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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旧情人(非目一)


到北市时已经是饭点,傅呈直接等在了机场外,接上江洵生,他没像往常一样直奔餐厅,而是把去哪儿吃的选择给了江洵生自己。
傅呈:“想去餐厅还是我那儿?”
江洵生转头看向傅呈,有些意外:“什么?”
“餐厅厨师下厨,我那儿我下厨。”傅呈解释完,又极度符合本人作风地进行了补充,“在哪儿吃完都会送你回去的,不做什么。”
江洵生的诧异被傅呈的补充半道截胡,心道果然,没人能在傅呈身上看见“急”,这人这么多年,是一点没变。
“去你那儿吧。”江洵生说。
傅呈点头,“去我那儿的话,可能还需要到楼下超市买点食材,能等吗?”
“飞机上吃了点,不饿。”江洵生道。
傅呈:“好。”
超市逛得很有目的性,两人没耽误太长时间。
结账路过收银台前成排的小方盒时,江洵生还为表现出自己的波澜不惊,刻意加速无视了货架。
从前他和傅呈在家做饭下楼买菜,但凡路过收银台,必顺手拿两盒结账。
总觉得这会儿要是在那儿逗留上哪怕半秒,都容易让人觉得有些暗示嫌疑,即便傅呈是个根本不会往这个方向考虑的人。-
带江洵生来的,是傅呈在北市自己常住的房子,不是老宅。
一套和圳市那套装修大同小异的大平层,江洵生没再去厨房打下手也没站在厨房盯着,只坐在餐桌前刷手机。
他原本是是想挑挑下个剧本剧组的。
但看了一圈发现,文档里密密麻麻的字实在是稍有些不进脑子。
除了出道那年演的无脑偶像剧,这是江洵生头一回沉浸在一个角色里如此长一段时间,刚杀青不到一天确实有些没回过神,以至于他现在回到北市,傅呈在不远处的厨房里晃悠,江洵生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总感觉在厨房里晃悠着的是三十岁的傅呈,不是三十六岁的。
刚准备点进微博换换脑子,江洵生又收到了陈哲飞的微信。
-陈哲飞:生日快乐【生日蛋糕】。
-陈哲飞:吃饭吗?我正好在你家附近。
-江洵生:明天。-陈哲飞:?
-陈哲飞:为什么?
-陈哲飞: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和我小舅舅在一起!
随手给陈哲飞发过去一张【明天见】的表情包,江洵生放下了手机。
傅呈简单炒了两个菜熬了个汤,端上桌时正巧订的生日蛋糕也送到。
江洵生吃到嘴里第一口想的就是,傅呈手艺没怎么变,味道和记忆里是一样的,谈不上美味,但不难吃,至少比他做得好。
吃了两口,傅呈突然道:“下周就是除夕了。”
江洵生一顿,拿起手机点开日历一看,还真是马上就过年了,这会儿除了已经开拍的剧组,其余多是准备些琐碎工作,演员招募这种持续周期较长的工作,多半不会让年假穿插其中。他又点开微信,给丁南发了条消息,让他把挑剧本的事儿放到年后。
“打算怎么过?”傅呈又问。
江洵生发完微信放下手机,“去丁南那儿。”
“这几年都是吗?”傅呈说。
江洵生嗯了一声。
“他是哪儿人?”傅呈道。
江洵生:“北市本地。”傅呈点点头。
吃完饭傅呈把蛋糕放上桌,江洵生没什么愿望。
走流程似的吹灭蜡烛,吃上两口,墙上的时针就已经指向十一点,傅呈拎起挂在玄关的大衣,送江洵生回家。-
丁南提前给江洵生把行李带回了家。
江洵生到家里后直奔浴室,洗完澡头发吹了个半干就直往床上砸。
开了盏床边的夜灯,江洵生拿起手机随意翻了翻新闻。
在首页逛了逛,江洵生被财经分类下包含“博恒”二字的标题吸引目光,点进去一看,是篇分析博恒为何这么多年经营状况仍处于上坡路的报道。
整篇报道简单来说就是夸博恒的决策始终顺应时代发展,既不做墨守成规的,也不做标新立异的。
翻到最底下,江洵生看见了一条评论。
【博恒这几年的上坡路,完全得益于七年前决定进入技术市场和互联网大企合作,在圳市那边投入了不少心血,到如今才能双方共赢,当年要是不做这个变通,不往这个方向去走,博恒早下坡了。】
这条的点赞数相比较别的评论断层第一,回复也全是清一色的“+1”。
七年前投入圳市的技术线——江洵生想,那应该就是他和傅呈谈恋爱的那几年,也是傅呈圳市北市来回跑的几年,更是他们分开的那年。
放下手机,江洵生又想,他和傅呈当年是怎么分手的?
其实时间实在是过了太久,这几年又发生了太多事,很多细节江洵生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没有突如其来的父母撞破,没有狗血的第三个人踏入,更没有那么多无休止的争吵,好像就是格外平凡的一天,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的一天,傅呈来接他吃饭,甚至连饭桌上的交谈也如同往日,最后江洵生快到宿舍时,说自己签了老家的一份对口工作,傅呈说知道了,然后就结束了。
简单得就像梦醒。
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江洵生对傅呈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于过他的生活都抱有怀疑,毕竟存在傅呈的那部分,和他生活的另一部分,除了陈哲飞和送到宿舍的三餐,毫无交集。-
那年十月给傅呈过完三十一岁的生日后,傅呈变得忙上加忙。
两人的见面被压缩成了将近半月见一次。大多数时间,傅呈都只能匆匆挤出一点时间和江洵生吃顿晚饭,什么看电影饭后散步几乎都沦为空谈,两人就连微信上的交流都变得少了很多。
傅呈几乎就只在午饭、晚饭、睡前三个时间点能给江洵生回复。
大四秋招江洵生拿到了一个互联网大企的实习转正名额。
学校的课程正式告一段落后,江洵生就在大企位于圳市的总部入职实习。工作实习和毕业设计占满了江洵生的日常。身边的同学开始畅聊未来,开始聊以后将来,江洵生和傅呈的联系却开始越来越少,每次听见室友同学讨论到和对象关于将来打算的话题,江洵生都觉得自己的恋爱谈得实在虚无。
被洪流裹挟着往前走时,江洵生迟钝地发现,他们好像没有聊过将来。
而他甚至隐约觉得,这个从未提及的将来,并不存在于他们身上,至少他在傅呈身上看不到这样的打算。
大四毕业的那个夏天。
江洵生早两周就把毕业典礼的日子告诉了傅呈。
傅呈答应了一定会空出时间,但最后还是因为一个临时的会议打乱计划,江洵生拍完毕业照想穿着学士服和傅呈拍下一张合照时,拿到的只有傅呈助理送来的一束写着“前程似锦”的花,还有傅呈电话里的一句抱歉,忙得只有说出这两个字的时间。
那天的学校热闹也混乱。
江洵生和这所大学这座城市的所有回忆都在照片里被定格记录,除了傅呈。兵荒马乱间,他的学生生涯至此画上了句号。
晚上回到宿舍,江洵生接到了一个归属地来自老家的电话。
是邻居,说爷爷下楼时踩滑摔断了腿,现在在医院,让他抓紧时间回去一趟。
江洵生连夜买的机票回家。
医院楼上楼下的来回拿药缴费,其实很多次,江洵生都想拿起手机给傅呈说说今晚又只睡了三小时,但每每看见微信页面里傅呈回复的间隔,江洵生又觉得,不想再让傅呈因为这点小事劳心劳神。
江洵生再次回到圳市时,已经是大半个月后,而他和傅呈上一次见面,距今已经一个半月。
回到圳市没多久,他和傅呈吃了个饭,那是他和傅呈的倒数第二次见面。
中途他告诉了傅呈自己前段时间回了趟老家,傅呈问他回去做什么,江洵生才说是爷爷摔断了腿,老人家骨头脆,其实没什么太大问题,和从前相比唯一的改变,是往后的日子都不得不和轮椅拐杖为伍。
身边也不得不有个可以随时照看的人。-
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是江洵生在圳大的最后一天,也是在圳市的最后一天。
那天傅呈来接他吃了晚饭。
两人全程的交流都很从前无半分差异,就好像江洵生明天不会毕业,不会坐上离开圳市的高铁。
直到吃完饭,送江洵生回宿舍的路上,两人才默契地安静下来。
快到宿舍时,江洵生打破了平静,“我实习那个公司......”
“在老家有个分部,去年刚成立,领导想让我过去,晋升会比这边快很多,待遇也好很多。”江洵生说。
良久,傅呈才开口,他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没有任何平铺直叙的挽留,没有任何追根究底的盘问,只说,“知道了。”
那天江洵生才发现,他从前一直觉得傅呈的从容充满距离感,不是错觉。
他和傅呈之间一直有着很遥远的距离,无关身份地位。因为那是他们整整两年毫无交集的生活,是他们之间一旦断了联系就再无其它交叉口的将来,他确实从未握紧过傅呈。-翌日。
陈哲飞在晚上又拎着两袋烤串上门。
江洵生看着他这熟悉的烤串和啤酒包装,没忍住道,“你是真的很爱吃烤串。”
“这么多年了,你现在才发现?”陈哲飞不以为意,脱了鞋就往江洵生客厅里跑。
烤串往茶几上一放,陈哲飞坐到了地毯上,正准备开吃,兜里手机铃声响起。
摸出来看了眼来电号码,陈哲飞不带一点犹豫地挂掉,又打开静音,把手机扔在沙发另一角,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毯,“快来吃啊,我真快饿死了。”
江洵生坐下,下巴朝被陈哲飞甩出去的电话一抬,“谁?”
“一个小姑娘,之前在酒吧认识的,长得特漂亮就加了微信,一聊才知道还在读大学,刚二十一。现在就一天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想追我。”说到这,陈哲飞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都一快三十的人了,哪儿有时间精力和她浪费时间啊?”
“这个不能考虑考虑吗?不是漂亮得都让你加了微信?”江洵生笑一声。
陈哲飞拉开易拉罐拉环,“太小了,等她大学毕业我实岁没三十虚岁也三十了,反观人家呢,才刚刚进入社会,人生最有野心的几年才刚刚开始,变数太大了,我赌不起。以后骂我一句老牛吃嫩草,仗着自己年纪大忽悠她我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更何况,我爸上个月还催我赶紧结婚安顿下来,不然给我相亲,我哪敢拎着个大学生往他跟前凑啊?”
咽下刚塞进嘴里的五花肉,江洵生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太小了。”
“是啊,”陈哲飞喝下口酒,“我下班那憔悴样往她边上一站,说我跟她差一辈都有人信,七岁呢,还是社会和学生身份的七岁,太遥远了。知道她年龄后,我看她都只感觉像小孩。”
听到这,江洵生也拿起了一罐啤酒,拉开拉环,“......七岁。”是啊,七岁。
站在他现在的角度往回看,七岁都觉得是小孩了。
傅呈当年看着自己,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江洵生想,他好像直到今天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那年,永远觉得抓不紧傅呈。
因为傅呈从未握紧过他。
所以最后,他也没听到过任何一句傅呈的挽留,在傅呈眼里,那年的他,大概也只是个不定的变数。

除夕一大早,丁南和江洵生到超市置办年货,一逛逛了两小时。
两人置办的年货不含年夜饭食材,主攻福字春联等烘托年味的装饰品以及零食,东西都是双人份,一份丁南和丁南爷爷,一份江洵生。其实总的也就三个人,没那么多需要购置的,两人纯粹就是闲得慌,想在超市跟人堆挤挤,听听超市单曲循环的《恭喜发财》,感受感受年味。
从超市离开,两人先去了趟江洵生那儿。
把买好的福字对联贴完,又在家里挂了点灯笼窗花,看着稍有点过年样后,两人才启程,往丁南那儿去准备年夜饭。
丁南虽然是个土生土长的北市人,但家里并不富有,住得也偏。
和江洵生一样,丁南也是爷爷带大的,所以至今丁南也还和爷爷住在一起,就连有时候和江洵生需要长期在外地拍戏,也会有点空闲就往家里跑一趟,让爷爷在家里不觉得那么冷清。
到丁南那儿时,爷爷已经把大清早去菜市场挑好的食材洗净切好了大半。
一道由爷爷掌厨的地道北市糖醋排骨刚刚出锅,丁南端着盘子放在餐桌上,接着便把爷爷搀扶到客厅坐下,又把电视机遥控器拿出来,提前点进了央视一台,把音量调至最大,提前预热春晚,“爷爷,你就在这儿坐着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和我江哥就行了。”
江洵生一如既往没什么厨艺细胞。
这么多年,除夕下午的固定项目都是丁南下厨,丁南支使他怎么打下手他就怎么打下手。
这会江洵生正在把刚蒸出炉的烤鸭摆盘,丁南道,“对了哥,《青梅》定档214你知道吗?”
“前几天见群里有人说了。”江洵生答。
丁南扬眉:“这档期挑得可真好啊,正好还在年假,又是情人节当天的爱情电影,各要素叠满,票房直接爆了。”
“李文时的作品,放在什么时候都会爆的。”江洵生摆完鸭肉,端起盘子。
丁南点点头,“也是。我真的太期待了哥,以前我们都只能在笔记本电脑里看出演作品,再大点也只能投屏到电视机,这是咱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大银幕上,肯定很好看!”
“就个小角色。”江洵生轻道。
丁南:“那也是个非常好看的小角色,人李导和郑哥不是都说吗,这角色因为是白月光,所以必须特别好看!我真的好期待在大银幕上看见哥你,真的,特别期待,这么大的屏幕,会被好多好多人看见的屏幕,等过两天能买票了,我就去买两张214的第一场,一起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江洵生无奈摇了摇头。
端着烤鸭盘子离开厨房时,丁南还在碎碎念,语气自豪,“我都不敢想,哥,你说,这《青梅》一上映,年后找咱的剧组肯定都得排大长队,咱眼睛都得挑花了吧!”
江洵生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少做白日梦了,两分钟的小角色,观众转眼就忘。”
丁南当然知道两分钟的小镜头在观众眼里约等于转眼就忘,但也依旧嘴硬:“我们自己记得就好了嘛!”
盘子摆上桌抬眼时,江洵生正巧和丁南爷爷撞上视线。
走到爷爷跟前,江洵生往爷爷的茶杯里添了点热水,蹲下,把杯子递给爷爷,“听小南说前几天带您去复查了?怎么样?”
丁南爷爷前几年生了场大病。
现如今虽然已经痊愈,但还是得定期往医院跑,做基本检查,避免复发。
爷爷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眯眼笑着,“都特别好,哪儿都好,每天精神得不行。”
说完,爷爷又指了指玄关处的几大袋零食,“年年都买这么多,我吃不了,你们也没法常来,何必浪费这个钱呢?”
江洵生:“您之前不是说喜欢隔壁那些小孩子过来玩吗,热闹些,买点零食当他们的诱饵。”
“就你会说。”爷爷笑道。
江洵生继续玩笑:“没了小南会再补上的,您别担心诱饵不够。”
和爷爷聊完,江洵生再次回到厨房打下手。
彼时丁南正好炒玩完一个菜,他颠两下锅,关掉灶火,把菜倒进盘子里,余光瞥见江洵生回来,深吸了口气,“每次提到爷爷生病这事儿,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哥你才好,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我当时能不能带着爷爷熬过来。”
“你现在帮我做事儿不就是在感谢我吗?”江洵生接过盘子。
丁南失笑:“哥,我笨是笨了点儿,但还没到傻子的程度呢,你是在让我感谢你还是帮我我能不知道吗?没你收留我,我可找不到工资水准这么高,不纯体力,不嫌弃我学历低的工作呢。我是哥你可有可无的,哥你却是我好多时间里必不可少的。”
江洵生揉了把丁南的脑袋,回手一拨,“少在这儿多愁善感的,我懒着呢你不知道吗?麻溜点,我快饿死了,饿死真没人给你发工资了。”
丁南撅嘴:“......哦。”-
大学毕业回了老家后,江洵生的生活一度按部就班。
每天按时打卡上下班,回家路上打个电话问问爷爷想吃什么,顺路带点食材回家,然后爷爷主厨。
倒也不是江洵生不愿意做,他尝试做了两周,最终被瘸腿的爷爷赶出了厨房,至此没再拥有过触碰家里锅铲的机会,每天自觉洗碗收拾厨房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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