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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来客(姜可颂)


一道身影笼罩在他的前方,将那一半的光影也挡住,最终只剩下了彻彻底底的阴影。
江然终于在刺目的光线中抬了头,他抬眸时,正对上席秉渊那一双似乎浸透了世间所有理性与冷静的灰眸。
在那样鹰隼一般锋利目光的注视下,他再度垂下眼睑。
“坐吧。”
他从口中吐出这么两个轻缓而无力的字眼。
高大俊朗的Alpha在他对面坐下。江然看了他一眼,这是我的丈夫,我的Alpha,他想。
可是下一秒视线落下来时,他又看到了自己带来的,深色的皮质公文包。正因为自己太清楚自己在这个包里放了什么,江然的刷子一般的长睫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继而他深吸一口气,在席秉渊幽深目光的直直注视之下,挺直了脊背,打开公文包,取出其中放置的纸张文件。
他将手上那几张纸横竖理至整齐,才推到席秉渊面前。
江然半阖上眼,大抵是这个动作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力气。
“我们,到此为止吧。”
“……这就是你想和我说的?”
席秉渊的目光也落在那些纸张上,他垂着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江然抿了抿唇角,并未回话,他只抬手止住隐隐作跳的太阳穴。
席秉渊坐在他对面,整个人的气质依旧淡淡的,他的双手搁在膝头,周身一点情绪都没有。
仿佛问出那句生涩的“这就是你想和我说的”这几个字的人不是他。
江然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不再看着他。
故地重游。
他们第一次的见面,也是在这间市政府之外的咖啡店。那时候他们之间的氛围是何其微妙的针锋相对,他们互相冷嘲热讽着不愿给对方台阶下,互相拿捏着对方内心深处最刺痛的软肋,伤害对方,因为要与对方签署一份无期徒刑一般的婚约。
而如今,却是在这里,在如鲠在喉的沉默之中唏嘘着冷暖自知。
他们是来离婚。
“……对。”江然点点头,甚至看起来还有几分故作轻松的施施然模样。
席秉渊半垂着眸看他,他的眉心微微拧起,溢出复杂的不解之情。
他怎么会不知道江然撒谎的模样,这个骗子。
明明不开心得要死,怎么还强装要离婚的模样?真拿他当傻子?
席秉渊从桌上拾起那些纸张,一张一张地翻阅,纸张掠过指尖,发出“沙沙”的摩挲声。
江然的睫羽轻微发着抖,那声音太过刺耳,让他听得不适,遂不自然地瞥开了目光。
直到席秉渊一张一张翻阅完毕,将最后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收整齐放在一侧,江然才半抬了眼。
那纸张的白落在他的眼里,有些许刺目。
“离婚?”
席秉渊的指尖轻轻敲打在那一小叠纸张上,眼里几抹晦涩混沌的目光泛起凉意。
他问出口的话音也很轻。
就像是抓不住的风。
江然喉结滚动了几下,垂下双目:“……对。”
“你认真的?”
席秉渊没有对此表态,他只是这么问。
通过江然前段时间的表现和反应来说,他不难猜到对方决心要分离的想法,只是那时他还可笑地在心中抱有一些无用的幻想,如今不过是幻想梦碎罢了。他没想到事实击打在面前时自己会那么难受就是了。
江然抬了眸,眼底的情绪盛满前所未有的认真:“对,我认真的。”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席秉渊对此并没有表示出暴怒或是不满,他面色依旧冷静,只是蹙起的眉宇之中隐隐流露出冷气和戾气,泄露出此刻内心真实的情绪。
“……你不清楚吗。”江然却选择对质问避而不谈,绕开过于尖锐的话题,“我们之间,有太多不合适。我们在一起,很累。”
“……”
或许从前的很多狠话都是假的,但这一句,就连席秉渊都无从反驳。因为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们在一起时所有的磨合、互相之间的挣扎,或多或少存在真假难辨的伪装。但是,最终在所有的真真假假背后,唯有疲倦,是他们两个人都无法否认的东西。
“说真的,席秉渊,你不累,我都累了。”江然长长叹息一声,彻底阖上了眼,不再去看他。
他们彼此都动摇不了彼此的想法,也说服不了彼此,绕了一大圈后又落回该死的起点。
这场婚姻的本质或许是一场对双方共同的持续性折磨,让每个人都感到非常疲惫——他们离得如此近,又如此远。
那一纸合约将他们的躯体死死绑定在一起,在心中却从未并肩同行。他们只是巧合的同路人,陪伴了彼此那一程,但却始终走在各自的朝圣路上,向各自的未来与信仰而去。他们殊途,也并不同归。
“我家里那边我自己会想办法,放心,既然如今是我先提出来要离婚的,那边我自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一定不会让你难做的。”
江然颇为体贴地扯出了一个笑,那是席秉渊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上看到过的表情。
仿佛是卸下了一直以来压在心中的重负以后的、彻彻底底的释然,就像是一个跋涉过千山万水的旅人,在千帆历尽过后,最终收获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席秉渊不得不承认,这样明媚动人的江然,才是他心中所想见到的,他最希望看见的那个人。
这个江然熟悉又陌生,但是他漂亮生动极了,是真正的江然该有的样子。
即使这个江然其实是在冷酷地向他做最后的告别。
“结束吧,对你我都好。”
江然狠狠心,冷静地说。
他轻轻笑了一下,为这段潦草的婚姻画上仓促的句号。

第82章 父母
江然方才踏进客厅,就见他父母都坐在沙发上,父亲满目肃然,一派严阵以待之色,母亲面色苍白,眼中有太多的不解和沉痛。
江然垂了垂眼,没多做停顿,只面色如常地径直坐下。
他早就准备好面对此情此景了,即使是在脑海中,也已经描摹过了这个场景千万遍。
父亲冷哼一声,将一叠纸丢在江然面前。
江然淡淡扫了一眼,不出所料,是他和席秉渊的离婚协议书。
全新印刷过的一版,并不是在他留给席秉渊的那一版。
江然不动声色地敛下眸子,藏住眼底的那一抹淡淡的嘲弄。
“不打算解释一下么,怎么回事。”江父板下脸的模样压迫感很强,甚至隐隐流露出了怒气,“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江然面不改色,他抬起眼,坦坦荡荡地与父亲对视,不卑不亢地一字一顿道:“如你所见。”
江父拧眉,威严的眉宇中充斥肃穆:“如我所见?江然,你的婚姻不是儿戏。”
“我比你更清楚我是不是把它当儿戏。”江然硬邦邦地回怼。
江父像是早已料到江然的反应,他并不气急,只是眉眼中的深沉令江然感到难言的压力:“你是要把我为你做的一切准备都毁了。”
“你那合约究竟是为了绑住席秉渊还是为了要个孩子?”
听到所谓“为你”二字,江然眼皮掀了掀,眉宇之中尽是一片嘲讽之色:“绑住席秉渊有什么用?要个孩子又有什么用?”
“我早说了,你要Alpha继承人我没有意见,我会识时务地退位让贤,我有的是自知之明!”
江然忿忿,他的眉心蹙起,一双本就上调的眉眼里尽是一片凌厉之色。
“阿然!”
“……你别说了……算妈求你……”
他的父亲皱着眉一言不发,却是在一侧原本一直保持了沉默的母亲突然起身站到了他的面前,抬起她纤瘦细弱的双臂架在了江然的双肩上,江然感受到她的颤抖和用力。
“阿然……我们是心疼你,不想你遭罪。”
江然没有猜到最后居然会是自己那一向不多话的母亲向他道出了最后的真相。
她的母亲终于抬起了头,这一回她的目光中虽有泪水,但并没有从前的那些怯懦,反而闪耀着他不曾见过的决绝。
江然一怔。
对于这样的母亲,他感到陌生。
“……我是个生育能力有缺陷的Omega,我拼尽了全力和运气,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孩子。”
他美丽温婉的母亲颤抖着,终于说出了此生一直埋藏在心中无人知晓的秘密和苦楚。
“好在你顺利出生了,后来分化成了一个Beta……其实我的愿望一直是你平安长大就好……分化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这对于我们这个家庭而言究竟是不是一种幸运。”
“你父亲在我被医院下了判决书的那一天就决定,他不会再与我要一个孩子,他也不会在外面去与其他人要孩子。”
“这是他对我的责任和承诺,我至今,仍然十分感激。阿然,是他维护住了我仅剩的尊严……或许你不理解他,但是……对妈妈而言,他就是最好的丈夫。”
“……”
江然看着情绪激动的母亲和她眼中闪烁的泪光,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他转而望向自己面色依旧冷淡阴郁的父亲,在心中感到一阵忽而上涌的不可思议。
他的确一直不明白自己的父亲究竟为什么在他并不是一个Alpha的前提下,在群狼环伺的险境之中,依然坚持只要他一个孩子。
原来……这就是真相么。
“可这与席秉渊有什么关系……”江然怔怔地开口。
他可以因此事对他父亲有所改观,但这与他满地鸡毛的荒唐婚姻又有何关系?说到底该感激父亲的是他的母亲,而不是他。
“席秉渊与你存在适配度,你们有几率可以生下一个Alpha孩子。”迟迟没有开口的江父终于接过了妻子的话,平静地开了口。
“在望江,你膝下若没个Alpha,终归会很难立足。”
“如今我还能替你挡着,我走后,你身边没个强势有能力的人照应,又无后,会很难做。”
江然拧起眉:“……”
“当然,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的做法。”江父面色依旧冷静如常,“我知道这或许不正确,但我并不后悔我的决定。”
“席秉渊很合适站在你的身边,如果你有一个孩子,那他会是最合适这个孩子的父亲。”
父亲的话音落地后,江然彻底在原地静默了。
因为他从这些话中听到了自己那个强势地不可一世的父亲的服软。
何其罕见,何其难得。
“……”
母亲缓缓放下压在他肩上的手,转而轻轻地捧起他的手,握在手中。
江然感受到掌心温凉的触感,他低下头,注视着交握在一起的双手。
“如果那孩子真的待你不好,我和你父亲也不会真的阻止你们分开的。”
Omega的心思总是温柔细腻:“只是妈妈能看得懂,你其实很喜欢他,不是么?”
“……”面对母亲那样温柔的目光和语气,江然鼻尖上涌起一阵酸涩。
母亲的声音轻轻缓缓,一如她一直以来待他的温柔:“如果只是彼此需要一段时间冷静呢?我们都是过来人,阿然。”
江然垂着眸,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轻地反问道:“如果我坚持呢?”
母亲也并未阻止,只是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自己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
此刻母亲面上的表情令他想起小时候倔脾气和母亲赌气时,Omega面上无奈的模样。
江然轻轻垂下眸,反握住母亲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那只比自己小了不少的手的掌心。
可是妈妈,这一次,我真的不是在和谁赌气了。
我是真的,想清楚了。
独自静坐在黑暗之中,江然专心地听着窗外的风声。
小时候他并不是一个安于独处的孩子,他喜欢热闹、向往人群,这或许要归因于他的独生子身份,人越缺少什么就越想要什么,那时候他是羡慕自己拥有兄弟姐妹的同辈的。
而在长大之后,他就渐渐可以独自品味、享受孤独了,或许是因为拥有兄弟姐妹的同辈们开始因为利益纠葛产生矛盾、闹得不可开交,也或许是因为他逐渐学会了向自己寻求情绪价值,懂得了在望江他唯有靠自己这一条道路可走。渐渐地,他在这种孤独的成长里磨出了非同一般的耐性。
所以他如今几乎要感谢那些在漫长青春期里令他无比憎恶的孤独;如果没有那些日子里独自下咽的失意,现在的他或许早已被生活所逼疯。
只是如今他又是孤独一人了。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的,只是他见过光明了。
在他认清了生活,并向这周而复始的失落妥协、无望地等待着循环尽头的时候,那个Alpha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他像是生活在洞穴中的人第一次拾起火种一般,被照亮了整个生命。
只是现在他失去了他的光明。
是他自己放手的。
如此,生活又变回了那般单调的、难熬的,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头了的模样。
今天是元宵节。
是席秉渊曾经同他说了要去一起见他母亲的日子。
反向的一语成谶,元宵,在这个本该阖家团圆的节日,他们却在各自收拾满地狼藉。
这场拉锯撕扯的感情,他没认输,只是提前离场,把无解的爱意纠葛统统抛给那个理性的Alpha,毕竟以他的理性,想必会处理得比他更好。
告别父母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后悔。”
而他也是真心觉得不后悔。
感情如此苟延残喘下去,除了互相伤害以外,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江然缓缓将收有那一枚素戒的盒子收好,他动作轻柔地、郑重地将盒子收到书房抽屉的最底层,用那些他长久以来不用的旧物将它掩盖。
他轻轻地合上抽屉。
他无声地注视着那个抽屉,心神却飘忽到了很遥远的某处。
现在想来,其实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有征兆,只是那时他还沉浸在爱情海里,还抱有白日梦一般脆弱可笑的幻想。
如今只他一人时,倒是能在寂寥的清醒中品味出几分其中滋味了。

即使是在很久以后,席秉渊也深深记着那一个夜晚。
没理由的,那一个其实很平静的夜就是在他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那一夜下了雨,连带着江然的轮廓好像也带着些潮湿似的,入眼的每一道剪影都仿佛是朦胧的、带着水汽的。
他们分明在夜里还睡在一床被子里,而天一亮,江然好像没有半点留恋与旧情,走得彻彻底底。
此后的时日很平静,没有想象中的天翻地覆,大抵是离别来的太过匆忙,也或许是他们分离地太过体面。
这一次的别离就好像是一场平静的出差一般,平淡地让人以为在几天后的某个清晨他们又会在一张床上醒来,交颈而依。
就好像热水久置无人管会慢慢变冷,原来别离也可以那么自然和平静。
席秉渊从来没有回头的习惯。
他知道,江然也是。
这是他们共同所做的决定,没有争吵不休,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基于成年人的理性而得出的最优解。
他们之间本就被生活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分开,好像也是其必然的结果。
只是彼此甘不甘心……也只彼此心知肚明罢了。
沈臣豫看着席秉渊冷寂苍白的脸色,知道他掩藏在平静之下的失意,语气仿佛劝慰一般:“……总归,你们的确该冷静一下。事情尚有回转的余地不是吗?”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擅长劝慰就是了。
反正是席秉渊么,心意到了就行。
“……”
面对恶友难得认真好心的劝慰,席秉渊既没有口头上回答,也没有做出肢体上的反应,仿佛只是一具不会作出反应的躯壳。
沈臣豫见好友这如一潭死水的模样,自然知道他此刻心情应当是陷入在谷底。
难得见席秉渊这样消沉,沈臣豫在担忧之余又在心底生起了一瞬幸灾乐祸的好笑之意,他挑了挑眉。
席秉渊维持着垂眸一动不动的姿势,眼神里是一片空洞虚无的废墟,死寂得几乎叫人害怕。但在沈臣豫的角度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否则他应当是笑不出来的。
席秉渊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手,他们无力的垂在自己的膝盖上,似乎没有地方可以皈依。
现在他好像要失去江然了,彻彻底底的那种。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无孔不入地渗透进身体,从皮肉到骨髓,直至好像要渗透进他的灵魂一般,刻骨铭心。
所以他为什么在一开始会抱有那样的幻想?抱着与江然逢场作戏的心态,打算随时做一个甩手掌柜,因为他是一个不需要被负责的Beta?
但是如今又开始怨恨对方是一个一身自由的Beta的人好像也是他——他不是一个需要与自己绑定的Omega,而自己反而,是个在生理上几乎要离不开他的、有缺陷的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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