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月昼)

姜缈的脸腾的烧起来，小声说：“我，我才没有撒娇。”
傅时昱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有。宝贝。”
“我没有！”
姜缈一着急把自己埋进傅时昱怀里，脑袋顶着傅时昱的肩窝，说：“我没有我没有。”
傅时昱松开他的手，他又用双臂环住傅时昱的脖颈，小声嘟囔：“你让让我怎么了，家又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这句话是某次姜庭松批评姜缈的时候，秦薇为维护姜缈说的，那时候一家人还很亲密无间，后来不知道是因为姜缈渐渐长大了，还是因为生活压力改变了秦薇的性格，以前对姜缈无条件宠爱纵容的母亲，竟然也会有一天亲手将现实世界的残忍撕开给孩子看。
不过那句话姜缈记住了，家应该是快乐的、充满爱的地方，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他深以为然。
傅时昱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姜缈会这么说。
他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摸摸姜缈后脑勺的头发，说：“你说得对。”
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姜缈安静下来，没有想到傅时昱会这么轻易同意他的话。记得那时候秦薇说完，姜庭松还说了句“你不能这么惯着他，有些原则性的东西必须要讲清楚”。而傅时昱看起来是比姜庭松更一丝不苟的alpha，竟然会对“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这种不讲道理的话毫无反驳。
姜缈心里泛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和傅时昱，好像真的组成了一个“家”。
“所以你以后，会让着我吗？”姜缈小声问。
傅时昱说：“我以为，我让着你已经让得很明显了。”
“有吗？你明明经常欺负我。”姜缈哼哼唧唧地说，“仗着自己是alpha，个子高，力气大，欺负我这个弱小无助的omega，哼。”
傅时昱的声音染了笑意，问：“我怎么欺负你的？”
“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制服我，好像你是警察我是坏蛋一样。”
“我担心你在车里乱动不安全。”
“你看，你还喜欢说瞎话哄我。你一点也不诚实。”
姜缈直起身子，因为不满，腮帮子鼓得像河豚。傅时昱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莞尔，双手捧住他脸颊，微微倾身，在他额头烙下一个轻吻。
就算是性格如此冷淡的高阶alpha，嘴唇的触感仍然是温热柔软的。姜缈睁大眼睛，睫毛闪烁，不敢相信傅时昱就这样亲了他。
“你、你干嘛？”
傅时昱放开姜缈，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说：“下来吧，快到家了。”
姜缈还坐在傅时昱腿上，而且是他自己爬上来的。他脸上挂不住，从傅时昱身上下来，坐回自己的位置，摸摸额头，小声嘟囔：“不害臊。”
傅时昱听见了，转头看姜缈，抬了抬眉毛，表示疑问。
姜缈的脸又烧起来，收回目光，又羞又恼地“哼”了声。
在姜缈看不见的地方，傅时昱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温柔沉静。他看了姜缈一会儿，转回头，似乎不想让姜缈看出自己在笑，抿了抿嘴唇，唇角却依然留着一个小小的弧度。
好在姜缈现在还在想傅时昱为什么要亲他，没有多余的心思观察身旁的alpha是什么表情。他低着头，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右手食指指尖，想再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怕被傅时昱发现，忍着没有动。
十几分钟后，车子开进院子，姜缈迫不及待想下车。傅时昱亲了他，他坐在那儿浑身都不自在。
——可恶的alpha，动不动做这种让人尴尬的事。姜缈心里恨恨地念叨。老东西，占人便宜，不害臊。
终于等到车停下，姜缈等不及司机来开门，自己拎上包推开门就跑。傅时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何叔迎上来，想要询问，傅时昱摇摇头，用嘴型说没事。
何叔了然一笑，轻声问：“又跟您耍小性子啦？”
傅时昱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何叔小声，说：“每天闹不完的小脾气。”
“可我看您很是乐在其中。”
傅时昱笑笑，没有接话。
三人进到房子里，姜缈上楼，傅时昱也跟着。走到楼梯中间，姜缈忽然停下，转过身盯住傅时昱。
傅时昱停在距离姜缈两节台阶的位置，好整以暇地与姜缈对视。
姜缈问：“跟着我干嘛？”
傅时昱回答：“我也回房间。”
“回你自己的，不许回我的。”
“今天不要信息素了么？”
“我……”姜缈张了张口，很想硬气地说“不要”，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说：“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再来。”
傅时昱看着姜缈，面上依旧不露声色，说：“宝贝，不可以这么霸道。”
“……”
姜缈好像被“宝贝”两个字按下了身体里的开关，站在原地与傅时昱大眼瞪小眼，不动也不说话。傅时昱迈上一级台阶，站在姜缈面前，问：“不回去了吗？”
姜缈沉默。
等了一会儿，在傅时昱再次开口之前，姜缈忽然抬起眼帘，直勾勾盯着傅时昱，问：“你刚才在车里为什么要亲我？”
问完补充：“不许糊弄我。”
头顶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辉，傅时昱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烁，片刻，垂下眼帘，回答：“因为那时候，你鼓着脸，嘴唇亮晶晶的，很漂亮。我想亲吻你，但理智告诉我未经允许不能吻你的嘴唇，所以亲了你的额头。”
说完，他抬起头，看着姜缈，问：“我的omega，什么时候可以允许我亲吻？”

傅时昱竟然想亲他……
他一直以为傅时昱对他没什么AO之间的欲望，他的腺体发育不完全，信息素也很弱，两个人每天睡在一起，傅时昱除了易感期的时候对他的腺体有蠢蠢欲动的想法，平时好像完全不把他当成一个成熟的omega。
他没有想到，傅时昱会想要亲吻他。不是亲额头那样轻轻碰一下，是“亲吻”，嘴对嘴的那种亲吻。
姜缈有些慌乱，睫毛不住地扑闪。
傅时昱说：“别担心，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勉强你。”
“我……”
姜缈心里有震惊，有惊慌无措，有茫然，但……好像没有不愿意。
傅时昱问什么时候可以亲吻他，他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的念头是，完蛋，他不会接吻。
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教过姜缈如何接吻，电影和电视剧里的镜头也看不明白两个人是怎么亲的。姜缈心里警铃大作，如果第一次接吻他表现得很糟糕，傅时昱一定会笑话他。
犹豫再三，姜缈对傅时昱讲了实话。现在丢人，总好过亲的时候丢人。
“可是我、我不会接吻……”
傅时昱愣了一下，笑了。
姜缈恼羞成怒：“我就知道你要笑话我！”
傅时昱清清喉咙，收起笑容，说：“我没有笑话你，宝贝。”
“可是你笑了。”
“只是笑，不是笑话。”
“我才不信，哼。”
两个人站在楼梯上，一高一低，姜缈刚好能够平时傅时昱。他瞪着傅时昱，心里没底气，视线慢慢落下来，小声说：“我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和alpha牵过手，没有一起睡过觉。别说接吻了，小时候有男孩子想要亲一下我的脸，哥哥都会拦着。你是我的第一个alpha，可能也是最后一个，牵手、拥抱、一起睡觉……这些事情我都是和你一起做的，所以你不可以笑话我。”
随着姜缈说话，傅时昱渐渐严肃了脸色。姜缈说完抬起头，傅时昱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从未有过的认真。
“你说的那些事我也没有和别人做过，所以我不会笑话你，从来没有想过要笑话你。”
“我不会接吻也没关系吗……”
“亲吻应该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不是技术比赛。”
姜缈想了想，垂下眼帘，深呼吸一口气，说：“那你来亲我吧。”
空气忽然变得很安静。姜缈闭上眼睛，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些，颤抖的睫毛还是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预想中的亲吻迟迟没有到来，傅时昱的目光炙烤着他，像一盏灯悬在面前。姜缈越来越意乱心慌，就快要忍不住想要睁眼的时候，一个很轻的吻落在他鼻尖。
像羽毛拂过，姜缈的心跟着一颤，接着，傅时昱摘下眼镜，捧起他的脸，又一个吻落在他嘴唇。
依然是小心地、珍重地触碰，唇瓣相贴，姜缈的信息素从腺体中溢出，变成空气里浓郁的蜜糖甜香。傅时昱没有像电影里那样汹涌缠绵地亲吻他，只是这样安静而温柔地吻着，轻轻含住他的唇瓣，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娇嫩迷人的花朵。
姜缈眼眶一热，忽然想要落泪。
他总是爱哭，开心的时候会哭，难过的时候也会哭。可现在的情绪超过了他过去的全部认知，不是开心、不是难过、更不是害怕或别的，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奇妙的悸动。
他的心在跳，跳得很快。
他甚至不知道傅时昱亲了他多久，离开的时候，傅时昱又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像眷恋或安慰。
姜缈睁开眼睛，眼眶红红的。
傅时昱的眼镜还没来得及戴回去，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望着他，睫毛漆黑浓密如鸦羽。
不知道是不是姜缈的错觉，四目相对的时候，傅时昱的嘴唇动了动，仿佛依然想要亲他。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亲。傅时昱捧住他的脸，替他擦掉眼角的潮湿，低声问：“为什么哭了？”
姜缈摇摇头，移开目光，说：“我没有哭。”
傅时昱看了他一会儿，稍稍倾身，一个吻落在他的眼睛。
“我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姜缈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接着更加剧烈地跳动起来，快得他想要捂住胸口，防止里面那个没出息的东西跳出来。
不知道傅时昱有没有听到他的心跳，姜缈慌里慌张地抬起头，视线相撞，傅时昱依然在看他。
“我不是，我……”
“我知道。”傅时昱仿佛看透姜缈想什么，淡淡莞尔，“你不紧张。”
姜缈连忙接话：“我本来就不紧张。”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皮肤好烫，不用想也知道他脸红得厉害。
他一定是世界上最没出息的omega，被亲一下就要爆炸了，他不是香蕉，他是番茄才对。
“汪！汪汪！”
甜甜不知道在哪个房间玩，听见姜缈和傅时昱的声音，欢快地从楼梯上跑下来。
小狗的出现短暂地解救了姜缈的窘境，他赶忙回过身，蹲下来把甜甜抱起来。
“差点忘了你还在家里。”
甜甜：“汪！”
姜缈原本打算回房间，眼下抱着狗，又想要和狗玩。傅时昱看出他想什么，说：“书包给我吧，你带它去玩。”
姜缈想了想，把自己的书包递给傅时昱，说：“我带它去院子里玩一会儿。”
“好。”
傅时昱上楼去帮姜缈放包，姜缈抱着狗，如蒙大赦，拔腿就跑。
甜甜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姜缈急着带它去玩，趴在姜缈肩上激动地汪汪叫。跑到院子里，姜缈停下，凉风一吹，脸终于没那么烫了。
“呼——”
他长舒一口气，放下狗，揉揉自己的脸，说：“天哪，要命。”——看不出来傅时昱是一个亲亲怪，亲他的嘴巴不够，还亲他的额头、鼻尖、眼睛，就差把他整个人吞下去了！
姜缈越想越不好意思，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蹲下来对甜甜说：“你知道吗，你爸爸他比你都像狗！”
甜甜在原地跑来跑去：“汪汪！”
“他就是狗！狗才喜欢舔人的脸！不对，他没有舔我，那他也是狗。”
甜甜：“汪！”
“哼，alpha都是狗。”
姜缈蹲在地上，埋头抱着膝盖，过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甜甜已经跑到远处去玩了，最近降温，何叔说晚上不要在外面玩太久。姜缈站起来，最后揉揉自己的脸，对远处大声说：“甜甜！回家了！”
甜甜不情不愿地汪汪叫，姜缈说：“天黑了，外面有吃小狗的大灰狼！”
没多一会儿，远处昏暗夜色中跑来一个小小的雪白的身影，哒哒哒地跑到姜缈面前，前爪扒着姜缈的腿，一下一下往上蹦。
姜缈弯下腰来，把甜甜抱起来，说：“胆小狗。”
甜甜：“汪汪！”
一人一狗转身向房子走去，走到近前，姜缈发现落地窗后面站着一个人，傅时昱。
所以刚才，傅时昱一直在看着它们。
姜缈不由得放慢脚步，只见傅时昱转向他们，只是目光相交，姜缈又开始脸热。
“脸红什么啊，好丢人。”姜缈小声暗骂一句，想要捂脸，怀里抱着甜甜，又腾不出手。
进门后，傅时昱从窗边来到客厅等他们，姜缈把甜甜交给傅时昱，自己去拿毛巾帮甜甜擦脚。
傅时昱问：“外面冷么？”
姜缈摇头：“现在还不太冷。”
“明天有雨，最近要降温。周末去找姜言的时候，记得带两件厚衣服。”
“唔。”
“他宿舍里有厚一些的鹅绒被么？没有的话，明天叫人送两床过去。”
“有的。我哥又不是不知冷热的傻子。再说现在根本用不到厚的鹅绒被，我们在家里都还只盖普通被子呢。”
姜缈给甜甜擦完脚，傅时昱把狗放下，说：“家里有我陪你睡，alpha的体温高一些，你当然不会冷。”
这话倒是没错。傅时昱身上总是热乎乎的，越到深秋，姜缈越喜欢抱着傅时昱睡觉。
傅时昱又问：“你周六过去，周日回来么？”
姜缈点点头：“嗯。”
“周六我送你。”
“你干嘛？我去学校和我哥住一天，又不是出远门。”
傅时昱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
姜缈忽然想明白什么，看着傅时昱的眼睛，问：“你连一天都舍不得我吗？”
傅时昱依旧不回答，看样子像是默认。
姜缈小声：“哼，舍不得就舍不得，有什么不能说的。”
傅时昱说：“你是我的omega，我当然希望你一直在我身边。”
姜缈毫不犹豫地拆穿傅时昱，说：“嘴硬。”
“……”
傅时昱很少有这样哑口无言的时候，他看着姜缈，欲言又止，半晌，叹了口气，说：“alpha也是要面子的。”

第38章 哎呀你好烦。
嘴上说要面子的傅时昱，晚上还是主动掀开自己的被子，让姜缈钻进自己怀里。
香蕉养成计划进行了这么久，姜缈感觉不到自己的腺体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倒是对傅时昱的腺体和信息素越来越熟悉了，现在只要一点点信息素，他就可以判断傅时昱是什么心情。
比如现在，傅时昱闭眼拥抱着他，信息素平稳安宁，说明傅时昱情绪平静，心情也不错，偶尔有小小的波动，那也是因为他在傅时昱怀里乱动。
姜缈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他被傅时昱亲的时候心快得差点要跳出来，傅时昱被他亲的话，会不会也有那样的情绪起伏？
如果是平时，傅时昱一定能藏好自己的信息素，但现在他正在用信息素帮姜缈催熟腺体，姜缈刚好可以偷袭他。
夜色深重，房间里所有灯都关着，二人面对着面，姜缈看不太清傅时昱的脸。
第一次偷亲alpha，他有点紧张，做贼一样轻轻移动了一下脑袋，在黑暗中感知着傅时昱的呼吸，让自己的嘴巴对准傅时昱的嘴巴。
傅时昱不知道睡着没有，姜缈一边担心，一边又觉得刺激，小心翼翼凑近一些，闭上眼睛，撅起嘴唇。
——啵。
随着一声响亮的声音，姜缈不偏不倚亲中傅时昱的嘴巴，和白天一样温热柔软的触感，唯一不在姜缈计划中的是，房间太安静，他亲上去那一下的声音格外明显。
姜缈吓了一跳，顾不上辨别傅时昱的信息素有没有变化，慌忙向后逃开，还没来得及动，傅时昱的大手扣在他后脑勺，将他按了回去。
黑暗中，傅时昱缓缓睁开眼睛，像一只从沉睡中醒来的大猫，瞳孔散发着幽暗的光。
姜缈那一瞬差点吓得叫出声，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你听我解释……”
傅时昱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姜缈的嘴唇。他好像完全听不到姜缈说什么一样，盯了一会儿，把人压向自己，低头吻住姜缈的双唇。
“……唔。”
姜缈在黑暗中屏住呼吸，胸腔某处扑通扑通乱跳，鼓点一样响彻在寂静的深夜。
傅时昱的吻比上一次多了几分缱绻缠绵，含住姜缈的唇瓣轻轻啃咬，像品尝一块甜蜜柔软的蛋糕。姜缈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就这样瞪着眼睛，睫毛一个劲的慌乱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