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曹志新本来紧张又惊恐的表情变成了春风拂面般的笑容。
只因那位跟林修竹说着话的青年实在太过好看了,谁见了都会心生好感,意志不坚定的都得心神荡漾一下。
再看青年右臂上的纱布,曹志新猜到了这就是林修竹那位素未蒙面的未婚妻。
曹志新心说你小子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啊,但还不等他开口,礼堂内的哀乐忽然响起。
追悼会已经正式开始了,林修竹匆匆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目送着郁棠去了家属的位置,眼睛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
由于今天还有其他行程,在追悼会结束后,林修竹没来得及好好跟郁棠告别,就匆匆和好友坐上来时的车返程了。
曹志新注意到好友一路都在沉默,又变成了平时那种沉默寡言、一本正经的模样。
对比之下,刚才姓林的那副要不是惦记着这里是追悼会场差点儿就要乐开花了的嘴脸,还真挺像是抽风了的。
曹志新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呢?”
“海岛。”林修竹给出了答案。
曹志新被搞得一头雾水:“什么海岛?”
林修竹双眼放空,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跟着轻柔了下来:“婚礼就在海岛上举办吧,到时候包一艘游轮。”
曹志新:“???”
曹志新一巴掌拍在林修竹腿上:“什么情况?你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在哪里结婚都想好了?!”
他故意翻出了林修竹自己说过的话:“你不是说娃娃亲是封建糟粕吗?”
林修竹面不改色道:“这只能说明我们很有缘分,不然怎么我们两家的长辈偏偏就想到了给我俩订娃娃亲。”
曹志新:“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是隐形的牢笼?”
林修竹:“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曹志新:“闪婚能有什么好结果?”
林修竹:“话不能这么说,很多事情放在不同人身上就是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曹志新:“……”
曹志新现在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在心里为自己发小捏了把汗。
没了耳边聒噪的声音,林修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才跟郁棠相处时的一幕幕。
他在心里把郁棠的名字翻过来倒过去地打磨抛光。
郁棠,郁棠,郁棠……
郁棠不知道有人在心里跟念经似的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吴老太太的葬礼结束,天色不早,他跟父母与养兄一起回了家。
于家住在市郊的别墅区,不远处就是绵延起伏的怀岫山,风景秀丽,也没多少邻居,比较清静。
打开家门,就能看到家具上都贴满了纸条,白底黑字,上面标注着在这个家中生活要谨记于心的种种注意事项。
从进门起,于阳春、白雪和于厚望三人本来神情疲惫的脸上就挂起了弧度夸张的笑容。
遵循着纸条上最醒目的“一家人要相亲相爱”的规则,三个人互相为对方脱外套、拿拖鞋,对彼此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一家人四口,夫妻和睦,兄友弟恭,在暖色调的水晶灯光下上演着温馨又幸福的一幕幕。
吃过晚饭,郁棠乖乖巧巧地跟父母与哥哥一一道了晚安,脚步轻快地跑上了楼。
直到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于阳春三人才敢松一口气,立刻与身边人离彼此十万八千里远。
郁棠回到自己房间,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最后把脸埋在了抱枕里。
敲窗声响起,郁棠拉开窗帘,看到绿腰下半身缠在不远处的电线杆子上,上半身伸得又直又长,正拿脑袋敲玻璃。
郁棠跪坐在床上打开窗,跟好友打了声招呼,一只胳膊还搂着抱枕。
绿腰换了个新发型,是可爱的学生头,正在兴奋劲上,摇头晃脑分享自己的喜悦,时不时还要吐一吐分叉的舌头。
“你咋了?”很快,她看出了郁棠的心不在焉。
“我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郁棠很开心地说。
绿腰半眯着眼睛,一副情场老油条的八卦模样:“你喜欢上他了?”
“也许是。”说完,郁棠想了想,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问:“喜欢一个人,是那种想要把他剖开,看看里面能不能装下自己的感觉吗?”
绿腰沉默了,绿腰答不上来,但绿腰感觉这个说法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好在郁棠没再追问,他的注意力被一条手机消息吸引走了。
绿腰看他回完消息就把手机丢到了一边,低着头有些害羞的模样,十分好奇:“谁的消息啊?”
“就是今天认识的那个人。”郁棠只把一双眼睛从抱枕里露了出来,声音也闷闷的,“他约我周末去吃饭看电影。”
感觉,有点小期待。
周末一大早,郁棠应约出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开车在小区门口等候的林修竹。
两人去看了清晨场的电影,又打了保龄球,还去美术馆看了达·芬奇主题展,并且准时准点在午饭时间抵达约好的餐厅就餐。
午饭的地点在美术馆里面的一家艺术长廊餐厅,所有餐桌排列成一条直线,无数名画的投影在墙面上滚动,菜品也被做成了各种名画的样子,艺术氛围很浓。
不放心好友的绿腰全程跟在郁棠两人后面,在人和建筑物的影子里阴暗爬行。
然后,她就注意到了另一个戴着墨镜口罩、怎么看怎么可疑的家伙,也悄悄地跟在他们后头。
那正是同样来为好友提供场外援助的曹志新。
长廊餐厅十分火热,曹志新没有提前预订,只能坐在最靠近大门的角落位置,与林修竹二人隔了一段距离。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林修竹的后背,郁棠的身影全被林修竹宽阔的肩背挡住了。
服务生开始上菜,曹志新刚给拼成《呐喊》造型的生鱼拼盘淋上酱汁,余光就瞧见一个绿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曹志新猛地抬起头,正好看到林修竹稍稍侧身,而坐在他对面的郁棠正拿胳膊肘把一颗女人的头往下压。
女人头“嗖”一下掉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两圈,融进一个路过的服务生影子里,消失不见了。
曹志新:“……”
桌上的鱼生拼盘:《呐喊》.jpg
曹志新:呐喊.gif
曹志新使劲儿眨了两下眼,发现林修竹调整了坐姿,又把对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的,地上也没有什么人头。
自己果然是被林修竹开窍这种事吓出幻觉来了吗?
曹志新一边往嘴里疯狂塞生鱼片一边这样想着。
吃完午饭,林修竹带着郁棠去附近的公园划船,还喝了下午茶,又赶在傍晚五点之前把人送回了家。
曹志新在出现幻觉后就没再跟着了,在听闻了林修竹这一下午的安排后,他实在怒其不争,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知道你没什么坏心思,可你俩第一次约会不过夜也就算了,怎么连个晚饭也不安排?”
夜间可是最适合谈情说爱的时间,就这样被白白浪费了,简直罪大恶极啊!
对此,林修竹给出解释:“他家里有规矩,晚上五点半必须全家人一起吃饭。”
“他们家的规矩这么严格啊?”曹志新直咋舌,还不忘追问,“对了,你们今天聊得怎么样,有什么进展?”
“我把两家婚约的事儿跟他说了。”林修竹也不隐瞒。
林修竹本就是为了两家婚约的事情去的,就算没有林老爷子在家里催婚,他也是要跟郁棠把话说清楚的。
手机这头的曹志新痛心疾首状:“糊涂啊!”
“人家二十出头年纪轻轻,你跟他谈结婚,还跟他谈什么指腹为婚的娃娃亲,一般人直接被你吓跑了好吗!”曹志新咬牙切齿,跟他分析利弊。
吴老太太心气儿高,于家和林家又多年不来往,郁棠未必知道婚约的事情,他如果第一次听说这事没准会被吓一跳。
可姓林的一上来就跟人谈什么结婚,而且对方怎么看都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那场面就像是在拐骗无知少年。
人家没骂上一句老流氓就已经很有涵养了啊。
曹志新后悔今天自己跑路太早,不然肯定会阻止姓林的走这步臭棋。
林修竹眉头微蹙:“他没跑。”
“那一定是顾及你的颜面才没直接跑。”曹志新皮笑肉不笑,“来来来,告诉我,你跟他说完这些,他是什么反应?”
曹志新深吸了一口气,打算不论等会儿听到什么都要往阴阳怪气方面去解释,全方位无死角嘲讽一下自己这位好友,让对方长长记性。
而林修竹一脸坦然,字字清晰道:“他说,行啊,那就结婚吧。”
曹志新:“你听听、你听听,这不就是……”
曹志新:“等等?”
曹志新:“他说啥?!”
曹志新大受震撼,以至于没过脑子问了一句:“他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吗?”
林修竹闻言,非但没有怼回去,还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回忆起下午和郁棠提起两家婚约时的情景,林修竹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当时的心情。
两人在茶馆里找了一间午后光照最好的房间,满室茶香,烟气袅袅。
郁棠今天没披散着头发,而是把长发绑成了一条麻花辫垂在胸前,他捧着茶盏小口啜饮,抬眸看着正等待他回应的林修竹。
“所以,这是你的愿望吗?”郁棠放下茶盏,笑着询问道。
林修竹赶忙解释,表示不希望两人被家里长辈订下的婚约所限制,不管两人的关系日后会如何发展,选择权都在郁棠手里。
郁棠点点头:“行啊,那就结婚吧。”
他像是在回答今晚要不要吃火锅这种问题一般轻松随意。
在最开始那种冲上头的喜悦过去后,林修竹不由得担心起来。
毕竟七八岁的年龄差摆在这里,身为年长的一方,林修竹总感觉自己该是更稳重可靠的那一个。
他还是跟郁棠讲了结婚的利弊,郁棠一直笑眯眯听着,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林修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总结道:“要不你再多考虑考虑吧。”
“你喜欢我吗?”郁棠突然问道,“想把自己装进我的心里那种喜欢?”
林修竹被这句话问懵了,心说果然三年一代沟,他们之间差了两个半代沟,自己就已经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了。
还不等林修竹回答,郁棠已经抓起他的一只手,放到了自己胸膛上。
隔着衣服,林修竹感受不到郁棠的体温,甚至感受不到对方的心跳,他只觉得有一股电流窜遍全身,麻酥酥的。
紧接着,对面的人带着那只手,十分缓慢地向下移动。
薄唇一张一合,青年的声音像是掺了蜜糖,就连耳朵都能嗅到他话语中甜腻浓稠的香气。
郁棠轻声问:“你要不要先深入地了解我一下看看?”
喉结轻轻滑动,林修竹仿佛在对面人那双笑眼里溺水,正缓缓沉入不见底的深渊。
但强大的意志力让林修竹回过神儿来,他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
而郁棠像是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还面露不解地看向林修竹的双眼。
总觉得,那个“深入了解”是什么自己最好不要去探究的事情。
此刻,林修竹深切感受到了一种危机。
面前的人像是某种初次来到人类社会的野兽,对危险一无所知,天真烂漫,也无所顾忌,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能伤害得了他。
因为,他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午后的阳光穿透竹帘的缝隙洒进室内,留下斑驳光影,面前的人温柔笑着,这个场景明明如此恬淡美好。
可不知是因为道德感的束缚,还是不知有什么身体本能在作祟,这一刻林修竹突然很想逃离这间茶室。
“你不想吗?”郁棠有些失望地问道。
“不是!”林修竹察觉到这句话的歧义时已经晚了,他慌了一瞬,呼吸断在那里,差点儿接不上。
他对上了郁棠的那双笑眼,不知缘由地打了个激灵,好在是稳住了心神。
“我只是觉得,对于人生大事不该这么轻易决定。”林修竹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也许你可以多听听家里人的建议。”
林修竹意识到自己正在面临一个严峻的考验,他得克制自己身体的本能欲望,以及脑子里糟糕的想法。
面前的人已经扎根在自己心底,容不得轻慢与冒犯。
而郁棠同样在思考,他左思右想,觉得林修竹说得很对。
“那就先见一面吧。”郁棠提议道,“找个时间,让咱们的家里人见一面。”
林修竹一愣,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就直接准备见家长了。
不过,婚约毕竟是两家长辈定下来的,确实该早点告知双方家长,林修竹也就应了下来。
对面的人像是在拿爪子玩弄逗猫棒的小猫,林修竹怀疑他并不懂婚姻的分量,却依旧压抑不住自己想跟对方更进一步的念头。
内心的矛盾让他有些痛苦。
很快,在把这样甜蜜的痛苦给发小分享过后,他又把同样的问题摆到了自家长辈面前。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林老爷子已经可以下床了,虽然还得坐轮椅,但身体状况比最开始好了很多。
突然听闻自家孙子在感情生活上有了巨大突破,林老爷子也是相当震惊。
其实,他跟林修竹提起婚约,只不过是日常催婚时的随口一说,毕竟两家人二十年不来往,林老爷子已经默认自己被对方拉黑了。
这才过去一个星期不到,没想到林修竹跟于家那孩子见过两面后,直接回家告诉他们,可以准备去见对方家长了。
自家孙子都快三十了,终于开窍,林老爷子还是挺开心的,老两口立刻和于家那边取得了联系,约好了登门拜访的时间。
林修竹的父母几年前在一起事故中双双去世,如今家里的长辈就只剩下姥姥和姥爷。
林老爷子叫林鹤,和老伴儿育有一子一女,还收养了一位战友遗孤,后来养子成了他们家女婿,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后来,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女儿女婿不在了,老两口就把希望寄托在了林修竹身上。
林修竹的天赋、努力和运气都不缺,公司在他手上蒸蒸日上,于是,已经退休的老两口转而操心起了他的终身大事。
林鹤曾以为这孩子得单身一辈子,没想到一个二十多年前的口头约定居然成了转机。
直到被推着来到于家大门口,林老爷子还有些恍惚,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郁棠和他家里人也早早就在家门口等候。
于阳春是个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相貌也平平无奇。他的妻子白雪则保养得相当不错,气质也雍容华贵。
于厚望则是个带着眼镜的青年,看上去只比郁棠大了两三岁,却已经是很成熟稳重的成年人模样了。
两家人都打扮得日常却也不失郑重,态度礼貌又热情,就像他们一直是通家之好,不存在那互不来往的二十年。
林鹤对准亲家一家本就很有好感,再加上第一次见到郁棠就感到心生欢喜,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可等他看清了于家客厅里的布置,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只见客厅的家具、家电、地板、吊灯,只要是有位置的地方,都被贴上了白纸黑字的小条,字体还不小,生怕别人看不着。
电视机上的小条写着:
【这是电视机,要插电才能看,不要盯着电视机!不要盯着电视机!不要盯着电视机!】
沙发扶手上也有张小条:
【请坐在长条沙发上,家庭成员不可以被孤立,不可以坐单人沙发】
再看沙发前的茶几,上面甚至不只贴了一张纸:
【茶几上要有一家人的茶杯,少了谁的都不行】
【如果茶杯损坏,请购买一模一样的杯子替换,一家人要整整齐齐,不可以搞特殊化】
面对这些条条框框,林鹤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于阳春早就预想到了客人的反应,立刻解释道:“这都是家里的一些规矩,让您看笑话了。”
白雪挽着丈夫的胳膊,笑着接话道:“是啊是啊,主要是最近记忆力越来越差了,不写下来实在记不住,林叔你们不用在意。”
闻言,林鹤就想起了那位掌控欲极强的吴老太太。
也许是她老了记不住事,但是又给家里人定了一堆规矩,还偏要每个人照做,才贴了这么多的字条的吧。
如今吴老太太人都去了,家里这些规矩却还没被扯下来,可见其对这个家的影响力。
想到这里,林老爷子叹了口气,忽然有点儿心疼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长大的郁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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