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宝贝孙孙自小就没有大人依靠,现在还被这样欺负, 他心疼!心疼啊!
“院长?院长算个狗屁!”他怒道, “从今天起,幼儿园的院长就是林月君!”
吴慕浈愕然, 皱眉道:“许大爷,你是疯了吗?”
她一顿,冷声说:“你别以为我不敢辞你!”
她当初留下许墨源当保安的原因只有一个——许墨源不要任何工钱。
这代表,上头批下来的保安的工钱最后都会落入到她的口袋。
也是因此,她私心里才不愿意许墨源找到孙子。
许莫源没应她,只拿出手机,手指翻飞,似是给谁发了一条消息。
吴慕浈荒缪的笑出声,“你当真是老人痴呆了!”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便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她心口一跳,竟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接通手机,还来不及问好,就被对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要不是因为老曹,别说院长了,你连老师都没得当!”
扔下这句话,对方挂断了手机,与此同时,林月君的手机里收到一条升职通知,发送单位:基地民生局。
吴慕浈脸色煞白,不敢置信的看向许墨源,“你、你是谁?”
她崩溃的嘶吼,“你到底是谁!”
她的老公是基地民生局副局长!院长的位置是她老公千辛万苦给她抢来的,凭什么许墨源一句话她就什么都没了?
许墨源不满的皱着眉。
他虽然没有明说要吴慕浈如何,但换做以前,那些人定会把吴慕浈赶出幼儿园。
林月君满脸讶异,心思涌动。
如果许墨源真是棉棉的亲爷爷,或许他有能力护住棉棉。
“现在我是院长了。”林月君抱着廖嘉棉往医务室走,冷声道:“吴老师,吴兴芃,麻烦你们跟我走一趟。”
吴慕浈纵然满脸不愿意,也只能咬紧牙关牵着吴兴芃跟上。
吴兴芃看着许墨源的背影,瞳孔骤缩。
怎么会?吴慕浈怎么会被拉下院长的位置?
许墨源紧紧跟在林月君身边,眼巴巴的看着廖嘉棉。
廖嘉绵趴在林月君的肩头,奇怪的看着许墨源,“许爷爷,你怎么了?”
许墨源擦掉眼角的泪,笑着说:“爷爷没事,爷爷没事。”
廖嘉棉更奇怪了。
许爷爷明明就是哭了。
“棉棉!”芜承风一般冲过来,廖嘉棉眼睛一亮,还没喊哥哥,就被抱到芜承怀里上上下下的检查。
豆大的汗珠从芜承的鬓角滑落,廖嘉棉用小手轻轻擦掉芜承眼睫上挂着的汗珠,“棉棉没事。”
“真的没事?”芜承紧绷着脸。
他确实没在棉棉身上看到什么明显的伤口。
廖嘉棉扭扭小胖腰,贴到芜承耳边,“屁屁、屁屁疼。”
他委屈的瘪嘴,“他踹我屁屁。”
芜承的眼神骤然阴沉下来,林月君安抚道:“我刚才看了,没破皮。”
吴慕浈咬牙道:“那就只是小伤,小孩子玩本来就容易受伤,林老师,不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吧?”
林月君冷冷睨了吴慕浈一眼,“受伤和恶意伤害是有区别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医务室。
医务室没有专门的医生,只有一个兼职医生的女老师,她一听说有小朋友受伤,就先一步到这里等着了。
“棉棉,来。”她伸手要接过棉棉,芜承没放手,而是坐下后让棉棉趴到他的大腿上。
棉棉察觉到什么,小手紧拽着裤子,又羞又气,“这、这么多人要看棉棉的屁屁吗?”
众人:“……”
芜承冷着脸说:“谁让你要受伤的?”
他无情的脱下廖嘉棉的裤子,廖嘉棉一声哀嚎,把脸死死埋进芜承的大腿。
女老师都被逗笑了,“好了,没伤到骨头,抹些去淤药膏就好了。”
她捏捏廖嘉棉没受伤的地方,“幸亏棉棉屁股肉多。”
大人们皆松了口气。
女老师给廖嘉棉抹上药膏,叮嘱道:“想好得快些,就去买些活血祛瘀的药膏给小孩抹,每日涂抹患处两次,早晚各一次。”
幼儿园里的药膏是公家的财产,不能让小孩带回去的。
“好。谢谢。”芜承提上廖嘉棉的裤子,想抱廖嘉棉,却发现抱不动。
廖嘉棉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死死的扒拉住他的双腿,不肯把头抬起来。
芜承:“……”
林月君看向吴兴芃,“吴兴芃,你来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吴兴芃低着头,似是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低声道:“对不起,我脚滑了。”
众人眉头一皱。
这件事,无法证明真假。
吴慕浈却是一喜,觉得自己的儿子真聪明,“林老师,你听到了吗?我儿子是脚滑了,他不是故意的。”
她讽刺道:“你身为老师,怎么可以用这么恶毒的想法揣测一个五岁的小孩?”
林月君没搭理吴慕浈,问吴兴芃,“吴老师冤枉棉棉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我太害怕了。”吴兴芃的声音带着哭腔,“棉棉,真的很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妈妈会负责你的医药费的。”
许墨源和林月君互相对视了一眼。
吴兴芃这话说出口,他们再追究下去就显得得理不饶人了。
芜承看着吴兴芃,眼神晦涩。
吴慕浈虽然不愿意给钱,但是自己宝贝儿子都说出口了,她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拿出十钱币。
芜承没收,许墨源说:“六百钱币。”
不多不少,六百钱币正是他当保安被吴慕浈贪下的总工钱。
吴慕浈脸色一变,却只能说:“我没带那么多,明天我带过来。”
许墨源没应,林月君看向芜承,“阿承,你带棉棉回去休息吧。”
许墨源眼睛一睁,刚想说什么,林月君就看向他,“您跟我走一趟,我有话跟您说。”
她一顿,又看向吴慕浈,“麻烦吴老师把院长的办公室清一下,我等会就要搬过去。”
吴慕浈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应下。
芜承看了眼许墨源和林月君,抱着廖嘉棉离开。
许墨源直勾勾的盯着廖嘉棉,直到廖嘉棉不见人影后才不舍得收回眼,跟着林月君走到空无一人的楼梯间。
林月君开门见山的问:“您是谁?”
许墨源也没再隐瞒身份,“末世前,我是星盟农院院长。”
林月君瞳孔微张,“您找棉棉多久了?”
“你知道棉棉不是廖家亲生的?”许墨源话音一滞,“棉棉知道吗?”
“棉棉不知道。”林月君解释说:“我也是意外得知的。”
“我找棉棉五年了,从棉棉被扔后,我就在找了。”许墨源浑浊的眼里满是酸涩的泪意,“芜承知道吗?”
“知道。”
“那你怎么确定芜承没有跟棉棉说?”
“他答应过我……”林月君迟疑了,转瞬又沉声问:“棉棉是被扔的?”
她又道:“既然是被扔的,为什么还要找?”
“扔孩子的又不是我!”许墨源想起这个就生气。
孩子他爸简直有病!自个十月怀胎生的孩子说扔就扔,扔完了又想找回来,找着找着又不找了。
他问许温善为什么扔?为什么找?又为什么突然不找?
许温善却从不回答他。
林月君犹豫了。
许墨源是真的爱棉棉,可棉棉的父母似乎并不待见棉棉。
棉棉从小就渴望父母的关爱,如果让他再经历一次父母的冷眼,何尝不是对棉棉的又一次伤害。
“许大爷,这事您让我回去和阿承商量一下。”林月君叹了口气,“我看得出您很爱棉棉,但您的家人呢?我希望您能先处理好这些问题再来跟棉棉相认。”
许墨源沉默了。
良久,他点了点头,“吴院长,我请个假。”
以前没找到棉棉,他还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但现在不行了。
廖嘉棉趁着自己受伤就撒娇,“哥哥,我要吃冰水水……”
芜承给他倒了一杯果味饮料,他握着杯子,被杯子冻的手指头发白都舍不得松开,“好舒服呀。”
芜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碳酸饮料,三两口喝完后,他把杯子扔进垃圾桶,边脱衣服边往厕所走。
廖嘉棉趴在床上,翘着小脚丫吹着空调吸着果汁,舒服的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芜承冲完澡从厕所出来,打了盆水给小孩擦擦。
天气热,小孩在幼儿园后院玩滑滑梯,也玩出一身的汗。
廖嘉棉任由芜承摆弄,丝毫没有刚刚在外头那屁屁不让看的矜持。
给廖嘉棉擦完身子后,芜承又给廖嘉棉扑上爽身粉,避免小孩长疹子。
廖嘉棉趴在芜承的大腿上,摸着自己的手,嘿嘿的笑,“棉棉滑滑的,嫩嫩的,粉粉的,像棉花糖。”
他咂吧咂吧嘴,“棉棉想吃棉花糖了。”
芜承好笑的瞅他一眼,给小孩抹去淤膏的手用了点劲,小孩疼得哎哟哎哟叫。
是不是真疼芜承不清楚,但小孩的叫声是挺洪亮的。
抹完药,廖嘉棉捂着屁股一蹦三尺远,“哥哥坏!搞偷袭!”
芜承从空间里拿出散装的棉花糖零食,“吃吗?”
廖嘉棉跑回来,看着他甜甜的笑,“吃呀哥哥。”
芜承把包装袋撕开,拿着棉花糖在廖嘉棉面前晃了一下,“说清楚今天发生的事。”
廖嘉棉咽了咽口水,一边说一边眼巴巴的盯着棉花糖。
说完后,芜承的眉头已经紧紧皱起,“许大爷哭了?”
廖嘉棉扒拉着芜承的手将棉花糖往自己嘴里塞,含糊不清的应,“素啊素啊。”
芜承脑海里闪过许思婕的话,他拿出手机,调出婴儿照片,“棉棉,这是谁?”
廖嘉棉瞅一眼,不确定,再瞅一眼,还是不确定。
他哒哒哒的跑到厕所照镜子,又哒哒哒的跑回来拿走芜承的手机。
芜承跟过去,看见他踩在凳子上,看一眼手机,再看一眼镜子。
最后,像是终于确定下来般,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认真的说:“是棉棉。”
芜承瞳孔骤缩,一瞬间想起很多事,“真的是你?”
“是!”廖嘉棉跳下板凳,走到芜承面前,指着手机说:“你看!这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黑黑的头发……”
他仰起脸,捧着自己的脸给芜承看,“还有这可可爱爱的小脸蛋,这,不就是棉棉吗?”
“谁家小孩能有这么好看?”他理直气壮的说:“只有你家小孩这么好看啊!”
他震惊的问:“难道你真的认不出棉棉吗?”
芜承:“……”
他揉着额角,拿回自己的手机。
“这是小婴儿,不是棉棉。”
他糊涂了,棉棉怎么会记得自己刚出生时的样子。
廖嘉棉鼓起脸,生气了,“哼!就是棉棉呀!”
芜承拿出棉花糖‘封口’,廖嘉棉得了好处才消停。
阳台对面。
许温善急急忙忙的赶回家,打开门便先闻到茶香味。
许墨源坐在沙发上泡茶,看到他回来,温声说:“坐下喝口茶吧。”
“我们父子俩,好久没有好好聊聊了。”
许温善坐在许墨源身侧,接过他手中的开水,“我来吧。”
许墨源没跟他抢,“最近工作累吗?”
“还行。”许温善垂着眼眸,不敢看许墨源。
自从他说不再找小孩后,许墨源就‘离家出走’了。
打听到许墨源住在这里,他才追过来租下这间房,房钥匙是他塞给许墨源的,他以为永远也等不到许墨源用这钥匙的时候了。
“温善,爸老了。”许墨源的声音很轻,“爸想来想去,还是不想让自己带着遗憾去死,当初你扔下孩子,现在你又抛弃孩子,爸想不通。”
许温善手一颤,热水瞬间烫红了手背。
他缩回手,没让许墨源注意到,只强装平静的问:“爸,你想说什么?”
许墨源看向许温善,“告诉我,告诉我真相!”
许温善的两只手搅在一起,“爸,我不想说。”
“你必须说!”许墨源激动的站起来,“你小时候看到流浪猫狗就往家里捡!我不相信你能狠得下心扔掉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
许温善蜷缩起肩膀,只将头埋得更低。
许墨源颤抖着唇,“你扔了,又想要找回来,末世降临后,你又不敢找了?温善,我是你爸爸,亲爸!你瞒着别人!但你不能瞒着我!”
许温善一声不吭,许墨源颓丧的坐回沙发,“你就真想我这辈子带着遗憾死去吗?”
许温善浑身一颤,终于,他开口了。
“爸,你还记得‘涅火计划’吗?”
许墨源瞳孔骤缩,“什么?”
3005年3月9号凌晨3点28分45秒,星盟气象研究院检测到水蓝星气候异常。
3007年7月18号凌晨5点48分31秒,水蓝星个别动物出现返祖现象。
3008年6月19号15点06分56秒,北极冰山极速消融。
3012年7月6号12点00分,星盟气象研究院推算出:最晚至3032年,全球气候崩溃,水蓝星将迎来世界末日。
3012年8月8号,星盟启动‘水蓝星计划’——集全人类之力拯救水蓝星。
3013年12月1号,‘水蓝星计划’失败。
3014年1月1号,星盟启动‘涅火计划’——通过改变人类的基因使人类能适应末世的极端环境。
3016年11月3号,‘涅火计划’宣布失败,实验数据全部销毁,实验大楼被炸成粉末,档案封存,保密级别为绝密。
“丧尸,是我们创造出来的。”许温善的声音发颤,重复道:“是我们创造出来的……”
他们想改变人类的基因,却无意间创造了恶魔。
许墨善身体一软,瘫倒在沙发上。
“这、这跟我孙子有什么关系?”
“爸,你知道的,我从小就胆子小,我怕啊!实验室那么多人,参与实验的研究员更是有十三个,这么多人,只要有一个人心怀不轨,丧尸病毒就有可能再次被研究出来,所以在实验大楼被炸毁前,我用最初的病毒母本研制出一支疫苗。”
许温善看向许墨源,“我把疫苗注射进了自己的身体。”
许墨源脑袋一空,耳边一阵嗡鸣。
疫苗里存着唯一一份病毒母本,如果丧尸爆发,那唯一注射过疫苗的人就是人类唯一的希望。
可人类的希望,意味着奉献。
“爸,我没想到我会怀孕,我是男人啊。”许温善唇角发颤,“我更没想到,没想到疫苗会被宝宝吸收。”
他以自己为病毒的容器,便做好若真有一天病毒爆发,他将献身科学的准备。
可是他没想到他做的决定,最后却降临到他的孩子头上。
为什么末世降临后他不找孩子?因为孩子找回来意味着他的宝贝要被送进实验室,被抽血、被注射各种针剂、吃下各种有可能对身体造成伤害的药,像个物品一样被管控监督。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被这样对待。
许墨源眼前发黑,他一字一句的问:“所以,你把他扔了?”
“实验室有人透露了我研究出疫苗的事,廖润海带着人找上了我,可是他们没有在我身体检测出疫苗。”
如果不是这件事,他又怎么会那么快的意识到疫苗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销毁‘涅火计划’是那位批准并严格要求执行的,廖润海当时又颇得那位的信任,如果让廖润海知道孩子的存在,我的孩子还能活吗?男人生子虽稀罕,但世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我、我就想着先把孩子送出去避避风头……”
话还未完,许温善已泣不成声。
当时燕翊言不在他的身边,他也还没想好怎么跟燕翊言说孩子的存在,后面孩子不见了,他更无法开口。
“爸……我没办法……”
身为孩子的爸爸,他宁愿孩子永远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活着。
可是身为人类科学家许温善,他必须找到孩子,尽快研制出疫苗。
水蓝星太大,大到星盟无法顾及到每个地方,在水蓝星的很多个角落,丧尸病毒依旧在疯狂的施虐。
林月君下班后就往303赶,她急着把许墨源的事告诉芜承,走到一半,却撞见了佝偻着背的许墨源。
她脚步一顿,“许大爷?”
许墨源似是没听见,脚步虚浮的往前走。
林月君察觉不对,拉住许墨源,“许大爷,你怎么了?”
短短几个小时没见,许墨源似是苍老了许多,他两鬓发白,双眼红肿,神色憔悴。
他回过神,看着林月君,扯了扯嘴角,“林老师啊,我正好找你。”
不待林月君问什么事,他就说:“我老糊涂了,我孙子早就死了,棉棉不是我的孙子。”
“啊?”林月君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墨源低着头,声音沙哑,“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去幼儿园了,我要回归老本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