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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量力(望长青)


英姨的动作顿了顿,避开我的眼睛含混地说:“哪些事?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听话啊,小与。”她声音变哑,用了点劲,挣开了我的手。
德叔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回来了,和英姨一起下厨做了顿丰盛的午餐。德叔一直笑得开心,中途在屋里转了好几转,念叨着之后要用的证件和行李有没有遗漏。
晚上我在英姨家的客房歇了一晚,原订第二天下午的航班回A市,中午再和英姨他们好好吃顿饭。
我平时在实验室帮着老师整理资料,老师每周会给我发工资,虽然不多,但我一直攒着,攒着这几个月也有好几千,我想着用这笔钱请德叔和英姨吃顿大餐。
但是第二天起来时,英姨已经不在家了,德叔坐在玄关的椅子上不停地打着电话,一见着我连忙站起来,焦急地说:“小与,你英姨说着要给你买点零嘴,一早出门去了,可是到现在都联系不上。”
外面随之传来一声巨响,今天风太大,把一棵树的树干吹落了。天阴沉得像是要拧出铺天盖地的暴雨。
我眼皮一跳,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与慌张。

商场外人声吵杂,警笛刺耳。
刚被疏散出来的人惊魂未散,我旁边站着个年纪不大的女生,正语无伦次地和男友通着电话,讲述她方才经历的事情,时不时抽泣一两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女生声音颤抖,“我本来想给你买生日礼物,那个人……那个人突然就闯了进来,手里还有一把枪……”
电话另一端隐隐传来询问,女生从喉咙底溢出一丝崩溃:“我没受伤,有个阿姨把我推开了,我就跑出来了……但是,但是好像死了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阿姨……”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不断涌来的心悸,抬头朝面前的大楼看去。
这是英姨最常来的商场,这里今早九点左右发生了一起持枪骚.乱。
警方拉起了警戒线,没过多久救护车也到了,红蓝灯光有规律地交替,耳边混乱又嘈杂,不远处的一位警察一边举着对讲机大声质问着哪里来的槍,一边迈着大步越过警戒线走进大楼。
德叔茫然地站在线外,还不停地拨着电话,但是传来的只有忙音,他一见警察就如同见了救星,抖着手抓住那位警察的袖子,问有没有见到他的妻子,个子不高,卷着头发,穿的驼色羽绒服。
警察皱着眉,还算耐心地拍了拍德叔的手让他松开,“抱歉,情况还没确定,后续我们都会联系家属的。”
德叔怔怔地松了手,后退了几步,愣了一会儿,继续开始拨电话。
我闭了下眼,捏紧拳头让自己的手不再颤抖,走上前扶住德叔,低声劝着:“德叔,我们去那边坐着等吧。”
“好,好。”他慢半拍地点了两下头。
我扶着德叔到一旁的花坛边坐下,他还在重复着打电话的动作,嘴唇一直轻微颤抖。
我想说点安慰的话,最后还是沉默,安静地陪在德叔身边。
天阴沉着,寒冬的风吹得我脑子发麻,所有的思绪都被冻住,脑海里机械般地回响昨天英姨说的那些话,直到法医将尸体抬出来我的大脑才重新开始转动。
担架上盖着白布,白布下露出来了一点头发和衣角。
卷发,驼色羽绒服。
啪嗒一声。手机从德叔手里滑落,在地上摔出几条裂缝,屏幕上还显示着“拨打中”三个字。
警察将尸检报告和死亡报告递给我和德叔,德叔木着眼睛,没接。我替他接了过来,低头去看。
刘华英,女,54岁……成年女性尸体一具,鉴定人身上存在七处弹孔。
警察放轻声音,用带着遗憾的语气对我说:“是当场死亡,凶手是前几年的一个连环凶杀案的主犯,一直潜逃在外,是高危型反社会分子,和受害者没有社会联系,甚至没有交际,大概不存在报仇等原因,我们初步判断,应该是凶手想报复社会,进一步原因还在调查中。”
我抓着手里的两份报告,警察局里的暖风吹得我头昏脑胀。我努力理解警察的话,半晌才哑着声音问:“……他的枪是哪来的?”
“这个……还在调查中。”
“凶手呢?”
“在我们去之前就开枪自杀了。”
“自杀……”我低头喃语。
德叔将英姨的尸体接了回去,联系了殡仪馆进行了火化,墓地是英姨前些年就买好了的,只需要联系墓园的工作人员即可。
德叔在家里挑选遗照,我帮忙收拾东西。他一页一页翻着相册,时不时对着某张照片陷入沉思,我没有去打扰他。
“小与,你觉得这张好看吗?”
我顺着德叔的手看去,说了句“好看”。
“这是我和你英姨之前去公园帮她拍的,她最喜欢这张。”德叔摩挲着手里的照片,“就是拍照的时候没注意,划着腿了,疼了她好久。”
他对我笑了笑:“你英姨怕疼,夏天做手术的时候可疼死她了,我当时跟她说,做完手术就不会疼了,但是我没想到……”
他失声了片刻,过了几秒才低声接道:“七枪啊……她可多疼啊。为什么是她呢……怎么就是她呢?”
我偏过头,抬头眨了几下眼,把眼泪憋了回去。这时候我不能哭,德叔一直绷着根线,我要是哭了,他也得崩溃了。
我缓了一会儿,说:“德叔,走吧,我们该去接英姨了。”
去往殡仪馆的路上德叔一言不发,我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侧头看着窗外的景象,不断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
德叔现在情绪不好,我怕他一个人操持不过来,便向学校请了假,打算在B市多留一段时间。
到了殡仪馆,工作人员要再看一次英姨的死亡证明,德叔翻了翻包发现没带。
“应该还在客厅的桌上……走得太匆忙了。”
“我回去拿吧,”我按住德叔的手,“您在这里好好陪陪英姨。”
我随手拦了辆停在殡仪馆外面的出租车,报了德叔家的地址,然后低头打开手机。
江既还在M国忙工作,昨天送英姨去火化的时候我给他发了条消息,他到现在还没回,试着给他打了一通电话也没人接。
当时忙着和警察沟通案件后续情况,还要给英姨销户,一直没顾着这件事,现在在出租车上暂且能缓口气,我就又试着拨了江既的电话。
还是无人接听。
我皱了皱眉,脑中浮现起英姨出事那天德叔不听打着电话的焦急模样,突然生出点慌张。
江既为什么不接电话?难道他出了什么事吗?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试了几次还是拨不通江既的电话后,我试图联系陈原。
手机听筒“嘟”了几声,有人接起了电话。
“陈原哥——”
我的话说到一半卡了壳,整个人僵在车座上。
我感觉到有个又冷又硬的东西正抵在我的腰间。
我慢慢收了声,偏头朝旁边看去,自我上车后一直没说话的出租车司机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正拿着把枪对准我的腰,面无表情直视前方。
车没停过,开在一条我从未来过的道路上,道路两旁的建筑逐渐变矮,隐隐有驶离市区的趋势。
而我刚才一直低着头看手机,并未注意到出租车早已偏离去往德叔家的路线。
陈原接通了电话,叫了声“乐先生”,问我有什么事。
我张了张嘴,枪支外壳的冷气透过衣服朝我传来,我的皮肤上激起一连串的小疙瘩。
“没什么,”我勉强笑笑,稳住身体,“我就是有点生气,我女朋友前几天又跟我谈起她前任的事,我才不乐意听,毕竟我也不想像她前任一样,是吧陈原哥?”
陈原在电话那端静了两秒,随后语气正常地接了我的话:“这确实,又不是谁都是变态,天天盯着自己女朋友去哪了,能不能给对方一点隐私空间。”
我带着笑又闲聊了几句,然后挂断电话,关了手机,抿着唇看向窗外。
腰间的枪拿开了,“出租车司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毫无波澜地踩着油门,车加速往城郊外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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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太忙啦,更新频率会不稳定,不过还是会努力保证每周更新1w+
真的很抱歉,没想到连载期间三次会这么忙T_T

第57章 他突然出现
车开到了一栋烂尾楼外,出租车司机押着我下车,用枪拍了拍我的手背,“把手机扔了。”
我识趣地忽略不停震动的手机,把它扔到地上。手机落地发出了一声磕碰声,砸起一地的尘灰。
“司机”对准它卡了一枪,手机一瞬间炸开成两瓣,枪响声惊飞了电线上停留的麻雀,我也猝不及防,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结果被人直接用枪抵住了后脑勺。
我立刻停了动作,僵在半空,小幅度的呼吸着。
身后的枪往前推着用了两下力,示意我往前走,我别无选择,只能抬步跨过已经四分五裂的手机,朝最近的那栋楼里走去。
车开了近两个小时,避开了所有高速路,停在这个我从未来过的地方。
周围是一排排的烂尾楼,楼里铺满了枯草,刚才在外面的时候那人既然敢开枪,说明这里方圆二十公里内没有居住者。
我的脚踩过已经干枯的草丛,一步一步迈进这栋荒废的楼,心慢慢沉了下来。附近没有人,又远离市区,我连求救都没办法。
楼里的空气中充斥着灰尘,我一呼一吸都很难受,喉咙很痒,但是不敢有什么动作。
后脑的枪还没拿下来,一直推着我向前。
我顺着他的动作上了楼,这栋楼的楼梯还是毛坯,水泥丑陋得裸露在外,没有承重墙也没有扶梯,走上去时我吞了吞口水,忽然有些腿软。
“司机”推着我一路上到六楼,还有继续往上走的趋势。我在楼梯转角向下瞟了一眼,层层楼梯不断向下延展,毫无遮拦地看见最底端,稍不注意就会摔下去。
我上楼的脚顿了下,如果再往上走,就更不容易逃跑了。
没想到这不经意的动作竟然引起了身后人的警觉,他手中的枪猛地在我的后脑撞了一下,抬脚踹下我的膝盖。
“别搞那些小动作。”他拿枪指着我,语气不善。
“没……我没有。”我整个人匍匐在地,下巴从粗糙的水泥地滑过,刺痛袭来,我不由得“嘶”了一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低声辩解。
“继续往上走。”他踢了两下我的后背。
我撑着地站起来,瘸着步子继续往上走,一直到九楼才停了下来。
那人用枪指了下靠近窗户的椅子,“坐过去。”
我忍着痛走过去,在那把椅子上坐下来。
烂尾楼的窗户还没装封,呼啸的风从这个缺口灌进来,像是混着刀片刮在我的皮肤上。
坐下的时候衣服布料摩擦过腿上的擦伤,我疼得轻轻抖了一下。
那人绕过堆积的钢架石板,抬脚踹了两下,用不耐烦的语气说:“起来了。”然后拿了条麻绳朝我走来,用绳子在我身上缠了好几转,将我牢牢地束缚在椅子上。
废弃钢架后传来一阵响动,有人站了起来,抬手抓了把头发,随便拍了下身上的灰,打着哈欠说:“你还真给他绑来了,有用吗?”
“有没有用总得试试,难道你还有其它办法?”
“操,张志杰你他妈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冲,难道现在这个情况是我干的?”刚睡醒的那人朝地上吐了口痰,鞋底随意磨了一下,“我说当年这人也才六七岁,小屁孩一个,哪里知道什么,说不定还是白忙活一场。”
张志杰眼神阴霾地剜了他一眼,“我说了,有没有用总得试试,不然我们都是死路一条。”
他们争执了几句,我试着动了动手,绳子很结实,绑得很紧,没有可以活动的空间,我只好暂时放弃悄悄解开绳子的念头,趁着这个间隙打量四周。
这层楼的地上杂乱堆积着已经废弃的钢架,四周散落着一些生活用品,离我大概三米的地方有几个碗,还有把刀。我的目光在那把刀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垂头盯着沾着灰的裤子。
陈原应该是听出我的暗示了,他接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在心里又过了一遍,他的意思是江既知道我的位置吗?
可是江既还在M国,哪怕他知道我的位置好像也没有办法。
身上的擦伤火辣辣地疼着,我皱着眉,脑中飞速思考着,时不时抬眼打量楼里的另外两人。
那个被叫作张志杰的人把我绑来,却好像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如果是江正龙发现了我,可能会直接制造意外让我从这个世界消失,而不是只派两个人绑架我。
这让我短暂地放下心,他们不打算杀我,这让事情还有挽留的余地。
那两人争执得越来越厉害,张志杰一脚踹向钢架,扬了扬手里的枪,说:“你他妈闭嘴,有本事你现在就出去,我看江正龙会不会让你活过今晚。”
另一人咬咬牙,闭了嘴,过了会儿放缓了语气,又道:“我们当时在那栋房子搜了一个多月,地板都翻了个面儿,连根毛也没找着,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江先生口中的那些东西,只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疯女人胡编乱造的。”
张志杰没搭理,在一堆杂物里翻翻找找。
“况且就算我们找到了那些东西,江先生因此就会饶我们一命吗?”
张志杰那了张薄片朝我走来,往我眼前一怼,语气很冲地问:“记得这个人吗?”
我微微眯起眼睛去看,点了点头,说:“好像有印象,这是我妈妈。”
“你妈死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事,或者给过你什么东西没?”
我抬起头,语气茫然:“什,什么?”
张志杰紧皱着眉:“你好好想想。”
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我,我不知道,我没印象了,我连我妈妈的样子都记不太清了,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那边那人点了根烟,“我就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你别白费劲了。”
“你闭嘴!”张志杰突然朝墙角开了一枪。
“你他妈??”那人吓了一跳,然后把烟一扔,“你以为你偷把枪出来神气死了?”
两人又争吵起来,我垂下头,被绑在椅子后面的手小幅度挣扎着,试图挣开绳子,脑中不停想着逃跑路线。
突然,我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朝椅子下方摸去。
这把椅子本来就破破烂烂,有一根钉子从下面探了出来,我试着按了一下,尖头锋利,我的指腹刺痛了一下。
面前两人吵完后各自沉默下来,那人问张志杰拿我咋办,张志杰眼神阴鸷地盯了我几秒,说先留着。
他们各自忙自己的事,互不搭理,我垂着头,装作害怕的样子。
天慢慢暗了下去,那两人给自己找了块压缩饼干吃着,我借着昏暗的光线用那处凸起的钉子慢慢磨着手腕处的绳子。
他们吃完饼干后缩在钢铁架后躲风,没一会儿就传来了鼾声。
夜里的冷风毫无遮拦地吹在身上,吹得我头昏脑胀,浑身冷得发抖,手上被钉子划伤了好几次,却不敢停下。
时间不停流逝,我的手被冻得逐渐没有知觉,头昏沉着,每一次呼吸就像是吸入密密麻麻的细针。
大概要感冒了,我胡思乱想着,江既到时候又要让我吃很苦的药。
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四周格外安静,他们灭了照明灯,我只能借着云层后的微薄月光去探查那两人的神情。
我的思考不断变慢,只有手上机械般地重复动作,窗外忽然有很轻的细碎声,微不可察,就像是有什么动物爬过杂草。
我动作一停,先向钢架后的那两人看去,他们睡得正熟,接着慢慢往后挪着椅子,往楼下看去。
夜幕中,我看见楼下隐隐停着几辆车。
是江既的人吗?还是警察?
不管怎样,我一直悬在高空高高挂起的心突然被放回了平地,很重地呼出了一口寒气。
我收回目光,手腕上的绳子已经磨了三分之二,我动作没敢停,间或朝那两人看去。
张志杰睡觉也没把枪放下,他眼睛闭得紧,呼吸平缓,另外一个人一直打着鼾,偶尔翻个身。
我稍微松了口气,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数到两分钟时,张志杰突然睁开了眼,侧身把耳朵贴在地上。
我心下一惊,连忙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样子,只听一阵衣服的摩擦声,张志杰站了起来,踢了两下身边的人,压低声音:“快起来,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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