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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个怨种前夫(妤芋)


我赶忙说没事儿没事儿,毕竟这也不能怪姚乐菜,确实是我给忘了。我长叹一口气,正想着一会儿给柏莱通讯,肯定少不了麻烦事时,姚乐菜又说,“柏莱还知道了叔叔你带我去表彰会。”
完蛋!!!
晴天霹雳,表彰会开始前,柏莱还问过我会不会去,我那时尚未接到柏砚的邀约,理所应当地说去那玩意儿干嘛。结果,我不仅去了,还带上了小菜。以柏砚这个小心眼的程度,他肯定会觉得我是故意的!
就像以前,他小时候,我半夜三更起床尿尿,不小心踩了他一下,我连连道歉,抱他哄了老半天。他都还是觉得我是故意调好闹钟,特地来踩他的。为此第二天晚上,他虎视眈眈,假装睡着,只为了趁我熟睡时给我来一脚。
我心如死灰,嘴唇颤抖,小菜关心地问我还好吗?
我挤出一个微笑说没什么。
“想到又要被一个小气鬼记仇了,感到胃痛罢了。”我无奈地说。
事态紧急,我知道我得尽快联系柏莱这个小气鬼。他之所以从来找我,到回去都一言不发,为的就是我知道后会去找他。
想到这儿,我开始止不住地焦虑。于是,我焦虑地喝完了酸菜鱼的汤,焦虑地剪了剪指甲,焦虑地泡了个澡,焦虑地从冰箱里拿出西瓜,一分为二,和小菜抱着一起挖着吃,焦虑地吃了一包饼干当点心,顺便掰了一小块儿给落到我手边的鸟。
临睡前,姚乐菜提醒我,“叔叔,你不是说要和柏莱通讯的吗?”
“诶!对哦!”我恍然大悟,难怪觉得少了点儿啥,“差点儿忘了。”
呜呜呜,好想逃避。
我就是这么没用无能、毫无威严的家长,还会在长大的养子面前滑跪的那种。
最终,我还是沮丧地连通了柏莱,“喂……小莱……”
“真是意外,”柏莱说,他的语气平淡,“冬居然会这么晚联系我。”
“我以为你要拖延到下周呢。”他说。
“……哈哈,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我刚刚才回来——回来立马就找你了!”
柏莱直奔主题,“你第一次去参加表彰会,你带的是姚乐菜。”“
他问我,“为什么不带我?”
我解释,“我本来没想着要参加,我过去纯粹是去救场的。这临时起意,小菜在我旁边,我也没多想啊!”
“你更喜欢姚乐菜。”柏莱说,他的声音低沉了些,带了点儿委屈和不高兴。
“我哪儿有!”我严正声明,“我都喜欢的好不好?”
“他有红包。”柏莱一针见血。
“……我是真的不小心忘了!”我尝试弥补,“我给你个更大的——更大的行不?”
“我不要。”柏莱冷冷拒绝。
我冥思苦想,想到他和我提过通行证的事儿,“你上个月不是说想要基地的通行证吗?我给你我的。”
“不要。”柏莱说,说完他补充道,“我有通行证了。”
那意思是要别的没有的——我灵光乍现,“那你要啥?你和我说,只要我能给你搞来都可以。”
柏莱哼了一声,对我的上道很满意,“你下次表彰会带谁?”他问我。
“带你俩!你俩都带上。”我连声道。
“……”柏砚不说话。
我紧急改口,“带你!只带你!”
坐在旁边的姚乐菜安静地看向我,我当然没忘这里还有个祖宗。我捂住终端,对他做了个口型,‘没关系,你老师能带你。’姚乐菜这才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柏莱也缓和了下来,他顿了顿,又说,“我要比姚乐菜大一倍的红包。”
我立马端水,给姚乐菜说等会儿再给你也包一倍,说完又对柏莱说,“行行行。”
姚乐菜在旁边发出一声轻笑。
“我要新型的定位狙击枪,学校不允许我使用。”
“好好好,”我答应他,“我会给你打特殊批准的,但只能用于训练。你自己注意分寸,别伤到他人。”
“我还要定制化训练空间的最高使用权限。”柏莱又说。
我终于反应过来——这个臭小子是借着事儿来我这儿讨好处了。也是,对柏莱而言,已经发生的事没什么计较的必要,重要的永远是可以借此谋得什么。
“可以可以,都行都行,”我无可奈何地说,“你别再记仇记我4853天就行。”
“不会的,冬。”柏莱答道。
就在我倍感庆幸,要松一口气,他又说,“这个事情值得记四万八千五百三十天。我会带进我的坟墓,直到我化成灰我也还会记得。”
“你也太狠了点……”我嘴角抽搐。
柏莱还要说什么,我突然想起先前答应柏砚的事儿,“等等,小莱,”我肃着脸,“你是不是把你爹的草莓果冻偷吃完了?”
另外一头的柏莱沉默了下去。
我正要追问,他语速极快地说,“终端没电了,只剩下99%了。下次再聊,冬。”随后啪的一下挂断了通讯。
我和黑屏下去的终端面面相觑。
我冷静地思考了两秒。柏莱和姚乐菜一向不对付,如果是以往,小菜根本不会告诉我柏莱来找我了。也更不会提醒我给柏莱通讯。我缓缓扭头,看向坐在长廊边的小菜,他捻着些小米,撒在地上,看院子里的两只鸟啄食,姚乐菜神色自若,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我又气又好笑,“臭小子!”
我上前掐住姚乐菜的俊脸,给他来了一份大饼脸制裁,“柏莱是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能配合他唱双簧?”
姚乐菜无辜地望着我,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即使他什么都没说,但我还是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狡辩!
哼哼!!
我上酷刑,一手掐住姚乐菜的后颈,那是他痒痒肉的聚集地。他打了个激灵,果然绷不住了,“叔叔——叔叔,”他往后缩,一边缩一边笑得喘不上气,“叔叔——我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的夏天,基本上都被我消磨在了家里。
每天我十点起床,十二点睡觉,美美睡够十小时。平均地吃四顿饭,一顿是以点心为主的早餐,两顿有肉有菜有米饭的正餐,再加一顿完全不健康但香喷喷的夜宵。
我的运动仅仅依靠饭前骑车买菜,和傍晚的散步遛弯。在保持一小时的书籍阅读和三小时的新内容学习后,我会奖励自己啃个手枪鸡腿,要是啃完小菜还没回来,我就去训练场,把又练到忘我的小菜揪回来吃晚饭。
总而言之,日子过得简单又充实,就是手枪鸡腿吃腻了,我准备炸点儿别的试试。
“叔叔,炸秋葵也好吃的。”姚乐菜向我安利。
小菜是真的很爱秋葵,不论是凉拌,清蒸,还是烘干,他来者不拒。但我确实不太喜欢那种滑腻腻的口感。
“好吧。”小菜只好遗憾地作罢,帮我继续给杏鲍菇裹上面粉和蛋液。
我坐在躺椅上美滋滋地看小菜忙活。唉,难怪以前那些老东西这么喜欢使唤人,原来这就是奴役压榨年轻人,只动嘴皮子发号施令的魅力吗?真的好爽!
油炸过的杏鲍菇呈现出金黄色,外脆内嫩,一口咬下去还带着汁水。撒上甜味的辣椒粉,滋味美丽。我和小菜一人捧着一盆,边吃边喝碳酸饮料,舒服得不行。
就这么悠闲了半个月,隔壁的房子突然乒乒乓乓了起来。
我原先奇怪怎么这种老社区会有人搬进来,但看到挂上的居住人信息,我才想起来奚子缘和我提到过想要和我做邻居。
“小缘要搬过来了吗?”我向奚子缘确认。
奚子缘很快回复我说对,“等夏天结束就可以搬过来了。”
夏天是犯罪的旺季。我很清楚这一点。每年这个时候,作为警视厅厅长伊芙总忙得没有影,为此白瑞德常常向我抱怨伊芙完全被工作霸占了,他宁愿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都不和他玩警匪游戏。
‘要不我也去犯罪?’白瑞德恨恨地想。
我沉默以对,思考要不要现在就通知伊芙出警。
但好在没过几秒白瑞德又作罢了,‘算了,还是不了。’他说。
我欣慰他总算是懂事了,看来和伊芙的婚姻给他带来了心智上的成熟。我和蔼地问他,怎么突然良心发现?是不是也觉得这种行为是不正确的?
白瑞德回答我说,‘主人的任务罢了。’
我,‘……’
并不是很想知道你们这些老M老S都玩些什么。
“好期待和小缘成为邻居!”我兴奋地说。
奚子缘结结巴巴地问我真的吗?
我说当然是真的。
姚乐菜年底要去考试,考上了他要住校,我就要自己做饭了。体验过别人做饭我吃饭,别人刷碗我剔牙的美妙生活,很难由奢入俭。想到奚子缘要来隔壁,我又有地方蹭饭了——简直就是完美。
奚子缘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想要转移话题,又苦于嘴笨,只能生硬地扯到正在查办的案件上,“冻冬哥,这次我们确定了了十年前连环作案的开膛手……”
我剥着青豆,听他絮絮叨叨地讲。
真是稀奇,这么多年过去,我身边的人只有奚子缘的嗓音毫无变化,依旧清丽干净,一如当初。
我听着他几乎能想象到他的神态——游移的目光,搅紧的手,不自觉紧抿的唇,细密的眼睫扑闪着,在白皙的脸颊上落下淡淡的影子。我想象着他,仿佛他就在我的面前,坐在旁边和我一起剥豆子。
在我的三次离婚里,奚子缘真的是情绪最外露的一个。
柏砚和我离婚时依旧是面无表情,裴可之和我离婚时依旧是带着微笑,只有奚子缘签署离婚证明的时候,他一直在哭。也许是因为年轻,奚子缘也不过二十多岁,尚未学会如何平静地取舍。加上他本来就很爱哭,和他结婚的五年里,他差不多平均五天要哭一次。通常都是在生命大和谐以后,他会眼泪哗啦啦地流,玫瑰花香的信息素飘逸得四处都是。
每当这时,我会立马翻身下床,冲到厕所,开门、排气,力求让厕所也变得香香的,节省出购买高级香薰的费用。我跳起来的动作过于身轻如燕,忘记假装一瘸一拐了。看到我刚被啪啪啪了,仍能如此敏捷矫健,奚子缘哭得更伤心了。
他抹着泪,委屈地问我,‘冻冬哥刚刚是骗我的吗?’
我怜爱地看着他,这傻孩子,omega在床上的话哪儿能当真呢?
‘小缘,你还小,有些东西里面是大有门道,玄而又玄的,你把握不住。听哥一句劝,别纠结了哈!’我语重心长地胡说八道。
小缘其实是个天生的好孩子,他不怀疑我说的任何话,尽管感觉不太对劲,纠结地搅了半天的手指,但他还是点头说好。
偶尔太高兴了,奚子缘也会哭,比如我顺手给他带了他心心念念但总是买不到的蛋糕。按照他的说法是,‘太幸福了,所以不明白该怎么办,就只有哭了。’奚子缘在我面前真真正正诠释了什么叫做美少年是水做的。
然而,不同于以往,离婚时他哭得很安静,完全没有声音。
他的神情茫然,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握着笔,一动也不动。他的身体和精神割裂了,他的身体在流泪,可精神却一无所觉,连丁点儿信息素都没有释放。当我签好名字,抬起头看向他,他已经泪流满面。
当工作员将证件递给我和奚子缘。他接过那个绿色封皮的小本,像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捂住脸,蹲到了地上。玫瑰味的信息素顷刻之间爆发而出,席卷整个时政大厅。玫瑰花香扑面而来,浓郁得仿佛要将人溺毙。
我没想过他会这么悲伤。我赶紧也蹲下,抱住他,安慰他说没关系,以后我们依然是朋友。
可是他整个人都封闭了起来,他无法说出成句的话,也听不清我的声音,他只是哭,只能哭,出于本能地流泪,抱着头,蜷缩着流泪,直到抽搐,被送上急救车。
奚子缘正在总结几起连环凶杀案的共性。屋檐上的风铃叮叮咚咚作响,我抖了抖手里的筐,翠绿的豆子撞到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凶手抓到了吗?”我随口问道。老实说,我的注意力全在他的嗓音上,完全没有在意内容。
好在奚子缘也早习惯了我的走神,他无奈地说,“冻冬哥,我开始就说了的,是抓到了的。”
“哎呀哎呀……”我摸摸鼻子,笑着坦白,“刚刚走神了,没注意内容。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奚子缘闻言既不生气,也不发脾气,更不记仇。他乖乖地说没关系,反倒过来安慰我,自责自己的话太多了。但从他低沉下来的语气中,我还是听出了他的失落。我甚至都能想到他委屈巴巴,蓬松的卷毛都焉嗒嗒地贴在脸颊上,想抿住嘴又竭力忍耐不愿意表露的模样。
我:……
和过去无数次一样,我的良心备受煎熬。
试问谁看见一个不光着脚走地板都会拉肚子的美少年黯然神伤呢?反正我不行。
于是,我再三保证下次一定认真听,绝对不会走神,并且使出浑身解数夸奖小缘,说他和以前一样才思敏捷,又聪明又帅得一批,他又恢复了活力。
奚子缘说下周结案,他有假,想要过来监工。
“好啊,我正好没事做,还能和你一起监工。”我满口应下来,顺带的,我关心了一下他的精神健康,“你有定期去精神疗养院咨询吗?”
当年的离婚,使得奚子缘原本好转的状态尽数崩塌。两年的时间里,他陪着那个曾经主宰人格的omega走完了最后一段路,我陪他每两天去一次精神疗养院做心理咨询。就这么成了习惯。
后来,他的状态稳定了,我的社工录取函也下来了,我离开前,他许诺我会自己定期做心理咨询。拿到他的承诺,我很放心的离开了。按照以往的经验,但凡是小缘答应我的事,他就一定会做到。
出乎意料的是,奚子缘默了半晌,“……没有。”他说,“冻冬哥,分开之后我一次也没有去过。”
我讶然,“为什么?”
奚子缘小声地说,“我去了的,但是走不进去。”
他告诉我,“每次我走到门口又会折返回家。”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我的认同困境吞噬了他,让他在两种极端里徘徊。’医生是这么形容他的状态的。
起初,我陪奚子缘去做咨询,他就像现在他说的那样抗拒,磨磨蹭蹭半天不愿意出门,好不容易出了门,到了疗养院,他也徘徊着不愿意进去。
这不是他的错。他那时被困境的两端拉扯着,既不想让我失望催促他赶紧踏进疗养院的门,可消极绝望的情绪主导指挥他的肢体僵化,站在疗养院葱葱郁郁的槐树下,他分辨不出究竟哪个是他的声音,他又急又难受,纠结得哭泣。
我和他在疗养院门口闲逛了两个多月,他逐渐放下心防,愿意踏进去。慢慢的,在一次次的咨询中,他的认知得以调整,他喜欢上了这个没半个月一次的固定活动。第二年,他甚至会在晚上提前搭好明天去疗养院穿的衣服,高高兴兴地收拾背包。
这很微妙。
那个时候的奚子缘已经和玟缔结婚姻,但却仍和作为前妻的我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我们每三天去心理咨询,频率相当固定。
我们上午去做咨询,然后去超市采购食物,下午在草坪上晒太阳,再吃完所有买来的东西。晚上到开满小酒吧的街上,拿着一杯随意点的酒散步,喝得醉醺醺了,就各回各家。假如太晚了,我和他会干脆买一张去极东星的船票,窝在船上睡觉。等终点站的机器人将我们喊醒,再迷迷瞪瞪地下船,看星系的第一场日出。但是,不论怎样,第二天的中午,奚子缘一定会出现在玟的病床前。
玟默许了他和我的见面,默许了他每三天从他的身边消失一次。就像过去,我默许他和他保持联系一样。
最后一次我陪他一起去的咨询结束,我们到环湖草坡骑自行车,我在前面,他在后面,湖边的风很大,蜻蜓低飞,白色的芦苇正茂盛。
‘冻冬哥!’他喊我,我回头,他正俯冲下一条漫长的坡道。他笔直地驶向我,盯着我的眼睛明亮。他蓬松的头发在风中飞扬,年轻白皙的脸颊上洒满了阳光。他对我笑,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
也正是他骑车时的情态让我以为他已经获得了人格上的平静,或者至少恢复到稳定的状态,却没想到他并非如此。
“你这样不行的啊,”我说,“你的精神核心本来就有崩塌的趋势。”
我主动向他提议,“你有假了我陪你去吧。至少做个评估,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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