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正和一个身着不俗的男子交谈,见沈星河来了,老莫便说,这是我们东家。
那男人对沈星河道:“我想买你们的圆桌,我儿子结婚办酒席,桌子我想买九十九张,讨个吉利。”
沈星河:“你可以租,我这有现成的,租金你摆三天,我收你二十两,放五十两银子在这里,是押金。”
男人摆摆手,“适才掌柜的也和我说这个了,但是我给儿子办喜事,这新人新人,所以不想用外人用过的东西。
再者,我家孩子多,这个能折叠也不占地方,以后别的孩子成亲的了还能用。
九十九张,一两银子一张可以,但是木头得要好些的。而且我要的有些急,腊月十八那天是我儿子的成婚之日。”
沈星河:“这来得及啊。”
男人一笑,递给了沈星河一个单子:“你先看看这个吧。”
沈星河结果单子一瞧,这男人不仅仅在这里定了桌子,还定了家具,清一水儿的金丝楠木家具。
仔细看,上面写着象牙雕八扇屏。
保守估计,这单成了,至少五万两白银。
老莫凑过来,嘴不动的哼哼:“沈老弟,我算过了,这成了,至少净赚十万两。”
沈星河估计得还是保守了。
他眸光一转,走到后院。
裴景驰正在锯木头,见沈星河进来有些意外,“怎么了?”
沈星河:“你知道象牙从哪里弄吗?”
裴景驰:“云南有,但你都到了云南,还不如去缅甸。我正好认识那边的朋友,以我俩的交情,估计都不要钱。”
沈星河:“我不去缅甸,我腰子留着还有用处。”
他瞪了裴景驰一眼,回了厅内,将手里的单子一把甩给了那男人,“这活我接不了,你爱找谁找谁去。”
男人意外,挤出一丝笑意来,“怎么?再商量商量……”
“我不接!保护动物人人有责!大象招谁惹谁了,凭啥嘎它两大门牙!”沈星河怒从中气,指着大门:“滚蛋!”
老莫也惊了。
“沈老弟……”
沈星河看向他,“这个人有问题,不接他的活。天快黑了,莫大哥先回家吧,我借个地方,有几句话得问问裴景驰。”
老莫走后,沈星河将门板关上,走到院子里垂着眼望着裴景驰。
裴景驰也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为什么不接那个活?那人有什么问题?”
穷乡僻壤的地方,哪个大财主被风浪抽的来莫家村找木匠做这么大的生意。
那是谢清遥,让方县令给沈星河派的活!
方县令搞腐败他是认真的。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老小子居然这么快就能弄来这么的银子。
定是谢清遥,担心沈星河心思烦扰,想让他用工作麻痹自己。
但为什么又是缅甸?
因为谢清遥知道裴景驰在那边有朋友,正好可以让裴景驰陪着沈星河去。
谢清遥和裴景驰昔日打了那么久的仗,自然对裴景驰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那一晚,当他们遇到危险的那一晚,谢清遥为什么让谢虎守在外面,让裴景驰跟沈星河单独面对。
沈星河心里陡然一沉。
他问出了一个问题,“你跟我说实话,那日,你怎么被发现的?”
裴景驰忽而移开了目光。
他弯身继续锯木,“这是我给你们惹的麻烦,对不住。”他垂着眼,继续锯木头。
“你嘴是用来撒尿的吗?”沈星河忍无可忍,“我问你话,你给我直接了当的说!”
裴景驰脸颊通红,加大力道锯木头。
沈星河冷眼盯着他通红的脸。
不必说了。
沈星河玄身欲走,手腕蓦然之间被裴景驰拽住。
裴景驰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沈星河。
“老子喜欢你。”
沈星河本以为上次拒绝他,他便会收回心思。
心里的猜测和得到对方的亲口承认到底还是不同的。
就比如现在,当裴景驰又一次表白,沈星河第一反应便是如遭雷击。
为什么会崩人设,为什么就崩了呢!
那叶霓裳怎么办呢?原文中,叶霓裳可是喜欢裴景驰,不理宋伯怀的呀。
叶霓裳如果知道了,还会和他做朋友吗?
会踩他的脸吗?
所有的问题,山一样的向他无情拍过来。
他顿时怒了,恶狠狠地望着裴景驰。
裴景驰也同样很难受,他松开了手。
这句话,压在他心里很久很久了,他以为他一辈子不会再有机会说出口的。
沈星河顶着怒火,额头耸着一根青筋,咬着后槽牙问他,“冒昧的问一下,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了,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吧?”
院子里寂静极了。
裴景驰苦笑一声。
起先他只是好奇,好奇谢清遥娶了个什么样人。
他不想谢清遥好过而已,所以想破坏他们俩。
后来,裴景驰产生了疑问,这个沈星河在这样没有盼头的日子里,他是怎么把日子过的有声有色的。
再后来,看到沈星河为谢清遥筹药,不惜以身犯险,最后终成空,他一次后悔都没说过,甚至都没有苛责谢清遥的弟弟。
生活的磋磨,反而使得沈星河和他相公的关系更紧密了一步。
他们能一致对外,内部的动荡瓦解不了他们。
裴景驰又开始羡慕,羡慕谢清遥。
裴景驰沉声道:“我的母亲是中原大梁人,我的父王是湖人。
湖人看不起中原人,无所谓,因为我也看不起他们。
我觉得他们是野蛮之人,粗鲁无礼的野蛮人。
父亲死了儿子霸占继母,姑侄侍一夫,哥哥死了弟弟把嫂子掳走。
我一直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书读四书五经、以三纲五常,思维八德老要求我自己。
到头来……我却觊觎别人的心上人。”
裴景驰抓了抓头发。懊恼,无助,甚至悔恨,可他也是人呐,这些话积压在他心里很久了,他再不说就要憋死了,他也想和沈星河说清楚。
“我是真的以为,这些话我一辈子不会跟你说的,我自己也觉得我自己卑鄙。
所以我真没想过要如何,更没有故意给你们搅合!
我只是偶尔会坐在树干上,目送你们神采奕奕的出门,日落前,我望着你和谢清遥说说笑笑的回来。
等我办成了事,我走了便是。
可是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坐在树干上等你回家。
我被乌力发现了!”
裴景驰抬眼,沉声道:“那日,你相公第一反应就是想去找你,可他大概也知道他赶不及了,他的腿不能再使用轻功了。
所以他将他一直藏着的,我的弯刀给了我。
他将敌人引开,让我赶去救你,他担心你上山误撞了敌人!并且让我答应他,别让你回去。”
弯刀啊,原来二爷一直藏着裴景驰的弯刀啊。
为什么藏着他的武器呢?因为二爷那时候担心吧,担心沈星河看到裴景驰拿着弯刀跟别人血拼的模样,会被裴景驰迷倒。
裴景驰:“我知道这满腔情谊,我跟你说了也没戏。”
他皱了皱眉,对沈星河挤出了一丝笑意:“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不回大漠,我给你干活,我能干很多的活,你想去哪儿,我陪着你……”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看到了沈星河眼底的愤怒。
裴景驰闭上了嘴巴。
“你不喜欢叶霓裳,当日为何给他上药?”沈星河却问了他另一件事。
裴景驰:“当日我如何推辞?诶?你怎么知道我与叶霓裳认识?”
沈星河:“送他鹰骨笛也是你自己推辞不掉?”
裴景驰没说话。
沈星河:“王八蛋,我告诉你,若是这世上没有谢清遥这个人,我也不可能对你动心!”
“这个我知道,其实我也煎熬。”裴景驰没有看他。
觊觎别人的心上人,这真的让他觉得可耻。
“我知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无耻好色之徒,无所谓,随便你怎么想我吧。”
“不,在我心里,你就是个配不上叶霓裳的大暖男。”
沈星河憎恶的看着裴景驰:“我警告你,如果因为你,导致了我和叶霓裳生了嫌隙,我弄死你!”
裴景驰感到很受伤,他终于有机会将自己满腔深情说与沈星河听。
肯定是会被拒绝的,他知道,可没有安慰甚至被扬言恐吓,是他没想到的。
裴景驰很愤怒:“这话我跟别人讲吗?我难道不介意别人怎么想我的吗?”
沈星河:“可二爷已经知道了!”
裴景驰一怔,沉声道:“不可能。”
他太了解谢清遥了。
如果谢清遥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可能会留他在这里这么久。
以谢清遥的脾气,他会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杀掉裴景驰。
沈星河:“爱情就是会具有改变一个人的力量!能将自私的人变得无私,能将自信的人变得能把所有的不可能变成可能!
等你遇到这个人,你再跟他叨逼叨你的心里话吧!
再者,得闲时,你给我反复抄写我这句话!
你战场上打不赢谢清遥,你以为情场上你能赢他就算你行?
假如你认为他喜欢的人是辛苑,你一准要多看辛苑两眼,继而爱上辛苑了吧你!
别否认,小爷无所不知,你定是这样。
还有,你他妈在大漠是玩过RAP还是怎么的?讲话还老是想压个韵?
你讲话要押韵你他妈就给我句句押韵!
不能做到句句押韵你他妈就好好说人话,否则,你会逼死强迫症呀你!”
裴景驰不仅仅是感到上新,还体会到了心碎的感觉。
他听懂了个大概其,坐下了,挠挠脑袋。
“这事是我没道义,觊觎别人的心上人。
这不光明磊落,我心里也难过。
你们好好的,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你说的话或许是有道理的。
也许我真的是一直在跟谢清遥较劲吧,总之对不住,这些话我知道我不该说的。”
他妈的,他最后一句还是没押韵。
沈星河甚至不能给他配上一句skr。
沈星河无心搭理他,他玄身推开门,朝着半山腰的方向跑。
回家,他只想回家,回家去,看看他的二爷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狠心把他推开,为什么给他安排退路,为什么占有欲那么强的人,会甘心成全。
脚下的路是那么得漫长,沈星河拼尽全力的奔跑,直至跑到一个岔路口,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喘息着,汗水躺下,打湿了他衣裳,他的理智,如果此刻冲回家里,二爷还是不肯说的。
谢老三,只有谢老三能帮忙。
他朝着老马家的路口走了过去。
夜已经深了。
秋风萧索摇曳着枯草,山坡上,洒了一地月光。
谢清遥坐在轮椅上,遥望着远方。
谢清洲坐在他二哥的旁边,他垂着头,二嫂的话,仍在他的耳畔回荡:
【你哥哥很在乎你,比你想象的还有在乎。可是,他从来不表达,正如你很在乎他,也从不表达一样。
所以,有些话,在这个世上,除了我之外,他只可能会对你一个人讲的。】
想到这句话,谢清洲便鼓足勇气的望向他二哥。
“二哥,二嫂他……”谢清洲顿住了,挠挠头,硬着头皮吐露心底话。
“二嫂比大嫂好,大嫂以前老给大哥吹枕头风。
大哥每逢回来,大嫂就把他拉到院子里嘀嘀咕咕,我偷听过好几回,有时候说我坏话有时候说娘坏话。”
谢清遥移目看着谢清洲。
谢清洲:“我跟娘去学舌,娘说,我以后长大娶了媳妇就明白了,然后他就开始叨叨她的老生常谈,嫌弃我怎么又是个小子呢,她怎么就生不出丫头。
可二嫂从来没跟你说过我的坏话……”
谢清洲不经意的望向二哥,也不知道他在抽神想什么。
谢清遥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没说过吗?好像是说过的吧。
那时候在家里的院子里,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易了容,说了一整天谢老三的坏话。
如果把日子定格在那一幕多好,或是一睁眼,他们真的白发苍苍看,垂垂老矣了,那该多好啊。
那将意味着他和他真的走过了一生,再没什么能将他们分开了。
谢清洲扬眉,仔细盯着二哥,找他确认:“二哥,对吧?二嫂是没说过我坏话吧?”
谢清洲有点拿不准了。
谢清遥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他很多天没有说过话了,喉咙有些哑。
谢老三随手抓了一把野草,“我刚来时,辛苑和我说二嫂是谢虎随便买来的,还说他不甘心嫁给你,老说话刺激你,还说他是市井小民,心眼多,只认钱。
一开始,我信以为真,我是怎么看他都不顺眼,我感觉他配不上你。
可我后来发现,他根本不是辛苑说的那样。
二嫂对你的好,对你的关心,对你的照顾,我都看在眼里。
他对我也很好,是真的把我当弟弟。
他是怎么对待娘的,那更是不用说了,就连谢虎,他见他使唤过谢虎一次吗?”
谢清洲扭头看着谢清洲,“你为什么要赶他走?”
谢清遥目不转睛的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
谢清洲:“哥,我不信你会看上辛苑!昔年谢家得势时,辛苑对你何等殷勤,可你都没拿正眼瞧过他。
我们是家人,我是你亲弟弟,你不能给我一句实话么?”
谢清遥回过神来,弯身,将自己的裤腿挽了上去。
谢清洲惊愕。
他看到哥哥的腿竟然已经萎缩了。
那双曾经强悍有力的双腿不复存在,瘦弱的几乎皮包着骨。
谢清遥平静极了,他垂着眼,看着自己这双丑陋的双腿,“我曾经问过老马,我的腿,他有几成把我能治好。
老马给我说,三四成。
此番南下,我双腿实在疼得不成,无法日夜练习行走,就变成了这样。
后面我将会更加忙碌,我做不到日夜坚持行走。
我想,我只有两条路。
一是,我把方县令撂了,仇,我不报了,我带着你二嫂去过平静的生活。
可是怎么平静呢,我顶着一张易容的脸,带着他东躲西藏。
如果万一我的腿还是没有治愈呢,我将彻彻底底的沦为他的累赘。
另一条路,我不撂下方县令,继续推着他往上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我不报仇了。
因为报仇,意味着与危险同行。
我不怕死,但我怕保护不了他。
那时候,起码我们可以有些小钱有些小权为我们保驾护航。
或许也能规避许多因为生计带来的累赘问题。
这样一来,我也能坚持锻炼行走,运气好的话,或许我能恢复健康。”
第八十二章 合离
谢清遥将右腿的裤管子向上挽了挽,露出膝盖,望着谢清洲笑了,“但那夜一场变节,把我这两条路,都彻底堵死了。”
他的右腿膝盖处受了刀伤,极深的伤痕,皮肉翻卷着,一片血肉模糊,有些地方已经溃脓了,有些地方似乎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谢清洲大惊:“你……怎么不包扎?”
“因为,我感觉不到疼痛了。
从看到我双腿日复一日的萎缩,我便犹豫,徘徊,不坚定。
因为我舍不得他,我离不开他。
这一刀,断了我所有的痴心妄想,我必须面对现实了。”
谢清洲平静的将裤管放下去,沉默了好久,昂头望着天边的月光。
“我爱赌,但事关他的后半生,若无十成把握,我断不敢赌。
我会带给他危险,我也做不到在他发生危险的紧要关头,第一时间去奔赴他,保护他。
他跟着我,总是小心翼翼的。
甚至连下雨天他都要承受负担。
我这条腿也伤在他的身上。
爱我太沉重,不如恨我。
他来人间一趟,何必陪我苦苦挣扎于泥潭之中。
他也需要呵护,他从前也过的不好啊。
他光顾着和我小心翼翼的说话,为我千方百计的开导,照亮我,温暖我,可是谁照亮他呢?谁温暖他呢?
我能回馈给他的,又是什么呢?
危险,累赘,麻烦,沉重。
这世上多的是比我有趣的人,能逗他欢笑,解他忧伤,好好的呵护他。
那些人能做到我不能做到的,在雨天给他撑起一把伞,陪他去他任何想去的地方,给他买最喜欢的点心。
当阴雨连绵,他的第一反应是凉爽是惬意,而非是担忧和紧张。
他可以好好的欣赏这人间风景,而不是把精力全都都放在我这双腿上。
还记得那日他不经意的说过一句话么,好女怕懒汉缠,他虽是男子。
我总彻夜的想,我是不是也在缠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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