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酥肉的时候,用不着陈初阳上手了,但柳母一直在和陈初阳说细节,陈初阳知道柳母的用意,便一直细细听着,其实这些日子,他已经从柳母手里学了不少的手艺了。
他往日虽也做饭,可他家里穷,能做的菜也就那么几个,复杂的菜他是一个都不会,到了柳家之后,自然得跟着柳母学做菜。
柳母买的那吊五花肉有不少,她留了一块,准备一会儿做蒜苗炒肉。酥肉炸好了之后,大家也吃了个半饱,晚饭柳母也就没有多做菜,闷了些米饭炒了个菜,又煮了鱼汤便罢。
二婶最爱吃的就是柳母炸的酥肉,她酥肉吃多了,吃饭的时候连饭菜都没吃,只喝了一碗鱼汤便罢了。
陈初阳往日里倒是吃过酥肉,但他觉得今日吃到的酥肉是最好吃的,自然也吃了不少,吃饭的时候还和黑娃一样添了饭。
蒜苗炒肉香得很,最是下饭了,旁边还有顺滑的鱼汤,一顿饭吃下来陈初阳觉得自己肚子都变大了不少,但他没觉得不舒服,只觉得满足,吃的肚子满满的感觉是最安心舒服的。
柳母看着从头吃到尾的黑娃还有陈初阳,便指着春风说他饭量不行,还是黑娃和陈初阳胃口好。
哥儿被人夸能吃可不是件好事,陈初阳如梦初醒仿佛被人当头棒喝,吓得赶紧小心去看柳母表情!他这偷偷一看,心里也才放心了一点,柳母面上没有不开心,反倒是笑嘻嘻的。
心里终于是放心了一点,但陈初阳也告诫自己,往后吃饭要有顾忌,不能不管不顾的胡吃海塞。
饭后,时辰自然也晚了,但二叔他们没有急着回去,帮着家里做工的人来领工钱的时候,二叔他们还在。
那些人一来,柳母就准备去拿钱了,但他被陈初阳喊住了。
“阿娘,我去吧,相公留了银钱给我的。”陈初阳只一句就匆匆往屋子里去了,倒是没有看到二叔二婶还有那几个帮工惊讶的眼神。
来家里帮工的人,一人一天二十个铜板是早就同他们说好的,今日是他们干活儿的第三日,陈初阳一人给他们数了六十个铜板,等到那些人要走的时候,他却突然喊道:“刘全能。”
“东家,你喊我啥事儿啊?”陈初阳原本不认识那刘全能是谁,可他一喊,刘全能应了之后,他心里立马就放心了。
这人果然就是他之前看见的那人,就是这人,他每次去看他们干活儿他都歇着,都没有干活儿,看来是没有冤枉他。
“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明日你不用来了。”陈初阳这话说的果断干脆,不说那刘全能,便是一旁的二叔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刘全能这人懒是全村都知道的事,方才二叔见了他,就微微皱了眉头,二叔不明白柳群峰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请了这么一个懒鬼帮着做事。
二叔心里的疑惑先不提,他看着陈初阳,心里十分满意,但一边的刘全能却不干了,赶紧追问!“东家,咋了,我到底咋了你就不要我干活儿了,这说好的来帮忙,我连别人家的活儿都给推了,你不能让我两边都捞不着啊!”
“我家请人干活,讲究你情我愿,我们不请,你们不愿,这工便做不成,至于旁的我们管不着。你的工钱没有欠你一文,你的活儿就做到今日吧。”陈初阳不想和人多说,奈何那刘全能还不依不饶,甚至将柳群峰都给扯出来了。
“我可是柳少东家请的!而且我为了你家的活儿,把别家的工都推了,你若是不让我干了,你得赔偿我的损失!”柳全能话语越来越大声,整个人都显得很激动。
陈初阳没想到这人这么无赖,他想给人留一点脸面,他却不要!
二婶见陈初阳被欺负,气得立马就要教训人,可二叔却把她拉住了,还对着她摇了摇头,就连一边想要上前干架的黑娃都被柳春风拉住了。
陈初阳确实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敢轻易地得罪人,但他知道给人干活最基本的道理。
他二哥出去给人干活儿的时候,都不敢过多的停歇,生怕惹了主家的嫌弃不给活儿干了。可这姓刘的自己偷懒不说,还给脸不要脸的胡说八道,这样的无赖也不用看在乡里的面子给他留情面了!
“我家请你是来干活儿的,不是做雕像的,你整日躲懒那叫干活儿?”陈初阳是真的生气了,气他白白给出去的六十个铜板!心里生气又委屈,陈初阳自然想到了柳群峰,于是他又硬气了一点,直接对人说道:“既然你说是我家相公请的你,那你等他回来让他给你工钱吧。如今给工钱的是我,我不愿请你干活儿了,明日你要来也行但我没有请你,不会给你工钱。”
陈初阳不信,柳群峰能怕了这个人,更不信柳群峰能容忍偷懒的人白拿工钱!
不想再和人多话,陈初阳背过身去不再开口,这个时候,二叔他们才开口赶人,那刘全能只能不甘不愿的走了。
“东家,我们也走了。”刘全能不甘不愿的走了,另外两个人也才走了,走的时候还申明了他们没有偷懒的。
陈初阳悄悄去看过两次,自然知道这两人干活儿都是卖力的。
他心里愤愤的骂着那个刘全能的同时,又想了想这两日的事。
他们这几日做工应该都是早早吃了早饭便出工,晚上收工再回去吃饭。虽说挖水沟不算特别累的活儿,但一天都在挥锄头也不会轻松。
陈初阳细细想了一下,决定等到明日他们上工的时候,同他们说一下,喊他们早饭晚饭都正常吃。到了饭点,他们可以让家里人送,也能回去吃,回去吃的话,只要不耽搁太多的时间就好了。
那些人都走后,黑娃抱怨声满满,柳母也是一样,只是她此时抱怨更多的是柳群峰。
“这死小子怎么回事,竟然喊了那么一个懒鬼来干活儿。”那姓刘的有多懒是全村都知道的事,柳群峰自然也是知道的,而这人是柳群峰找来的,柳母抱怨一下也无可厚非。
同柳母不同,二叔倒是没多话,只是去到陈初阳身边,问了人念过书吗,会不会识字之类的问题。
陈初阳小时候填饱肚子都是问题,哪有闲钱去学堂,他对二叔摇头之后,想到自己往后能学写字了,又同二叔说往后会学的。
陈初阳话落,二叔就笑了。“好孩子,想要上进啊什么时候都不晚,你既然嫁到了柳家成了群峰的夫郎,万事自然都要帮着他一点,你能识字算账,他便能省心不少。”
二叔长相和柳群峰有着几分像,但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二叔面相更为和气些,他耐心同人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不小不疾不徐,但听的人就是能耐心的听下去。
陈初阳赶紧对人点头,二叔没再多说读书的事,转而开始夸起了陈初阳,觉得他方才做很对。
和村里其他人不同,二叔知道陈初阳家世还有成长环境,他没想到这孩子虽是被哥嫂欺压着长大,倒没有长成一副怯懦性子,胆子倒是不错,遇事不胆怯还能自己拿主意。“大多人都是给脸不要脸的,你若是给他脸了,他就能踩着你的脸往你头上爬,结果还要嫌弃你的脸不平。”
二叔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有些不好,陈初阳想着,二叔大概也是遇上过这种无赖吧。
如今天色不早,二叔他们也要回去了,等到二叔他们回家之后,柳母才又夸了陈初阳几句,之后又和他说了些二叔家里的事。
原来,二叔家里遇上过不少拖欠租子的佃户,而且都是村子里的人,人家田要种,租子就是不交,你若是上门要,他就说你要逼死他,一个大地主还缺他那几口粮不成。
这世上大多人都是喜欢有样学样的,同样是同村,同样种着柳家的田地,有的人就能白白种着,那自己又凭什么要交租子呢?时间长了,便是今年三五家明年七八家,总之赖着家里租子的人家越来越多了。
“你二叔也没惯着,之后直接将那些人手里的田地都收了回来,后来啊群峰那个小机灵鬼,还给他二叔想了个法子!家里同佃户是有租约的,他让你二叔将租约限定年份,两年一换,若是期间有人拖欠租子或者隐瞒田地里的收成,来年可就别想再种家里的土地了。”
柳母说起这事儿又是满脸的笑,当年这法子想出来的时候,连二叔都好生了夸了柳群峰一番。
“确实是好法子。”陈初阳知道佃户从地主家里佃田地,地主随时都能收回去的,但这不包括一些难缠的人。都在一个村子住着,难免会有一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有了白字黑字的租约就好办事了。
柳母话间还看了陈初阳一眼,许是怕陈初阳觉得二叔不近人情,又解释道:“你二叔已经够仁义了,粮税从来不要佃户交半分,租子也比旁人收的少了一成,就这样还有人不满意这不是欺负人吗?你二叔家里的田地是多,可那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二叔年轻的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怕是有三百天都在外面,他的家底都是自己苦来的,如今他成了大地主享福是他应得的。”
柳家的事儿陈初阳知道的确实是不多,二叔家里就更不清楚了,但柳母这么一说,他就能理解了。
大多人都知道,柳家在他们阿爷那辈就是大户了,家里有几十亩的水田,可二叔还有阿爹他们能将家业发展成如今模样,自然是有本事的,也必定是吃过不少苦的。
想到父辈,陈初阳便忍不住的叹气,他想着若是他们阿爹能和二叔一样多好啊,若是阿爹能和二叔一样好好过日子,那么这个家不知道多幸福呢。
想到了柳父,陈初阳自然想到了过几日要去县里的事。
他给阿奶做的衣服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自然要给送去,那他就得去那边的家了。
陈初阳还没去过那里,他是一点也不想去。
“相公怎么还不回来啊。”不想一个人面对,陈初阳也不想喊柳母同他一起去,他自然想到了柳群峰。
陈初阳想到了柳群峰便有些睡不着,而他不知道,此时的柳群峰也是一样。
柳群峰这次出门要办的事,还不止一件,他先是到了镇上,去找了一个名叫杨启强的人。
杨启强同柳群峰算是好友,两人十六七的时候经常一起外出办事,杨启强兄长在衙门里当差,而且还是因为祖上有军功,祖辈传下来的差事,稳当的不得了,因此杨家大哥在衙门里颇有人缘。
柳群峰去找人谈的算得上一件大事儿,若是这事儿成了,对他们好几个村子的人来说都是好事,特别是他舅舅他们那里的人。
柳群峰上次去舅舅家里,在老林里发现了一片漆树林,为了确定那片漆树林的范围,他还找了几个舅舅同他一起上山,他们六七个大男人同路,才有胆子一起往林子深处去。
确定那片漆树林仿佛无边无际之后,柳群峰立马有了主意!
他原本就想在山上大量购买土地,然后批量种植土豆当归还有荞麦大豆之类的作物,卖到外县甚至外府去。他之所以一直没能下定决心,都是因为山上离着杨树镇太远,而两地之间交通不便,运输麻烦不说成本还大!
可如今有了这片漆树林可就不一样了!
在晏国私人没有制漆权,只有朝廷可以,而朝廷对于地方父母官的政绩考核也十分严厉,不看什么情面,升迁贬谪全看政绩,若是那片漆树林可以开发出来,这政绩不就来了?
晏国重农却不抑商,耕地固然重要,但同样注重商业发展。
柳群峰那几日心中一直颇为挣扎,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赌一把,连同他自己带去的银票,还有同他几个舅舅借的银子一起,他一共付了几百亩土地的定钱,花了好几百两银子,而要把剩下的钱结清还需要大概一千两银子。
这一千两银子几乎就是柳群峰全部的身家了,但这些钱同他爹没什么关系。
他自小不爱读书就喜欢赚钱,十几岁的时候就羡慕他二叔手里有大把的土地,每年在家待着就能有大把的银子入账。
他从跟着别人跑商到自己带队走货,为的都是赚钱买地。他从十四岁到二十一岁的这些年一直没有闲着,七六年的时间也攒下了不少家底,这些家底,如今也算是用到正途了。
但他如今不止要在上山买地,还有旁的东西要买,但这笔钱他还没有,如今正愁。
后话不说,柳群峰如今烦恼的,却不是买地或者漆树林的事。
漆树林是否能开发不是他能影响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找到同县衙有关系的人,带他们去林子里看看,至于后续全看县老爷心情还有天意了。
柳群峰头两日亲自同杨家兄弟一起去了老林,还将之前买地的余款给了,隔日返程之后甚至都没能回家一趟,就匆匆往府城去了。
他这一次再去府城是要找一户人家,将一个人的卖身契搞到手。
柳群峰去府城找了友人同路,两人常一起出门,一起发过财也一起出过意外,两人都有不少外出行走的经验,自然都十分谨慎。他们晚上歇息的时候,若是住店必定住在一间房内,还分了上下夜,总会有个人保持着清醒。
这夜,两人睡下之后,本该是柳群峰上半夜歇息的,但他心头压着大事哪里能睡得着。他时不时发出的重重叹息,听在身边人的耳朵里也是一种压力,许是为了让柳群峰放松心情,杨启强便对他说起了荤话。
“兄弟,你不是刚成亲吗?你家那位对你满不满意啊?你个没沾过女人的愣头青能把人镇住吗?”两人一起走南闯北好几年,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杨启强自然知道他这兄弟向来洁身自好,从没有钻过窑子,成婚之前定然没有开过荤。
杨启强话落就嘿嘿笑,柳群峰原先最不耐烦听这些话,可这会儿他成亲了,听着又不一样了。
回想着两人圆房时候的情景,他故作镇定问道:“怎么样才是满意?”
“那自然是叫声了,叫的越大声越浪越得劲儿,对你越满意!”
“......”完了!没叫,一点声音也没有,看来是......不满意?
柳群峰十分怀疑的默默瞪了身边的人一眼,可黑暗中的人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神,还自顾自接着说道:“还有啊,你别听那些娘们儿胡说八道,在床上啊不要就是要,轻点儿就是还能再重点儿,往你背上锤就是喜欢,往你胸口锤就是喜欢的不得了,你记着呢,可别给骗了,倒是惹得人不满了。”
“都是些废话!”嘴里怼人,柳群峰却默默想着那日情景,这一想他心里又是一沉!
根本没说话!默默转了个身,柳群峰心里很是郁闷,听着身边人的絮絮叨叨,他突然听到了一句‘可别一上就软了’‘能有小半个时辰最好’,他立马来精神了!
小半个时辰啊,那日好像不止啊,那还行!心情终于好了一点,柳群峰话里都有底气了,也不想听人继续叨叨了。“你闭嘴吧!睡了。”
柳群峰先前睡不着,如今有了这些闲话的一打岔,他也把心头惦记的事儿给忘了,倒是有了睡意,很快的睡了过去。
柳群峰这夜睡得安心,陈初阳却睡得不甚安稳,好在隔日醒来之后,他担心的事儿没有发生不说,还有人来家里帮忙了。
柳群峰有个自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两人关系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好得很!
昨日那刘全能在柳家好一顿没脸,他回去的时候一路都在骂骂咧咧,于是刚服徭役回家的大成,便知道柳家有活儿干,而柳群峰还没在家,他怕柳群峰新娶的夫郎镇不住人吃亏,隔日一早他就来帮忙了。
“嘿嘿,嫂子,你还不认识我吧?我是你相公铁哥们儿,你喊我大成就好了,你就放心吧,我给你好好盯着他们,保准不让他们偷懒!”陈初阳他们成婚的时候,大成没在家里。
大成瞧着同柳群峰年纪差不多,他个子没有柳群峰高,瞧着却比柳群峰壮不少,一张圆圆的脸上长了一双大眼睛,嘴唇又偏厚,是一副老实憨厚的长相。
“嫂子,我干娘呢?没在家呢?”大成嘴里这个干娘应该就是柳母了,他话刚落,陈初阳还没回过神,那边柳母听着声音就从灶房出来了。
“你小子总算是回来了,群峰都念叨你几回了。”柳母脸上都是笑,瞧着确实是和人很熟,她一点没同人客气,话落已经在给人指路干活儿的地方。
陈初阳也在柳群峰嘴里听到过大成的名字,而且还不止一次,如今又听见大成喊柳母干娘,便知道他确实不是外人,便领着人去挖水沟了。
陈初阳去了山上,把昨日琢磨的话同人说了,那两人一个叫易德才一个叫易德贵,是两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