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月昼)

或许在别人看来，他和傅时昱之间的关系就是傅时昱在照顾他。他所感知到的那些温情和悸动，像姜言说的，可能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信息素。
“进去吧。”姜言摸摸姜缈的头发，“今晚早点睡。”
姜缈垂下眼帘，点点头：“嗯。”

第40章 都买。
晚上姜缈和姜言挤在同一张床，关灯后聊了很久的天，一直聊到深夜，姜缈才睡着。
外面雨快要停了，关了窗只能听到轻微的淅沥声。夜深而静，偶尔有晚归的学生从楼下走过，传来几声不明显的脚步声。
床头夜灯昏暗的光线下，姜缈的睡颜乖巧安静，脸上细小的绒毛让他看起来柔软而人畜无害。他的睫毛长而密，带一点卷翘的弧度，显得很乖。姜言垂眸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伸手将床头灯关掉。
第二天下午，傅时昱来学校接姜缈。
姜缈电话里说把车停在校门外就好，傅时昱却没听他的，直接让司机开到了研究生宿舍楼下。
姜缈和姜言一起下楼，走出楼门，傅时昱平时坐的那辆车大喇喇停在门口，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照理说校外的车没有登记是不能进来的，但傅时昱的话，大约不需要受这种规则约束。
姜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姜缈，微笑说：“傅先生来了。”
说话的时候，傅时昱推开车门从车里下来，仍是一身笔挺的西装搭配金丝眼镜，不像是来接姜缈的，像是来参加经济论坛。好在这个时间学校里人不多，姜缈心情复杂地走过去，把自己的包递给傅时昱，问：“你怎么进来了？”
“进来接你。”傅时昱接过姜缈的包，目光投向后面的姜言，淡淡颔首：“你好。”
姜言走上前，对傅时昱客气地笑笑：“您好。”
上次双方见家长时姜言不在，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傅时昱目光在姜言身上停顿，以一种观察和打量的姿态。姜言不躲不避地与他对视，面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看了几秒，傅时昱收回目光，对姜缈说：“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姜缈觉得此刻的气氛有点奇怪。——傅时昱和姜言之间太冷淡了，傅时昱的冷淡可以理解，姜言平时不是这样的。
姜缈看看傅时昱又看看姜言，小心翼翼地开口：“哥……那我们走了？”
姜言目光转向他，脸上多了熟悉的温和笑意：“嗯，好。”
“明天见。”
“明天见。”
傅时昱揽过姜缈的肩，帮姜缈拉开车门。上车之前，姜缈最后回过头，小幅度地对姜言挥挥手：“拜拜。”
姜言对他笑笑：“拜拜。”
车门关上，姜缈收回目光，闷闷不乐地垂下脑袋。
傅时昱余光瞥到他，不露声色地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不是……”
昨天晚上和姜言说的那些话到底影响了姜缈的心情，从刚才见到傅时昱开始，就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充斥在他心里，令他坐立难安。
他抬起头看傅时昱，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又重新垂下头。——他和傅时昱这段时间越来越亲密，难道真的是因为接触了太多彼此的信息素，身体里99%的契合度起作用了吗……
姜缈有一点失落。傅时昱的手覆在他手上，握了握，问：“舍不得姜言么？”
姜缈摇摇头，说：“不是……”
“那是为什么，我提前来接你，让你不开心了吗？”
“也不是……”
姜缈想了想，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医院复查？我想知道我的腺体怎么样了。”
“复查？”傅时昱思索片刻，回答，“什么时候都可以，下周末，或者挑一个你没课的下午。”
“那周二下午吧，只有一节体育课，我可以请假。”
“好，周二我和你一起去。”
“嗯。”
定下复查的事，姜缈心里安稳一点了。他自己感觉不到自己的腺体长得怎么样，去看看医生，也好让他有个底。
他问傅时昱：“我们去哪里看戒指？”
傅时昱说：“先去珠宝店，如果没有合适的，再找设计师定制。”
“好。”
“你呢，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我不知道应该买什么样的。”
“你喜欢就好，买什么样的都可以。”
姜缈想了想，小声说：“说出来你不许笑我，其实我小时候喜欢大宝石，那种亮闪闪的像玻璃一样大的，动画片里的公主王子都戴那种。不过现在……戴那么大的宝石出门，会被人叫‘贵妇’吧……”
“总会有场合可以戴，喜欢就买。”
姜缈来了兴趣，问：“买一个粉色的可以吗？”
傅时昱说：“当然可以。”
“嗯……蓝色宝石也很好看。”
“都买。”
“真的吗？”
傅时昱笑了：“几颗宝石而已，你想买多少都可以。”
姜缈严肃了脸色，盯着傅时昱看了一会儿，说：“你真的很有钱。”
傅时昱一愣，笑意更深：“是的宝贝，我很有钱。”
几分钟后到了商场。傅时昱今天要来，几家珠宝店提前清了场，一个店长在门口等候，将两人领到贵宾室。
姜家也算有钱人家，秦薇自己就有很多奢侈品包包和高级珠宝，但这是姜缈第一次见识到整整一层楼的奢侈品店为一个人服务的场面，心里还是再一次暗暗惊叹了傅时昱的富有。
两人坐在沙发，店员去端戒指。
贵宾室茶几上摆着精致的甜品台，有香槟和红茶，姜缈有点饿了，趁没有人注意，他左右看看，最终没能抵挡食物的诱惑，给自己拿了一块小蛋糕，悄悄吃起来。
傅时昱正在听店长介绍戒指款式，无意回头发现姜缈在吃蛋糕，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姜缈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什么事？”
“没事。”傅时昱抬手，拿掉姜缈唇角的蛋糕碎屑，说，“你吃吧，吃完再看。”
店长很有眼力见地说：“今天的甜品台是我们特意邀请米其林三星甜点师制作的，您喜欢的话，我们打包一份新的为您送到府上。”
姜缈一口答应：“可以吗？谢谢！”
店长笑了：“当然可以，您客气了。”
姜缈吃完蛋糕，店员已经把店里所有款式的戒指都拿了过来，一对一对摆在黑色绒布上展示给他们看。带钻石的、不带钻石的、简单的、复杂的、经典款、流行款……看得姜缈眼花缭乱。
“每一款都可以试戴，我们为您准备了您的尺码。”店长说。
“嗯……”姜缈的目光在各个戒指之间流连，最后停留在其中一款带双排碎钻的钻戒，“我想试试这个。”
“您眼光真好，这款常年断货，昨天紧急调来了一对。”
戴白手套的店员取下戒指，半跪下来为姜缈戴上。姜缈皮肤白，手指细长，这样款式简单的戒指更衬他肤色。他举起手指给傅时昱看，问：“好看吗？”
傅时昱仔细端详，点点头，回答：“好看。”
这是一款对戒，另一枚不带碎钻，只镶有一颗小小的主钻，款式更简洁。店员为傅时昱戴上，傅时昱把手和姜缈的手放在一起，很神奇，两枚戒指分开看时看不出是一对，一放到一起，便觉得款式、材质、设计各方面都十分相配，简直天造地设。
姜缈忽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现在套在他无名指上的金属圆环不仅仅是戒指，更是标记和烙印，证明他和傅时昱是属于彼此的。
那是一种比后颈的标记更光明正大的主权宣誓，任何人看到他的无名指，都会明白他是属于另一个alpha的omega。同样，傅时昱也是属于他的alpha。
傅时昱的声音把姜缈从发呆中拉回来：“喜欢吗？”
姜缈回过神，点点头，回答：“喜欢。”
“戴着吧，再看看别的。”
“就这样戴着吗……”姜缈呆呆地抬起头看傅时昱，小声问，“以后是不是要一直戴着？”
傅时昱面不改色地回答：“嗯，要一直戴着。多买几对换着戴。”
“……哦。”
——戴就戴吧，一个小小的戒指而已。又不是让他戴狗项圈。
姜缈很快妥协了，反正就算没有戒指，他和傅时昱结婚的事也几乎是人尽皆知。
店长说：“您手上这款适合日常佩戴，如是参加晚宴等场合，可以再挑选一款更奢华、更有设计感的。您看看这几款，都是比较受欢迎的款式。”
店长把几对戒指摆到姜缈面前，无一例外都拥有璀璨闪亮的主石，灯光一照，闪得人想要眯眼。姜缈觉得每一个都很好看，他挑不出来，转头问傅时昱：“你喜欢哪一个？”
“你戴的话，都很好看。”傅时昱说，说完想了想，拿起其中一枚祖母绿型切工的钻戒，说，“这款比较特别，试试这个。”
姜缈伸出自己另一只手，傅时昱帮他戴上。
方形的钻石有种别样的高贵典雅，显得姜缈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姜缈举起手背看了看，直觉有种自己戴这个出门会被人叫“傅太太”的感觉。
他小声嘟囔：“这也太人妻了……”
傅时昱没有听清，问：“什么？”
姜缈不好意思重复“人妻”两个字，脑瓜子一转，说：“我说这个戒指，一看就是已婚omega戴的。”
傅时昱抿了抿嘴唇，看起来像在思考。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觉得很好。就这个吧。”

第41章 不要咬我，我害怕。
姜缈和傅时昱逛了一下午街，买了很多珠宝，除了戒指，还有项链、手表、手镯和手链。姜缈小声嘟囔，别人都是先备聘礼再结婚，他们两个倒好，结了婚之后才开始置办这些东西。
今天时间不够，傅时昱说周二看完医生，带姜缈去看车。
姜缈眨眨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傅时昱，问：“车？”
“嗯。我记得你有驾照。”
“可是我很少自己开车……”
“买一辆你喜欢的，接送你上下学。”
“哦。”
现在傅时昱要给姜缈买什么姜缈都不会诧异了，看傅时昱在账单上签字的样子，爽快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的心满意足，好像给姜缈花钱能让他获得快乐和满足一样。
姜缈不由得想到爸妈把他送到傅家的初衷，大概就是希望傅时昱给他花很多很多的钱，让他过上养尊处优的富贵生活，顺便再帮衬一下姜家，让爸妈也跟着他沾沾傅时昱的光。
在此之前，姜缈对此是不屑甚至厌恶的，因为在他的想象里，傅时昱和他之间的金钱关系会是一种“施舍”，像封建社会的皇帝赏赐宠妃和宠妃的娘家人一样。但现在好像并不是这样，傅时昱送他礼物，小狗和兔子也好，珠宝和车也好，他都不觉得有任何不舒服。
难道是因为他骨子里的拜金和虚荣觉醒了吗？
——这样的想法出现了一瞬，姜缈摇摇头，自己先否定了自己。
才不是。
如果傅时昱直接甩给他一张卡，说“这是你下个月的生活费”，他还是会不高兴。
归根结底，是因为傅时昱对他的态度，让他有被尊重和珍惜的感觉。
姜缈觉得自己很聪明，他才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笨蛋，他明明知道谁对他好。
晚上回到家，姜缈把今天买的首饰收在首饰盒里，去洗澡之前，傅时昱叫住他，说：“记得把戒指摘下来放好，小心弄丢。”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姜缈回答完，想了想，对傅时昱勾勾手，“你过来。”
傅时昱走过来，停在姜缈面前，问：“怎么了？”
姜缈不回答，就这样看着傅时昱。
回家后傅时昱还没来得及换睡衣，只把白衬衫解开两粒纽扣，袖子挽起来，露出肌肉分明的小臂。他比姜缈高半头，肩宽臂长，站在面前很有压迫感。姜缈抬头看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摘掉他的眼镜，微微踮脚，嘴唇碰到嘴唇，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傅时昱瞳孔一颤，不自觉睁大眼睛，回过神来想要抓住姜缈，姜缈却像条灵活的鱼一样从他怀里溜走，把眼镜丢给他，说：“我去洗澡啦！”
说完一溜烟跑进浴室，砰的关上门。
房间静下来，只剩傅时昱站在原地，唇上还留有omega的体温。
姜缈是第一个敢上手摘傅时昱眼镜的人，傅时昱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手里姜缈扔给他的眼镜，抿了抿唇，低声说：“坏omega。”
姜缈躲进浴室，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他比自己想象中勇敢一点，但不多。偷亲傅时昱这种事，对他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还好他跑得快，傅时昱没有追过来。
姜缈深呼吸一口气，摘下戒指放在浴缸边的小托盘里。浴室有一面很大的镜子，他走过去，发现自己耳朵很红，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羞。
姜缈捏住耳朵，对自己的胆小表示嫌弃：“不就是亲一口嘛，羞什么，真没出息。”
说完之后，他心里平静多了。
不过这样的平静只持续到洗完澡，姜缈穿好衣服，站在浴室门口，一边想着傅时昱应该不是小气和记仇的人，一边又害怕待会儿推门出去，傅时昱真的在外面等着和他算账。
左右纠结很久，姜缈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浴室门。
傅时昱不在门外。
姜缈那口气落下，蹑手蹑脚地往衣帽间走，刚走出几步，沙发方向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洗完了？”
姜缈身子一僵，慢慢回过身，傅时昱坐在那里，依旧没换衣服，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找到的书。
姜缈勉强挤出一个笑，说：“洗完了。”
傅时昱放下书，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姜缈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往那边走了两步，问：“有、有事吗？”
“没事。”
“那我……”
“来。”
“……哦。”
姜缈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停在傅时昱面前，傅时昱对他伸出手，问：“戒指戴上了吗？”
姜缈把自己戴了戒指的左手放在傅时昱手上，乖乖回答：“戴上了。”
傅时昱握住姜缈的手，目光微落，似乎感到满意，缓缓摩挲姜缈无名指戴戒指的位置，说：“你戴它很漂亮。”
“可是每天洗澡要摘，睡觉也要摘，很麻烦……”
“习惯就好了。”
“好吧……”
傅时昱抬起头，手上稍一用力，把姜缈拉到自己双腿之间。姜缈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傅时昱腿上。
“干、干嘛？”
他睫毛扑闪，努力掩藏自己内心的慌乱。傅时昱看了他一会儿，说：“刚才明明很勇敢。”
——果然是因为刚才的那个吻。
姜缈知道自己可能躲不掉了，很识时务地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
傅时昱问：“错在哪里？”
“错在，错在……”姜缈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一边心虚一边嗫嚅，“我不应该偷亲你……”
傅时昱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说话，姜缈也不说，就这样低着头，试图蒙混过关。
过了一会儿，就在姜缈快要走神的时候，傅时昱终于开口，淡淡地说：“撒谎的时候不脸红，偷亲的时候为什么脸红？”
姜缈抬起头，眨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傅时昱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压根不觉得偷亲有错，只是遗憾溜得不够快，是么？”
说话时，傅时昱扣住姜缈的腰，手上一用力，姜缈身子前倾，扑进傅时昱怀里。
几乎是同时，傅时昱摘掉自己的眼镜。一个炽热的吻落在姜缈唇上，还有alpha低低的声音：“坏omega。”
姜缈的瞳孔骤然放大，慌乱抓紧手边的沙发扶手。傅时昱拥抱着亲吻他，报复一般咬他的嘴唇，又怕咬痛一般，轻轻舔吻自己咬过的地方。
姜缈觉得自己要被吃掉了，要变成一块柔软的棉花糖，或奶油蛋糕，融化在傅时昱的唇舌中。他的脑袋里有烟花爆炸，心砰砰乱跳，傅时昱仿佛在用行动告诉他，这才是吻，刚才他的偷亲，只是幼稚的恶作剧。
“唔……不要了，唔……”姜缈仍然不会在亲吻中呼吸，没多一会儿，被亲得眼眸湿润，面颊潮红，想说话，刚说两个字就呛到，“唔，咳咳咳……”
怀里的omega胡乱挣扎，傅时昱终于舍得放开，意犹未尽般盯住姜缈湿润红肿的嘴唇，顿了顿，目光上移，停在姜缈湿漉漉的眼睛。
姜缈重获自由，大口大口喘息，一抬头对上傅时昱幽幽的目光，一愣，又气又怕：“呜，你讨厌死了……”
他眼睛还红着，泪水要掉不掉挂在睫毛，傅时昱抚摸他的脊背，轻轻亲吻他的眼睛，低声安慰：“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