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月昼)

“叫宝贝也没用，呜，你这个亲亲怪，我讨厌你……”
姜缈的拳头打在傅时昱肩上，没什么力气，像吓唬人类的小猫，傅时昱任由他动作，不紧不慢地安慰抚摸他。
怀里的omega渐渐安静下来，气愤和紧张变成迟来的羞涩，不敢看傅时昱的眼睛，只敢埋头在傅时昱颈窝，藏起自己通红的脸。
傅时昱也不戳穿，就这样拥着他，一只手放在他后颈，轻轻摩挲腺体的位置。
摸了几下，姜缈忍不住身体颤抖，小声嘤咛：“不要，不要摸哪里……”
傅时昱动作一滞，默默将手移开。
姜缈环抱住傅时昱的身子，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不要咬我，我害怕。”
傅时昱垂眸，轻轻“嗯”了声，说：“不咬你。”

第42章 你该偷偷高兴才对。
姜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不要咬我”，在那一刻，他作为omega的本能感受到了来自alpha的占有欲。虽然不太可能，但他直觉如果自己不阻止，傅时昱的犬牙马上就要咬进他的后颈。
还好，傅时昱没有咬他，也没有接下来的其他动作，甚至释放了安抚信息素来平稳他的情绪。
在清冷的苦艾香气中，姜缈渐渐平静下来，抱着傅时昱，小声自言自语：“alpha都是狗……”
傅时昱淡淡地说：“你知不知道，狗的听觉很灵敏？”
姜缈身子一僵，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下次说别人坏话的时候，不要让人听到。”
“我就是故意让你听到的怎么样，哼，有本事你咬我！”
傅时昱低头，鼻尖抵到姜缈颈侧的皮肤，问：“真的么？”
姜缈立刻认怂：“假的假的，不许咬！”
傅时昱很轻地笑了，只有一声气音，还是被姜缈发现：“呜，你又笑话我……”
“我没有，宝贝。”
“你笑了。”
“……嗯。”
姜缈又羞又气，张大嘴巴，一口咬住傅时昱的肩膀：“坏alpha！”
“嘶。”傅时昱吃痛，声音带了些许无奈，“宝贝，你才像狗。”
姜缈含糊不清地说：“我唉不是。”说完松开傅时昱，又清楚地重复一遍：“我才不是！”
傅时昱又笑了，这次笑意明显许多，捏捏姜缈的脸颊说：“知道了，你不是小狗。”
姜缈哼了声，催促傅时昱：“你快去洗澡换衣服，我困了。今天好累。”
“嗯，我去洗澡。”
“那我去找甜甜玩一会儿，等你洗完我就回来睡觉。”
“好。”
姜缈其实很想把甜甜养在自己房间里，傅时昱对此没有异议。但听何叔说，傅时昱有一点洁癖，从小到大都不愿意养宠物。姜缈不想傅时昱为了他强迫自己忍受床上的狗毛，最后还是决定委屈甜甜一只狗睡在外面。
今天时间还早，姜缈下去找甜甜的时候，甜甜正在院子里撒欢。
最近天冷了，何叔给甜甜穿上了可爱的小衣服。一团粉白相间的小狗在秋末冬初铺满落叶的庭院里跑来跑去，让萧瑟的秋天都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何叔站在一旁陪甜甜玩，见姜缈下来，笑眯眯地说：“您看甜甜玩得多开心。”
姜缈问：“您也喜欢小狗吗？”
“可爱的小动物，当然喜欢。先生呢，没有和您一起下来吗？”
“他在洗澡，我来看看甜甜。”
“自从有了您，先生的作息时间都变得更规律了呢。以前他总是很晚还在工作，令人担心。”
“那他现在把很多时间拿来陪我，不会影响他的工作吗？”
何叔笑笑，说：“不会的。很多事情其实不必亲力亲为，先生以前一个人生活，工作是为了打发时间。”
说完，何叔望向远处，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成淡淡的惆怅：“其实先生他一直很孤单，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工作之外的时间不是看书就是照顾花花草草，花草又不会讲话。”
姜缈问：“他的性格一直是这样吗，不爱出门、不爱说话？”
“过于早慧是这样的，小时候跟同龄人没有共同话题，后来长大了，已经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如果您愿意走进他的世界，会发现他并非枯燥无味的人。他喜欢数学和音乐，喜欢大自然中那些生机勃勃的植物。如果不是被肩上的责任束缚，我想他现在也许会是一名周游世界的优秀的学者。”
数学和音乐……姜缈想起上次偷偷溜进傅时昱的房间，在卧室里看到的那些古董乐器。
在一起这么久，他甚至不知道傅时昱会乐器。
姜缈低下头，闷闷地说：“这样的他，不会觉得我很笨吗……我的数学烂得很，也没有艺术细胞，欣赏不了高雅的音乐……”
何叔温和地笑笑，说：“世界上不缺聪明人，我想先生并不需要您懂数学。”
“可他总是笑我……”
“笑话您笨吗？”
“那倒不是……”
何叔又笑了，像一位和蔼的长辈那样拍拍姜缈的后背，说：“您只要和先生在一起开心快乐就好了，其他的事不必想太多。”
姜缈半懂不懂地垂下眼帘，点点头：“喔……”
一直到上楼回到房间，姜缈还在想何叔刚才说的那句话，“其实先生他一直很孤单”。
傅时昱孤单吗？
姜缈不知道。
姜缈只知道他们在一起的这几个月，傅时昱把很多时间用在他身上，包括但不仅限于每晚给他信息素、陪他睡觉，时不时接送他上下学，周六日的时间也和他待在一起，而傅时昱自己几乎没什么应酬，偶尔晚一点回家，都会提前告诉姜缈自己跟谁在一起、要多久。
至于家人，姜缈是因为和家里闹别扭所以不愿意回家，傅时昱看起来则是没有回家的习惯，他唯一的alpha姐姐，两人几个月来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
姜缈不禁想如果没有自己，傅时昱一个人的生活会是怎样。
按照何叔的描述，傅时昱会每天工作到很晚回家，洗澡休息一会儿，喝杯茶，打理半小时自己的花园，回书房继续工作，直到深夜一个人回房间睡觉。
他无疑是孤单的，除非他热爱工作，把工作当做自己的伴侣。
所以何叔上次才对姜缈说，“您来之后，家里热闹了许多”。
姜缈回身关上门，胸口闷闷的，走进房间，傅时昱靠在床头看书，姜缈深呼吸一口气，提起笑容，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问：“你在看什么？”
傅时昱抬头，回答：“一本传记。”说完顿了顿，目光停在姜缈脸上，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姜缈不知道傅时昱是怎么从自己脸上看出不开心来的，他明明已经装得很若无其事了。
傅时昱放下书，下床走到姜缈面前，问：“甜甜呢？”
姜缈回答：“在楼下玩了一会儿，回去睡觉了。”
“你舍不得它吗？”
“不是……”
“那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姜缈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环住傅时昱的腰，靠在傅时昱身上，闷闷地说，“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
傅时昱揽他进怀里，摸了摸他的头，问：“什么事？”
姜缈摇头，不肯回答。
安静地抱着抱了很久，傅时昱叹了声气，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姜缈小声说：“明天再告诉你。我想睡觉了。”
两个人回到床上，姜缈紧紧抱住傅时昱，今天格外的粘人。
傅时昱被他抱着，连关灯都不方便，更别说继续看书。两个人相拥而卧，关了灯，姜缈悄悄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了傅时昱一会儿，轻声开口：“傅时昱。”
傅时昱果然没有睡着，声音低低的：“嗯。”
“你会觉得我笨吗？”
沉默几秒钟，傅时昱问：“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姜缈小声说：“因为我知道其实我不够聪明……我只是长得好看罢了。”
傅时昱笑了，笑完轻轻亲了一下姜缈的额头，说：“你不笨。”
“我听说高阶alpha挑选伴侣，一定要各方面都很优秀的omega，没有人会想要一个笨蛋。我和你虽然有99%契合度，但你找一个95%、90%的omega，其实也是一样的。他们可能比我更聪明。”
“别的omega，也会天天跟我撒娇耍小性子、一不高兴就张嘴咬我吗？”
姜缈脸一热，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才没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把自己放到了被挑选的位置上？你不应该想我作为一个alpha，比你大十多岁，除了有钱没什么优势，凭什么能和你在一起呢？”
傅时昱问住了姜缈。
他一开始明明很理直气壮很无所谓的，为什么现在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配不上傅时昱？
这不像他。
“你说得对。”姜缈很快就被傅时昱说服了，抽抽鼻子，小声说，“你比我大十几岁，我愿意和你结婚，你该偷偷高兴才对。”
傅时昱莞尔，点头说：“嗯。”
姜缈重新抱住傅时昱，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这次真的要睡觉了。”
“睡吧。”傅时昱亲亲姜缈额头，说，“晚安，宝贝。”

周二下午，傅时昱陪姜缈一起去医院，见那位姓梁的医生。
有段时间没见，梁医生还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看见姜缈，热情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小香蕉，最近怎么样？”
“我才不是香蕉！”姜缈反驳，说完哼了声，回答，“最近没感觉怎么样。”
梁医生揶揄说：“我正打算叫你们下周来复查呢，没想到你竟然知道主动看医生，不错嘛，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任性。进来坐吧。”
梁遇青领着傅时昱和姜缈到办公室，问傅时昱：“这段时间有好好执行治疗计划吗？”
“嗯。每天都有给他信息素。”傅时昱回答，“不过中间遇到我易感期……”
梁遇青了然：“我知道。没有标记就没关系。说起这个，你比我想象中还……”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梁遇青竖起大拇指，说：“还是这个。”
傅时昱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偏偏姜缈看不懂两人之间的暗语，接过话头问：“还是哪个？”
梁遇青愣了一下，噗嗤笑了：“是真alpha，alpha中的alpha。”
姜缈还是听不懂，想要追问，傅时昱打断他们，说：“你一个beta，就不要评价alpha了。讲正事吧，看看缈缈的腺体。”
梁遇青耸耸肩，扣上自己白大褂的纽扣，说：“跟我来，小绿香蕉。”
姜缈大声：“我不是小绿香蕉！”
梁遇青又笑了：“好，小omega。”
梁遇青带姜缈到采血室抽腺体液，然后去拍CT，拍完CT回到诊室，姜缈和傅时昱坐在沙发等，梁遇青拿了听诊器过来，说：“听一下心肺吧，心脏功能也会影响腺体发育。”
“缈缈的腺体怎么样？”傅时昱问。
梁遇青把椅子拉过来，坐在姜缈对面，说：“我知道你急，但急也没用，要等化验结果出来才知道。”
傅时昱被梁遇青堵得噎了一下，说：“我不急。”
梁遇青戴上听诊器，一边听姜缈心跳一边说：“不过可以放心的是，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相比上次没有起色，现在看来应该还不错，没什么问题。”
姜缈想起自己来复查的初衷。
——姜言说他对傅时昱的贪恋和依赖是生理本能，不是真的喜欢。随着他的腺体越来越成熟，他和傅时昱之间99%的契合度会逐渐主宰他的意志，让他错把生理本能当做自发的情感。
如果他的腺体真的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傅时昱信息素的浸润而变得成熟，那么他对傅时昱生出的那些心动时刻就很有可能是信息素创造的幻觉。
梁遇青的声音打断姜缈的胡思乱想：“低头我看一下腺体。”
姜缈回过神来，听话低下头，微微侧身，将腺体露出来。梁遇青拂开他后颈的短发，中指和无名指轻轻按在腺体的位置，小幅度压了压，问：“痛吗？”
姜缈摇摇头，回答：“不痛。”
梁遇青又换了几个地方，姜缈都不痛。
“二十岁的omega，腺体像十六七岁一样小，这可不行啊……”梁遇青喃喃自语，向傅时昱投去一个忧愁和同情的目光，“傅总，辛苦了。”
傅时昱很轻地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姜缈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腺体的大小，听梁遇青这么说，他才将手伸到后面摸了摸自己的腺体，小声嘟囔：“真的很小吗……”
“只能说，现在这样，完全不可以被标记。”
“那怎么办……”
“没关系，等它长大就可以了。”
梁遇青又按了按姜缈腺体周围，说：“你的腺体长得很健康，除了发育慢，没有其他的问题，所以别担心。”
姜缈点点头，勉强得到一些安慰：“哦。”
梁遇青站起身，说：“我去拿检查报告。等我一下。”
房门关上，诊室里只剩姜缈和傅时昱，姜缈转过头，看了一会儿傅时昱，小声说：“对不起啊。”
傅时昱问：“为什么道歉？”
“我的腺体……耽误你很多时间。”
“你是指标记么？没关系，我没有一定要在某个时间之前标记omega的人生任务。”
“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长好，如果还要好几年的话，那时候你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傅时昱眼皮跳了跳，沉默几秒，说：“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年轻了。”
姜缈反应过来什么，急忙解释：“我不是说你老的意思。”
“……我知道。”
两个人又沉默下来，姜缈想了想，悄悄伸手过去勾住傅时昱的手，问：“你愿意等我吗？”
傅时昱不露声色地回握住姜缈的手，说：“嗯。”
话音落下，梁遇青去而复返，手里拿着几张纸。
傅时昱随着开门声转头，问：“怎么样？”
梁遇青没说话，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不像刚才出门时轻松。他重新坐回姜缈对面那把椅子，把其中一份报告递给傅时昱，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说：“因为你易感期那几天乱来，他的信息素不稳定，腺体发育停滞了一段时间，所以现在的情况，跟最开始相比并没有很大的改善。”
傅时昱微微皱起眉头。梁遇青见傅时昱脸色不好看，又安慰说：“不过总的来说情况有在变好，他的腺体比第一次体检时直径大了将近一毫米，说明你的信息素对他来说是有效的。”
两个人后面说什么姜缈没有听清，他想知道的事从梁遇青最开始那几句话里就能得到答案。——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腺体和信息素并没有变得多么成熟，相反几乎还是最开始的样子。
也就是说，姜言说的他因为信息素越来越成熟所以才对傅时昱越来越依恋是不成立的。
不知道为什么，姜缈竟然暗暗松了口气。
腺体没长大就没长大吧，至少现在，他还没有被信息素操控，对alpha生出非自愿的情感。
傅时昱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可以再像上次易感期那样，突然一次给他太多我的信息素？”
梁遇青回答：“是。听过揠苗助长的故事么？道理是一样的。更何况你易感期的时候要么晾着他一整天，要么把他绑在身边不停地释放信息素，也就是他还小，对信息素没那么敏感，换个人早就受不了了。”
傅时昱垂下眼帘，镜片后的目光略微黯淡，说：“抱歉。”
“也不用抱歉，你没在易感期冲动标记他，我已经很敬佩你了。”
姜缈走神回来，刚好听到这句。
他抬起头，懵懵懂懂地看着傅时昱，有点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又谈到易感期和标记的事。
傅时昱察觉姜缈的目光，偏过头，安慰姜缈说：“别担心，梁医生说你有在好起来，慢一点也没关系。”
姜缈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垂下睫毛，问：“所以我现在，还是一个绿色的香蕉吗？”
一旁的梁遇青噗嗤笑了，插话说：“你不是不愿意当香蕉吗？”
“……我这是比喻。”
傅时昱没理梁遇青，摸摸姜缈的脑袋，说：“绿色香蕉也很可爱。”
姜缈脸一热，还没说话，只听梁遇青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小声重复：“绿色香蕉也很可爱~”
“……”
傅时昱抬起头，梁遇青立马清清喉咙，正色说：“饿极了的话，绿香蕉也可以吃一吃。注意节制就好。”
姜缈没听懂，问：“什么意思？”
梁遇青看着姜缈的眼睛，认真回答：“除了标记，你们什么都可以做。”
做……？
姜缈的脸腾地烧起来。虽然他和傅时昱已经接过吻，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傅时昱做接下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