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滑过番茄表面的水珠，他又开始胡思乱想。晚上……
晚上还可以做些什么呢？
刚才已经认认真真地道歉了，允柯哥哥也有些兴致，应该还愿意陪自己玩一玩吧？
虽然之前的计划泡汤了，但他还是想试试把孟允柯绑起来试试。不过这种事最好缓一缓，要是孟允柯不高兴了怎么办？
梁思眠如此想着，悄悄瞥了一眼身边正在淘米的孟允柯。手臂相触的瞬间，他发现孟允柯也正侧头看着他。
“不好好备菜，在想什么呢？”
孟允柯腾出手来，用手背推了下眼镜，锐利的目光要将梁思眠的心思看穿。
梁思眠红着脸转回头，不敢再说话。
把番茄洗干净后，孟允柯没有给他任何胡思乱想的机会，把挂在墙上的砧板拿下来。
“现在把番茄切块。”
他抽出菜刀，递到梁思眠手里。
刀刃碰撞到金属置物架，发出刺耳的嗡鸣，梁思眠举着手中的菜刀，非常郑重地看着砧板上的番茄。
他因为刚才幻想的场面有些心虚，此刻急迫地需要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
这时，他想起以前在厨房帮忙的时候，孟允柯向他说起的不婚主义。
“允柯哥哥，”他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那个时候告诉我你是不婚主义，是因为……喜欢男生？”
孟允柯把洗好的大葱捞起来，“嗯，那时候怕吓着你，所以没说。其实我应该告诉你的，平时我也没有刻意隐瞒这件事，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没有直接和你说。”
闻言，梁思眠低头盯着手中的番茄，嘴角却扬起了笑容。
“是觉得我完全不懂这些吗？”
他难得地开了个玩笑，说到一半又意识到了什么，肩膀又耷拉下来。
“那……你以前的恋爱对象，一定比我要好吧。”
孟允柯愣了一瞬，而后忍不住笑起来。
“小眠，你不是偷偷调查我吗？居然不知道我谈过几个对象？”
梁思眠直直看着他，眼里的醋意已经达到顶峰。
“…有几个？”
他说着，眼神里满是失落。孟允柯立刻收回了玩笑话，用手臂抱住他。“好了，和你说笑的，我之前还没正经谈过恋爱呢。”
梁思眠眨眨眼，“真的？”
“真的，”孟允柯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嗯……的确和几个人尝试着约会过，但都不太理想。”
他说着，俯身贴着梁思眠的颈侧，偏过头，在他脸颊上吻了吻。
“那时候我也不懂为什么，只觉得谁都不合适，原来是因为你在这里等着我。”
他的声音温柔地在耳边响起，梁思眠瞬间红了脸，心脏跳得快要冲破胸膛。
菜刀被搁在砧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梁思眠转身拉住孟允柯上衣的一小块布料，通红的脸在肩膀上小心地贴了会儿。
“太好了，”他也满足地眯起眼，“允柯哥哥没有被别人抢走，真是太好了。”
两人磨磨蹭蹭地做好了饭，梁思眠把两大碗番茄鸡蛋面摆好，又小心翼翼地倒了两杯花茶。孟允柯起身把电视打开，和他面对面坐着，吃一顿简单家常的晚饭。
孟允柯喝了一口牛奶，瞥见梁思眠盯着自己的脸出神，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了？是没有胃口吗？”
梁思眠回过神来，摇摇头。
“不是，”他神情忧郁，“以前……我觉得这样的恋爱很没意思，但现在这样，和你一起吃饭，我觉得好开心。”
在情绪正常的时候，他似乎不愿意叫一声允柯哥哥。
孟允柯从自己碗里挑了一块最大的肉，放进他碗里。
“所以，我算是追到你了吗？”他问。
梁思眠又脸红了。
“……差，差不多吧。”
他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埋头吃饭，不再说话了。
吃完饭，梁思眠主动去洗碗。他走到厨房门口，却被孟允柯从身后一把抱住，带到落地窗前。
“明天再弄，”孟允柯让他坐在自己身上，“现在是我们的休息时间。”
他搬来了懒人沙发和干净的地毯。
阳台外面寒风凛冽，两人只好坐在落地窗前，隔着玻璃欣赏夜景。十二点的时候，中心广场边的公园里会放起烟花，从阳台的方向正好能看到。
梁思眠有些脸红，拉着孟允柯让他坐懒人沙发，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枕着孟允柯的腿，像个小狗似的趴着。
此刻，他无比地享受这种“无聊的恋爱”。
“孟哥，”他抬眼看着孟允柯，“我们聊聊天吗？”
孟允柯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想聊什么？”
梁思眠实在不会聊天，他想了一会儿，问了一个坏气氛的问题：“今天……黑雾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允柯叹了口气，“张白彦当年不满学校对林梓的处罚，他自诩是正义的隐士，黑进学校网络，把本来只有老师能看到的监控放在了图书馆的电子屏幕上。那个时候，他就在用那个标志了。”
梁思眠沉思着，没有说话。
“小眠，”孟允柯有些犹豫，“我听到他叫你别的名字，那个……是你以前用过的名字吗？”
再次提起这个名字，梁思眠虽然还是有些不愉快，但并没有失控。
“嗯，是我爸取的，”他把下巴搁在孟允柯腿上，“我不想跟他有什么关联，十八岁的时候，就自己去把名字改了。”
“允柯哥哥，”他侧过头，“你喜欢现在的小眠，还是以前的李思绵？”
“什么意思？”孟允柯有些不解。
梁思眠叹了口气，翻了身，仰面看着孟允柯。
“李思绵是一个乖乖仔哦，”他眯起眼，似是在描述另一人，“很温柔很听话，成绩也很好，是一个好孩子，大家都喜欢他。”
孟允柯垂眸，手指温柔的绕着他耳后的碎发。
“但我不是李思绵，”梁思眠睁开眼，忽然露出厌恶的表情，“我也不喜欢李思绵。”
孟允柯蹙眉，捏了捏他的脸。
“为什么？”
“他太蠢了，被周围的人牵着鼻子走，傻傻地相信别人的承诺。”梁思眠一一细数着。
“说什么呢，”孟允柯沉声道，“小眠就是小绵。”
梁思眠愣了愣，眼里的戾气逐渐褪去。
孟允柯俯身下来，吻了吻他的额头，“你就是你，和名字无关。小眠和小绵，都是你。”
嘴唇碰在一起的时候，梁思眠颤了一下。
“你看，”孟允柯摸着他泛红的脸颊，笑着说，“你说的那个单纯听话的李思绵，不是还在你身体里吗？”
这种说法十分新奇，梁思眠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那个小绵只不过是还没有长大，”孟允柯搂着他的肩膀同他开玩笑，“但是没关系，如果有人惹他生气的话，现在的小眠就会帮他打跑坏人，对不对？”
他像是在哄孩子一般，梁思眠笑了笑，稍微安心了些，安静地趴在他膝盖上。
黑夜之中，玻璃窗倒映着室内的情景，两人的轮廓与点点繁星交叠，彼此的身体里仿佛装着一个宇宙。
孟允柯抚摸着梁思眠的头发，半晌后，他俯身将梁思眠拉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上，一同挤在小小的懒人沙发里。
“以前……”孟允柯望着夜空，“我也被人抛弃过。”
梁思眠转过头，好奇地转头看他。
“我四岁的时候，父母养不起我了，”他说，“那时候家里还有两个比我大的孩子要养，我的父母那时候太穷，只好把我送到镇上的亲戚家做养子。”
他十分平静，环抱着自己身前的梁思眠。
“那天我哭着从养父母家跑出来，从黄昏一直走到半夜，走回亲生父母的家里。但第二天，我又父母被送回了镇上。”
梁思眠惊讶极了，“他们不要你了吗？”
孟允柯沉默了片刻，低下头，吻了吻梁思眠的耳尖。
“送走自己的孩子，他们一定也会心痛。但他们知道，把我送走总比跟着一起过苦日子要强，所以我不怪他们。”
“允柯哥哥，你在寄养的家里被欺负了吗？”
梁思眠从他身上坐起来，翻身跨上他双腿，担忧极了。
“没有，”孟允柯忍不住笑起来，“我的养父母对我很好。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我能和他们一起生活，算是让他们也不再孤独了。”
沙发微微变形，梁思眠又凑上来了些，他轻轻攥着孟允柯的衣袖，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含着泪。
“那就好呀，”他想了想，柔声说，“所以，被抛弃也没有关系，还会有人再来陪我们的。对吗？”
孟允柯满意地笑起来，奖励般吻上他的唇。
“小眠同学，你学得很快哦。”
梁思眠像个得到老师夸奖的小学生，他笑着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小声惊呼起来：
“啊，马上就要零点了。”
墙上的挂钟正指十一点五十九分，细长的秒针转动着，离新年还有二十秒。
梁思眠郑重其事地坐起身，推开落地窗，一股寒风从阳台上呼啸而来。
“小眠，你不冷吗？”
孟允柯把他裹进自己的外套里，虽然嘴上说着怕冻，但还是与他一起站在了阳台上。不远处的街道上，隐约能听到几个年轻人在大声笑闹。
梁思眠被大衣裹着，忽然有些紧张。
“允柯哥哥，零点的时候，我们要做什么？”
孟允柯双臂环着他，“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这样看烟花。”梁思眠说。十。九。八。
梁思眠紧紧盯着平静的江面，想要捕捉到零点时分升起的第一颗烟花，却听到自己耳边响起孟允柯温柔的声音。
“小眠，你知道吗，我在桦台市这几年，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谢谢你来陪我。”
梁思眠愣了愣，转头想要对孟允柯说些什么，忽然间，巨大的爆破声已经响彻云霄。面前的夜空被瞬间照亮，绚烂的烟花腾空而起，从黑暗的建筑中直冲而上，在夜幕之中绽放七彩斑斓的光彩。
“啊！错过了！”
梁思眠忍不住叫出声，兴奋的眼睛里倒映着绚烂的烟花。
“新年快乐！”
孟允柯肆意地笑起来，他将身前的人搂进怀里，在他耳边大声说道：“梁思眠，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允柯哥哥。”
梁思眠舍弃了欣赏烟花，转过头，大着胆子在他嘴唇上碰了碰。孟允柯看着他被映红的脸庞，一时有些没回过神，梁思眠却大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他也该从灰暗的角落里鼓起勇气走出来了。
天空上的烟火如此美丽，就算是被拥抱着灼伤，也没有关系。
“允柯哥哥，以后你都不会一个人过节了，”梁思眠笑着说，“春节，清明节，所有节日，我都陪着你！”
孟允柯笑着扶额：“清明节还是不用算进来了吧……”
第81章 新日
烟花持续了十分钟，梁思眠笑闹着，又开始环着孟允柯的脖子索吻，两人在绚烂的光芒中接了一个长长的吻，直到实在被冷风冻得不行，才依依不舍地回到房子里。
梁思眠红着脸，意犹未尽。
“今天太累了，”孟允柯揉揉他的脑袋，“你的手还受了伤，等你休息好了再做别的。”
梁思眠尴尬地点点头，钻进浴室去洗澡了。
从浴室里出来，梁思眠穿着孟允柯借给他的宽松衣裤，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
“我今天要睡客房吗？”
他鼓起勇气走到卧室门口，却瞧见孟允柯正在换新床单和枕套，床上并排放着两个枕头。
孟允柯回头冲他笑，梁思眠瞬间明了，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朵。关灯睡觉。
梁思眠小心翼翼上了床，躺在孟允柯身侧。他有些不适应，脑袋在枕头上动来动去，抬眼却见孟允柯从桌上拿来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放在两个枕头的缝隙里。
梁思眠瞥了一眼，顿时脸红了。
“孟哥，你怎么还留着这个毛绒兔！”
他看到这个兔子就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尴尬地想把兔子扔下床。
“就放这儿，”孟允柯俯身吻他，然后与他并肩躺下，关了头顶的灯，“你第一次在我这里过夜，我怕你睡觉撞到墙。”
梁思眠感受到对方的手抱上自己的腰，又开始紧张起来。但孟允柯只是温柔地抱了一会儿就放开了，改成和他手牵手平躺着。
“抱着容易睡不着，”黑暗中，孟允柯柔声说，“就这样睡吧，小眠，晚安。”
梁思眠也与他道晚安，却没有老实睡觉。
他莫名想起自己不久前在家里看的肥皂剧，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孟允柯说的“睡觉”，真的只是普普通通地闭上眼休息吗？梁思眠一遍遍在脑子里过着刚才的对话，努力寻找自己没有发觉的暗示。
或许……待会儿还会发生什么吧？
他心中十分期待，仔细聆听着孟允柯的动静，却发现孟允柯是真的睡着了。
他有些失落，悄悄侧身凑到孟允柯身边，挨着他的肩膀，等待睡意降临。
睡着之前，他盘算着今日种种，觉得心里暖暖的。
虽然父亲和黑雾在他心中深重的刺没有拔除，但他已经比以前更有勇气了。
为了孟允柯，他会努力踏出第一步的。次日早晨。
第一次和正式成为伴侣的梁思眠过夜，孟允柯晚上睡得不太好。他顾及着梁思眠睡得浅，害怕自己翻身把人吵醒，夜里还想着白天发生的各种事情，于是反反复复做些奇怪的梦，一会儿梦到自己被梁思眠绑起来玩儿，一会儿梦到梁思眠又失踪出走，早上醒来的时候，额头上全是汗。
孟允柯睁眼便看到身旁一道晃来晃去的影子，他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到梁思眠背对自己，正在换衣服。
清晨的微光落在梁思眠的脊背上，他套上一件白衬衫，又换上黑色长裤。
做完这些，他呆呆地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思考着什么，想到某处，又拿起手机翻来覆去地看。
孟允柯满心好奇，想要看清楚屏幕上的内容，梁思眠却忽然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孟允柯迅速闭眼装睡。
落在脸上的视线灼热极了，过了很久，孟允柯又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身上的被子被人翻动，紧接着，一个柔软而谨慎的触感落在了嘴角。
“允柯哥哥，”梁思眠柔声说，“我先出门啦。”
随后，他像只猫似的，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现在才早上七点。
孟允柯睁开眼，听见一阵洗漱的声音。梁思眠走到门口换鞋，大门被打开，又再次关上。
清晨的超市里，有很多早起买菜的老人。梁思眠在货架之间走来走去，各种东西拿起又放下。最后，他站在巧克力和饼干面前，挑了一盒看上去包装很漂亮的饼干。
梁思眠抱着铁盒饼干出了超市，边看导航边上了公交车，呼出一口冷气，坐到最后一排。
他在手机软件上翻找着某样礼物，却实在找不到想要的那一款。
昨晚睡着之前，他就在计划着一件事情。
青蓝的微光从地尽头涌起，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温暖，直到太阳出来的那一刻，青色被粉紫色所代替，新的一天开始了。
“桦台市广播电视大厦，到了。”
公交车播报响起，梁思眠随着人流下车，进入了车站后方的大厦。
电视台的晚班结束，人流随着电梯的到达涌出。梁思眠拎着装饼干的纸袋，被迎面而来的人群撞到肩膀，只好暂时退到角落里。
他抱着纸袋，看着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一一走过，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从人群中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
林梓背着一个斜挎包，穿着灰色羽绒服，疲惫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梁思眠张了张嘴，却没能叫出他的名字，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直接快步走了上去。
林梓刚上完晚班，他蔫蔫地打了个呵欠，刚走到大厦门口，便听见身侧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喂！”
林梓一愣，转头看到梁思眠的脸，顿时被他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回避地往后退了几步，从人群中退出来，有些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是你啊，”林梓扯了扯嘴角，总觉得梁思眠很不好惹，“有什么事吗？”
纸袋被攥着，发出轻微的声响。梁思眠用一种很别扭的表情看着他，过了许久，梁思眠咬咬牙，像是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忽然朝林梓鞠了个躬。
“对不起，”他吞吞吐吐地说，“之前是我故意骗你的，允柯哥哥从来没说过你的坏话，你租房子的广告，也是我发到你的邮件里的，你的联系方式……也是我从别人手里拿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