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贵,我只有这一点。”她将红茶递给廖嘉棉,不敢直视廖嘉棉的眼。
“多少钱?”
黄姨沉默一瞬,终究还是说出了价格,“五十钱币。”
这是她的进货价。
廖嘉棉拿出五十钱币放在摊子上,什么都没说就抱着茶叶走了。
黄姨低头将五十钱币收到钱袋子里,抬手轻触眼角。
“哥哥,茶叶!”廖嘉棉献宝似的把茶叶捧给芜承看。
“棉棉真厉害。”芜承接过茶叶放进登山包里,又拉着廖嘉棉去买防晒衫。
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再提黄姨的事,只偶尔廖嘉棉会装作不经意的回头往黄姨的摊子看。
买完防晒衣回家的时候,林月君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芜承脸一僵,硬着头皮走过去把门打开。
他知道他少不了得挨一顿骂。
林月君跟着他们走进屋,门一关,芜承不待林月君问就先老实交代了。
林月君听完后一阵后怕。
如果没有那个贵人,俩小孩现在怕是已经不在基地了。
她气的伸手拍了下芜承的胳膊,廖嘉棉激动的跳起来抱住林月君的手,“姨姨消消气呀!”
林月君没好气道:“消不了!你哥哥做错事就是得挨打!”
廖嘉棉伸手啪啪啪的打芜承的大腿,“棉棉帮姨姨打!姨姨打哥哥,手疼,棉棉不会!”
“棉棉打人可疼了!”
芜承只感觉廖嘉棉那几下似是打在他心口,把他的心都打软了。
林月君都给气笑了。
廖嘉棉鼓着脸,装出凶巴巴的模样,“还敢不敢了哥哥?”
芜承垂眸,十分配合,“不敢了。”
廖嘉棉立刻回头对着林月君露出讨好的笑,“姨姨,你看,哥哥说不敢了。”
“行了。”林月君点了点廖嘉棉的额头,“知道你心疼你哥。”
芜承说:“林姨,冰箱里有一块里脊肉,我不会处理。”
林月君毫不留情的点破他,“你哪是不会处理,你是想留我下来吃肉!”
芜承没吭声,廖嘉棉捧场的喊,“棉棉想吃姨姨做的饭!姨姨做的饭好吃!”
林月君笑着打开冰箱,“好,姨姨做饭给你吃。”
吃完饭,林月君便回去了。
廖嘉棉洗好澡滚进芜承怀里,“哥哥,棉棉今天做的棒不棒?”
芜承问他,“你指什么?”
廖嘉棉撑起身体,居高临下的看芜承,“要不是棉棉,哥哥你刚才就被林姨打了!难道棉棉不厉害吗?”
芜承笑着压下廖嘉棉的脑袋,“厉害。”
廖嘉棉满意了,“嘿嘿……”
或许是几天没去幼儿园,廖嘉棉竟然还挺期待的,不需要芜承喊,他闹钟一响就起了。
芜承把廖嘉棉送到幼儿园门口,廖嘉棉头也不回的朝他挥挥手就跑进了幼儿园,芜承在幼儿园门口站着一会,想着晚上要让棉棉多抄一篇课文。
手机一震,是一条信息。
他看了眼信息,走到阴影处坐下,待幼儿园关门后,他才走进保安亭。
信息是许墨源发的,内容就四个字:‘等会找我’
或许是发的匆忙,许墨源连标点符号都没加。
许墨源上上下下的打量芜承,“廖嘉棉。”
芜承神色一变,许墨源甩出照片,“翻过来看看。”
芜承翻过照片,看到了‘廖嘉棉’三个字。
他什么都没说,正想把照片揣进兜里,许墨源大手一伸就给抢回去了,“谁说要给你了?”
芜承唇一抿,“捡漏者手里拿的?”
“骗的。”许墨源满脸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芜承:“……”
许墨源笃定的说:“你跟棉棉没有血缘关系。”
廖润海可没有第二个儿子。
芜承没有否认。
许墨源似是好奇的问:“那你跟棉棉到底是什么关系?”
芜承跟锯嘴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许墨源脸一沉,“你还防着我了?”
芜承只是不想说,但看许墨源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还是说:“末世前,棉棉把我从街上捡回了家。”
“我们的关系……”他顿了下,“他是小少爷,我是他的小跟班。”
许墨源怎么想都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就因为他把你捡回去,你就护他到现在?廖家都不管他了。”
芜承掀起眼皮看他,眼神微冷。
许墨源神色淡然,“廖润海有个宝贝儿子叫廖嘉棉在我们那圈子算不上什么秘密。”
他问:“林月君跟棉棉又是什么关系?”
“你问题太多了。”芜承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你知道我这些天帮你们防了多少人吗?问你两句,你还不高兴了?”许墨源不耐烦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林月君那么在乎棉棉,应该是之前在廖家伺候过棉棉。”
他一顿,眼里快速闪过什么,“棉棉是她带大的吧?”
芜承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皱眉看着许墨源。
许墨源挥挥手,“行了,不烦你了,滚吧。”
芜承抬步就走,一秒钟都不多停留。
许墨源看着他走远,唇角缓缓绷紧,大拇指一下一下的抚摸过照片上棉棉的脸。
他还是急了。
从第一次看到棉棉,他就对棉棉有种难以言说的喜爱。
看到棉棉笑,他总会想到小时候的许温善,明明棉棉和温善长的一点都不一样。
得知棉棉的身份时,他脑海里只浮现一个念头——棉棉不是廖润海的亲儿子。
如果棉棉是廖润海的亲儿子,廖润海就算再不喜欢棉棉,也不会允许廖家的血脉流落在外。
而真正让他确定下这个猜测的是杨昶青的那句话——‘最好活着。’
这四个字足以证明,廖家不在乎棉棉的死活。
他至今不明白廖润海抓棉棉干什么?更不明白廖润海为什么要避着燕翊言做这件事,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去调查了廖嘉棉。
廖家公布的廖嘉棉出生日期是3017年8月6号23点17分,而他的孙子是在3017年8月6号早上八点被扔在孤儿院门口。
得出这个信息后,他一夜没睡。
当初得知那辆车的车牌是虚拟车牌时,他很害怕,害怕这是针对许家的报复,因为太怕了,所以才遗漏另一种可能——带走他孙子的人,并不知道他孙子的身份。
那个人带走他的孙子,只是因为他的孙子是还没来得及被孤儿院记录在册的男娃。
这样的男娃,除非扔掉孩子的父母找过来,否则根本找不到出处。
男娃的身份无从查起,只要知情人死守秘密,谁也不知道这个男娃不是某人亲生的。
虚拟车牌,是因为身份见不得人,更是因为收养小孩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离开幼儿园后,芜承直奔基地门口。
他想打听一些消息。
他出现的那刻,不少捡漏者都注意到他,但却没人敢上前。
“芜承!”许思婕拍了下芜承的肩膀。
芜承回头看她。
许思婕笑得嘴都合不拢,“你小子行啊!太行了!”
她说的自然是昨日捡漏者被抓的事。
接任务的捡漏者根本没想到一向管理松散的基地会突然开始严抓治安,那些捡漏者毫无防备,全给一锅端了。
现在还在外头晃荡的捡漏者都是当初没接任务的。
为什么不接?自然是因为看不惯。
“运气好。”芜承问许思婕,“外头那些人还在吗?”
“你还不知道啊?”许思婕笑着说:“昨儿个,基地就派士兵出去抓人了。”
“抓到了?”
“跑了。”许思婕耸耸肩,“不过基地专门派了人在基地附近巡逻。”
芜承点点头,又问:“你知道燕翊言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燕大将?这我怎么可能知道?”许思婕无奈,“捡漏者是知道的比别人多,但也不是什么事都能知道的好吗?”
她反问,“你问他干什么?”
她一顿,后知后觉,惊悚道:“你还敢直呼他姓名?”
芜承:“……有燕大将在基地,就没有宵小敢作乱了。”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道理。”
芜承拿出手机,调出相册里的照片,“见过这个小孩吗?他现在应该五岁了。”
许大爷刚才一直逼问他棉棉的事,他猜许大爷是想到自己孙子了。
虽然觉得希望渺茫,但还是得问问。
许思婕瞅一眼照片再瞅一眼芜承,“你是不是有病?”
芜承:“……”
他收起手机,转身就走。
许思婕怒道:“没病你拿棉棉的照片问我有没有见过?”
“他不是棉棉。”芜承脚步一顿。
许思婕愣了下,“不是吗?”
她觉得很像啊。
“不是。”芜承十分笃定。
许思婕撇撇嘴,“那我没见过。”
她说:“照片传一张给我,我帮你找。”
芜承神色一缓,“谢谢。”
许思婕搓了搓胳膊,“你别这么客气,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芜承:“……走了!”
许思婕嫌弃的摆摆手,“赶紧走。”
课间休息,许墨源晃悠到办公室,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林老师。”
办公室只有林月君一个人,她看到许墨源,笑着走出来,“许大爷,怎么了?”
“我在保安亭捡到一张照片。”许墨源掏出一张塑封过的照片,“刚才只有芜承来找过我,我猜应该是他丢下的。”
他把照片递给林月君,声线平和,“是张小婴儿的照片,跟棉棉挺像的,我拿来给你认认,你看是不是棉棉?”
林月君接过照片,笑了,“是棉棉。”
她纳闷道:“不过这张照片我倒是从来没看到过。”
“真的是棉棉吗?”许墨源的声音带着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孩都长的差不多,会不会是认错了?”
“不会。”林月君看着照片,满脸宠溺的笑,“棉棉自小就长的比其他小孩好看,我怎么可能会认错?更何况他还是我一手带大的。”
“可……”许墨源已是老泪纵横,“这是我孙子的照片啊!”
林月君猛地抬头,笑容僵在脸上。
幼儿园后院。
“棉棉,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吴兴芃站在滑滑梯下,仰头看着正要从滑滑梯上滑下来的廖嘉棉。
廖嘉棉哧溜一下滑到底,“去玩了。”
他爬起来,拍拍屁股,又排在其他小朋友背后准备再滑一次滑滑梯。
“去哪玩了?”吴兴芃排在廖嘉棉身后,锲而不舍的询问:“都玩什么了?”
“玩好玩的。”廖嘉棉觉得吴兴芃有点烦。
吴兴芃:“……你们真的出基地了吗?”
“应该是出了吧。”廖嘉棉爬上滑滑梯,小心翼翼的坐好,“棉棉要下去了!”
滑滑梯下面的小朋友急忙躲开。
吴兴芃拉住廖嘉绵,忍着火:“棉棉,你很讨厌我吗?为什么一直在敷衍我?”
廖嘉棉不高兴的挣开他的手,“敷衍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吴兴芃,“棉棉觉得你好奇怪哦。”
吴兴芃脸色一白,“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奇怪了!”
廖嘉棉不想跟他说话了,他哧溜一下滑到底,站起来拍拍屁股,正想继续去排队,就感觉身后被什么东西用力怼了一下,他啪叽一下往前摔。
“棉棉!”
“吴兴芃把棉棉撞了!”
“棉棉受伤了!”
“快去叫老师!”
小朋友被吓坏了,上完厕所的王衷星看到廖嘉棉脸朝下倒在泡沫垫子上,崩溃的扑到棉棉身前哭吼,“哇——棉棉你别死啊!”
“呜呜呜呜……”其他小朋友也跟着哭。
“棉棉被吴兴芃撞死了!”
“吴兴芃是杀人犯!”
吴兴芃站在一旁,眼神冷漠的不像个小孩。
一片混乱中,廖嘉棉顽强的举起一只手,“棉棉,没死!”
小朋友哭声一滞,喜极而泣。
“棉棉没死!”
“棉棉不会死!”
“棉棉有不死之身!”
“棉棉好厉害啊!”
王衷星勉强靠谱一回,他一边哭一边使出全身力气把廖嘉棉翻过来。
廖嘉棉看着蓝蓝的天空,小脸闷的通红,王衷星瘫坐在廖嘉棉身边大喘着气,“棉棉,你好重!”
廖嘉棉:“……”
摔倒的时候没哭,现在想哭了。
他看向吴兴芃,吸了吸鼻子。
还是不哭了。
库噜侠从不在敌人面前掉眼泪!
林月君很快就来了,比她先一步到的是许墨源。
许墨源刚和林月君自曝完,林月君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听说棉棉被撞飞了。
他们顿时脑子一空,哪里还管得了其他事,先后便跑了过来。
“棉棉,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许墨源半跪在廖嘉棉身前,想把廖嘉棉抱起来,但他刚有动作,廖嘉棉就哎哟一声喊疼。
他吓得浑身一僵,“哪疼哪疼?爷爷错了,爷爷弄疼你了……”
“屁屁疼!”廖嘉棉皱着张小脸,愤怒的瞪着吴兴芃,“打人不打屁!你不讲武德!”
吴兴芃:“……”
“屁屁疼?”许墨源避着屁股小心翼翼的把廖嘉棉抱到怀里,伸手要扒廖嘉棉的裤子,“爷爷看看。”
廖嘉棉眼疾手快的伸出两只小手死死拽住自己的裤腰带,涨红着脸憋出一句,“屁、屁屁不让看!”
许墨源一愣,林月君无奈的笑了。
她伸出手,“好好,不看不看,姨姨抱好不好?我们去没人的地方偷偷看。”
廖嘉棉朝林月君伸出手,许墨源就算不舍也只能放开。
林月君把廖嘉棉抱到怀里,看了眼许墨源,“许爷爷也很担心你,我们也给许爷爷看好不好?”
廖嘉棉把脸闷进林月君肩膀,“还有哥哥,给哥哥看。”
许墨源连忙道:“我现在就把你哥哥叫过来!”
廖嘉棉脑袋点了点。
吴慕浈姗姗来迟,“怎么了?棉棉受伤了?”
她甚至没有问事情经过,沉着脸斥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老师不都说了,滑完滑梯要马上离开吗?”
林月君脸色一沉,“吴院长,您的意思是棉棉受伤棉棉还有错了?”
吴慕浈连忙否认,“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您是哪个意思?”林月君厉声道:“我们可不止教过小朋友滑完滑梯要马上离开,还教过小朋友要求确认滑梯下面没人才能滑下去!你一过来不先问问棉棉的伤势,也不去问吴兴芃,反而先来责怪棉棉?难道我家棉棉合该被你们欺负吗?”
“林老师,你这话怎么能这么说?我来的路上就已经跟小朋友打听清楚了,就是棉棉霸占着滑梯不走,兴芃才会撞到棉棉的。”吴慕浈这话说的,就差没有当场说廖嘉棉活该了。
“棉棉没有!”廖嘉棉怒了,“棉棉想走的,但是棉棉刚站起来就飞了。”
廖嘉棉前座的小胖子小声的说了句,“吴兴芃是故意的,他明明看到棉棉了。”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小朋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他还跟棉棉说话呢。”
“棉棉没有霸占滑滑梯,他一直在排队。”
“棉棉刚下去,吴兴芃也滑下去了。”
吴慕浈脸色一黑,恶狠狠的瞪着小胖子,许墨源挡在小胖子面前,怒道:“吴院长,谁跟你说棉棉霸占滑滑梯的?”
吴慕浈心口一缩,心虚的不敢看许墨源,大喊道:“梁耀昂!”
梁耀昂低着头从角落里走出来。
吴慕浈走到梁耀昂面前,抓着梁耀昂的肩膀,直勾勾的盯着他,“梁耀昂,老师刚才说的是不是对的?”
梁耀昂讨厌棉棉,所以梁耀昂会承认的。
梁耀昂红了眼,“我、我……”
王衷星大吼, “梁耀昂刚才在厕所!他不在这里!好多小朋友都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吴慕浈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她竟质问梁耀昂, “那那刚才为什么骗我?”
梁耀昂哭了, “我、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吴慕浈一怒, 对着梁耀昂嘶吼, “你就有!”
梁耀昂被吓得两眼一空,双腿之间有液体淅淅沥沥的落下。
他被吓尿了。
林月君实在担心廖嘉棉的伤,她背过身小心的拉开廖嘉棉的裤腰带往里瞅一眼。
廖嘉棉的屁股没有破皮,隐隐可见一大块青紫, 她抿着唇,又听见吴慕浈的吼声, 顿时怒火涌上心头。
“吴慕浈!你配当个老师吗?明明就是你儿子故意撞倒棉棉,你还非这样颠倒黑白!你把人当傻子吗?”
“林月君,你只是幼儿园的老师, 我是院长, 你没权利跟我这样说话!”事已至此,吴慕浈干脆也不装了, “这件事就是棉棉的错,但看在棉棉受伤了,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你他娘的放屁!”许墨源红着眼, 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