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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反派,那我老婆(就九)


吃喝二字,人生大事。
这是殷云度从殷桓那里学到的。
不过他一开始也是只会吃,对于厨艺半点都不了解。
但后来四处流浪游荡,他脑子聪明,见得多了,渐渐也便会了。
只是这流云阁的膳房用的食材实在不讲究,多是放久了影响口感的,只有豆腐和虾还算新鲜。
殷云度整理了下能用的食材,脑子里很快有了合适的菜谱。
豆腐两面去皮切块晒干,锅中下油清烟起再下豆腐,稍洒些盐,豆腐翻身后加甜酒一茶杯,加热水泡发的虾。再加秋油适量,再滚一回,加糖再滚,葱切半寸入锅,随后缓缓起锅。
这是前世在凡人界一饭馆内吃过的,见岑丹溪喜欢,他便使了些银钱请后厨的老翁教他做法。老翁不止教会了他做这豆腐,还教了他些酥饼点心的做法。
岑丹溪五感敏锐,过辣过咸的东西都吃不下,只爱吃些鲜甜的。
一旁的莲子也煮够了两柱香,流云阁的莲子还不错,但在殷云度这里总比不上济州的杏仁。
济州的杏仁是甜杏仁,北茫宗后山有一大片南杏,六七月份就可以用杏仁做杏酪了。
思及此,殷云度唇边的笑意深了些。
拿食盒把东西装好,这才回了院子。
他们在小院内的石桌上吃饭,食物的香味吸引来了意料之外的客人。
“什么东西啊。”应怜骑在墙头眼巴巴的看:“这么香。”
殷云度心想这姑娘忘性真大,被岑丹溪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才过了多久,这就忘干净又来爬墙头了。
“应姑娘。”殷云度委婉提醒:“昨晚回去后,休息得可还好?”
“昨晚?”应怜从墙头跳下来,摇摇脑袋:“你不说我都忘了问,我昨天明明记得我来了你们这边……然后,然后做了什么来着?”
她有些苦恼:“我的脑袋好像坏了,我只记得最后被你送回去了。”
殷云度看了眼头都没抬正若无其事吃莲子的岑丹溪,冲应怜一笑:“我也不记得了,或许是昨天大家都太累了吧。我做了些凡人界的菜,应姑娘要一起用午饭吗?”
岑丹溪终于有了点反应,有些护食的往自己碗里多夹了几块豆腐。
应怜显然被这味道勾得馋了,但她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了,我早就辟谷了。”
“那真是可惜。”殷云度目光扫过她颈间随着摇头而晃动的银锁,样式精巧,上覆麒麟祥云纹样,华美异常。
殷云度微笑夸赞:“应姑娘这长命锁真是漂亮,想必绝非凡品。”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纹样是凡人界的皇室徽印,民间不能私自拓印。
“我父亲给我的,我便戴着了。凡人界得来的而已,能是什么稀罕东西。”应怜有些心不在焉的打了个哈欠,没放在心上。
“我听崔师兄说,应姑娘不是同应宗主和夫人一起去赏琼花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原本是去赏花的。”应怜有些低落:“但是母亲突然又不太好了,我们不得不赶回来。”
殷云度状似不经意问道:“应夫人身体一直不太好吗?”
东阙宗素以医术占卜闻名于世,宗主的夫人却久病不愈……
“自我记事起,母亲的身体便这样了,这些年一直不见好。”应怜眉头紧蹙,低落道:“我每每问起,父亲都说让我不要因此忧心,他会治好母亲的。”
她攥紧了衣裙:“每次母亲有什么事,他总强作无事让我不要管赶我出去玩,可我也想帮忙……”
殷云度才刚安慰了两句,就听“啪嗒”一声,岑丹溪的筷子落到了地上,而他本人已经因为痛苦蜷起了身子。
不知看到了什么,殷云度瞳孔一缩在应怜看过来之前伸出手以宽大的衣袖挡住岑丹溪,随后语气严肃起来:“抱歉应姑娘,岑公子身体不适,我们先失陪了。”
应怜有点懵,怎么一个两个的身体都这么脆弱:“要不要我帮忙请个医修过来?”
“多谢姑娘好意,在下也略通一些医术,这种程度能处理得好。”
“哦……哦。”应怜看着他熟练的把人抱起来,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那我就先告辞了。”
殷云度朝她一点头,便脚步匆忙抱着人进了房间。随后一挥手,将屋外布好了结界。
岑丹溪在他怀里冷汗涔涔捂着头顶,牙齿把嘴唇咬得毫无血色。
“阿圆……”殷云度将他放下,让他靠在床头。岑丹溪痛得面色发白,想拿手去掰那刚冒头的幼角,却被殷云度握着手腕拦住。
幼龙还不能称为龙,此时尚且无角,称虬。龙以角听声,故而幼龙是听不见的。
只有长了角才能听见声音,算作成年长大。
“不要碰,等长出来就好了。”殷云度握着他的手腕,让他靠着自己,低声安抚:“长出来就不痛了。”
或许是因为新角冒头,岑丹溪能听到一点声音了,他仰脸循着声音源头的方向看向殷云度的嘴唇,然后缓缓地,对殷云度露出了个干净纯粹的笑来。
面色惨白虚弱,可眼睛却盈着光。
他挣了挣手腕,殷云度松开他。
岑丹溪很慢的打手势。
听不懂,但是,好听。
多跟我说说话。
殷云度眼瞳颤动,忘记了维持伪装,眼睛露出原本璀璨的金红色。
“好,说说话……”殷云度声音低沉:“就说说我从前的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娘给了我一颗蛋。”
“我一开始觉得,我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能做孵蛋这种事呢。”
“后来我想通了,其实我挺孤独的。我爹有很多朋友,但是我没有,我很羡慕。师兄他们都很忙,外面交的朋友都是和我假玩。如果能把这颗蛋孵化,就能有一个可以陪我很久很久的人。”
“我给他取名阿圆,到哪里都带着他,我盼着他什么时候能从蛋里出来和我玩……”
“听说凤凰血里有生的力量,我年纪小不懂事给他的壳上滴过血,都渗了进去,大概是被他喝掉了。这不好,搞的后来他总想喝血,咬我就算了,咬别人多不好。”
“后来我家里出了变故,我把他藏起来了,再见到他时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他不认识我没关系,他是我娘交给我的,我娘我没有保护好,我不能,不能连他也保护不好。”
“他是最后的了……”
殷云度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哑了。
没人知道他说的“最后的”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觉得他的气味和声音安心,岑丹溪靠着他昏睡过去,额头的角已经长出了大半。
殷云度摸摸他的头发。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殷云度是被脖颈间隐约的痒意弄醒的。
大约是怀里抱着岑丹溪太安逸,他竟然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就看到岑丹溪伏在他身上,嘴唇还没离开他的脖子,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脖颈间,凌乱的头发不时扫过他的下巴,正是痒意的来源。
见他醒了,岑丹溪有些遗憾的退开,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看他,意思很明显。
我就舔舔解馋,不真下嘴咬。
他的眼睛极漂亮,中间的竖瞳是颜色偏深的翡翠绿,周围颜色渐浅,晕染成淡淡的青色。
殷云度指腹擦过他的下眼眶,声音带着些笑意:“眼睛颜色,忘了藏了。”
岑丹溪眨了眨眼,很不走心的把眼睛颜色变回了正常人类的棕黑色。
“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岑丹溪摇头,很新奇的歪着头一直盯着他的嘴唇,努力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和发出的声音对上。
他的角已经完全长出来了,大概对这新长出的角还不熟悉,尚且不知该怎么把角隐藏起来。
前世的岑丹溪几乎从不肯给殷云度看他的角,但眼下的岑丹溪不一样……
这样乖这样信任依赖他,摸一下也没关系吧。
这样想着,殷云度伸出手先把岑丹溪散乱的头发理到耳后,岑丹溪脸颊偏凉,在感觉到他的手掌的温度后便主动贴了过来。
殷云度顺着他的意思摸摸他的脸,岑丹溪舒服的眯着眼睛,看起来对他全然信任。
于是殷云度手掌向上移动,很轻的碰了碰岑丹溪的角。
这一碰,岑丹溪突然打了个寒战似的抖了一下,原本眯着的眼睛蓦地睁大,“噌”得一下便退出去老远,缩在床角阴影处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不能摸吗……
殷云度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也挪到床尾去,想要道歉,岑丹溪却在见他过来时便直接扯着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背对着他不理人了。
殷云度试探着揪住一点被角,扯开。
岑丹溪露出一只手来狠狠把被子抓回去重新裹住。
殷云度再拆。
岑丹溪再抓。
殷云度又拆……
岑丹溪忍无可忍,不裹了,回过头怒视他。
那双眼睛蒙着水汽,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
“抱歉,我不知道你的角不能随便碰。”殷云度很真诚的问他:“但是你的角真的很漂亮……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碰吗?”
岑丹溪微怔,神色有一瞬间的迟疑。
“还是说,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岑丹溪点头。
有些习惯是血统里带的,他们自己也解释不清。
“这样啊,你不喜欢的话那我以后就不碰了。”殷云度朝他张开胳膊:“为了表示歉意,脖子给你咬行不行?”
岑丹溪终于松开被子,攀着他的胳膊重新靠近他。
殷云度觉得,他得珍惜现在还有点呆的岑丹溪。
脱离了幼年期步入成年期之后,岑丹溪会以极快的速度脱离混沌蒙昧的状态,说不定明天一睁眼,这样说什么都会一字一句乖乖回答的岑丹溪就没了。
岑丹溪在他颈间轻咬了两下,说是咬,但其实力度亲差不多。
这个想法一出,殷云度喉结滚动了下,嗓子有些发紧。
但岑丹溪依旧没下重口,原本挺正当的事倒变得跟调情似的了。
殷云度有些头疼,再让他继续这么搞怕是要出大事。
殷云度拿虎口卡着他下巴强迫人抬起头来,岑丹溪唇上还沾着水色,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只看了一眼,殷云度便有些狼狈的匆忙移开视线:“怎么不咬下去?”
岑丹溪不悦的扯了扯他的衣服,殷云度看过来他才开始比划:
你转过头去我就看不到你在说什么了。
方才一紧张,居然忘了岑丹溪现在还不能听懂,依然要靠看唇形来辨别他说出的话。
殷云度有些懊恼于自己的粗心,但大概也是急于从刚才那种奇怪的暧昧气氛里脱身,他提议道:“我来教你说话吧。”
岑丹溪很聪明,只一个晚上,生活里常用的东西就已经会说的差不多了。
虽然说长些的句子还有些难,但殷云度相信,只要日后多加练习用不了多久岑丹溪就能正常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角长出来后,岑丹溪眼睛看起来比之从前更清亮了。
岑丹溪苦大仇深的表情盯着镜子看了会儿,然后叹气。
殷云度温声问他:“怎么了?”
“角……”岑丹溪对殷云度有些不易察觉的依赖,下意识的朝他开口求助:“不能被看见,但是,还不会收。”
殷云度又狐狸似的微眯着眼笑起来,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岑丹溪就知道这人又有办法了。
“我初来时,送你的簪子有好好收着吗?”
岑丹溪闻言从随身的储物戒指里掏出那浅碧的簪子,递到殷云度手里。
殷云度把簪子放在手里颠了颠,显得很高兴:“这么宝贝啊,随身带着?”
岑丹溪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殷云度拢了拢他的头发,拿那簪子将他的头发在脑后挽好,随后用手指在簪尾轻轻一弹——
淡青色的烟气弥散,岑丹溪的角隐去不见了。
岑丹溪睁大眼睛回头看他。
殷云度笑笑:“一点小障眼法,一次至多只能撑五个时辰,五个时辰后要来找我重新施法灌注灵力。所以还是要尽快学会把角收起来,或者……”
岑丹溪眼巴巴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或者跟我回济州北茫宗。”殷云度低声诱哄:“一时半会儿不会没关系,我可以陪你慢慢练习。我的师尊和师兄们都很和气,他们都是习惯保守秘密的人,就算不小心被看到了角,也不会有人动歪心思。”
岑丹溪看着殷云度说完,表情有一瞬间动摇。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他最后没有回答,只是偏头躲开了殷云度的视线。
“是还有事没有处理好吗?”殷云度没逼太紧,只是摸摸他的头发,很体贴的笑起来:“那就再好好考虑考虑吧,想好了随时告诉我。”
“我一直等着你。”

殷云度问岑丹溪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岑丹溪说想吃鱼。
可膳房里的东西实在不怎么新鲜,于是殷云度拉着他到了弟子堂后的小水塘边钓鱼。
这个时间在流云阁是有统一的早课的,但或许是因为岑丹溪从前耳不能闻不方便上早课,又或许是因为那些长老不待见岑寂顺便恨屋及乌,总之岑丹溪是被放养的,其他师兄弟的课业都与他无关。
路过的小弟子投来的目光实在让人不舒服,殷云度一挥手设了个单方面的隔绝结界,他们能看到听到外面,但结界外的人不能看到他们。
这下清静多了。
结界外传来一些细碎的交谈声,多是些“阁主突然出关了”“藏宝库被贼人烧了”之类的闲谈。
看得出岑丹溪心思不在鱼竿上,他在听到“阁主”时抬头向声音来源望去,但很可惜他现在能听懂的实在有限。
殷云度看着他,若有所思。
“昨日我遇见了岑阁主。”殷云度状似无意的提起:“中午做了鱼,我们带去同岑阁主一起吃吧。”
岑丹溪看向他,没有作出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他。
若是旁人见了或许会觉得这幅样子太过冷情,甚至可能会因这冷漠无端生出些恐惧来。但这岑丹溪这模样殷云度前世已经见过千百次了。
岑丹溪惯常是空白着一副表情,不辨喜怒。他这样并非是他不高兴了,而是他放松了下来。岑丹溪松懈下来时,总会忘记控制自己的表情。
“你知道的事,好多。”岑丹溪道。
“我是你这头的,知道的多总归不是坏事。”殷云度慢悠悠回道。
岑丹溪嗯了声,便聚精会神钓鱼去了。
殷云度笑笑,在心底呼唤系统:“统,怎么回事,你最近怎么这么沉默?”
系统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点动静:[很忙,无事勿扰。]
殷云度百无聊赖的看着平静的水面:“怎么最近都不催着我去销毁那个什么违规物品了?”
[情况有变,这个任务暂停。]系统道:[不用担心你会暴露,我会帮你屏蔽掉法器的追踪。]
殷云度呵了一声。
系统:[你有什么不满?]
“一开始还借口不能精准定位糊弄一下,现在直接任务暂停……装都懒得装一下了吗?”殷云度学着殷桓发飙的语气:“是不是人不发火就把人当傻子啊?”
系统古井无波的声音里隐约有几分心虚:[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暂且放一放再谈,我们先聊点别的。”殷云度径直道:“你是我爹的哪位好友,对我意见这么大……让我猜猜,你估计死的挺早,在所谓的‘绑定’我之前,你都没有见过我吧?”
“逆转时间还带有前世的记忆……这能力确实厉害。但我爹好友里那些叔叔伯伯实在太多,我有些对不上号,所以还是劳驾前辈自己开口吧。”
系统好一阵沉默,殷云度也不急,慢悠悠的边钓鱼边等。
一条鲫鱼上钩,殷云度将鱼丢进鱼篓,系统这才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与你父亲交情匪浅,又如何知道,我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你。]
殷云度哼笑一声:“你说的那所谓的天道使者之类的谬论我从没信过,你若真有那通天之能,哪里还用得着我帮你?”
“你对我的态度表明你对我的印象是什么?狂妄,冲动,不知好歹……可这些分明是前世仙盟之人对我的看法。”
殷云度慢慢掀起眼皮:“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前世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我。你前世就知道我,但对我并不了解。虽然你并不一定是仙盟的人,但你前世一定从未亲眼见过我。但凡见过我与我共事过的人,都不会把流言当真。”
“至于为何知道你与我爹交情匪浅……”殷云度扯扯嘴角:“我爹那些奇言怪语传染性极强,你大概自己都没注意到,就被传染开始挂在嘴边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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