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了,也心疼了。
他抵着小孩的额头,“别哭了……”
小孩渐渐不哭了,只是鼻涕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他想把鼻涕吸进去,但吸进去一会又往下掉,他气的小胸脯一起一伏,只觉得连眼泪鼻涕都跟他作对!
林月君心知小孩要哭,早早就准备好毛巾,她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把毛巾递给芜承。
芜承接过毛巾,正打算给小孩擦擦脸。
小孩的眼睛直直盯着芜承身上的衣服,又忽的抬头看他,眼底快速的闪过什么。
下一秒,小孩头一低一埋,将脸上的鼻涕眼泪全蹭到芜承的衣服上。
蹭完脸还不够,他还将满是鼻涕眼泪的手往芜承衣服上蹭。
芜承浑身一僵。
林月君神色复杂。
林答躲在门口偷笑,还不敢笑出声。
廖嘉棉心里舒服了,他小胖手往腰上一叉,吸吸鼻子,像个小混世魔王,“还敢不敢了?”
芜承:“……不敢了。”
“哼!”廖嘉棉心里舒坦了。
林月君哭笑不得,“你去换身衣服吧,我给他擦擦脸。”
芜承摇摇头,“不用,我来就好。”
他仔仔细细的把小孩的脸擦干净,又抓着小孩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擦。
廖嘉棉瞧着自己干干净净的小手和芜承脏兮兮的衣服,小脸浮现些许红晕。
他好幼稚哦!
“喝水。”
一根吸管怼到他嘴边,小孩就着吸管喝起水,一边喝一边抬头瞅芜承。
芜承起身牵着小孩的手,“林姨,我先带着他回去了。”
林月君看着廖嘉棉,满眼都是心疼,“把小少爷留下吧,反正你也在隔壁,他不会怎样的。”
芜承摇摇头,“我会怎样。”
这几个字说出口,让林月君愣了好长一会。
两小孩手牵手走出去后,林答慢悠悠的走到林月君身边,“妈,你还没看出来啊。”
离不开人的,是芜承啊。
林月君有些遗憾,“我还想把小少爷要过来养呢……”
反正现在廖家也不管小少爷了。
林答惊悚的看着林月君,“妈!芜承会疯的!”
林月君瞪了他一眼,“我这不还没说吗!”
“你可别说!”
林月君:“……”
回到家,芜承牵着小孩进房间,换完衣服后又牵着小孩走出来。
他洗衣服时,小孩就坐在门槛上看着他洗衣服。
“饿了吗?”芜承将洗好的衣服晾在院子里的绳子上。
廖嘉棉起身就想走过来,芜承头都没回,“别过来,太阳大。”
廖嘉棉又瘪瘪嘴坐回去,“饿呀。”
芜承晾完衣服走过来牵着小孩去灶房,灶房烧起火来很热,芜承瞧着小孩被热红的脸,又心疼,想把小孩往隔壁房间领。
小孩却不愿意,“你今天做错事了!”
哥哥做错事了,得听他的!
“这是补偿!你不能让我走!”
芜承擦擦他额头上的汗,拿了张纸给他扇风。
廖嘉棉有样学样,找了块树皮,呼哧呼哧的给芜承扇风。
下午煮的饭,饭里放了南瓜。
这次他煮的很多,他想尝试把剩下的饭放进空间里。
柴火有限,如果一日三餐的用,怕是不够用。
廖嘉棉端着天蓝色的儿童碗,拿着儿童筷子,一口一口吃的喷香,瞧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芜承摸摸他微微鼓起的肚子,确认他吃饱后,便给自己盛了一碗,将剩下的饭盛到保温饭盒里,放进空间。
廖嘉棉吃饱后就犯困,但他不敢睡,“哥哥,你是不是还要出去?”
芜承点头,“你不能去。”
廖嘉棉瘪瘪嘴,但经过上午一事,他也知道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粘粘糊糊的挤进芜承怀里,“那哥哥,你能不能等我睡着你再去。”
空气闷热,芜承抱着小孩却舍不得撒手,“为什么?”
“睡着后,我就不用等很久很久了。”廖嘉棉说:“太阳很烫,我今天等你好久啊。”
芜承唇一抿,“不要在太阳底下等我。”
“醒了记得喝水。”
“我很快回来。”
廖嘉棉迷迷糊糊的问:“多快呀?”
芜承轻拍小孩的后背,“你醒了我就回来了。”
廖嘉棉无意识的蹭着他的胸口,撒娇似的嘟囔,“好哦。”
“哥哥,别丢下我……”
芜承亲了亲小孩的耳垂,“不丢。”
芜承抱着廖嘉棉敲响隔壁的院子,林月君开门后见廖嘉棉睡着了,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让两个小孩进来。
芜承将廖嘉棉放到沙发上,看了廖嘉棉好一会才回头对林月君说:“林姨,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
林月君看着芜承干瘦的脊背,心疼道:“阿承,你也是个孩子,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芜承说:“我是哥哥。”
哥哥得保护弟弟。
芜承和林答捡柴火的事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有人纳闷他们没事捡那么多柴火做什么,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心生不安。
林答载着第三车柴火回去的时候,爬满喇叭花的墙头上冒出一颗脑袋,“哎,阿答,你这是做什么?”
“爱盟叔。”林答抬头看一眼人,招呼一声,骑车的动作没停,“捡点柴火,我怕断电。”
“断电?”林爱盟的声音不受控制的提高了几分,“怎么会断电?星盟不还在吗?”
警报响那么大声,不就代表星盟政府还运行着吗?
星盟怎么会让他们断电呢。
林答之说:“死太多人了。”
电力是需要人维持的。
林爱盟张了张嘴,看着林答远去。
没一会,他悄无声息的打开门,拎着砍柴刀蹑手蹑脚的往山脚下走。
林答带着小孩来回那么多次都没问题,他一个大人有什么好怕的。
天暗下来,林答和芜承载着最后一车柴火回到林答院子。
刚进院子,廖嘉棉就跟个小炮弹似的撞进芜承怀里,紧紧的抱着芜承不撒手。
芜承还得把柴火卸下来,他轻拍两下廖嘉棉的肩膀,“乖,松手。”
廖嘉棉抬起头,微微鼓起脸,“你都不想我吗?你都不想廖嘉棉吗?廖嘉棉一直想你,想你想好长好长时间呢!”
林答笑着问:“那我呢?有没有想我?”
廖嘉棉的眼神飘忽一瞬,“有哦。”
芜承抿了抿唇。
林答将柴火堆放到院子角落,“多想?”
“就一点点想。”廖嘉棉紧紧贴着芜承,“最想哥哥辣!”
芜承脸色微缓,他把廖嘉棉拉开,将三轮车上最后一捆柴火卸下来。
林答拍拍手,“再跟我出去一趟。”
廖嘉棉眼睛一瞪,“怎么还要出去呀?不是刚回来嘛?廖嘉棉能跟着吗?”
“不能。”林答伸手想捏廖嘉棉的脸,芜承侧身挡住他。
他手一顿,啧了一声,“谁让你只有一点点想我,你要是多想我一点,我可能就带你出去了。”
廖嘉棉纠结的皱起小脸,“那、那我下次多想你一点,你这次带我去嘛。”
“不行。”芜承洗干净手才去牵廖嘉棉,“想不想他你都不能去。”
廖嘉棉瘪瘪嘴,“那我又要等你!天天等等等,我什么时候可以不等哥哥嘛?”
芜承摸了摸他的小脸,“很快回来。”
“走了。”林答在门口催促。
芜承捏了捏廖嘉棉的手才松开,快步走向林答。
林答带着廖嘉棉来到村头的小卖部。
小卖部似是被抢劫过,乱糟糟的。
林答说:“这家人倒霉,第一天就全军覆没了。”
芜承脚下踢到什么东西,那东西轱辘轱辘的滚远,芜承低头一看,是根红色的蜡烛。
蜡烛滚到林答脚下,林答捡起蜡烛,“吃的东西是别想了,但是用的东西能再看看。”
但凡是能吃的,都被村里人抢光了。
芜承颔首。
他在小卖部里找到了一包如指节般粗细的小蜡烛,一个针线盒,一把沾血的西瓜刀和两个完整的胶带。
林答找的东西比他多,揣兜里满满一大袋。
“走吧。”林答不知捡到什么好东西,笑得合不拢嘴,“也没什么有用的了。”
芜承点点头,正要走,忽的听见砰的一声闷响,是什么东西撞到门上的声音。
他回过头,里头紧闭的木门一下一下的震动。
“是这家的小女儿。”林答的神色微沉,“那小姑娘挺懂礼貌,可惜了。”
丧尸爆发时,这小姑娘被塞进里屋保护起来,但瞧着应该是保护晚了。
小姑娘被塞进里屋时怕是已经感染丧尸病毒了。
芜承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哥哥……”还没走到家门口,他们就听月色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林答和芜承循声望去。
两米高的墙头上,廖嘉棉探着个小脑袋朝他们招手,笑得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我咧个乖乖!”林答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祖宗耶!这可真是他祖宗!
这么高的地方,这小破孩是怎么爬上去的啊。
第27章 小孩挨揍
“别动!”芜承的脸色比村头刚抹上的白墙还白,他直直盯着廖嘉棉,说话的声音都在颤,“你不要动,哥哥过去,哥哥过去找你,你别动!”
“好哦。”廖嘉棉趴在墙头上,双手垫着下巴,“你快来。”
“小少爷!”院子里头传来林月君惊慌的声音,“你怎么上去的!”
“妈,先开门。”林答这会儿也顾不上声音大小了,边往前走边朝院子里吼。
在院门打开的一瞬,芜承的速度更快,先他一头钻进门内。
他紧跟在芜承身后,看着踩在歪脖子树上跟他们笑呵呵打招呼的廖嘉棉,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芜承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快步走到树下,强忍着心里汹涌的情绪朝廖嘉棉伸出手,“下来,慢慢的下来。”
林答和林月君守在另一头,生怕廖嘉棉一个没踩稳从树上摔下来,这要是摔出事,现在上哪里找医生啊。
村子里唯一的土医生早就变丧尸了。
廖嘉棉看着他们紧张的模样,摆摆小手,“你们走开,我可以自己爬下去,我不会摔的,我刚才就是这么自己一个人爬上来的。”
他得意的嘿嘿笑,笑出两排大白牙,“廖嘉棉可厉害了。”
林答看了一眼芜承风雨欲来的脸色,没敢搭腔。
厉害,等会哭的更厉害。
“下来。”芜承额头上青筋一突一突的跳。
廖嘉棉往下放的脚一收,也不笑了,“哥哥……”
“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林答:“……”这小破孩还挺机警。
芜承避而不答,咬牙道:“马上下来!”
廖嘉棉摇摇头,“不下!我下去你会打我。”
“不打。”芜承试图缓和脸色,但没能成功。
廖嘉棉更怕了,急得在树干上跺了跺脚,“你就是要打我,你骗人!”
歪脖子树晃了下,所有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林月君急坏了,“哎呦,小少爷,你先下来,他打你姨姨护着你,你快下来吧,姨姨这心脏受不住啊。”
廖嘉棉抿抿唇,“哥哥,我下去,你不许打我哦。”
芜承的胸口起伏一瞬,“好。”
廖嘉棉背过身扒在树干下扭着圆乎乎的屁股一下一下往下挪。
林答个子高,看准时机,伸手就将廖嘉棉从树干上扒下来抱进怀里。
他伸手想揍一下廖嘉棉,但抬手放下后,只轻轻捏住廖嘉棉的耳垂,“你完蛋了。”
廖嘉棉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看他,“廖嘉棉没有完蛋。”
林答想说什么,芜承冷冷的声音在院子里传开,“林答哥,放下他。”
林答听这声都发怵,他摸摸鼻子,把廖嘉棉放到地上。
廖嘉棉落地时回头看一眼芜承,下一秒就跟只兔子似的蹦到林月君身后。
“你说不打我的!”他抱着林月君的大腿,探出颗小脑袋害怕的看着芜承。
芜承心里的火气更大,“过来。”
廖嘉棉疯狂摇头,吓得眼睛都红了,“你要打我。”
芜承看见廖嘉棉眼底的惧意,心底似是被针刺了一下,疼的他难以忍受。
小孩怕他?小孩不该怕他。
廖嘉棉瘪瘪嘴,“你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要打我?廖嘉棉做错什么了吗?”
林月君心软了,“芜承,小少爷他还小,你跟他好好说,他下次就不会乱来了。”
芜承没吭声,他深黑色的瞳孔直直的盯着廖嘉棉。
下一秒,他转身往外走。
“哥哥……”廖嘉棉愣了下,见芜承脚步未停,他急了,“哥哥!”
他小跑着追上芜承,试图去拉芜承的手,却被芜承狠狠甩开。
廖嘉棉看着落空的手,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芜承脚步未停,他不敢再去拉芜承的手,只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芜承身后。
芜承去捡刚才着急之下扔在门口的塑料袋时,他就贴着芜承的背后站着,一声都没敢吭。
林月君放心不下想追上去,林答拦住他,“妈,两小孩闹别扭,咱大人凑什么热闹。”
“我看阿承那样……”林月君是怕芜承真把小少爷打出个好歹。
林答说:“妈,没有人比阿承更在意小少爷。”
若不是太过在意,阿承怎么会急得声音都变了。
芜承拎着塑料袋走进木门,廖嘉棉跟在他屁股后走进院子,见芜承径直走进屋里头,他又不敢进去了。
进去得挨打。
但没人跟小孩说不进去也要挨打。
芜承拎着根细细的枝条走出来时,廖嘉棉就知道他逃不过这顿打了。
“手伸出来。”芜承站在廖嘉棉面前,声音没有往日的温和。
廖嘉棉伸出手,抿着唇鼓着脸,是不服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挨打,没有人跟他说不能爬树。
芜承手中的枝条在空中扬起落下,破空声荡开时,枝条落在廖嘉棉的手掌心。
白嫩嫩的手心浮现一条红痕,红痕颜色逐渐加深,转瞬便微微肿起。
廖嘉棉的手往后一缩,疼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但他咬着下唇硬是一声不吭。
芜承别过眼强迫自己不去看小孩的手,狠狠心又是几枝条落下。
墙头,探出两颗脑袋。
林月君急眼了,“哎呦!打一下就够了,怎么打这么多下啊!”
林答也没想到芜承真舍得打小孩,他安抚道:“这不是停了吗?”
林月君抹了抹眼泪,“这阿承该好好跟小少爷说的,小少爷也是,平时不是最会撒娇耍机灵的吗,怎么这次这么犟,一句好话都不说啊。”
“因为小少爷不认为他有错。”林答看着廖嘉棉气鼓鼓的脸,“小少爷也在闹脾气呢。”
“不行,我得过去。”林月君忍不住了。
林答拉住林月君,“妈,不都说了别管吗?两小孩闹别扭咱们管什么管啊?”
林月君呛道:“不管你爬这么高做什么?你要不担心小少爷,你半夜爬墙头吹冷风吗?”
林答:“……”
芜承握着枝条的手发颤,他把手背到身后,“知道错了吗?”
“不知道!”廖嘉棉强忍着泪。
芜承面色更沉,“谁让你爬那么高的?”
“没人让!”廖嘉棉吼着,声音里裹挟着浓浓的哭腔。
芜承极力遏制着怒火,“没人让你还敢爬?”
“没人让我就不能爬吗?”廖嘉棉红着眼反驳,声音比芜承还大。
芜承一愣。
“谁跟我说不能爬了?有人跟我说不能爬吗?为什么要打我?我明明只是想快点见到哥哥,不行吗?我想见哥哥也要挨打吗?”廖嘉棉委屈坏了,眼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我……”芜承的心口扯的生疼。
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扔掉枝条,伸手将小孩抱进怀里。
刹那间,小孩满腹的委屈犹如倾倒的大厦,“呜呜呜……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要打廖嘉棉?廖嘉棉不乖吗?”
“廖嘉棉乖,是我错了,是哥哥错了。”芜承眼眶酸涩,只感觉心口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疼,我好疼啊哥哥……”廖嘉棉嚎啕大哭。
他不止是手疼,他心里难受,但他不懂,他只知道自己好疼,疼的像是要死掉一样。
墙头上,两颗并排的脑袋面面相觑。
林答道:“我就说嘛,不用管。”
林月君无语的瞪他一眼,“走了,别搁这打扰两小孩。”
两颗人头一齐缩回去。
月色下,大小孩抱着小孩哄,两个小小的身影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廖嘉棉哭的声音都哑了,他嫌弃自己,“我怎么又哭,还哭!真没出息!”
廖嘉棉怎么这么没出息!
芜承低着头给小孩的手心抹药,抹一下,小孩的手抖一下,芜承也跟着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