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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观(木三观)


狐子七闻言,眼眉一挑:“哦?”
明先雪神色自若:“太后虽然竭力做端庄持重的上位者,但举止行动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野性与灵动,与你身上的气质颇为相似。再加上你今日突然提起她的身份,还有她对你的特别关照,让我不免产生联想,你们乃是同族。”
狐子七淡淡笑道:“太后瞒了这么些年,倒因为我漏馅了,是我不该。”
说罢,狐子七托起茶盅,递到明先雪跟前:“我便跟你明说了,这是狐妖弄的茶,你肯不肯饮?”
明先雪看着眼前的茶盅,里面的茶水碧绿澄澈,香清气漪。
明先雪抬头迎上狐子七的目光:“不论是人是妖,她终归是太后,既是太后所赐,明某哪能推辞?”
狐子七听后,轻声笑道:“我就知道,公子雪是最识大体的。”
明先雪伸出双手,接过茶碗,左手缠着的念珠与茶盅碰触,发出金玉之声。
狐子七盯着明先雪的动作,有一种狐狸盯着兔子的锋芒。
明先雪端起茶盅,轻抿一口香醇的茶水,随后将整杯茶饮尽。
茶水入喉,一股暖流渐渐从喉咙顺延而下缓缓流入腹中。
狐子七伸出双手,猛把明先雪推在榻上。
明先雪原本穿着的交领纱袍生了皱褶,领口微敞。
狐子七的手指轻轻划过明先雪凌乱的交领,脸上带着一抹深意的笑容,低声问道:“你知道这个茶里放了什么吗?”
他的声音此刻才像一个狐妖,充满沙哑的神秘感,似能把人诱进未知的深渊。
明先雪躺在榻上,衣衫不整,却并未显得狼狈,他目光平静地迎上狐子七的视线,微微摇头:“愿闻其详。”
狐子七轻笑一声:“这药名为‘醉生梦死’,是我妖族独有的秘药。它能让人陷入深深的幻境之中,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明先雪闻言并不慌乱,甚至好像早就料到会这样一样,定定看着狐子七。
“即便是你这样有道行的修行者,也不可能抗拒这药性呢。”狐子七粲然一笑,手指挑开他的交领,“如果我是你的话,会顺理成章地好好享受一番,也算是不辜负来红尘这一遭了。”
明先雪却只是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狐子七一笑,嘴角勾起,隐约露出两根尖尖的犬齿。
眼睛闭了闭,猛地睁开,却见那眼珠已是大变,再非人那般的圆形黑瞳,而是像狐狸眼瞳那般是深棕色椭圆,边缘则泛着金色的光泽,如同秋日森林中的落叶,在光射下,反射出迷人的光彩,仿佛两颗宝石在闪烁。
如此一双眼,在注视着任何人的时候,都会叫人似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拽着,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
却不知,原在狐子七眼里,明先雪的那一双黑眸,也有此媲美妖邪的魅力。
真正是,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看我,亦当如是。
狐子七的手指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原本圆润的指甲逐渐变得尖锐起来,仿佛一把把小巧的匕首,透出丝丝寒光。
这利器般的手指竖起,在明先雪身上的纱袍上划过。
纱袍在狐子七的指尖下仿佛变成了薄纸,脆弱得不堪一折。
和凌厉的动作不一样,狐子七声音放得轻柔:“公子雪,容我伺候你宽衣罢。”
明先雪身上的纱袍被狐子七指尖那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道道割开——但衣衫之下的肌肤却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明先雪躺在那里,身上只剩下手上缠着的那一串鲜艳的红珊瑚念珠,显得格外醒目。
明先雪心中涌起一股莫名感慨:这串念珠素来是他藏在袖里不轻易示人的,如今竟成了他身上唯一的装饰。
念珠颗颗圆润饱满,红得犹如烈火燃烧,与明先雪的肌肤衬成一幅白雪红梅景象。
狐子七坐在上头,笑道:“看来药效起了。到底公子虽然道行高深,还是凡夫俗子。”
“阿弥陀佛。”明先雪念一声佛号。
狐子七笑道:“此时念佛,也不怕污其清听?”
明先雪便不语了。
明先雪越是隐忍不发,狐子七却越是高声起来。
这声音虽高但也没有过分高,只是实在不能说是不低,足够让院子里扫地的宝书都听见。
宝书闻得此动静,立时如遭雷劈,怔在原地,扫帚都掉地上:“我莫不是突发耳疾?”
宝书小跑进屋,却不敢挑起帘子,听着里头动静,臊得转身就跑。
却不知帘内里屋,春光无限。
明先雪平躺榻上,仰视着狐子七,平日见狐子七虽然爱玩爱闹,还有个少年人模样,如今的他是完全呈现最野性的一面,如骑马纵横,腰肢动摇。
他的腰细而柔韧,因是狐狸化作的少年,便不像一般男人的腰部那样刚硬,每一个激烈的扭动,却也都透露出一种野性的韵律,就像狐狸在捕猎前的蓄势待发,危险却也迷人。
狐子七躬身去找明先雪的唇。
明先雪叫这狐狸捕住了唇,便如放弃挣扎的猎物,蓦然合上双眸。
狐子七笑道:“公子不敢看我?是因为观美人如观白骨吗?”
明先雪听得狐子七话里的戏谑,便抬眸说:“非礼勿言。”
这四个字脱口,带着平日难寻的沙哑,听得狐子七心内大动。
狐子七轻笑道:“公子,我适才是骗你的,你没察觉吗?”
明先雪眼神微动:“狐仙阁下的意思是……?”
狐子七嬉笑道:“我根本没有在茶里下什么‘醉生梦死’!”
明先雪眼瞳微震。
狐子七的手划过明先雪因为呼吸急促而起伏的胸膛:“公子,没有什么秘药,没有什么邪术,只是你,你自己愿意和我‘醉生梦死’罢了。”说罢,狐子七得意地勾起嘴角。
明先雪猛睁大了眼,似乎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被药物操控。
但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这意味着,他的身体被更不应该的东西给主宰了。
狐子七得意地欣赏着明先雪的复杂神色,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得意之情。
这狡猾的狐狸已然知道,他成功地咬住了猎物,自然便高高兴兴地感受他在自己的牙齿下挣扎。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无比的愉悦,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原来,这就是狩猎的感觉啊!
狐子七自感:难怪都要找个书生过情关。
活了一千年,如今方知做狐狸是什么滋味。
狐子七正自欣赏着自己的胜利,却突然身体不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他竟然被明先雪一个翻身压在了下面。
这个变故让他措手不及,脸上的得意笑容也瞬间凝固。
明先雪此刻的眼神坚与平日里截然不同,隐约透露出一种决断与狠戾,仿佛他已经做好了某种重大的决定。
他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柔,而是变得果断而有力。
“啊!”狐子七脱口一声惊呼,下意识推开明先雪,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力量在这个男人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不觉震惊:我被一个十八岁的凡人压住了?
事实确实如此——
这十八岁的凡人紧紧压着狐子七,让他无法动弹,宣告着不容置疑的主权和力量。
明先雪沉声说道:“失礼了。”
说罢,他加大了力度,让狐子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重压。
狐子七感到一股强烈的冲击袭来,他下意识地试图抓住明先雪的手臂以稳住自己的身体,却意外地抓到了那一串圆润冰冷的红珊瑚念珠。念珠的冰冷触感透过他的指尖传来,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抬头看向明先雪,却见此刻的明先雪已经撕下了那层仁义儒雅的外皮,展现出了他冷酷而强大的一面。
狐子七难以自抑地感到紧张,微微的畏惧,以及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紧紧盯着明先雪,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寻找一丝破绽,却从这双黑眸里觅得一丝笑意。
明先雪笑着低头,衔住了狐子七的唇。
在这瞬间,狐子七的野性突然被激发。
他犬牙尖利,如闪电般迅速咬破了明先雪的舌头,鲜血的味道霎时间在两人的口腔中蔓延开来。
明先雪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却并未退缩,反而加深了吻。血的味道仿佛刺激了他,让他更加热烈地回应着狐子七。
狐子七被明先雪的反应惊到,他松开牙齿,后退些许,眼中闪烁着疑惑与挑衅。他看着明先雪,想要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明先雪却只是轻笑一声:“舌尖血大补,狐仙多吃一点。”他低声说道,语气中竟带着宠溺与纵容。
狐子七难免一阵迷离,下意识地搂住了明先雪的脖子,仿佛要将自己与这个男人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就在这时,体内丹田处涌起一股暖流,这股力量越来越强烈,犹如汹涌的洪水冲击着他的身体。
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源从丹田处喷薄而出,如熔岩般灼热,急速地在他身体的每一条经脉中流窜。他的心跳加速,肌肉在不由自主地紧绷,骨骼在咯咯作响,仿佛在响应这场修为的蜕变。
狐子七清晰地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那种由内而外的突破感,如同破茧成蝶的蜕变,让他忍不住流泪。
一阵强烈的力量从尾椎骨直冲脊梁,似要将他的身体彻底冲开。
眼前一阵眩晕,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狐子七骤然间不知天地,不知日月,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混沌之中。
明先雪动作一顿,便见身下狐子七扬起脖子,身后如绽开花瓣似的,显出八条蓬松的尾巴来。
过了一会儿,狐子七才渐渐恢复了神智,也能明确自己的身体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轻轻动了动身后的尾巴,每一条都灵活自如,如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数到第八条的时候,狐子七简直乐坏了:“八!是八条啊!”
他迫不及待地转向明先雪,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问道:“你看到了吗?”
他的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喜悦,兴高采烈地拉着明先雪,说道:“公子雪,您精通算筹数术,您也帮我数一数,看是不是八条?”
明先雪也被狐子七的快乐所感染,忍俊不禁地说道:“从一数到八,也不需要精通算筹数术。”
狐子七乐得在榻上打了一个转,只这八条尾巴过于蓬松庞大,倒让这床榻有点挤了。
明先雪挪了挪位置,往靠墙的地方靠了靠,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柔软的狐狸尾巴,心里却想:以后得换一张大床。
狐子七却想的是:大功告成,我也该走了。

第28章 哭着吃完
宝书听得里头云收雨歇,半晌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来到门边,问道:“公子,可要热水么?”
明先雪骤然听见宝书说这话,只是默默,大约他虽然老成,但这个年纪,这个性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倒是狐子七笑了,扬声说:“好啊,有劳宝书哥哥了。”
宝书听得狐子七声音略带沙哑,不觉耳热,转头去打水。
狐子七嘻嘻笑道:“公子在这清净地行如此之事,宝书非但不质疑,还备好热水,可见是个忠心的。”
明先雪无奈叹气。
狐子七掩嘴而笑,八条狐尾如绽开的花瓣似的摇曳,更显他姿容卓绝。
明先雪下床捞起地上被狐子七划破的纱袍,认真收起来。
狐子七笑问道:“这衣服都坏了,怎么还收藏起来?”
明先雪看出狐子七眼中的促狭,只说:“宝书看见了,不好。”
“哪里不好?”狐子七吃吃笑道,“那孩子也不小了,也该懂事了。”
明先雪把叠好的纱袍收进柜子,又拿出一件平素穿惯的素衣穿上。
带子刚系好,就听见宝书敲门:“公子,我能进来了吗?”
明先雪随手扯出一件宽大的袍子,盖在狐子七的身上。袍子宽大,足以将狐子七的全身遮蔽。
“进来。”明先雪应了一声,声音听起来足够平静。
门被推开,宝书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却是头也不敢抬,垂着脑袋把盆子放好,就准备退出去了。
却不想狐子七从榻上跳了下来,他这一跃之下,顺势把八条尾巴都匿住,身上的妖异之状也通通收起,看起来仍是平日那个凡人少年模样。
狐子七披着大袍,赤足走到宝书跟前,笑道:“宝书哥哥,就一盆水,是供我使呢,还是给公子雪啊?总不能我们二人洗一盆罢?然则,这样也无妨,我和他早已水乳交融,无分彼此了……”
宝书听了这话,脑袋火烧似的,不知该回答什么才好。
明先雪便扬声说:“好了,宝书,你回去歇着罢。不必理他,小七就爱戏弄人,你也不是不知。”
宝书如蒙大赦,踩着风火轮似的溜了出内屋。
看着宝书落荒而逃的背影,狐子七不免哈哈大笑起来。
明先雪无奈摇头,说:“他是实诚人,你何苦捉弄他?”
“不过玩笑一番罢了。”狐子七身上罩着明先雪的宽袍,身段更显玲珑,“公子雪不喜欢,我不说就是了。”
他又笑着,取出太后所赐的茶叶罐和丹药,放在案几上:“这些玩意,都是太后给我,让我叫你服下的。”
明先雪扣好衣服,坐在案几旁,仔细端详这两个物什:“太后算计周详,让你给我吃下秘药,自然受你摆布了。只不过,你为何没有领下她这份关照?”
狐子七也坐下来,只说:“我若真动了这种歪脑筋,也不必等到现在。”说着,狐子七翘着腿,从宽袍下摆露出晃动的足踝,“我认识你许久了,哪儿跟你用过一次媚术么?”
明先雪垂眸看着那晃眼的足踝,心里又想:何时没有用过呢?
明先雪却道:“你不屑于此。”
狐子七笑了笑,说:“她以为我想用狐媚之术采补,到你身边来,只为了夺你的元阳助我修为。”
明先雪接口道:“也难怪她会这么想。”
狐子七又是一笑:“是啊,这也难怪,因为你也是这么想的。”
“确实如此。”明先雪坦率地点头,“但我现在知道我错了。”说完,他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对狐子七拱手作揖,“对于我这个凡夫俗子的小人之心,还望狐仙您能够海涵。”
狐子七倒是不避不让,却之不恭地生受了明先雪的大礼。
狐子七又笑道:“其实我也不怪你,毕竟,我是一个狐狸,又总是满嘴胡吣,不正不经的,难怪你多心。”
狐子七如此轻笑着,看起来三分豁达七分顽皮,是他平日那可爱的样子。
狐子七确实拿了明先雪的元阳,得了明先雪的精血,却并非单方面的采补。
他把自己的千年元阳也渡给了明先雪。
在这过程中,他不使一丝摄人的妖术,全凭心意而动,他顺他的心意,也让明先雪顺他的心意。
全是水到渠成,宾主尽欢,两相得宜的好事。
明先雪目光在案几上的茶罐和丹药上流转,又道:“只不过,你不使用这两个物品,大抵还有对太后的提防吧?”
“不是你先暗示我,她不简单,要仔细提防她吗?”狐子七眯眯眼地笑。
明先雪却道:“我没有这么讲。”
“但我听懂了。”狐子七托腮一笑,“正是心有灵犀呢。”
明先雪被这句“心有灵犀”取悦了,嘴角微勾:“狐仙慧眼。”
狐子七便道:“那是自然,只有我这么聪明狡猾的狐狸才能配你这玉树临风的闷葫芦。”
这话是揶揄调侃,明先雪却听出一种“天生一对,地作一双”的甜蜜意味来,心头微微荡漾,可惜脸上还是平静无波。
狐子七手指敲了敲茶叶罐,说:“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明先雪缓声说:“这不是你们妖族的茗茶‘夜露’?你怎么反问我?”
狐子七见明先雪故作无知,便恨不得啐他一口,骂他一句“小毒娃娃,少卖关子!”
可他转念一想,明先雪才十八,跟自己比确实是小娃娃,何必与他置气?
狐子七便带着千岁老人的慈祥,包容地跟他一笑,说道:“妖族又怎么样?且说你们人族,也有江南人不识得北方风物,中原人不通晓西域情形。这‘夜露’,不是狐族之物,我自然不认得。倒是公子雪学识渊博,恐怕是知道的。”
明先雪轻笑道:“所谓的‘夜露’,正如你从太后那儿听说的一样,是月光下生的奇茶,香气怡人,生津解渴。”
狐子七听后,笑道:“听你这么说,看来这茶不是‘夜露’。”
“的确不是。”明先雪转身从书柜里拿出一本书,封面上写着《奇妖百物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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