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路上,助理说有老板递话。
江洵生的拒绝已到嘴边,又听助理说这是个大老板,还说已经拒了好几次,但依旧锲而不舍,次次都说只吃饭,不喝酒不过夜。
就是求江洵生赏个脸。
说辞太捧着他了,他能有什么脸可赏?
所以江洵生去了,打算去亲自探讨人生信仰。
不过,站在包间门前,满腹不必再在自己身上费气力的草稿,在江洵生打开门见着人的瞬间咽了回去——
什么大老板。
这不是他多年不见的旧情人吗?
傅呈:“现在想约你吃个饭,还挺耗时耗力的。”
“今天几点收工?接你吃个饭。”
傅呈(攻)vs江洵生(受)
金主攻vs演员受
-1v1 HE
-非【包养】文
-年上差九岁
《按时回家》CP1555086
《杀死JOKER》CP1458649
《魔教头子欠管教》CP1382475
飞机在跑道上缓慢滑行,窗外是烈日,些微刺眼。
机舱里凉风习习,乘客们陆续拿出手机关掉飞行模式,四面八方的信息提示音和头顶空姐悦耳的广播播报同时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已经抵达渝州江北机场,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十点整,机舱外面的温度为37摄氏度98华氏度,在指示灯关闭前请保持安全带系好,请不要站立或打开行李架......”
经济舱35K,江洵生把白色鸭舌帽扣回脑袋。
手里烂如泥的剧本被他合上,周遭逐渐吵嚷。前面的大叔大婶一见如故,方言讨论着家住何方,后面的商务男操着一口纯正的渝普接电话洽谈生意。约莫两分钟。
飞机停稳打开舱门,客舱内的乘客开始有秩序地往外走,江洵生把鸭舌帽帽檐压低了些,坐在原位没动。
旁边位置上坐着的人也没动,此时正摆弄着手机,是江洵生的助理。
助理年龄小,比江洵生要小五岁,是个只有高中学历的小孩,叫丁南,上个月刚满22。
他这会正忙着和剧组联系,微信的交流告一段落,他转头看向江洵生,“哥!这次居然不用我们自己过去,剧组派车过来接,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了!”
江洵生:“嗯。”
“这大剧组就是不一样啊,咱一个男五号进组都来接!我们以前什么时候有过这个待遇?”丁南很是激动。
江洵生又嗯了一声,转头朝客舱内看了眼,见人已经下了五分之四,拍了拍丁南的肩,示意起身走。
随身背包都放在行李架上。
江洵生拿下自己的斜挎单肩包,站在原地拉拉链塞剧本。
刚要转身走,两人听到了过道后方传来的一道男声,熟悉的渝普,语气听上去十分不友善。
“拿不到就喊空姐,别挡道,让开!”
转头看去,出声的就是适才扯着嗓子洽谈商务的渝普男。
渝普男正皱着眉,手里的电话还没挂断,看上去洽谈结果不尽人意。而他面前,一个小个子女生畏畏缩缩地收回了正往行李架上够的手,窘迫地往座椅前挪了两步,耳朵通红低着头,“......不好意思。”
看样子像是女生的行李被挤到了行李架最里面,摸半天都没摸到一角,挡住了渝普男的道,耽误了他些时间。
避开渝普男,江洵生几步走过去,朝行李架角落瞥了眼,问,“黄色?”
女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江洵生在和自己说话,愣了两秒才连忙点头,“对!”
江洵生手一伸,拽出被挤到行李架最里面的那个黄色的双肩包,递给女生。
女生:“......谢,谢谢。”
江洵生:“没事。”-
渝州的夏天是酷暑,八月更甚。
廊桥就已经能窥得些燥热,江洵生拨弄头发重戴了遍鸭舌帽,丁南在旁边喋喋不休,看上去比江洵生还要兴奋于这次合作。
丁南:“哥!我想想就觉得好激动!咱这次是跟曲导合作啊!虽说只是男五,但这可是大导演手下的大银幕男五!”
江洵生是个不折不扣的十八线。
出道三年半,目前手里能挑的绝大部分都是草台班子小网剧,除了出道作,最高番位也不过是男三。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准确形容他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那就是不戴口罩出现在大街上,都仅仅只会被当代爱冲浪年轻路人感慨一句帅哥,再无后话。
“怎么,还梦着我爆红?”江洵生道。
丁南不好意思地摸了把后脑勺,“那倒也没有,哥,我只是觉得至少咱拍完这个电影,剧本的选择面可以更广些,你可以挑你觉得有意思的角色,就像这回一样。不用再因为没戏可拍而将就了。”
进入航站楼,热气顿时散了不少。
两人朝地下停车场走去,丁南又埋头在微信里和工作人员确定具体位置。
江洵生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刚关掉飞行模式,手机应景一震。
解锁,江洵生看向了微信右上角的小红点,点进去一看,陈哲飞的头像上正立着个数字2,排在几个置顶剧组群的下方。
陈哲飞,他的大学同学。
-陈哲飞:后天有空没?
-陈哲飞:我回北市了,约饭约饭。
-江洵生:最近没空,今天进组。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页面就弹出了陈哲飞发起的语音通话,江洵生按下接听拿到耳边。
“又进组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些打趣,“这回是玛丽苏青春校园剧里为女主肝脑涂地的男班长,还是明明只谈恋爱却打着都市职场剧幌子的炮灰主管?”
江洵生淡道:“两种角色都演过,感兴趣给你报剧名。”
陈哲飞笑了两声,吐槽:“得了吧,上赶着毒害我眼睛和大脑,我琢磨着,你怕是除了自己的片段,也没看完过全集吧?”
“琢磨对了。”江洵生道。
陈哲飞一本正经:“这回又是什么组啊?我真挺好奇还有什么烂片是你没涉猎过的......”
“挺多,我争取再接再厉。”江洵生拉回话题,“这次进的是曲达曲导的组。”
“曲达?”陈哲飞的声音明显提高了至少三个调,“是我知道的那个曲达吗?”
江洵生反问:“还有第二个叫曲达的导演?”
“那应该是没有的。”陈哲飞一笑,感慨道,“我记得他电影前两年拿过奖吧?虽然不是什么顶尖导演,但胜在年轻,擦擦边也能给扣个名导头衔,厉害大发了你,都混进名导的组了。”
江洵生:“运气好,反复试镜试戏磨角色都花了两个月时间,耗走了不少人。”
“两个月?男二吗?那耗两个月也不是不行。”陈哲飞问。
江洵生估了个大概时长:“小配角,全片镜头三分钟。”
“三分钟你砸两个月进去?”陈哲飞惊道,“有这时间,你多拍几个小成本的男三男四,片酬不得甩它十万八千里?”
“毕竟是个刚崭露头角的年轻导演,组难进是正常的。试角色的过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不算亏,这个角色挺有意思,值得。”江洵生说。
“你觉得值就值。组在哪儿啊?我来找你吃饭。”
江洵生:“渝州。”
“渝州啊......”陈哲飞啧了一声,“这正八月的,不得热死?算了,和你吃口饭重要,我去就呆在空调房里玩吧,过两天见。”
挂断和陈哲飞的通话,江洵生丁南正好拿完行李箱走到停车场。
曲达是现阶段新生代导演里名声最旺的一位,自然派头做得也足,剧组来接男五的都是辆价值不菲的商务车,江洵生看上去倒是平静,丁南就差把“第一次见世面”几个字刻在脸上。
司机给两人打开后车门,副驾坐着的制片助理简单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丁南眼神里藏不住的新奇和崇拜让制片助理非常满意,他说一句丁南给足面子捧一句,整程路,嘴里的话硬是没踩过一次刹车,把剧组和曲导从里到外变着花样夸了五六遍。
车驶进剧组酒店,三人上了电梯,制片助理的马屁还没停下,“你们也知道,曲导的剧组竞争很激烈,虽说咱们这次拿到的是男五,但因为是群像片,加上这个角色很有魅力,演好了,肯定比别家男二能赚到的知名度还多,所以想来演这个角色的人多得不行,一挑就挑了两个月不止,这不,下周男五的戏就要开拍了,才真把演员定下来。你们也多担待。”
把江洵生和丁南带到指定房间,制片助理将房卡交给丁南,都转身走了两步才想起正事,连忙返回来又道,“哦对,总制片交代了,合同的事儿你们稍等,修正过的合同已经送到他那儿了,晚些过来和你签。”
送走制片助理,丁南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江洵生坐下,又把包里剧本翻出来看了看。
曲导这电影是部谍战片,江洵生争取了两个月的男五,是个非常经典的反差人物,如同制片助理所说,很有意思很有魅力,竞争也的确是除核心人物外最激烈的。
这人物是世家三公子,也是租界赫赫有名的浪子。
四分之三的镜头,都在刻画他的混账和草菅人命。剩下的四分之一镜头,是这个角色的死亡,被敌军生擒,折磨了一整周,直到最后才告诉观众他其实是个卧底。
角色高光就是直到他死去,平民百姓都仍以为他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公子哥,后劲足。江洵生很喜欢这个角色,于是花了两个月时间去争取这三分钟。
同样的,在得知合同临时发现问题时,也肯先配合剧组节奏定妆进组,答应把合同签约的步骤延后。
随意翻了两页,江洵生起身和丁南一起收拾行李。刚收拾到一半,房间门被敲响。
丁南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总制片,立马兴奋地打了个招呼,正想请总制片进来坐,就见总制片挥了挥手,目光落在房间里的江洵生身上,边耸肩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两手空空。
江洵生无言,视线从他的手移到眼睛。
总制片用着简陋的演技抱歉瘪嘴,“实在是不好意思江先生,男五的定角临时出了些变故,我跟你道个歉,耽误你不少时间又让你白跑一趟,男五的演员,我们得换人。”
房间内适才的兴奋一瞬间被席卷一空。
江洵生没来得及开口,丁南先皱上了眉,“什么意思?”
制片故作遗憾:“周晋华,双金影帝。十分钟前给我发了消息,说对这个男五很感兴趣,可以特别出演甚至愿意适当降低以往对外报出的片酬......想来您也知道,这利弊都不需要权衡就很容易确定答案。那边合同已经在签了,您就,请便?”
总制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临走前还自认好心地撂下一句“来回机票剧组报销”。
房间里落针可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江洵生越过丁南关上房间门,将剧本顺手扔进垃圾桶,才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扔得很随意,像在扔几张没有价值的废纸,看上去对这一插曲并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相反,丁南十分愤怒,“哥!这简直欺人太甚!我们前几天定妆照都拍完了,凭什么说换就换?我要去找曲导要个说法!明明定妆那天曲导还说这个角色非你莫属!”
江洵生把刚拿出去的行李又放回行李箱,“没必要。”
“为什么?”丁南音量还没下来。
江洵生平静道:“周晋华是双金影帝,还愿意降低片酬,是个人都会选择周晋华,谁来选结果都一样。”
丁南蔫在原地:“......那他一个双金影帝,哪儿犯得着降片酬来和我们抢男五号。”
江洵生:“他是吕珩爷爷捧出来的,顺水推舟给吕珩做人情罢了。”
经这么一点,丁南就是再慢半拍上也反应过来了周晋华吕珩的把戏。
丁南:“是吕珩授意他来溜我们玩!难怪,上回我还想说来着,怎么这么大个剧组,偏偏就我们一个男五号的合同会出问题。”
合同被发现问题时,江洵生笔都拿在手里了。
正准备签字,总制片接了个电话,接完就说合同有问题,得改。可那时剧组已经开机,拍戏通告改不了,只能让江洵生先定妆进组,配合剧组。
现下看来,那天电话的另一头根本不是法务,而是得了吕珩授意的周晋华。
周晋华在按吕珩的意思折腾他们玩儿,故意透露自己对这个角色有点兴趣又不给出明确答复,就等着两人进组耽误够了时间,最后再一口应下。
就为造就今天的局面。
吕珩一直爱玩这种把戏,江洵生并不意外。
一屁股坐在边上还没来得及拆开的行李箱上,江洵生打开微信点开陈哲飞头像,长按语音,“别来渝州了,过两天就北市,地点你定。”
【作者有话说】
又见面啦!()(傅攻江受,全员无原型
江洵生上午从北市飞到渝州,下午打道回府,十分戏剧。
和丁南到北市时刚好太阳下山撞饭点,飞机上没吃饱,两人随便找了个馆子将就上一顿后,各回各家。临走前,江洵生让丁南抓紧整理一份近期招募演员的剧组信息,第二天中午前发给他。
奔波一天,到家行李箱扔在客厅,江洵生倒头就睡。
睡了半分钟似乎是突然想起些什么,他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定了个早上五点的闹钟,随后又将脑袋砸进枕头。
五点闹铃准时响起。
迅速把头和澡都洗上一遍,摸过玄关柜子上的半框眼镜,五点十五,江洵生下楼在小区门口扫了辆共享单车,上路。
五点半,距家最近的巷子口,江洵生锁上共享单车。
和他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溜正在出摊的早餐推车小三轮。江洵生找了个有台阶的角落,一屁股坐下,从兜里摸出本子和笔,随意翻了翻已经写满的半本后,打开新一页,嘴叼开笔帽怼上笔尾巴,开始四处漫无目的地看。
演员要学会观察生活。
这是前些日子江洵生在表演艺术类书籍上看见的话,自那以后,他有事没事就会找个人流多的时段地点坐在路边,没什么特定目标的随便看看,记点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东西。
今天是江洵生来这个巷子口的第六个清晨。
据他观察,整条巷子一般来得最早的,是一对年轻夫妻经营的三轮车粉面摊。这对年轻夫妻很有意思,江洵生的记录里,他们很爱拌嘴,拌嘴理由千奇百怪,比如妻子记岔了顾客的先后顺序,比如丈夫给不要葱的顾客撒了葱,诸如此类,都不是什么大事,又都总是吵得停不下来。
观察了两分钟这对夫妻,江洵生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老板每次想做什么(尤其是煮粉煮面)前,总是会习惯先拿起灶台旁边的湿毛巾擦一遍手,这是一个很流畅的动作,毛巾像在手里滚了一圈。”
又随便写了点,江洵生的胃翻滚起一阵不适。
前些日子跑曲达的工作室试戏太频繁,压力稍有些大,他没规律吃三餐,现下报应来了。看见身边停驻的豆浆油条小推车,江洵生点了碗豆浆两根油条,坐在摊位上吃。
等他吃完再抬眼,一个老太太站在推车前,正付着钱。
老太太付钱的步骤非常繁琐,尤其是和一旁年轻人相比尤甚。
年轻人扫码付钱拎走早餐一套操作结束时,老太太才刚把身上斜挎的小皮包拉链打开,掏了十来秒摸出一个皱成一团的塑料袋,打开塑料袋还没完,把里面一块折叠过的手帕掀开四个角,现金才总算是展露真身。
将这幕记在本子上,江洵生余光又瞥见了一个老头。
宽松白背心加上洗褪色的迷彩裤,腰间一串钥匙扣着,钥匙环还挂着一根粗绳,连着旁边的裤袢,双重保障。
挺有意思,很多老头都喜欢这样,走起路来叮当响。
又坐了很长时间,江洵生看了眼手机,见已经八点一刻,摘下眼镜装本子,回家补觉。
正走到共享单车停放点时,江洵生耳边传来一阵敲击声,他转头一看,街对岸的转角处,一个大叔拿着盲杖哒哒敲着地。
大叔没站在盲道上,盲杖敲得也很琐碎没有规律,像在一团乱麻的原地打转。
江洵生收起正在扫码的手机,走到那位大叔身旁,凑近时还故意放重了脚步声,直到大叔发现他的靠近将脸转向他的方向后,江洵生才开口,语气轻松,“叔,打算去哪儿?”
大概是江洵生的语气过于平常的缘故,大叔的回复也就没有多余的拐弯抹角,很直白地报了地名。
江洵生左右看了眼,“这个地方的话,得往右拐。”
大叔自嘲一笑:“那看来我的方向没错,刚才盲道被挡了一程,我走着走着慌神,找不到盲道了,原地打转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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