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咳一声,掩饰住眼底的笑意,“淼婶子,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淼大果看到林答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眼珠子一转,将扫把往地上一扔,扶着腰干嚎起来,“我来看看这小屁孩!哪知道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给我打出一身伤,我不管,他们必须得赔!”
林答面色一沉,“两个小孩能给你打出什么毛病?”
淼大果这摆明了是要讹人,讹的还是两个小孩。
“你少多管闲事!”淼大果语气蛮横,“他们不给赔,我自己搜!”
说着,她径直冲进地窖里。
刚才她可看见了,芜承就是从地窖里出来的,这粮食指定是藏进地窖里了。
林答本想上前拦人,但芜承拉住了他。
“林答哥,能借些热水给我吗?”
小孩在大太阳底下闹腾的满头是汗,该渴了。
林答看芜承神色淡然,心里也猜到地窖里没东西,应道:“有,等会你们跟我一起过去。”
芜承拉住廖嘉棉的手,“现在就能去。”
林答一怔。
他跟淼大果想的一样,认为两小孩身上定是带着点吃的。
毕竟廖嘉棉的模样瞧着可一点都不像缺吃食。
他拧起眉头,“你们……”
芜承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他们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旁人觊觎。
芜承神色淡淡,“路上被抢了。”
淼大果刚从地窖爬出来就听到这话,气的白眼一翻,差点晕厥过去。
合着她折腾这么久,一个子也捞不到啊。
林答面色更沉,“先去我家吧。”
他也没法放任两个小孩不管。
芜承抬头看他,又道了一声谢。
三个人走进林答家时,淼大果还不死心的在老屋里翻东西。
噼里啪啦的声响,离得近的左邻右舍都听见了。
“小少爷?”廖嘉棉刚走进林答家,就听见有人喊他。
他回头一看,看到一张眼角夹着皱纹却莫明熟悉的脸。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就红了,“林姨……”
林月君没想到她还能见到廖嘉棉,她快步走来,一把将廖嘉棉拥进怀里。
她以为她能像两年前那般将廖嘉棉轻轻松松的抱起来,哪知直起身的瞬间她只觉得浑身一沉,使了点劲才将小孩抱稳。
她看着肉嘟嘟的廖嘉棉,满腔的酸涩转为一句,“小少爷,你怎么又胖了。”
廖嘉棉瘪嘴。
廖嘉棉不开心了。
“就、就一点点胖呀!”廖嘉棉皱着鼻子哼了声,“哪有辣么胖?”
林答讶异的看着廖嘉棉,“妈,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少爷?”
林月君曾去廖家当过两年的保姆,他没少听林月君念叨廖家那个可怜的小少爷。
林月君点点头,抱着廖嘉棉舍不得撒手,看向芜承时满脸疑惑,“芜承,你怎么会和小少爷一起?”
芜承看廖嘉棉紧紧扒拉着林月君的脖子,心里头有些吃味。
他三言两语跟林月君解释清楚,自然没有提及空间的存在。
林月君越听脸色越难看,“廖家那群人,就算小少爷不是廖家的……”
她一顿,意识到什么,神色不自然的转移话题,“别杵院子里了,进屋坐。”
廖嘉棉两只手扒拉着林月君的脖子,“林姨,水。”
林月君声音一软,“好好好,林姨这就倒水给你喝。”
“是哥哥,不是我。”廖嘉棉心里头还记着芜承刚才要水的事。
芜承心里头一热,并没有解释。
一进屋,林月君就使唤着林答烧水去了,还特意强调水烧开后要放凉,别烫到小孩。
林答笑着调侃,“小少爷一出现,我这亲儿子都不重要了。”
林月君瞪他一眼,“他是小孩你也是小孩?”
林答摸摸鼻子,认命的去烧水。
林月君抱着廖嘉棉坐在沙发上,稀罕的揉着廖嘉棉的脸。
廖嘉棉被揉的眼神呆滞,芜承看不下去,伸手要抱廖嘉棉,“林姨,我来吧,他重。”
“不用,这点重量我还抱的动。”林月君看着廖嘉棉的眼底满是喜爱。
廖嘉棉想到什么,鼓起脸,小手环胸,重重的哼了声,别过头不看人。
林月君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脸,“小少爷怎么生气了?”
“你不要我了,还不许我生气吗?”廖嘉棉委屈的很,语气凶巴巴的。
林月君是突然消失的,鸿叔说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林月君一愣,眼底闪烁着什么,面上的情绪复杂。
芜承清楚的看到林月君情绪的变化,眼眸微深。
“我不是故意不要你的。”林月君轻抚廖嘉棉的背,“我一直很想你。”
廖嘉棉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小小一团,不会走路不会说话,瞧见人就笑,笑得人心都要化了。
她一开始是为了钱接这个活的,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教廖嘉棉说话,教廖嘉棉走路,听着廖嘉棉奶声奶气的喊她林姨,她怎么可能不动容?
甚至于,她想好了要在廖家待一辈子,如果不是意外知道了那个秘密……
廖嘉棉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的瞅了眼林月君,“真的吗?”
“真的。”林月君话音刚落,廖嘉棉就扑进她怀里,肩膀一下一下的抽动。
芜承一下子就心疼了。
他想把小孩抱过来哄,但是林月君含着泪轻拍廖嘉棉,没一会儿就把小孩哄睡了。
他抿抿唇,没再动,眼睛却盯着廖嘉棉不肯挪开。
林答进来瞧见这一幕,干咳一声道:“妈,天这么热,你把小少爷放下吧。”
他总觉得他妈再不放人,芜承就要上手抢了。
林月君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起身将廖嘉棉放到沙发上,用薄毯盖着,怕他热,还把风扇打开,风量调到最小。
林月君一走,芜承就一屁股坐在离廖嘉棉最近的位置。
林答嘴角抽了抽,将水放到桌面上,“喝吧。”
芜承看到水,这才想起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拿下挂在廖嘉棉脖子上的保温杯,将保温杯递给林答,不自在的抿了抿唇,“林答哥,麻烦你洗一下杯子,再倒些水进去。”
他是不爱麻烦别人的,但现在,他不想走。
林答接过杯子,往杯子里倒水时,瞥见芜承悄悄抓住廖嘉棉的手,这才明白什么,无奈的笑了笑。
林月君端着一锅热腾腾的粥走进来,“芜承,洗洗手,喝粥了。”
芜承没动,“我们有吃的。”
林答和林月君面面相觑,转瞬便想明白什么。
怕是两个小孩猜到会被抢,一开始就将吃的藏起来了。
“吃的不嫌多,我们不差你们这一顿。”林月君盛了一碗粥,放到芜承面前。
芜承看廖嘉棉睡的正香,出声问:“您当初为什么离开廖家?”
林月君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只道:“因为一些原因。”
她并不想跟小孩说这些。
“跟廖嘉棉有关吗?”芜承异常执着。
林月君沉默。
芜承便知道了答案,“我想知道。”
有关廖嘉棉的,他都想知道。
他说:“我是他的哥哥,我必须知道。”
林月君没吭声,最终还是在芜承执着的眼神下败下阵来,长长的叹了口气,“廖嘉棉不是廖家的孩子。”
当初,她意外偷听到鸿叔跟那边人通话,才得知这件事。
她当时太震惊了,慌乱之下没藏好,被鸿叔发现。
鸿叔不敢留她,结了工资给她辞退金后,将她赶出了廖家。
芜承的脸紧紧绷住,“他的生母生父在哪?”
林月君摇头,“我当时只听到电话里的人交代鸿叔要看好小少爷,不要让小少爷出门,也不要让人寻到机会拿到小少爷的毛发。”
芜承问:“那人是谁?”
“鸿叔喊那个人二爷。”
廖家二爷,廖润海,也是廖嘉棉名义上的父亲。
芜承脸色难看。
“这事不要跟小少爷说。”林月君眉眼间染上忧愁,“他还太小了。”
她还记得小少爷之前曾经问她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陪,为什么廖嘉棉没有?
她回答不出来,因为她从来没见过廖嘉棉的爸妈。
廖嘉棉倒是被鸿叔带出去几回,每回鸿叔都说是要带小少爷去见父母,可是每回回来后,小少爷都不开心。
有一次,小少爷是哭着回来的,他问她,“为什么妈妈不让我叫她妈妈?为什么她说她不是我的妈妈?我没有妈妈吗?廖嘉棉没有妈妈吗?为什么没有妈妈疼廖嘉棉?是因为廖嘉棉不乖吗?”
她听着红了眼,却只能告诉小少爷,“小少爷乖,小少爷最乖了。”
得知真相时,她并不觉得震惊,反而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我知道。”芜承想到梦里的小孩。
梦里的小孩从没有跟他提起过父母,小孩似乎知道自己不被喜欢,所以小孩闹着找过鸿叔,却从来没有闹着找过父母。
廖嘉棉是被饿醒的,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嘴一瘪便开始嚎,“饿啊!”
这一嚎,把屋子里的人都给嚎出来了。
林姨笑着走过来,把廖嘉棉抱到怀里哄,又喊着让林答去热粥。
廖嘉棉揉着眼睛找芜承,“哥哥呢?我哥哥呢?我辣么大一个哥哥呢?”
他放下手,眼睛越睁越大,因为找不到哥哥,给自己吓清醒了。
“别急别急,他去隔壁打扫卫生了。”林月君话音刚落,芜承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微喘着气,瞧着像是听到动静一路跑过来的。
廖嘉棉看到他,嘴一瘪,委委屈屈的朝芜承伸出手。
芜承手刚抬,想到什么又放下,“我身上脏。”
廖嘉棉不高兴了,他把手往下一放,有模有样的控诉道:“脏什么脏?我嫌你脏了吗?廖嘉棉嫌弃你脏了吗?”
林月君听着想笑,“行了,刚睡醒小嘴就叭叭的,整个屋子就你最吵。”
“不吵不吵,廖嘉棉才不吵。”廖嘉棉挣扎着从林月君身上下来,白嫩嫩的小脚丫刚要踩到地面上就被芜承喝住,“穿鞋。”
廖嘉棉脚丫子一拐,套上鞋就哒哒哒的走到芜承面前,伸出手拽住芜承的指尖,气呼呼的说:“不能抱总可以牵吧!你不牵着我,万一我跑丢了怎么办?廖嘉棉可就只有我一个,丢了可就没了哦!”
林答不厚道的笑出声。
芜承指尖一收,将肉乎乎的小手牢牢握在掌心,“不会丢的。”
廖嘉棉小脑袋一仰,嘟囔道:“那可不一定,我可能跑了。”
芜承牵着廖嘉棉走到餐桌旁,“跑了就把腿打断,”
廖嘉棉双腿一颤,怂了吧唧的说:“不、不跑的。”
他凑近芜承,软乎乎的身体贴到芜承身上,仰着小脸,冲芜承笑得乖巧又讨好,“我的腿这么胖,要把腿打断,得多累啊?就、就不打了吧?”
林答背过身,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这小破孩太逗了。
芜承眉头一挑,故意吓唬小孩,“饿几顿就瘦了。”
廖嘉棉眼睛一瞪,端起面前的碗往嘴里扒。
他才不挨饿,他才不要瘦。
“好了,你别吓唬他。”林月君怕廖嘉棉呛着,正想拿过廖嘉棉手里的碗,一双黑瘦的手却比她快了一步。
“我来吧。”芜承一口一口的喂廖嘉棉,动作熟练。
林月君放下手,笑得欣慰。
芜承会是一个好哥哥。
廖嘉棉晃荡着小腿,勺子递到嘴边就张嘴,一碗粥喝的一干二净,乖巧的让人心头发软。
吃完后,廖嘉棉开始满屋子找体重秤,找不到体重秤就缠着林月君问:“林姨,我胖了没,我胖了没?我的腿是不是还粗粗的?打不断的那种粗?”
林月君一手握住他的小腿,故意沉思了一会,才说:“好像是瘦了。”
廖嘉棉皱着张小脸盯着自己的腿,盯了好长一会才道:“廖嘉棉也觉得是瘦了。”
林月君忍俊不禁,“那我们再吃一碗好不好?”
廖嘉棉摇头,“给哥哥,哥哥还没吃,我没关系,我明天就能胖回来了。”
林答问他,“那万一明天瘦了怎么办?”
廖嘉棉瞥了一眼芜承,见芜承似乎没注意到他,他才小跑到林答身边,压低声音鬼鬼祟祟的说:“你怎么那么傻?明天哥哥就不记得打我腿的事了。”
林答:“……”
芜承见廖嘉棉整个人几乎都贴到了林答的大腿上,面无表情道:“我记得。”
廖嘉棉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回头看芜承。
哥哥怎么这都听得到?
芜承走过来,手一伸就将小孩拉到自己的身边。
林答眉头一挑,起了逗弄小孩的心思,“小少爷,晚上跟我一起睡吗?”
芜承面色一紧,嘴角明显往下压了压。
“不要!”廖嘉棉拒绝的果断。
林答又问:“那你要不要跟我妈一起睡?”
廖嘉棉没有马上回答,小手一疼,他疑惑的看着芜承,“哥哥?”
芜承垂眸看他,“想跟林姨睡?”
廖嘉棉觉得现在的芜承有一点点可怕,他摇摇头,“跟哥哥睡。”
林月君笑着问:“为什么不跟我睡?小少爷是不喜欢我了吗?”
廖嘉棉说:“我喜欢林姨,但我只跟哥哥睡。”
芜承握着廖嘉棉的手一松,“回去了。”
林答乐呵呵的往外走,“我送你们过去。”
第23章 “林姨,你快说不可以!”
回到隔壁,林答瞧着两小孩走进木门,交代芜承要把门栓好,才转身走回去。
芜承牵着廖嘉棉走进老屋。
老屋地面铺着红砖,角落放着一张老旧的暗褐色的木头床,木头床的床柱上刻着花纹,床板距离地面约莫有八十厘米的高度,这种高度,以廖嘉棉如今的身高很难爬上去。
廖嘉棉进门后一眼就看到这木头床,不因为其他,只因为这木头床很大,跟他在别墅里的床一般大,足够他躺在上面打滚。
床板上铺着林月君送来的凉席和毯子。
“哥哥!这是我们的床吗?”
廖嘉棉很开心,他许久没有睡过正儿八经的床了,就算是被困在别墅三楼,他们宁愿睡影院的地板也不敢回房间睡。
“嗯。”芜承抱住小孩的腿窝,将小孩送到床上去。
木头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吓得小孩不敢动。
“没事,不会塌。”芜承从空间里拿出库噜侠机器人,“乖,别乱跑。”
廖嘉棉没有去拿机器人,小手拽着芜承的衣角,鼓着脸有些生气,“你看你看,你又要把我扔下!”
“我去隔壁烧水。”芜承垂眸看着被拽住的衣角,心口似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
廖嘉棉不松手,就瞪着一双大眼睛不说话。
芜承妥协,“跟我一起去烧水吗?”
廖嘉棉笑了,摇着脑袋,“去呀去呀!”
芜承牵着廖嘉棉走进隔壁。
灶房的角落堆着几根柴火,柴火正对着一口大锅,大锅下是一个黑乎乎的灶台。
廖嘉棉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地方,一双眼睛在屋子滴溜滴溜的转。
芜承将角落的木凳拉过来,本想让廖嘉棉坐,看到黑乎乎的凳面,又皱起眉头。
这凳子是老屋里的凳子,并不是从别墅里带过来的。
廖嘉棉扑上来,小胖手啪叽一下拍打在他的眉心,“不皱不皱!”
芜承拉下他的手,看着脏到无处落脚的灶房,后悔了,“我带你回房间。”
廖嘉棉眼睛一瞪,小胖手十分迅速的扯过凳子,屁股往下一坐,坐的笔直。
他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芜承,脸上写满了乖巧二字。
芜承:“……”
天渐渐暗下来,土灶里的火光在墙上映出两个小孩互相依偎的。
“哥哥,哪里来的水?”
“院子里水龙头接的。”
“这个呢?”廖嘉棉指着为数不多的柴火。
“捡的。”有些还是去死人家里拿的。
村子里多的是变成丧尸死绝户的人家。
廖嘉棉鼓着脸,“都没带我!”
芜承想捏捏他的脸蛋问他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又嫌弃自己手脏,“你在睡觉。”
“那你不能叫我起来吗?”廖嘉棉闹起脾气来属实有些无理,但芜承看他气呼呼的模样,总觉得他可爱,说不出的可爱。
“你叫我,我就起来了,为什么不叫我?我起来了就能跟你去捡柴火呢!你都不叫我,把我扔在林姨家,你不怕我丢了吗?”廖嘉棉喋喋不休,肉乎乎的小手插着胖乎乎的腰,越说越往芜承身上挤。
芜承往后靠,“我脏。”
廖嘉棉危险的眯起眼睛,忽的一头撞进他怀里,气势汹汹的吼,“一起脏!”
芜承:“……”
幸亏天热,洗两个小孩也不用烧太多热水。
廖嘉棉洗好后被团成一团塞到床上,他看着床顶,大眼睛一眨一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