我还是觉得你跑来跑去很辛苦,但是你陪我过生日,我真的很开心。”
庄雁鸣拉上安全带,指挥孟归南开车,过了一两分钟,他说:“只是这么点事就能让你开心,你也太好满足了。”
孟归南早已习惯庄雁鸣偶尔的口不对心,甚至清楚他每一次口不对心背后的原因。
“害臊什么呀?有的人张口闭口说自己是处男的时候都没害臊呢?”
庄雁鸣不想和孟归南说话了,他捏了捏口袋里的盒子,决定等明天要出发去机场时再把礼物送给孟归南,作为对他的惩罚。
“好吧好吧。”孟归南伸手过来捏了捏他的小臂,“我不说了。”
服软也没用,庄雁鸣心想。
车子拐下机场高速,驶入南芜公路,绿灯亮起,孟归南启动车子朝路口开去。
“庄雁鸣,明天我们……”
“孟归南!”
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后,庄雁鸣突然来抢夺方向盘然后向左猛地打死,一秒,或许是零点几秒,孟归南没有任何时间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辆失控的轿车朝着副驾驶的位置撞了过来。
绿化带里的植物经过一天的暴晒,叶片都无精打采地打着卷儿,了无生气。
掉落在座椅缝隙里的一个白色天鹅绒盒子很快被洇成了红色。
【作者有话说】
笑容消失术来了fine的今日穿搭:防弹衣+头盔

“孟归南,你别哭了,我死不了……”
孟归南去扯腰间的腰带,手指抖得解不开卡扣,他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耳光,“冷静!孟归南!你是个医生!你不能慌,千万不能慌……”
孟归南一边自言自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边抽出腰带,捆在庄雁鸣的大腿上,又把T恤脱下来按压着他的伤口,白色的T恤很快就被血浸透,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哭了吗?没哭吧?庄雁鸣你怎么还没七老八十呢就眼花了?刚刚我话还没说完,我说明天……明天我们去梧桐大道好不好?夏天来了,那里很漂亮,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
庄雁鸣叹了口气,说话的声音很小,“本来是想让你开心的,早知道你会哭,我今天就不回来了。”
“对啊,下次不要这样了。”孟归南把喉咙里将要发出的一声哽咽压了回去,“我说你不要跑来跑去,多折腾啊,这下给咱折腾到医院去了吧?”
“你能不能听我的话啊庄雁鸣。”
孟归南的视线渐渐糊成一片,他侧过头用肩膀抹掉眼泪,可那液体源源不断地从眼眶里流出来,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庄雁鸣的眼皮垂下来,看上去很累的样子,孟归南猛地提高了声音,“庄雁鸣,你说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多好啊,二十二三岁的时候最好,我可帅了,学校里好多人追我,不过那个时候你才刚上大学,年纪小,一颗心还不知道在哪儿野着呢,可能不会喜欢我这样的。”
庄雁鸣费力地睁开眼皮,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因失血而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会喜欢你的。”他抬手虚虚握住孟归南的小臂,轻声说:“不过十几岁的时候我很胆小,就算喜欢也不敢说出来的。”
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慢吞吞地摸出手机。
“有什么重要的事啊?你和我再说说话吧好不好?”
庄雁鸣像是为了节省力气似的,没有回他。
庄雁鸣在衣服上把屏幕上的血迹蹭干净,拨了通电话出去,几秒钟后,孟归南听见他说,“孟青,我出了车祸,有件事要麻烦你……”
“孟归南和我在一起。但是你要记得,今晚是我自己开的车,你找……找市局的冯岸,事故调查的时候,不要出现孟归南的名字,也不要……不要让他出现在我爸面前……”
手机往下滑,庄雁鸣给方孟青最后的交代是“带件干净的衣服来”。
“孟归南,我好冷……”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庄雁鸣失血过多,几乎陷入了昏迷。
孟归南这下知道和庄雁鸣谈恋爱辛苦在哪儿了。
庄雁鸣的家人,甚至方孟青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手术室外,可他却只能一个人躲在楼梯间里去等一个未知的结果。
孟归南全身都在发抖,墙壁上“安全通道”指示牌发出的惨绿色的光照在他的身上,暗红色的血在幽幽的绿光下变成一片将他整个人完全包裹住的沉郁的黑。
孟归南的身体好像也产生了些类似失血过多的症状,冒冷汗,口渴,甚至开始意识不清。
他用力搓着手,想搓掉庄雁鸣留在他手掌心里的血,越用力掌心里的那片红却越鲜艳,最后淋淋漓漓顺着他的手腕淌下去。
痛感来得后知后觉,孟归南低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一条很长的伤口。
庄雁鸣疼不疼?
很疼吧,比他要疼上千倍百倍吧?
孟归南工作至今,比起死亡,他见过更多的是遗憾和可惜。
年纪轻轻因为意外高位截瘫的,为了保命不得不放弃一条腿或是手臂的,孟归南说过很多积极向上的话来安慰这些病人,但他心里明白,活着是一件比死掉更难的事。
当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庄雁鸣身上时,孟归南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能活着是一件多么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孟归南对着寂静空荡的楼梯间,兀自喃喃道:“活下来,庄雁鸣,求求你……”
时间的流逝对孟归南来说是残忍的折磨,不知坐了多久,他身后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孟归南回过头,看见了方孟青。
他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孟归南喉咙发紧,紧张得几欲呕吐。下一秒,他听见方孟青说:“庄总转入ICU了。”
孟归南眨了眨眼睛,他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高度紧张下,肌肉和关节僵硬,又跌坐了回去。
“好……好的。”
方孟青连忙走过来扶他,孟归南摆了摆手,连说了好几遍“我没事”。
孟归南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好似从空悬的万丈高空坠落,落入胸腔里,砸得他胸口一阵闷痛。
孟归南捂住胸口,急速地呼吸,像是要把这几个小时缺失的氧气全给补回来,“还有别的伤吗?骨头,内脏,我……”
方孟青做了几个深呼吸,缓解了下方才因为浑身紧绷而产生的晕眩,“有四根肋骨轻微错位,这个不要紧,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要紧的就是他腿上那道伤口,太深了,医生说要不是做了一些止血措施,可能……
“孟先生,你救了他。”
方孟青说这话是为了宽慰孟归南,可孟归南并没有从中得到丝毫的安慰。是他的错。
意外发生时,他正漫天神游着第二天应该安排一场怎样浪漫的约会才能对得起庄雁鸣大老远从淮省专程赶回来的用心,因此当那辆车冲过来时,他的反应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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