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月昼)

姜缈蹲下来，好奇地看着兔子。
“苦苦。”
兔子不理不睬。
“嘬嘬。”
“……”
“哼，跟傅时昱一样的闷葫芦。”
话音落下，傅时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姜缈身后：“谁是闷葫芦？”
姜缈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回过头，傅时昱垂眸看他，镜片后的目光波澜不惊。
“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姜缈问，问完低头，一眼看见傅时昱脚上一双新换的毛绒拖鞋。再抬头，傅时昱手里拎着另一双毛绒拖鞋。
“天凉了，带狗出去玩的时候穿这个。”傅时昱单膝跪下来，替姜缈脱掉脚上原本穿的拖鞋，换上他手里那双毛绒拖鞋。“今晚要降温下雨，不要玩太久。”
姜缈呆滞地点头：“哦……”
傅时昱揉揉姜缈头顶的头发，说：“起来吧。”
“你拉我一下……”
傅时昱拉住姜缈的手，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姜缈趔趄一下，扑进傅时昱怀里，一不小心脸颊撞到下巴，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呼：“哎呀。”
傅时昱问：“撞到哪了？”一边问一边捧起姜缈的脸，微微蹙起眉头。
姜缈有点不好意思，摇摇头说：“没事。”
“小心一点。”
“哦。”
两个人几乎脸对着脸，姜缈眨眨眼睛，问：“你不陪甜甜出去玩吗？”
傅时昱反问：“你想我去么？”
姜缈小声：“那也是你的小狗。”
傅时昱垂眸，目光落在姜缈的眼睛，低声重复：“我的小狗。”
姜缈觉得哪里怪怪的，傅时昱却已经转移话题，说：“待会儿出去的时候叫我。”
“……哦。”
直到傅时昱离开，背影消失在楼梯，姜缈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哪里不对。——傅时昱不会是说他是狗吧？！
他不过是讲了傅时昱一句“闷葫芦”，傅时昱就说他是狗。可恶的alpha，心眼比针尖小！
“臭alpha。”姜缈抬脚踢了一下旁边的花盆，恨恨地说，“小气鬼！”
不过姜缈记性差，晚上带甜甜出去玩的时候，他就忘了傅时昱说他是狗的事。
两人一狗在夜晚的小花园，甜甜来到新环境，好奇地四处跑来跑去，姜缈陪它玩了一会儿球，便让它自己去玩了。
秋夜凉风习习，快要入冬，院子里几棵大树掉光了叶子。姜缈和傅时昱坐在树下的长椅，两个人各自穿着厚厚的针织外套，姜缈靠在傅时昱肩上，舒服地眯着眼睛发呆。
傅时昱问：“冷么？”
姜缈回答：“不冷。”
尽管这么说，傅时昱还是揽紧了他，用自己的体温帮他取暖。姜缈一翻身环住傅时昱的腰，抬头睁开眼睛，说：“谢谢你。”
傅时昱垂眸看他，问：“为什么突然说谢？”
“谢谢你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姜缈直勾勾盯着傅时昱，傅时昱的目光不自然地闪烁了一下，说：“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给你，就当是补给你的新婚礼物。”
“结婚还需要送对方礼物吗？”姜缈好奇地问，“我也没有送你礼物。”
傅时昱说：“按照传统，要给聘礼的。”
“哦……”
过了一会儿，傅时昱冷不丁开口，问：“这周末，去挑戒指好么？”
“戒指？”
“嗯。”
两个人结婚结得匆忙，不仅没有婚礼，连戒指也没有。
傅时昱一直没提这件事，姜缈也没有已婚人士需要戴戒指的自觉，于是就拖到了现在。
虽然不知道傅时昱为什么突然想要戴戒指，但姜缈想了想，觉得戴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他点头，说：“好。”

第二天下午，姜缈和姜言在学校外面的咖啡厅见面。
姜言给甜甜和苦苦带了礼物，给苦苦的是一套草绳编织的玩具，给甜甜的是一根漂亮的粉色牵引绳配粉色皮革项圈。
姜言说：“虽然没办法跟它们见面，但见面礼还是要给的。”
姜缈接下礼物，乖巧地道谢：“谢谢哥哥。”
姜言微微一笑，说：“你从小就想要一只小狗，我和爸妈没能满足你，现在有傅先生，你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姜缈点点头，说：“傅时昱说，这是补给我的新婚礼物。这周末他要带我去挑戒指。”
“戒指？”姜言的目光落在姜缈空空荡荡的无名指，眉头不易觉察地轻轻蹙起。
姜缈没有发现姜言的表情变化，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嗯.……随便他吧。戴不戴戒指也没什么。”
姜言不动声色地问：“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知道你结婚的事么？”
“反正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无所谓了……”
“缈缈，你变了很多。”
“啊？”姜缈捂住自己的脸，摸了摸，问，“哪里变了，我胖了吗？”
“没有，我不是说你的相貌。只是我感觉，你变了很多。”
姜言今天说话怪怪的，姜缈听不懂，不明就里地用勺子戳戳盘里的布丁，小声说：“我觉得，反正都已经结婚了，傅时昱对我不坏，这些小事听他的也没关系。”
姜言笑着问：“一只小狗就把你收买了吗？”
“不是因为小狗……”
“还有一只兔子。”
“也不是兔子……”
姜言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你的腺体怎么样了？”
姜缈想了想，回答：“可能好一点了？我不知道。最近也没有去看医生。”
“所以傅先生易感期，还是没有标记你么？”
“没有……不过他有时候看起来很想咬我，最后都忍住了。”
姜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说什么。
姜缈托着下巴，凑近姜言，小声问：“爸爸妈妈最近有问我吗？”
“常常念起你，但知道你在和家里赌气，所以没有主动联系。”
“哦……”
“你不打算回家看看吗？”
“最近不想回去。过段时间再说吧。”
姜言端起咖啡杯，点点头，没有勉强：“好。”
姜缈不喜欢喝咖啡，端起面前的果汁，咬着吸管吸了一大口，随着姜言的目光一起望向窗外。
工作日的下午，街道上零零散散有几个逛街的人，姜言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落在空气中某一处，半晌没有动作。姜缈喝完果汁，无所事事地继续戳他的布丁，戳了几下，问：“哥？”
姜言收回目光：“嗯？”
“没什么，看你发呆，叫叫你。”
“不是发呆，是在想，缈缈以后会不会和哥哥越来越疏远。”姜言半真半假地叹一声气，看着姜缈，目光很深，“结婚才几个月，就不愿意回家了。”
姜缈不知道姜言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但看姜言的表情，好像真的有一点难过。他急忙解释说：“我不回家是因为、因为……总之不是因为不想你。我很想你的。”
姜言笑笑，笑意浮在表面，目光仍旧深而复杂：“我原本以为，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但后来想想，我不是你的亲生哥哥，没有血缘的羁绊，你真的会把我放在比你的alpha更重要的位置吗？”
更重要……？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怪，姜缈不知道姜言为什么要跟傅时昱比谁更重要。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姜言比傅时昱重要，但就像姜言说的，短短几个月，他的想法已经在慢慢变化了。
姜缈有点心虚，小声说：“你们两个又不一样……”
姜言淡淡地问：“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更重要的呢？”
“……”姜缈噎了一下，犹豫很久，说：“现在你比较重要。”
姜言叹气，伸手过来轻轻抚摸姜缈的头发，说：“对不起，哥哥不是故意为难你。”
“没关系……”
“傅先生是你的alpha，以后有了标记，你们就是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人。但哥哥和你连唯一存在的血缘关系都没有了。知道你不是亲生的那一天，其实我比你还要难过。因为我担心，你一生气就不要这个家、不要我了。”
姜言的声音低低的，前几天感冒过，声带有一些沙哑。姜缈原本就对姜言愧疚，听他这么说，愈发自责起来。
他拉住姜言的手，说：“我才不会不要你。”
姜言温柔地笑笑，说：“我知道，缈缈不会不要我。是我想太多了。”
“你想我了的话，我陪你住学校宿舍好吗？我真的不想回家，哥……”
——姜言的宿舍是单人间，姜缈想来想去，这是唯一能陪姜言又不用回家面对父母的办法。
姜言微微垂眸，问：“傅先生会同意吗？”
姜缈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傅时昱看起来不是小气的人，应该会同意吧……
姜言又说：“如果他不同意也不用勉强，破坏你们感情就不好了。”
姜缈立马脱口而出：“不会的！他一定会同意！”
姜言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看着姜缈，刚才那种幽深的目光逐渐融化开来，变得温柔而平和。
“嗯，那我等你。”
姜言晚点还有课，两个人在咖啡店坐到傍晚，一起回学校。
姜缈给王叔打了电话，留在校门口等车，姜言和他道别，临走前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说：“差点忘了给你的礼物。”
姜缈接过盒子，不确定地问：“我也有吗？”
姜言说：“当然了，什么时候少过你的？”
姜缈嘿嘿一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玫瑰金搭配粉色皮革的手镯，和甜甜的项圈一样的颜色质地。
“哇，是亲子装吗？”
姜言说：“嗯……算是吧。”
“谢谢哥哥！我喜欢！”
姜缈开心地收下礼物，用力拥抱住姜言。姜言揉揉他的后脑勺，说：“好了，我进去了。明天见。”
姜缈松开姜言：“嗯！哥哥再见！”
两个人在校门口分别。姜言走进学校，转过一个路口，前面电线杆上倚靠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看见姜言过来，那人站直身子，懒懒打了个哈欠。
姜言轻轻皱了下眉，走过去，问：“等我？”
俞星卓没有回答，而是漫不经心地反问：“见完弟弟了？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不关你的事吧？我提醒过你，离缈缈远一点。”
“啧，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护着他，没记错的话他是个成年人，有必要这么小心么？”
“他是omega，你是alpha，和他保持距离是你应该做的。”
俞星卓牵起唇角，不屑地笑了笑，说：“你也是omega。”
姜言眸色一冷，抬眼瞥了眼俞星卓，没有说话。
“你好像经常忘记你是omega。”俞星卓微微倾身靠近姜言，一脸探究地问，“为什么？”
姜言冷冷回答：“不关你的事。”
“我是在帮你。我们两个，是一条船上的。”
“不需要。”姜言抬眸，不躲不避地看着俞星卓的眼睛，说，“少自作多情。你想要什么，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同样的，我想要什么，也跟你没关系。”
“啧，你们兄弟两个还真是不近人情。怪不得是一家人呢。”
“还有别的事么？没事我要去上课了。”
姜言抬腿要走，俞星卓一把拉住他手臂，说：“别走啊学长。”
姜言回过头，脸色愈发的难看：“放手。”
俞星卓还想说什么，对上姜言目光，讪讪地松开手，说：“好吧。我也要回学校。一起。”
校门外，姜缈等来王叔的车，今天傅时昱也在车上。
这会儿时间还早，姜缈坐上车，好奇地问：“你今天也这么早回家吗？”
傅时昱回答：“嗯。公司的事忙完了。”
“哦……”——姜缈隐约记得，何叔说过傅时昱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就算忙完了，也习惯在公司多待一会儿再回家。
可是为什么，最近傅时昱回家回得这么殷勤？
姜缈想了想，问：“这周末我想去和哥哥住一天，可以吗？”
傅时昱转过头，问：“你要回家么？”
“不是，我去哥哥的宿舍。”
“宿舍？”
空气陷入沉默，不知道为什么，姜缈有点心虚，尤其是傅时昱现在这样不同意也不拒绝、只微蹙着眉头看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提了什么很过分的要求。
姜缈小心翼翼地问：“不可以吗……？”
傅时昱问：“一定要是宿舍么？我没记错，一般的宿舍只有一张床。”
姜缈以为傅时昱担心两个人睡一张床会挤，解释说：“宿舍是大床，能睡得下。”
傅时昱不说话了。
车里安静下来，姜缈偷偷观察傅时昱的脸色，直觉傅时昱并不是很想让他去和姜言住。
可姜言是他的家人，傅时昱为什么不愿意？
“就一天也不可以嘛……”姜缈捏住傅时昱的衣角，轻轻拽了拽，“我都好久没和哥哥一起睡了。”
傅时昱抿了抿嘴唇，还是不说话。
姜缈生气了，一把拽过傅时昱的手臂，把人拉向自己，气鼓鼓地说：“我不管！你必须同意！”

傅时昱被姜缈拽得歪向一边，衬衫和西服都差点被扯开。
他抬手扶住眼镜，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姜缈先一步捂住他嘴巴，说：“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听到你说任何拒绝我的话！”
傅时昱：“……”
姜缈一贯擅长耍无赖，二话不说扑上去抱住傅时昱，在他身上扭来扭去：“求你了求求你了，就一天！你不想一个人在家的话，也可以去找朋友玩嘛！”
傅时昱终于开口，淡淡地问：“我去找朋友玩，也可以睡同一张床吗？”
姜缈想了想，回答：“你的朋友是男alpha或者男beta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干嘛要跟别人睡一张床？”
问完他忽然反应过来傅时昱的意思，原来傅时昱不满的是他和姜言睡同一张床。
“喂！你好奇怪！”姜缈皱起鼻子，嘴巴都快要撅上天，“我哥是我哥，又不是普通朋友，我从小都和我哥睡一张床！”
傅时昱依旧岿然不动，说：“但你现在长大了。”
“长大又怎么样，今年夏天我还和我哥一起睡过！”
“今年夏天的时候，你还没有结婚。”
“结婚就不能跟别人睡一张床了吗？”
傅时昱垂眸看姜缈，推推眼镜，回答：“当然。”
姜缈要气炸了，臭alpha又固执又不讲道理，简直是个老封建、老古董、老坏蛋！
“我偏不！我又不是给你签了卖身契，凭什么不许我跟我哥睡一起？我就睡！”
姜缈几乎整个人趴在傅时昱身上，连一条腿都跨过来骑在傅时昱腿上，像一只难缠的壁虎，对傅时昱又拱又撞。傅时昱仰头躲避他的攻击，一只手还要护在他后背，防止他不小心掉下去或撞到车里坚硬的东西。
“你快答应我嘛，再不答应我我真的要生气了！”姜缈摇晃着傅时昱的肩膀说。
傅时昱说：“我只是觉得，你想姜言的话，不一定要和他一起住宿舍。宿舍条件不好，住起来不舒服。”
“我哪有那么金贵，又不是没住过宿舍。”
“请他来家里不可以么？介意我在家的话，我可以先去父母那住一天。”
“我就是想跟我哥挤在一个被窝聊天嘛，你不是omega你不会懂那种感觉的。”
“缈缈……”
“求你了求你了……”
姜缈软硬兼施，抱住傅时昱的脖子，小声恳求：“你就答应我吧，你最好了。求求你了。”……
omega温热的吐息全都喷拂在皮肤，弄得傅时昱脖颈痒痒的。他拥着姜缈，无奈又没办法，最后还是抵挡不住姜缈的胡搅蛮缠，松口说：“好。”
姜缈立马抬起头，眼睛亮亮的，问：“真的吗？”
“嗯。”
“好耶！”
“小心。”
姜缈一激动差点跌下去，傅时昱扣住他的腰，把他重新抱回来，心里到底是不情愿，捏住姜缈的脸颊说：“我们需要签订一个协议，限制你使用这种无赖招数的次数。”
姜缈的脸被捏起来，说话含糊不清：“什么招数？”
“一哭二闹，还有……卖乖装可怜。”
“凭什么要限制我？我抗议！”
“抗议驳回。”
“我不服！臭alpha！”
姜缈又扑上去，这次傅时昱早有准备，抓住他的手，像抓一只胡乱扑腾的小鸡。
不算宽敞的车内空间，姜缈坐在傅时昱腿上，双手被按在身后，动弹不得。他没面子，虚张声势地大声说：“我警告你，放开我！”
傅时昱说：“你要答应我，以后遇到问题尽量与我商议，不要每次都用撒娇和哭闹达成目的。”
撒娇……？
傅时昱把他刚才的无赖行径看作是撒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