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上,赵青青和小齐也在犯嘀咕,小齐说:“邱老师是一个人住吗?”
赵青青回答:“不应该吧,他天天跟郑老师一块上下班,他俩不是早同居了吗。”
小齐掩着嘴:“哎哟,那我们这么上去多不合适。”
这些话都被周川听到耳朵里,他慢吞吞地套上衣服,小伙子没什么精气神,恹恹的垂着个脑袋。
好久没来了,电梯的灯仍然昏暗。
上次来这里,周川不小心见到邱山最狼狈的一面,那也是他离邱山最近的一次,他还记得邱山抱在手里的重量,甚至连他血液的温度都记得一清二楚。
被继父砸毁的房子恢复成了原有的模样,周川砸坏的那把锁也换了新的。
周川站在门口的时候有点恍惚,以至于忘了看这个家里根本没有女主人存在的痕迹。
邱山把钥匙挂在玄关处,换了拖鞋,又把周川穿过的那双拿出来放在他脚下,然后对小齐和赵青青说:“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了,你们直接进,我一会下楼买两双。”
火锅在家里憋了一天,听见人声跑出来,围着邱山闻了闻味道,接着凑到周川脚边,绕着他转了两圈,小爪子往上一攀,挂住他的腿。
周川蹲下来捏火锅的脖子,所有难以宣泄的情绪都被猫咪亲昵的动作打散,他明显比之前高兴,温温柔柔地叫了声:“火锅。”
邱山没管门口的一人一猫,带小齐和赵青青去看房间:“家里只有两个房间,周川不舒服我想让他自己睡,委屈你们睡一间房,行吗?”
小齐和赵青青都很好说话,立马答应下来。
周川换了鞋,抱着猫往里走,家里空调还没开,他熟门熟路的把客厅的空调打开了,然后才发现,这个家里除了邱山没有别人。
邱山安顿着小齐和赵青青,周川玩了一会猫去洗手。
洗手间里的洗漱用品一览无余,确实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火锅跟着周川走,尾巴卷住他的脚踝。
周川低头跟猫对视,火锅扒着周川的腿还要抱,周川只好又把它抱起来,一人一猫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
邱山从房间出来,路过客厅看到他们,于是走过来。
这次他再摸周川的脸,周川没再躲他,而是很乖地仰起脸看向他。
“难受吗?”邱山问。
周川诚实地说:“有一点。”
邱山叹了口气:“别玩猫了,上床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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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川简单洗漱一下,来到卧室门口,看见邱山正在里面铺被子。
“老师。”周川叫了他一声,“你睡哪啊?”
邱山抖着被子:“沙发。”
邱山顾忌着周川不舒服,想让他独自一间好好休息一晚。
周川往里走了两步,抬手帮邱山一起整理:“要不……”
他犹豫地看向邱山,把心一横说道:“要不咱俩一起睡?”
邱山动作一顿。
“我是说我们再铺一床被子。”周川赶忙找补,“这样你也不用挤沙发。”
邱山笑了笑:“我怕你睡不好。”
“不会。”周川说,“一起吧,不然我过意不去。”
都是男的,真没办法要睡一个被窝也没什么,邱山毫不扭捏,转身从衣柜里又抱了床被子出来铺上。
铺好被子,邱山出去给周川倒了杯热水,然后催促道:“你赶紧躺着,我再给你测个体温。”
周川占据着大床的一侧,躺上去时略显拘谨。能再来邱山的家,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这都是周川此前没有想过的事,他甚至还穿着邱山的T恤短裤,为了方便起居。
被子上的味道和邱山身上的很相近,周川默默把脸埋进被子里,瘾君子般深深吸了一口。他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低烧不算磨人,可也让人昏沉,周川就这么看着邱山,看他拉上窗帘隔绝窗外飞雪,看他在自己面前不设防地换下睡衣,看他拧暗床头的夜灯,掀开被子躺到身边。
眼睛就这样酸涩起来。
邱山侧身朝着周川这边,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不足以让他看清男生的脸,但能让他感受到周川的视线。于是邱山探出手去摸了摸周川的额头:“不困吗?”
周川一动不动:“不太困。”
“认床?”
周川说:“可能是。”
邱山把手收了回去,在自己脑门上摸了摸:“我怎么觉得你身上温度起来了。”
周川翻了个身躺平,四肢放松下来,全身酸痛的感觉也随之清晰:“我好多年没有生病了。”
家里几间房门都关着,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周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邱山听他这样说,没头没尾问了一句:“想要什么?”
周川没有听明白:“什么?”
“生病的时候。”邱山侧枕着自己一只手臂,另一只手再次伸出去,放在周川小腹上面一点的位置,轻轻拍了拍,“要我哄哄吗?”
小孩子生病才需要哄,可周川已经是大人了。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笑道:“你又把我当小孩。”
邱山一下下拍着他,语气宠溺:“我大你那么多,你在我眼里确实是小孩。”
周川不喜欢邱山当他是小孩,今天倒没那么排斥,可能是因为病了,生病的人比平日脆弱,所以被当成孩子哄哄也没什么大不了。
周川闭上眼睛:“明年……明年我就毕业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当年那个在咖啡店做兼职的小男孩已经大四了。
邱山说:“嗯,真快啊,我还记得第一次在礼拜日见到你的样子。”
周川没有和邱山聊过这些,顺着问下去:“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样子?”
邱山顿了顿,其实他不是很愿意回忆那段日子,想起来仍然会感到辛苦。事实上邱山在礼拜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周川的存在,他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以至于无视了身边很多事、很多人,直到他没接住周川递过来的那个杯子。
那是第一次,周川实实在在的停留在邱山的目光里。
“年轻帅气的男孩子。”邱山笑着问,“我打碎的那个杯子,后来店长有找你麻烦吗?”
周川说:“没有,只是那天过后你就不来了,我以为是我把你给得罪了。”
邱山否认道:“后来我在准备来南大,笔试面试,来来回回好几轮,所以就没再去了。”
邱山在海城时就任于中文大学,大一结束那年暑假,邱山去海城开研讨会,曾经领着周川和中文大学的几个老师和学生吃过一顿饭。中文大学的中文系全国数一数二,而且不难看出,邱山和中文大学的师生相处融洽,周川想不到为什么邱山要离开。
“老师,你为什么离开海城?”
这话如果是清醒状态下的周川一定不会问,邱山是他的老师,并不是朋友,邱山对朋友什么样周川都不了解,但从过往的相处来看,邱山把私生活分得很清,很少会和学生谈论有关自己的一切。这些周川都知道,今天大概是发烧烧的脑子糊涂,问完才觉出不合适,可话已经问出去了,想收回不可能,那问了也就问了,将错就错了。
邱山哄慰周川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周川睁开眼睛,偏头去看他。
邱山背对着台灯,神情晦暗不明,周川知道自己问错了话,小心翼翼地抓了下被角:“老师,我……”
磕磕巴巴讲了几个字,不知该说什么,周川愣在那里。
大约过了半分钟,邱山慢慢转过身,也躺平了。
他的双手交叠着搭在小腹上,眼眸被光映的有些透明。
“那时候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没办法继续在海城待下去。”邱山的声音没有多大起伏,仔细感受的话,能听出他的情绪也很平静,“来南城也是想有个新的开始,好在现在都好起来了。”
周川张了张口,又觉得再说下去不合适,只冒了一个气声出来就止住了。
邱山好像知道周川想问什么,摇头说:“不是因为他。”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是谁,邱山的继父。
邱山缓慢偏过头,看向床头那盏昏黄的灯。
灯光不刺眼,他的视线便紧盯着不放,留给周川的是一道线条流畅的肩颈线。
“时间过得很快,”邱山语速轻缓地说,“毕业、工作、成家,人这一辈子眨眼就过去了。那些我们以为忘不掉的人,难以释怀的事,在时间的洪流中无足轻重,我们很快就能忘记。”
邱山说完停顿了很久,周川一直看着他。
邱山的脖颈拉长伸展,看起来一只手掌就能握住,它柔软温和,可它也同样脆弱。
周川见过很多面的邱山,面前这个温柔美好的邱山,礼拜日那个冰冷疲惫的邱山,还有被继父伤害后脆弱无力的邱山。这些邱山让周川喜欢,让他疼,也让他克制不住想要去保护,哪怕邱山并不需要这些。
这是个特殊的夜晚,周川闯入了邱山的私人领地,也是第一次撬动了那颗不轻易向外人敞开的心扉。周川觉得邱山这些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自己,他在告诉自己,劝慰自己,试图说服自己,苦难总会过去,时间能带走很多东西,那些留在生命中的伤痕终将被岁月洗礼,不疼不痒的和原生的皮肉融合在一起。
曾经,周川对邱山的新年祝福是希望他开心。
现在也一样。
他希望邱山开心,更希望他能幸福。
周川朝邱山靠近一点,俩人隔着两床被子,怎么贴都无法凑近,但周川身上热乎乎的温度让人无法忽视。
邱山转过来:“怎么了?”
周川的头几乎挨在邱山的枕头上,鼻息就打在邱山肩颈的位置:“邱老师……”
“嗯?”
周川一直是个很规矩的学生,面对邱山的时候,他告诫自己要压抑感情,始终恪守作为一个学生的本分,永远和邱山保持着安全距离。在得知邱山可能谈恋爱之后,他更是连想念邱山都觉得不够尊重对方。
这是周川第一次有意识的逾矩,他不仅靠近邱山,还将手按在了邱山的手上。
邱山错愕地睁大了眼睛,感受到来自周川手上微热的温度。
“你知道物理学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定律,叫做能量守恒定律吗?能量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另一个物体,但能量的总量不变。”周川说道,“人生也是这样。”
“前半生过得太顺,后半生容易跌倒。前半生吃了很多苦,后半生反而更容易得到幸福。”周川捏了捏邱山的手,笑了下,“你付出多少就有多少回报,这是人生守恒定律。邱山,你是我见过最棒的老师,命运不会总是辜负你。”
周川说完,干脆利落的把手撤了回去。
他似乎并不贪恋邱山,也没有借此和邱山缩短距离的想法。他爱邱山,爱的坦坦荡荡,把自己过成了苦行僧,也只是在邱山失落的时候递出一只手,又在安慰完邱山之后,很懂分寸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手心里残留的温度很快消散在空气中,邱山垂下眼睛,目光落在自己空落落的指尖,忽然怅然若失。
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可周川的话却在邱山心里刮起了一阵强烈的风雪。
命运对他不算坏,但也不够好。
邱山必须拼了命向前走,才能抓住一点点改变命运的可能。
所以他从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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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连夜清理路面,第二天城市交通基本恢复。
这学期的课差不多结束了,学校宣布暂时停课,学生们可以开始准备期末考试,没上完的课程等天气好一些再补上。
邱山站在床边回复群里消息,手里端着一杯热水,打完字刚巧把水喝完,他把手机揣回口袋,转身弯腰用手探了探周川的温度。
时间尚早,家里几个小孩都没醒。
昨天晚上邱山没怎么睡,可能是担心周川半夜烧起来,心里总牵挂着,想得多了就睡不着了。这一晚他像这样摸了周川好多次,好在周川年轻,身体恢复得快,睡一觉体温就恢复正常,邱山也放了点心。
他关上卧室房门,准备做点早饭。
平时邱山一个人住都是自己做饭,卫生,而且省钱。
他打开冰箱,琢磨着年轻人都爱吃些什么,看到家里有面包和火腿,于是打算做个三明治。
大雪后家里格外敞亮,客厅窗帘一拉开跟晴天似的。
邱山先煮了点小米粥,再拿出平时热牛奶的小锅给热点牛奶。
周川起来的时候,邱山的小米粥刚刚沸腾,一家都是米香。
“起来了?”
邱山在打鸡蛋液,听见声音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
家里开着暖气,邱山穿了一件比较宽松的白色衬衫,休闲款,和他平时在学校穿的不一样,上班时候穿得太正经了,今天这件挺随性,袖子一挽露出半截手臂,整个人放松又柔和。
周川揉揉眼睛:“嗯。”
他走过来,站在厨房外:“在做早饭啊。”
锅上热着油,邱山把蛋液倒进锅里,刺啦一声,很快有香味飘上来:“三明治他俩的,你喝粥。”
昨天身体不舒服,邱山给买的晚饭也没怎么吃,现在闻着味真有点饿了,周川肚子咕噜噜地叫:“我去喊青青和小齐起床。”
赵青青和小齐在宿舍睡眠质量就很好,出门也不认床,他俩昨天睡一被窝,半夜被对方四仰八叉的睡姿弄醒八百次,就这样周川进去的时候,俩人一个朝南一个朝北睡得贼香。
周川叹口气过去掀被子,小齐和赵青青一人挨一巴掌,醒了。
“卧槽?”小齐捂着左屁股蛋,“我做梦屁股蛋裂了。”
赵青青捂着右边屁股蛋:“我好像也是!”
罪魁祸首把窗帘拉开,大片刺目的光照进来:“赶紧起来,几点了,邱老师早饭都要做好了。”
小齐被光刺地睁不开眼,清醒了,从床上翻起来:“你打我屁股?”他反应过来了,不可置信指着周川,“周川你大爷!你病好了是吧!”
打下屁股跟被欺负了似的,周川无语的直摇头:“别事多,快起,吃完早饭回学校,耽误邱老师多少事。”
这人左一句邱老师,右一句邱老师,从前在宿舍也是这样,一提起邱老师就有说不完的话。
赵青青都听乐了:“你能不能行了,每次一说邱老师就没完。你俩关系那么好,猫都认识你,他家你不是头一回来啊?”
周川对邱山家不算陌生,猫跟他也亲,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不过周川也不愿意分享太多,他喜欢邱山是他的事,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但他不能不顾虑会产生对邱山有影响的后果。
“哎。”小齐捣了赵青青一下,“不过话说回来,不是说邱老师和郑老师在谈恋爱吗,还天天一块上下班,我看邱老师家不像有人一起住的样子啊。”
赵青青昨晚就发现了:“我也觉得不像,卫生间的洗漱用品只有一份,连拖鞋都是现买的,不像是跟人同居。”
俩人快八卦死了,齐刷刷把目光转向周川:“你跟邱老师那么熟,没八一下他的感情生活?”
周川对邱山的感情生活避之不及,他不关心不好奇更不想知道,昨天在车里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周川把椅子上的衣服丢给二人,回避道:“没有,你们无不无聊?能起了吗?早饭都要冷了。”
当代大学生都是手机控,小齐边穿衣服边打开南大论坛:“我昨天还刷到邱老师的帖子,你们不知道吧,邱老师和郑老师还有CP粉。”
周川多一个字都不想听,翻了个白眼就要出去,他刚把门打开,小齐就在背后惊呼一声:“啥?邱老师以前是中文大学的啊?”
周川动作一顿。
南大论坛是个校内网,起初建论坛的时候是为了方便学生在内网分享学习资料,后来用的人多了,渐渐有人开始在网站传递各种信息。为了方便管理,计算机系的老师带着学生把论坛整顿了一遍,分了好些个模块,有资源分享区、校讯通知区,还有八卦热门区。
周川平时不怎么上论坛,上也是查学习资料,他不爱看八卦,但挡不住他有一群爱看八卦的室友。
赵青青凑个脑袋过去看:“中文大学?谁说的啊?”
周川已经把手机点开了,校内八卦前三的热门帖里,一个是专门存周川帅照的,另一个是传邱山和郑涵恋情的。邱山的帖子下面盖了好多层楼,帅哥美女老师站在一起太养眼了,看热闹的学生都在跟帖说希望二人快点结婚。
跟帖按发布时间倒序排列,最新的几条回复里有个回帖很高的评论,那人说:“你们不知道吧,邱老师是中文大学高材生,毕业就留校任教,跟我们外国语大学的郑老师不要太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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