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舒莫想,还是要庆祝一下的,毕竟有人祝他生日快乐。
金属条燃到最后一点后,散发出了温暖的光芒,暖白的色彩在舒莫眼前摇曳,他看着那点光芒,突然想到,希真是个好人啊……
男人打开播放机,这台花了舒莫半个月工资的电视顿时开始播放起节目,当然里面播放的更多是无聊的节目,或者来自于上层的一些新闻……
舒莫想着,看见屏幕内的主持人说道:
“今天,是赫尼亚家族长子的22岁生日!”听到这个名字时,舒莫的动作有一瞬间地停滞,但这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们十分荣幸,可以被邀请参加这次的聚会,据说,赫尼亚家主十分疼爱他的长子,这场宴会在几个星转前就由他精心操办,宴会上的一切装饰都出自泽丽大师的打造……”
摄像头缓缓前进,将这场宴会的奢华、精致都毫无遗漏地展示出来,舒莫甚至看见了这次宴会的主角,对方站在最中心,笑着迎接所有人对他的祝福。
舒莫的眼神落到对方脸上,他凝视了一会后,突然发现对方的眼睛像他,只不过对方的眼眸是深蓝色。
宴会的边缘,穿着华丽的赫尼亚夫妇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舒莫突然觉得有点累了,于是他关掉电视,男人才发现蜡烛已经燃烧完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许愿。
“真是麻烦。”舒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重新点燃一根蜡烛,看着面前的火光,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
“不管怎么样。”舒莫说:“祝我今天……生日快乐。”
他低下头,吹熄了那根蜡烛——然后因为金属条烧得太烈了,没吹掉。
并且男人也没有许愿,至于到底要许什么愿望……总之先存着。
“上层。”舒莫望向窗外,看着天空中的两轮月亮:“真讨厌啊。”
飞驰的列车横跨过C区、B区以及之后的A区,隧道如同一条横卧在大地上的铁龙,列车在上方发出轰鸣。
十二坐在最前方的豪华车厢内,脸色铁青。
今天发生的一切不仅仅是她没有完成主人的任务这么简单,她想,希,一位身份如此尊贵的日柱,居然选择包庇一位亵神者,这在十二的脑中是无法理解的事,她一定要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禀告给斐世大人。
希望她能饶恕自己的无能,想到这里,十二的脸色就显得苍白了一些。她正在撕咬着自己心里的愤懑,却突然听见了奇妙的声音:有人的脚步声从前方的列车里传了出来?
这不是她的错觉!女人一瞬间坐直了身体,抬头看向车厢的大门,然后她就看见一个手中提着一个破旧手提箱的白猎人从门内走入,他走进屋内,就摘下头顶的白色帽子扇了扇,男人的一头银发在窗外投射而出的月光下显得闪闪发亮。
——极为茂盛。
就如所有匆忙回家后却被混账老板叫回公司加班的社畜一般,白猎人玛雅无奈地说:“加班可是很累的啊——”
而且他才刚到家。
白猎人抱怨了几句,将帽子重新戴回到脑袋上,拉紧自己宽大的大衣,望向面前的十二,月光之下,他的一双眼眸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瞳孔缓缓向着中心聚拢起了,看上去犹如一双……竖瞳。
“很好。”男人的眼睑自下而上地眨动两次,他说:“很抱歉啊,我的混账老板,要我来杀你……”
他的语气中带着歉意:“我不知道你是哪里得罪了他,不过吧,我的这位老板的脾气确实不算太好,唉,你真是太倒霉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后抽出一把染血的匕首,那是红猎人的武器,玛雅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拿错别人的武器了,他歉意一笑,把匕首插回去,重新拔出了一把长刀。
“你要杀我?”女人坐在那里望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带上嘲讽:“我可是斐世大人的信使。”
她的眼中开始点燃起火焰,犹如岩浆般的热度在其中凝聚。玛雅随意地挥了挥手中的长刀,说:“对啊。”
就好像处理一个星柱的信使是很简单的事情似的。
“唉,真麻烦。”
男人一边抱怨,一边朝着女人走去,那张脸被窗外闪过的月光切割,由暗变亮,又由亮变暗,当他终于走到十二前方时,女人才发现自己好像见过这张脸。
她恍惚了一瞬,望着面前的人,脸上的强势突然一滞,她有些不敢置信道:
“你、您……?!”
列车的警报声响起,守在另外几个车厢的护卫们朝着最前方的车厢冲去,最前方的男人撞开那道大门,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烧灼的气味。
他望向前方,然后感到了一丝不可思议,这里是污染物的收容室吗?否则为什么整个车厢都会犹如被烈火烧灼过一般,融化成蜡油般的金属在地上融化,车厢内破了一个大洞,露出外面的景色,护卫震惊地看着车厢内坐着一个素未谋面的银发男人,他的右手已经布满鳞片,此时正翘着脚坐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翻看最新的上层报纸。
伴随着咔的一声,男人手臂上的鳞片犹如被烧到灼热的宝石一般边缘流转过鲜红的流光,将报纸的一角点燃,白猎人抬起脸随意地看了一眼后,就继续捏着正在缓慢燃烧的报纸看着。
“赫尼亚家族的长子生日宴会?天哪,他们之前不是已经生下过一个孩子了吗?现在却当做那个孩子从未存在过,上层人玩得真花。”
车厢里不见女人的踪影,他的脚边只有一具烧焦的尸体。玛雅又翻过一页:“生命工厂被污染物摧毁,导致大量次级污染胚胎不知所踪?”
“啊,真有趣。”玛雅啧啧称奇,上层人的尿性他懂,如果说发布出的新闻是有人尿急,那么实际上那坨屎应该是已经拉在了裤//裆里。只有次级污染胚胎出逃?不,或许是最危险的实验品已经从生命工厂里逃出来了,所以才需要用其他东西隐瞒这件事。
想到一群怪物可能现在已经坠落在城市或荒野里大肆肆虐,玛雅就啧啧道:“真是刺激……”
护卫们越聚越多,他们怎么找,也无法找到刚刚还在车厢内的女人,一位星柱的信使在他们的列车上遇害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护卫几乎是咆哮着吼道:“抓住他!”
“唉,真麻烦……”
男人想要放下报纸,结果手却一不小心将其揉碎,他顿了一下,索性把整张纸揉碎,玛雅缓缓站起,甩掉长刀上的血渍:“再加班一会好了。”
————
上层,第二层,A区实验所。
宽大的收容室内,一面被放置在收容室内的壁画上突然浮现了一行字,一直守在旁边观察着壁画的实验员连忙起身准备记录,而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打开了大门走了进来,对他说:“让我来吧。”
犹如大提琴般低沉典雅的声音缓缓响起,实验员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当他看见身边的紫发男人时,他惊到:“贪婪大人!”
那道一头紫发,身量极高的身影直直地朝着这边走来,看样子是要观看壁画上的字迹。
实验员有些踌躇起来,然而男人却已经站到了壁画前,接着转过头一声不吭地凝视着他,在那双绿眸的注视下,他只能选择转身离开,紫发男人回过头望着壁画上新出现的一行字,一双眼眸缓缓眨动起来:
【圣蝉……已经……诞世……】
【别忘记……】
【你的承诺……】
紫发男人柔顺长发下的一双剔透眼眸骤然掀起,那是犹如水晶般剔透又干净的眼睛,其中沉淀的绿色却又如同宝石一般,在光线的变化中折射出深浅不一的绚丽色彩。
贪婪的手指落在这行字上,下一秒,壁画上的字迹又缓缓转变。
在今天,圣蝉终于诞生了。
贪婪轻声叹息,那双眼睛缓缓睁大,从其中满溢而出晦暗的情感,其中只有纯粹的渴望。
“圣蝉……”
男人低低地沉吟着,大门却在这时打开,实验员的身影重新出现,他抱着刚刚的记录,说道:
“贪婪大人,我觉得我还是需要记录……”
紫发男人缓缓转过脸,望向来者,被那双银眸凝视的一瞬间,实验员连呼吸都凝滞下来,沉默片刻后,在实验员满身冷汗的僵直下,贪婪迈开脚步,重新露出那面壁画。
“谢……谢谢您。”
实验员哆哆嗦嗦地走近,他刚想重新记下那行字,却突然发现:
“壁画上的预言……好像变了?”
男人百思不得其解起来,但刚刚那个犹如一道幽影般的身影早已离开,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询问贪婪刚刚究竟看见了什么,实验员沉默片刻后,最终还是选择划掉了刚刚记录下的一个字,接着记下新出现的壁画。
“旧神将逝,新神受冕……”
他的笔刚刚写下这行字,突然沉默了。
……这是他能写的东西吗?
他只是来这里上班而已啊!
实验员呆呆地看着自己写下的这行字,当意识到这是何等忤逆的言语时,他吓得差点摔了笔就发出一声尖叫,男人望向面前的O-09-IO-真理的代价时,眼神就已经完全染上了一丝彻彻底底的惊惧。
然而O-09-IO-真理的代价并没有理会实验员的心情究竟有何等悲痛,在壁画上浮现的字迹仍然在继续,独特的、在不知道多少前的旧王朝灭亡时使用的古语言犹如跨越过千百年的预言一般,在壁画上凿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旧神将逝,新神受冕。
支柱将倾,高塔将彻底倾塌……
直到……】
当预言写到这里时,壁画上的字迹突然凝滞下来,接着之后的字迹被莫名的污浊覆盖,非常的谜语人,非常的欠揍,非常的过分。
实验员看得目瞪口呆,他在这里继续守着,在意识到壁画的污渍无法去除的那一刻,破罐破摔的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上报消息。
而在房间外,紫发男人走出实验所,他抬起脸,看着天空中的一轮皎月,沉默片刻后,贪婪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
“生日快乐。”
同一时期,在A区另外一边的收容室内。
一层又一层的锁链将一个庞然大物悬挂在房间内,一条条锁链贯穿它的身体,将对方牢牢困死在房间内。
一位一头灰蓝色长发,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从走廊的另一侧走进实验室内,今天是这个月对面前这个污染物的第三次研究,每一次尝试对其“解剖”时,实验员总会在这个过程中遭遇到不可理解的恐怖袭击,若不是对方身上缠绕的锁链,恐怕当这个怪物第一次出逃的那一瞬间,整个实验所就已经毁于一旦。
监管室的牢门打开,一位手中拿着武器,另外一只手拎着“饲料”的猎人从门外走入其中,即使之前已经亲眼目睹过这个怪物的模样,但他在这一次不得不靠近对方时,却仍然会感到自己心中在不断尖叫着恐惧。
面前的庞然大物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陷入了沉睡。它就那样被锁链贯穿着身体,悬挂在高空中,犹如一个纯黑色的巨茧,从它体内涌出的血水一点点溢满了地板,导致以它为范围的整个房间内都布满了类似于血色布带般的痕迹。
而他今天的任务,是获得那些血迹中的一部分,无论用什么方法。
在逐渐靠近对方的过程中,猎人感觉地面正在颤抖,空气中传来沉闷的呼吸声,然后他突然意识到是自己在发抖、喘息,明明对方没有丝毫动静、以至于显得毫无声息,但他就是害怕、恐惧到无法控制地发抖。
“U-85号猎人。”实验室内目睹这一切的蓝发男人说道,联络器将他的声音毫无延迟地传入对方的耳中:“开始你的工作。”
U-85猎人的牙齿在发颤,他望着面前这通体漆黑,身上覆盖着层层鳞片,看似美丽,却在边缘处同时生长覆盖着层层触须,在体表下方有类似于爪足般的东西窸窸窣窣地划动鳞片发出奇异声响的怪物,只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在缓慢融化。
它的背后甚至生长着数对羽翼,那庞大、漂亮,覆盖着层层叠叠犹如梦幻般羽毛的羽翼足有五只——两对翅膀正将它的上半身包裹起来,而那只残翼则垂在左侧,数条血色的布带缠绕在那只残翼上,犹如包裹工艺品的包装。
但在那几对羽翼的背面,羽毛的缝隙之间,却有一只只半透明的虫子从羽毛的掩盖下钻出,发出奇异的声响。
它的外表看上去漂亮、神圣,然而当仔细看去时,其他人才能看见隐藏在那副圣洁下的邪恶,犹如一尊祭坛上的神像,只有当为其献上祭品时,才能知晓对方回赠的是何等恐惧。
而就在这样空旷的房间里,这个怪物被锁链悬挂在高空,在逐渐靠近它的过程中,猎人甚至还能听见隐隐约约地、从很遥远的方向传来的圣歌般的吟唱声。
这是个怪物。
猎人想,已经有几十个猎人死在它的手里,而他们甚至没能完成最开始的任务。
他的双腿犹如灌了铅般沉重,迟疑地不敢上前,耳边却在这时传来敲击声,是蓝发实验员伸出手指,敲了敲面前的玻璃。
“开始你的工作。”他说。
猎人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要坏掉的笑容,他拎着手中的饲料继续向前,几乎就要靠近地面上的一条血带,也许他今天可以活着出去?然后立刻、马上离职接着逃离这个该死的实验所——
然后猎人轻咳了一声。
接着是一声又一声地咳嗽。
他的眼睛瞪大起来,男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他不断地咳嗽并开始控制不住地低头呕吐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自己脚踝上不知何时缠绕的布条。
“咳、咳咳!——救救!”
他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感觉从胃囊里开始涌上反胃感,然后他的胃从喉咙里喷涌而出。
男人的内脏在那一瞬间化为了数条血色布条般的东西,犹如一团融化这一切的烂泥一般在他的腹部涌动,接着从他的嘴里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这一幕看上去甚至有些像晚会上的彩带,男人就是那个彩带筒,而喷涌而出的是他的生命。
猎人重重倒在地上,身体被层层布条覆盖,从头到尾,不远处的怪物甚至没有任何声响。
望着这一幕,蓝发男人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他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串精密的数据而非人类,围绕在他身边的人脸上并未因为眼前发生的场景而有任何波动,他身旁的实验员记录下今天的数据,男人伸出手指拿下鼻梁上的眼镜,擦了擦。
“实验又失败了,”他似乎在喃喃自语,手中的镜片反射出一只绯红色的眼睛,此时那双浓郁到瑰丽的眼睛正微微眯起,说道:“看来我该用点其他方法对付你呢。”
男人说着,擦拭的动作一顿,他突然感觉有些痒,他手中的镜片一沉,却是一只纯金色的眼珠落到了他的手上,那只干净透彻的漂亮金眸在他的指尖转了个圈,八条机械腿转着圈晃了一番,背部的眼珠缓慢眯起。
“回来。”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殷丽,和他那副冷漠的样子毫不相符。
那只金眸晃动了一下,接着顺着他的衣领爬上去,重新钻回了他的眼眶中,只剩下几条细长的爪足搭在空荡荡的眼眶外,但也勉强凑成一对异瞳。
这下他的两只眼睛终于同步地眨起来,他看着被擦干净的镜片,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将眼镜戴起来,轻笑道:
“我们尊贵的客人,看来对现在的饲养员很不满意。”
他说:“也许我们该给你换个饲养员了,对吗?”
收容室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整个房间内只有从对方身上发出的奇异声响,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冰冷的单面镜上反射着男人精致的面孔,他眯起眼睛,望着牢笼里的怪物,突然勾起唇微笑起来,笑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在床上沉沉睡去,第二天醒过来的舒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神茫然了片刻后,突然打了个机灵,眼神慢慢变得空洞起来。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又或者是昨天晚上就应该意识到一件很严肃的事:
他好像……忘记把希的披风,还回去了。
昨天发生的一切在舒莫的眼前划过,即使很不愿意面对,但舒莫却还是想了起来:他好像、大概、也许,在昨天下班的路上,披着希的披风,一路走回了家。
……现在直接人生重开还来得及吗?
舒莫拍了拍脸,难得的有些脑子糊涂,他仍然有些苍白的脸上落下了一点红痕,舒莫想起自己昨天的姿态时,仍然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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