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十二点,午饭的去处仍悬而未决,祁年的手机震了震,进来一通苏妤的电话。
问的正是他中午回不回家吃饭的事。
瞄了眼身旁的周砚辞,祁年小声拒绝:“不了,在外面吃。”
苏妤嗓门大,祁年刚把手机拉远一点,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在空气中荡开。
“带人家回来一起吃,妈的手艺你还不知道?你又没几个钱,能请人吃法餐还是日料咋的。”
“……”
不知道是被哪句话戳中了痛点,祁年霎时双耳通红,嘟嘟囔囔挂了电话,无处安放的手显出几分局促。
他没几个钱还不是因为他妈抠门!!
“待会儿还要回来接着学,没必要去太远。”周砚辞双手抄兜,倒是松松散散,“在便利店随便吃点吧。”
“吃太多了也不好,更容易犯困。”
祁年闻言,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便利店的鲜食,口腔自动分泌口水。他的喉咙滚了一下:“我突然想吃关东煮了。”
“……”
“走吧。”
两人把书包放在咖啡厅代为保管,双手空空一身轻。
24小时便利店也离学校后门不远,平时学生来来往往,早中晚三个高峰期,买水买饭团都得排队,落地窗边的高脚椅更是座无虚席。
今天是周末,店里相当清静。
祁年不用伸长脖子,可以站在关东煮面前,慢吞□□挑细选。
“你吃关东煮吗?”他还记得问周砚辞一声。
“吃。”周砚辞拿了两瓶水走过来,“有什么?”
祁年将招牌和汤水里的品类一一对应,不厌其烦,逐一介绍过来。
最后总结:“我觉得都挺好吃的。”
选择困难症的生活方式就是全都要。
这么说,温昕上次误打误撞的那杯大满贯奶茶,还正中他下怀了。
店员替祁年补充细节:“我们的福袋有鱼籽馅,虾滑馅,还有年糕……”
祁年皱了下眉,凑到周砚辞耳边小声说:“除了年糕的都行。”
“为什么?”
“不入味,也没肉味。寡淡。”
祁年向来认为自己的口味很大众也很正常。
然而,不按常理出牌的周砚辞偏要跟他作对似的,直接转身对着店员说:“那给我四个年糕福袋吧。”
“年糕福袋真不好吃,你怎么不信我啊,我又不会害你。”祁年絮絮叨叨,“……算了,你要试试就试试吧。”
周砚辞问:“你怎么不挑剔别的食物就挑剔年糕?跟奶茶里的丸子一样,不都是糯米吗,奶茶你明明喝得挺香。”
祁年咬了口热气腾腾最入味的萝卜,嚼了两下才说:“反正就是不太好吃,烤年糕也没味儿,煮年糕更难吃。”
周砚辞若有所思:“因为……跟你名字犯冲?”
“……”
祁年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个玩笑,冷得他起了一背鸡皮疙瘩。
要笑吗?他先确认周砚辞的表情,看惯了的冰块脸。
不过,祁年第一次见他嘴巴张这么大,一口一个年糕福袋,从鼓动的腮帮子来看,嚼得相当用力。
突然一下感觉更冷了呢。
喉结无意识滑了滑,嘴唇莫名发干。
祁年反应过来了,往嘴里塞了个鱼籽福袋,用鲜香多汁的味道压压惊。
周砚辞怎么还这么讨厌他啊!
甚至恨不得吃了他!
年糕是无辜的,他自己可以不爱,但也不太想周砚辞伤害。
悄悄在心里给周砚辞盖下一个“小心眼儿”的章,想着日后需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他边想边吃,难得安静下来。
跟周砚辞搞好关系太难了,期中考到前十更是难上加难。
祁年灵机一动。
他干嘛要费劲绕这么大一圈!就不能简单点,直接申请去周砚辞家吗?
“哎,周砚辞。”祁年先往旁边递了串肉丸,等人看过来才接着说,“咖啡厅人来人往的,反正你家大,我们不如去你家补习?”
周砚辞毫不客气收下肉丸,拒绝得仍直截了当:“不太方便,我爸妈最近每天都在家。”
祁年想起上次去他家开party,周砚辞的父母正好有事外出了,家里就他们几个年轻人玩。本来他们还挺好奇学神爸妈长什么样的,基因这么优质,可惜从头到尾全程没见着。
祁年奇怪问:“你爸妈在家为什么不方便?”
他妈就可喜欢他带朋友来家里玩了,俞向佑他们几个也喜欢过来蹭饭。
“我爸怀疑我早恋。”周砚辞淡淡道,“所以,不太方便。”
祁年:“。”
他反应了好一阵。
……那跟他这个做哥们有个半毛钱的关系??
这些日子的早餐努力终究是错付了,关东煮也错付了。
祁年垂头丧气,转念间,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或许周砚辞早就找到国王牌了,他发现了国王牌的效用,后来的一切都是故意为之,报复讨厌的人?
身边倏然一空,祁年的心脏也跟着空了下,抬头追着周砚辞离开的背影。
他又去了趟关东煮那边,很快折返。两手各一个纸杯,里边各两个福袋。
吞了四个年糕福袋还不够发泄的吗?
祁年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蟹籽和虾滑的。不是你说好吃?”周砚辞递过来一个纸杯,“给。”
“……哦。哈哈。”祁年莫名松了口气。
祁年惦念着跟好哥们拉近距离的事,想了想,开口道:“我们这个年纪嘛,越不让做什么越要做什么,让做的,逆反心上来反而不做了。你可以跟你爸这样说啊,管得太严了也不好。你看我妈,她就不管我谈恋爱,我反而对早恋完全没兴趣。”
“她总说谈恋爱可以,但必须带回家让她看看。搞得我有段时间都不敢带朋友回家玩了。女生我更是从来没敢带过,就怕她瞎说。”
周砚辞刚抬眼,就见祁年一脸惊慌。
椅脚在地上刮出刺耳的一声。
“卧槽!我看到阎罗王了!!”
周砚辞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窗外,只见身旁的祁年撑着桌子,灵活地弯腰一缩。
一米八几的大男生,居然顷刻消失在了玻璃窗内。
身子往后倾,再低下头,周砚辞才看到躲在木桌下双手抱膝,战战兢兢抬手比“嘘”的男生。
熟练得很,类似的事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但是,躲什么躲?
……躲了不是更奇怪吗?
祁年后知后觉。
躲都躲了。
局面一下十分尴尬。
幸好,周砚辞讨厌他归讨厌他,面对共同的敌人时仍能同仇敌忾。不用祁年请求他便离开了椅子,往便利店外面走。
落地玻璃窗全透明,祁年借助窗户上贴的海报挡住自己,周砚辞推门而出,他也悄悄在海报后方转了个圈,仰起下颌,偷偷观察窗外的情况。
周砚辞径直走到严峥嵘面前,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不愧是学神!
对学神来说,让人闻风丧胆的阎罗王,恐怕和再生父母也差不了多少吧?
周砚辞个子高,将严峥嵘挡得严严实实,祁年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两人的表情嘴形,一概无从分辨。
周砚辞体态很好,不会习惯性地佝偻着背,挺拔却又不僵硬。
祁年歪了歪头,注意他垂在身侧的手半握成了拳。
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祁年干脆拿出手机玩,准备等周砚辞回来再感谢他的解救。
“……爸。”
周砚辞注视着面前的人,酝酿许久,艰难叫出这个称谓。
严峥嵘左右确认附近没有学校的学生,这才问:“嗯,不是去图书馆吗?”
“去过了,正好散步到这边,随便吃点。”
“书包呢?”
周砚辞面色未改,只不易察觉地顿了两秒。
“在店里。”
这家便利店最受学校的学生欢迎,保不齐里面就有认识二人的学生。
严峥嵘和周砚辞的关系在学校是秘密,只有几位校领导知道。周砚辞太过优异,优异过了头,对做老师的家长来说就不再是炫耀的资本了,反而变成了需要避嫌的存在。
周砚辞参加各种比赛、获得奖学金、乃至于拿到保送名额……倘若他是年级组长儿子的事传开,保不齐两人都要遭受流言蜚语。
严峥嵘便只站在原地,侧身往便利店里张望两眼。
周砚辞微低着头,面不改色,捏紧的拳头转到身后。
“行,那我就先走了。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好。”
下午四点两人就散了。
祁年特意在客厅里当着苏妤的面打开书包,在她好奇看戏的眼神里,拿出一套卷子、一本练习册、一本书……
祁年得意地翘了翘下巴:“我都说了我是出去学习!”
苏妤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眯眯的相当开明:“好的爱情是会激励人奋发向上的,妈支持你。”
“……”
高强度一整天的学习,抵得上祁年过去一周学习的量,整个人精力透支,坐到电脑前打开游戏也提不起兴致。
他取下耳机,一个翻身跃到床上,四肢瘫开。
时间刚过九点,苏妤还在客厅里看电视,咯咯笑个不停。
祁年从小到大一直拥有沾枕头就睡的本领,不受她影响。眼睛闭合,准备将最近不足的睡眠补回来。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祁年腾地坐起来。
拉上窗帘,让外边的苏妤保持安静,他换了个姿势,重新睡下。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祁年霍然掀开眼帘,拿起旁边的手机,有点不适应光照地眯了眯眼。
十一点半了。
祁年双手捂住脑袋,重启疲倦的大脑,慢慢回想今天发生的种种。
——“从现在开始,你把我给你布置的任务做完再睡觉。”
不是吧哥哥……
祁年下床,疲倦的身体重重坠落到书桌前的椅子上,修长五指缓慢爬上桌面,有气无力翻开练习册新的一页。
这套练习册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作业。祁年早发现老师把寒暑假作业收上去压根不检查,当时耍了个小聪明,交了空白的练习册,结果自然是无事发生。
前段时间,严峥嵘上课讲解过数学练习册,他随手抄了答案上去——可惜都在周砚辞的要求下,用涂改液涂掉了。
周砚辞要求他在四周内把这套练习册全部做完,再加上全科各两套的模拟卷,大概是两个月暑假作业的量。平均下来,他每天要做十几页练习册,半张卷子。
做学生的谁没赶过死线,动作快一点,这堆作业赶三天也就赶完了。
——“不能敷衍,不能乱填,认认真真自己思考全部试着做一遍,错了也没关系。”
周老师……
你好狠的心。
祁年别无他法,为了赶紧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先选择了他比较擅长的语文。
大量的诗文默写和阅读理解,写得他手都酸了。
卷子的话……他怕做语文卷得写作文,心一横,闭眼抽出一张数学卷。
时间悄然流逝,直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祁年如释重负撂下笔,关掉台灯,拖着沉重的身子再次爬上床。
第二天是周日,祁年半夜给周砚辞发消息请假,下周再补习,然后一口气睡到傍晚。
但到了晚上,还是得熬夜学习,除了身体的疲惫,大脑更是干烧,不会的题也得硬着头皮想,绞尽脑汁。
顶着一双红红的眼睛推开教室门,祁年不复平时的活力,一来就蔫巴地在座位上扎了根,俨然一棵霜打的萎靡植物。
俞向佑看出他的反常,立刻扭过身来打趣:“呦?眼睛这么红呢?谁让你伤心了啊祁哥。”
“会让人流泪的东西……除了洋葱、辣椒和瓦斯,你猜还有什么?”
祁年两眼发花看着卷子上眼花缭乱的图形符号,出的气比进的气还多,整个人就一副被掏空的虚弱样子。
俞向佑看了看他,信誓旦旦:“女人!”
数学……祁年把话咽回去。
无语地沉默三秒。
“不是。”
俞向佑:“那是什么?”
祁年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故作高深:“哎,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周砚辞来得早,虽然一直坐在那儿,倒没有多少存在感。
祁年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些天痛苦的根源。狠狠一眼瞪过去,周砚辞却完全不为所动。
骨感的手指捏着书页,停顿了几秒,又快速地往后翻了几页。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要跑八百。
祁年忘了拿东西,刚从教学楼出来又要回去一趟,俞向佑和叶天扬先去操场等他。
俞向佑和叶天扬的身材是两个极端,一个圆滚滚,一个瘦竹竿,体育水平都相当堪忧。祁年在他们这儿完全是降维打击,是当之无愧的大哥。
两人在操场上找了个角落说话,聊天的内容来来去去也离不了祁年。
叶天扬在教室的座位不太好,远离吃瓜第一线。向佑双目炯炯,压抑着兴奋神秘道:“老叶我跟你说,你有没有发现,最近祁哥很奇怪……”
“怎么说?”
“他上课不睡觉了,还找砚哥给他补习,这不奇怪?”
叶天扬深以为然,用力点头。
“还有啊……前几天开始的。”俞向佑挤眉弄眼,“以前他熬夜打游戏我都没见他这么努力过,虽然他说他是每天熬夜学习不睡觉,但熬夜学习,你信吗?我觉得有心事失眠的可能性更大!”
叶天扬点点头,很配合地问:“然后呢?你发现什么呢?”
“你说,会不会有一个特别优秀的女生,又漂亮成绩又好,学神中的女神,女神中的学神。”
“祁哥他陷入爱河了,自卑了,为了赶上人家拼命努力!”
“可惜,祁哥已经尽力了,人家依然没看上他~他……失、恋、了!”
俞向佑头头是道,说得绘声绘色。
“看不上祁哥?这不可能吧。”叶天扬皱皱眉,“而且我们学校有你说的那种……学神中的女神、女神中的学神吗?女版砚哥?”
“这个嘛。”俞向佑努力自圆其说,“我也觉得没有,据我猜测……说不定是外国语的那位校花。”
周砚辞拿着瓶矿泉水,漫不经心从一旁走了过去。
而宽松的校服袖口下方,无人注意的指尖深深嵌入塑料水瓶,掐出几道扭曲的痕迹。
两人齐刷刷闭嘴,闪躲的眼神里有几分藏不住的慌乱。
祁年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或者说,他和“敏锐”之类的形容词完全沾不上边,自顾自道:“你们回去练八百了没?高中毕业前总能及格一次吧?”
俞向佑和叶天扬的体育是难分高下的烂,中考的时候可把祁年担心坏了,拖着他们来了个体育集训,最终三人才能在一中重新相见。
只是风水轮流转,现如今进行地狱集训的人换成了祁年,人生第一次感到了强行补短板的痛苦。
俞向佑脸上的软肉颤了几颤,相当大言不惭:“当然练了!我每天早上都得跑去车站赶车呢。”
叶天扬摸摸自己嶙峋的腕骨,犹豫几瞬才开口:“嗯……我最近吃得可多了感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牛劲。”
“……”祁年一脸尽在不言中,作为成熟稳重的大哥,看破不说破以维护小弟们的自尊心,“咱们这次少说跑个4分40秒吧。”
俞向佑面露苦色:“高三4分36秒才算及格。”
“啊?”及格线从不是祁年需要考虑的事,他才知道及格标准又有了提升,略显惊讶,“这高中不是越读身体越拉垮吗?及格线居然变得更高了?”
“满分没变,还是3分21秒。”叶天扬看了看他眼下似有若无的青黑,想着俞向佑刚才那番“失恋”的高谈阔论,杞人忧天地替祁年担心起来,“……你还能跑到吗?”
“怎么不能?”祁年当即握了握拳,眉尾傲气地扬起,桃花眼熠熠,“我这次直接给你们跑一个两分半内,你们信不信?”
俞向佑目瞪口呆:“两分半钟跑完八百?真的假的?”
叶天扬:“……”果然是失恋了吧。
“两分半钟跑完八百。”
内容很熟悉,音色语气却完全不同,淡淡凉凉,像毒辣烈阳下一瓶柠檬气泡水,驱散秋老虎的燥热。
祁年突然噤了声。
周砚辞说话的语调也没有起伏:“那我拭目以待。”
他第一组上场跑八百,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一道颀长高瘦的背影。
祁年翻了个白眼,胸膛被一股无名火窜得起起伏伏:“什么意思啊,两分半而已,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我不行?”
“……”
不就是失恋吗!至于吗!
心里腹诽归腹诽,俞向佑和叶天扬不约而同住了嘴,不说话了,看向祁年的目光带着无声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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